可惜皇帝受朝中佞臣愚弄,自认北晋不过是边关滋事不放在眼,终日只沉迷于问道寻欢。
听他二人言谈,小江从碗上抬起头看着韩重问:「皇帝怎么还没换人?还是当年没了粮草还让你攻打东扈的那个吗
?」
韩重被他天真的语言逗笑,苦笑说:「皇帝哪有说换就换的。」
「可他是坏人啊。」小江认真地说。
韩重夹起一块鱼放在他碗中,温柔道:「皇上是一国之君,百姓哪里有选择呢。」
「怎么不能选择,杀了他选个好人做皇帝不就行了。」小江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小江说得好!」陈查拍着小江的肩膀哈哈大笑。
「放肆!」韩重冷声对陈查说:「小江不懂人情世故倒罢了,这话是你骠骑大将军该说的吗?这话出了这府里你就
是大逆不道的罪过了。」陈查冲小江眨眨眼睛满不在乎。韩重生怕武功高强心性单纯的小江真的跑到皇宫去干什么
弑君的傻事儿来,再三地叮嘱他。
南越皇宫阵阵哀号,在深夜里凄惨惊心。一具具身躯像筛糠一样抖成一团。鞭子纷飞,嫩白的皮肉被抽打得血肉模
糊。南越雍仁帝韩林擎着金樽坐在龙椅上,脚边跪伏着的人身上结满了一道道血痂。
雍仁帝青白的脸上满是纵欲的灰暗,他招了招手,内侍捧着玉盘走过来,四个体格健壮的内侍抄起他脚下的女子,
手握住金色钝刃的匕首手腕翻飞,匕首在女子背上的血痂处挑开,连痂带肉撕了下来,跌落在玉盘上。内侍下手不
停,女子的哀号竟比受鞭打的婢女还要惨烈,终于昏死过去。
内侍捧着玉盘走到龙椅前跪下,将玉盘高举过头顶,雍仁帝伸手拿了一条血痂送入口中,咯吱的咀嚼声让殿上的人
一阵阵头皮发麻。他餍足的舔着嘴唇说:「真是人间美味,女子的果然比男子的更有韧性、更可口,以后多多准备
女子人痂呈上来。」
内侍们惶恐地答应着,殿外侍卫冲进来跪禀:「启禀皇上,平王韩重有紧急军务求见!」
「回到宫里就不得清闲,扫兴!」雍仁帝恼怒地说:「宣他进来。」
殿门打开,随着呼啸朔风走进一个威风凛凛、器宇轩昂的男子,年方而立,头戴攒丝银翅王帽,身穿四爪坐龙白蟒
袍,星目如电不怒自威,正是平王韩重。
雍仁帝无精打采的敷衍说:「爱卿深夜进宫,有何要事啊?」
韩重瞥了一眼被鞭子抽打得死去活来的人痂,剑眉微拧说:「皇上,臣有军务禀报,请让人痂撤下。」雍仁帝挥挥
手,太监上前把人痂拖死狗般拖走。大殿里除了血迹见证了刚才的惨状,一时竟静悄悄。
「说吧。」
「启禀皇上,北晋大军压境敌情确凿,绝非骚扰边关这般简单。臣数次上奏摺请奏皇上。皇上圣明,臣不敢妄自揣
摩,但边关告急,两院也接到了八百里紧急文书,请皇上圣裁。」殿内灯火通明,韩重漆黑的双眸像是点燃着火焰
,让雍仁帝有些心慌。
雍仁帝轻咳了一声说:「朕最近也在为此事忧心,想听听爱卿之见。」
他开口询问,韩重便把这几日的筹谋全部说了出来,雍仁帝无心朝政,听得直打哈欠。眼看着外头更声过了丑时,
雍仁帝不耐烦竟然昏沉沉闭上了眼睛。
「皇上!」韩重一声怒喝,把雍仁帝惊醒。韩重忍无可忍,沉声说:「臣还有一事,皇上在宫中蓄养这人痂太过残
忍,为君应当爱民如子造福百姓,此举不是仁君之道……」
