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体位,不合适吧?”方泽析挺了一下腰,换来一声呜咽,“你叫出来嘛……”
“方泽析……你等着……等会就让你哭着求饶,一整天都下不了床!”
“呵……这个再说,我先让你哭出来吧!”
“方……方泽析……哈呃……”
四面通透的房间里,有湿咸的海风吹进来,轻柔地抚摩着两人赤-裸的身躯。头顶上是漫天的星斗,一点一点地微弱下去,然后红霞绽放,太阳跃出深蓝的海面,就在他们的眼前逐渐升起。
他们大汗淋漓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浴池里泡澡,夏扬闭着眼睛,任由方泽析帮他做清理。然后回到床上,在晨光里相拥着沉沉睡去,耳边宁谧得只剩下海浪偶尔拍打礁石的声音。
两天的时间里他们哪儿也没有去,一直留在水屋里,看海,泡澡,游泳,水疗,晒日光浴,以及,无所顾忌地做-爱。有私人厨师给他们做好每一顿饭,精致而丰盛。
这种与世隔绝的安逸让方泽析犹如置身天堂,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可惜周末只有两天,周日傍晚他们从马累返程,隔天一早就回到了庸庸扰扰的俗世中。
飞机刚一落地接收到国内的信号,方泽析的短信箱就被争先恐后涌进来的短消息塞满。
匆匆忙忙地坐上等在机场外的车子,他才有时间仔细看短信。
柠乐发了好几条问他们到底哪去了,一个电话不通一个电话不接,是不是被人绑到泰国卖掉了,饺子没人吃冰箱放不下要坏掉了。
方泽析忍俊不禁,继续翻下一条。
下一条是来电提醒,来电数量是十八次。
方泽析吓了一跳,那是他家里的号码。
他连忙拨回去,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接起电话,中年妇女疲劳而沙哑的嗓音响起,第一句话就是:“佛祖保佑,你终于回电话了,这两天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可把我和你爸给急死了。”
方泽析的喉头梗了梗,默默掰开夏扬搭在他肩上的手,柔声细语地说:“我没事,出差去国外两天,走得匆忙没有提前跟你说一声,国外……国外收不到信号的。”
“我说呢,没事就好。”
“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哎你不是过生日吗,我就想给你说句生日快乐,哪知道电话一直打不通,差点没急死。”
“对不起,妈……”
“没事就好,真是。哎,你身边也该有个贴心人了,有什么事找不到你总好找你家里那位。”
方泽析梗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那边母亲还在说着:“过年回家就给你物色一个,要不,你那边带个回来看看也行,现在的女娃娃啊……”
方泽析不愿意听下去,开口打断了她:“妈,我刚下飞机,马上还得赶去单位上班,要不,先这样。”
“啊,好好好,哎哟我还没多老呢也总喜欢唠唠叨叨了,那我挂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啊。”
“嗯,你们也好好照顾自己。你和爸身体都好吧?”
“呃……嗐,也就那样,都挺好的,没什么关系。”
“嗯,那再见。”
“诶,我挂了啊。”
听着母亲挂断电话,方泽析才将手机从耳旁挪了下来,慢慢地放回口袋。
他说的南方方言,夏扬一句都没有听懂,只看出了他表情里的疲倦和无奈,便伸手搂住他,安慰地蹭了蹭。
方泽析反手回抱着夏扬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一言不发地静默着。
他不说话,夏扬也并不问。
方泽析觉得既安稳又难过,心里五味陈杂,连嘴里都莫名地泛起一阵苦味。
快到银行的时候,方泽析开口说:“夏扬,我在前面的公交站牌边下车,还有一站路,时间来得及,我……走过去。”
夏扬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慢慢地放开,轻声说:“好。”
第54章
一整天下来,方泽析都有些心神不宁,胸腔里像是憋着什么,闷到发痛。
这段时间以来过得太开心太甜蜜,没有人打搅没有人反对,网络上那些成片的祝福,旅途中那些友好的微笑,让他以为他们已经站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顾忌,坐拥幸福。
他差点就忘了,他和夏扬的关系并不是公开的。
脱开了网络这个充满了腐文化的环境,现实中又有多少人能接受他们的这种关系。
他或许可以不在意也已经有足够的资格不需要去在意周遭那些同事以及客户的眼光看法,却做不到在父母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先在外人面前出柜。
如今这个社会这个城市,外人或许已经不会太介意你到底是直是弯,或许也会笑着说加油,因为和他们无关,所以才能无所谓。
然而这种不歧视不反对其实是一种温和的假象巨大的陷阱,它让人以为自己是被接受被祝福的,直到有一天,尚且毫不知情的父母也许会因为种种原因和那些外人产生交集,然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得知一切。
方泽析不能那么做,那样太残忍,他的父母都是再传统不过的农村人,突如其来的事实会让他们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有些事情,从别人口中得知永远比自己亲口告知要更为伤人更加不可原谅。
那是他最亲的人,他不能任由别人在他们心上划出血淋淋的伤口。
那种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被隐瞒的愤怒和失望,他不想让他们从亲生儿子身上体会一遍。
在父母知道且接受之前,方泽析不打算向任何现实生活中有接触的人公开自己的性向。
接受。
他们有可能会接受吗?