「大胆!」雍仁帝被他斥责勃然大怒,厉声说:「韩重!你对朕的江山有功,又是朕的侄儿,朕给你几分薄面,你
居然敢当面说朕不是仁君!来人!」他话音刚落,御前侍卫应声而入。「传朕旨意,削了韩重的王位,贬为庶民,
没有朕的谕诏不得出京!」说完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皇上金口玉言,第二日晌午皇宫内侍总管肖宝领了旨意带人把「平王府」的匾额摘了,换上了「韩府」。
肖宝吆喝着人轻拿轻放,回头就看见门口石狮子前斜靠着一个男人也在打量新换的匾额。男子身材高大、皮肤黝黑
,正咧嘴剔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像是头懒洋洋晒日头的豹子,正是骠骑大将军陈查。
肖宝知道他是韩重麾下最得力的大将,连忙上前行礼,陪笑说:「陈将军您别见怪,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谁不知
道,平王的位子板上钉钉儿一样的牢呢,呵呵。」
陈查打了个饱嗝,慢条斯理地说:「这换下来的也别费劲拿走了,省得磕碰了,反正没几天还得换回去。」
肖宝神色尴尬说:「那是那是,平王是国之栋梁,皇上不过是一时气话。」
等到内侍的轿子走远,陈查收了嬉笑的嘴脸,啐了一口:「娘的,昏君无道,大好江山被他这么糟蹋,这龙椅王爷
要是没兴趣,爷爷我倒想坐一坐!」
韩重无诏不得出京,眼见着边关告急文书雪片似的却无能为力。
短短三个月间,北晋势如破竹连破三城,消息传进了京都百姓耳中,朝野哗然,雍仁帝也知道再不派兵遣将,自己
这龙椅就要让北晋抢去了,急忙传令平王上朝,内侍不得不在他耳边提醒,现在韩重已经是庶民了。
韩重一早起来正和陈查在操场练功,看到校尉笑嘻嘻地进来。校尉请安后说:「王爷,外头正张罗着换匾额呢,那
些个内侍把『平王府』擦得亮晶晶的准备换上。肖宝在前头拿着圣旨等着,等王爷您去领旨,带了不少赏赐的东西
呢。」
陈查哼了一声,对韩重说:「摘的那天我就知道,这皇帝老儿早晚得给您换上。爷,我去府门口看看,别让人说闲
话。」
等小江听见丫鬟、小厮面带喜色来回奔走以为有热闹瞧,飞跑着出来时,韩重已经领了圣旨。小江把果子咽下去,
腾出嘴来问他:「那个坏……那个皇帝找你吗?」
韩重点点头,伸手替他拭去嘴角的汁水说:「一早就没停嘴,午膳做了你爱吃的桂花鸡还怎么吃啊。」
小江拉着他的手问:「是不是又要打仗?又要去边关了?」小江知道自从那个叫边关的地方告急,韩重就没日没夜
的忙,总不在家,在家也是在书房和陈查等人商量到天亮。虽然睡觉前他会来亲亲自己,可是每次醒来身旁都是空
空的,不见他的人影。
两个人牵手进了内堂,韩重低声说:「乖小江,这次北晋兵变,新帝联合了西齐侵犯南越。北晋人最是剽悍,恶战
在所难免,我这次去边关恐怕最短也要耗费个三两年。」
小江点头说:「那我多带些好吃的去,那个,家里的厨子能不能带上?还有,院子里的两棵柿子树能不能刨了去?
对了,肉干、果子,我得多准备点。」他自说自话,掰着手指计算都要带什么好吃的。
韩重本来想要他留在府里,或是让他回山谷中免得赶着自己餐风露宿,阵前厮杀受苦,可是看他别无他想,一副跟
定了要去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温暖,紧紧抱住他轻声说:「笨蛋小江。」
第二章
北晋把持蛮州,依靠通业、化梁两城与南越激战无数。韩重挂帅亲率十万大军抗敌。
离南越大军营帐几里的地方有处密林,秋日枝条泛黄,满眼金色。陈查揪了根草叶爬到树杈上坐着,望着飘动的白
云吹着简单的曲子。小江正在树下翻烤大雁,大雁吱吱冒油,小江的鼻子小狗一样耸动着,紧盯住。眼瞅着皮也焦
了、肉也黄了、香味儿也出来了,小江的口水滴答滴答的流出来又咽回去。
陈查跳下树,给大雁抹着盐巴笑说:「别急,先把雁颈和翅膀给你,剩下的得再烤些时候才能吃。」
小江接过雁翅热得烫手,在手里倒来倒去地吹气,稍稍有些凉了,就迫不及待地咬上去,含糊说:「给阿重留一点
。」
陈查大笑说:「不简单,你在吃东西的时候还能想到元帅。」小江的脸红了红。
两个人吃得肚饱,把剩下的喷香雁肉一包,纵身上马。陈查不忘嘱咐小江:「回去别说漏了嘴,千万记住了,我带
你出来是勘查敌情的。」小江捣蒜一样点头。
远远的看见营帐辕门,士兵长枪一横,认腰牌不认人,陈查亮了腰牌,士兵这才说:「陈将军你回来了,元帅正找
你呢,快进去吧。」陈查忙把怀里的烤大雁扔给他们,快马往帅营而去。
掀开帐帘,韩重正在和几位大将、谋士商议着,看陈查和小江进来,说:「你来得正好,这几天北晋军中没有动静
,叫阵他们也高挂免战牌。你曾经进出过,今晚带人偷偷潜入探听原由,顺道摸清粮仓、帅帐所在。」
「得令!」陈查领旨。
「我也去!」小江蹦高往前冲,韩重看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小江凑过去拍着胸脯说:「阿重……哦不,元帅,我陪
陈将一起去吧,你放心,我会保护他。」
帐中大将面面相觑,都摇头。小江噘起嘴偷偷扯扯陈查的衣袖。陈查不忍看他失望的神色,上前说:「元帅,江校
尉武功高强,他一个顶了许多人,或可助我一臂之力,今晚我会见机行事,如若有闪失定当以安全退出为先。」
「嗯嗯。」小江用力点头说:「元帅你放心,我一定听陈将的话,什么都听他的。」
韩重沉思了片刻说:「既然你主动请缨,本帅就答应你,不过今晚你和陈将只是夜探,机密行事。」他看了看小江
又说:「还有,不能看到吃的就什么都忘了,无论敌情如何,两个时辰你们都得回来。」韩重就担心他贪吃,别被
吃食绊住了腿。
「嗯,放心。」小江信誓旦旦的。
当晚老天也帮忙,乌云遮月伸手难见五指,趁着夜深,小江和陈查穿了夜行衣,蒙了面、裹了马蹄,悄无声息窜往
北晋阵前军营。
帐篷一座座搭建有序,巡逻的兵丁有条不紊,陈查久闻北晋元帅骆野军令严明,心说果然不假,要不是小江武功高
强,要想偷潜入还真是棘手。
两个人溜进一座帐篷,小江出手把睡梦中的兵丁点了穴道,两个人换了北晋兵服,探清粮仓后在暗影里逼近灯火通
明的帅帐。帐前守卫森严,陈查低声问小江:「你带着我能不能飞到帐顶?」
小江看了看点头,提着陈查纵身飞起,如惊鸿掠影于夜空中飞过,翩然落在帐顶,帅帐前守卫浑然不知。陈查紧紧
攀住,掏出靴筒里的匕首小心翼翼地豁开牛皮帐子,从缝隙中观看。
两个军妓坐在帐边吹弹乐器,几个身材妖娆的轻纱裹体,正在帐中随乐起舞。元帅骆野端着酒杯和身边的人不时畅
饮,几员大将相陪。
陈查好奇在这军中是谁人能和骆野平起平坐,让他相陪饮酒。他换了个位置仔细一瞧,骆野身旁端坐的人轻裘锦带
、仪态不俗,正是关中客栈遇到的那个年轻公子,还是那两个美貌小厮陪在他身后。此时他不胜酒意粉面微醺,撑
着额角正闭目听曲,一派悠然自得。
骆野笑声如钟,说:「靳公子文采风流,这一路游历必然有了好篇章,说不定不出几日西齐坊间就开始传唱了。」
他对军妓说:「来来,唱一支靳公子写的曲儿。」
军妓咿咿呀呀扭动着腰肢,随着曲子唱到:「古道鹤舞漫天长,梅边卷银铛。西风舞倦掬手,雪似泪,莹莹亮。谁
家女子脂粉香,恋上谁家少年郎?几度春风梦不回,秋千逾墙上,与君初相望。」
曲子缠绵委婉煞是好听,满帐大将却不解风情,有形貌粗鲁的一把拽过军妓揉搓起来,军妓强颜欢笑谄媚相对。靳
海棠眉头微皱,神情有些不悦,对骆野说:「在下不胜酒力,恕不相陪了,多谢元帅这几日款待,明日还是早些派
人送我离开吧。」
陈查听着才知道,原来骆野几天停战只为了哄他玩耍,不禁撇撇嘴。
靳海棠说走就走,骆野有些扫兴说:「靳公子既然劳累就早些歇息吧,只是别乱走,两军交战小心提防,等明日我
派人送公子回西齐。」
校尉引领靳海棠出帐,一路走远,陈查冲小江示意,两个人随后跟上,只见靳海棠喝退了校尉,带着两个小厮一路
登上山头,迎风而立搂着小厮像是诗兴大发在低吟着什么。
陈查对小江低声说:「去点了那两个小厮的穴道,把那个公子抓住,小心别惊动旁了。」小江兴冲冲上去动作利落
点住两人,把靳海棠扔给陈查,陈查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你们是什么人?快放开我!要不然,我要喊……」靳海棠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被小江点了哑穴。
陈查把靳海棠扛在肩上一路躲藏,在小江的提带下跃出北晋兵营。
把靳海棠屁股朝上横放在马鞍前,陈查拉着缰绳说:「今晚这趟真没白来!」他抬手用马鞭不轻不重地抽在靳海棠
的屁股上,靳海棠又羞又愤。
回到南越军营,韩重拉着小江前看后看,查验有没有什么闪失。
陈查扛着靳海棠进来,对韩重轻描淡写地说:「爷,抓了个人回来也不知道有用没用,交给我审审吧。」
韩重一点头,他就得意洋洋扛着靳海棠穿营过帐,一路走到自己的帐房,像摔面粉袋一样把靳海棠扔在了榻上,指
使小江解了他哑穴,转身走了。
靳海棠几步跑到帐前,一挑帘子,明晃晃两把钢刀架在一起,两个守卫冷冷看了他一眼,让人胆寒。他只好退回去
,四下打量,帐子里陈设简单,不过是些木头摆设,木榻上薄薄一层褥子铺了张兽皮,榻旁是六尺一张桌子,凌乱
摆着些东西和一套亮银的盔甲,门边兵器架上插着一杆亮银枪,挂着一尺长的红缨。他连忙上前去拿准备防身,可
一握在手里沉得两臂发麻,更别说抡起来了。
想到那个男人一身的蛮力,靳海棠不由有些心虚,不知道等一下会有怎样的严刑等着自己,一边害怕又一边对自己
说绝不能屈服,如此胡思乱想心头烦乱间,听到帐外脚步声响起,赶紧端坐回榻上。
一个看上去伶俐的校尉端着托盘进来,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摆在木桌上,说:「喝点儿热汤吧,秋寒夜里冷,先暖
暖身子。」
「哼。」靳海棠扭过头去。
掀帘子进帐的陈查正看见他翻白眼满脸不屑,就说:「怎么?不敢喝?那算了,就凭你,摔一下就哼唧半天,爷我
一只手你都挣不脱,还能下药害你不成?」
靳海棠一听,说得倒有几分道理,昂首傲气道:「谁怕你!」他端起碗一口气喝干,架起二郎腿,把袍子边儿一抖
,倨傲地说:「告诉你,我什么也不会说的,识相的就快些放我走。」
陈查也不作声,走上前从柜子里掏出一支儿臂粗的蜡烛放在一旁,顿时照亮帐内。
靳海棠提高音量,冲他嚷:「喂,你听到没有!我不是北晋军中的人,你抓我也没用,快把我放了!」
陈查回头,勾起嘴角看了靳海棠一眼,他性子跳脱,这一坏笑就带出几分不怀好意来。自从见了靳海棠他就念念不
忘,加上军营里这些日子闷得难受,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宝贝,他想想就咧嘴偷笑。
贴身校尉端进来两个大火盆,没一会儿,帐子里暖意就升起来了,也更明亮。
靳海棠觉得身体热热地往外冒汗,忍不住用手扇风,可这热从小腹下滚滚而上,泼了油一样。他惯弄风月,立时觉
察这热不寻常,忍不住开口询问:「你……你刚才给我喝的汤里,你……」
陈查笑着走过来,轻而易举单手就制住了靳海棠的两只手腕,把他绑在了木榻上。靳海棠惊慌无比,声音颤抖说:
「你、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陈查好整以暇站在榻前脱衣裳。积年从军、天天习武,陈查身上的肌肉石头一般硬,黝黑泛着光,他个子高大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