放在以前,方泽析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他知道他的父母一定无法接受,不,就算他们最终选择接受,方泽析也不能让他们在邻里乡亲面前抬不起头来。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出柜,从来不敢明目张胆地恋爱。
他只想再逃避几年,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找一个合适的女孩子结婚,关心她照顾她,负起家庭的责任。他也许无法给予激情,但一定可以给予最温暖的体贴。
曾经他以为自己绝不会在婚内出轨,起码肉体上绝不会,他一向清心寡欲严于律己,既然选择结婚,就一定会对婚姻负责,会将秘密埋在心底一辈子。
然而现在,他已经完全无法保证。
他从不曾想到他真的会遇到这么一个人,短短的几个月,就让他不愿分开不肯放手,连想一想都会痛不可抑。
甚至这个人本该是最不可能的。
夏扬……
方泽析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去洗手间抽了根烟。
天寒地冻的十二月末,他掬了一把冷水洗脸,然后尽力地投入工作,什么都不再去想。
快下班的时候,方泽析接到了柠乐的电话,那个总是朝气蓬勃充满活力的声音让他觉得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柠乐让他和夏扬一起出去玩,说平安夜会有假面舞会,做为放鸽子的补偿,要他们穿上鸽子翅膀。
方泽析噗哧一声笑出来:“不是万圣节才穿那个吗?”
“哎不管啦,反正你们一定要来!不然……额……不然我哭给你们看!”柠乐说完没什么威力的威胁之后,语气稍微变得怯懦了些,“你得负责把桃花带出来,我不太敢跟他说话了……”
方泽析想了想,他总是不愿意融入gay圈,总是努力表现得像平常人一样,如今是不是也该多看看别人的生活,看看他们都是怎么走过来的,这一路遇见了什么又如何去解决。
他情绪不对,是该去散散心。
于是他回答道:“我问问,他们公司说不准就有节目,不一定会出来吧。”
“只要你来,他一定会跟。”
果然,方泽析一说晚上要和柠乐出去过圣诞,夏扬立刻就收拾行头跟上了。
方泽析看他那一副爱人要和旧情人聚会的警惕样忍不住就笑了,搂过他亲了一口,帮他围好围巾。
一进酒吧,柠乐就扑了上来,搂着方泽析的脖子说:“竹子竹子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边上两个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相当不好看。
方泽析无奈地笑着,说:“你这逢人就要搞暧昧的习惯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
谢家定偷眼看着满脸铁青的夏扬,考虑着是不是也上去给个安慰的熊抱,再捏个嗓子来句“扬扬扬扬我好久没见到你了,好想你啊”,如果他真那么做了,效果一定很好,估计柠乐能马上跳起来把他扯走,然后又是一夜无眠。不过他最终还是被瞬间竖起的满身鸡皮疙瘩吓退,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地把柠乐从方泽析身上拽下来,一同进了角落的卡座。
方泽析记得他们上次碰到一块儿的时候还是炎热的夏季,他因为不知道柠乐的名字,进不去剧组只好在大太阳底下晒了半天,直到夏扬姗姗迟来才终于解救了尴尬的他。
那时候他还喜欢柠乐,总是和夏扬针锋相对,不,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把目光转移了,只是自己都没有发觉且不愿正视。
而如今,已是寒冷的深冬,柠乐求仁得仁,如愿以偿地和谢家定在一起,他则和夏扬一起。
他们的关系,已经和当初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他不曾喜欢柠乐,更不曾遇见夏扬的话……
他抬头看了眼夏扬,发现对方正侧头看着自己,眼神专注,还有着几分隐隐的担忧和不悦。
方泽析露出一个微笑,握住了夏扬的手。
“啊啊啊你们秀恩爱!老师我也要秀!”柠乐眼尖,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立刻也握住了谢家定的手。
他们很久未见,能聊的话题很多,柠乐总是天马行空地带动气氛,方泽析便温和地应着。夏扬倒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喝着酒,冷冷地看着柠乐。
柠乐被盯得脸皮抽痛,不自然地开玩笑努力缓解气氛:“桃花你当初陪人家打副本的时候叫人家小乐乐,如今新人胜旧人了,你就给人家看脸色……”
“嗯?”夏扬笑了一声,“你把那两百个饺子吃完,我就给你好脸色。”
“啊啊啊你还提!两百个啊!我包了整整一天!还全是老师不喜欢的馅!你太坏了!”
方泽析忍不住插嘴道:“你还……真的包了?”
柠乐捧着胸口,忧郁地说:“我以为我伤害了你们,让你们互相安慰于是被迫he了,于是心存愧疚言听计从,结果,你们,你们根本就是背着我勾搭成奸,还光明正大地放我鸽子闹失踪!快老实交代!前两天去哪了?!”
夏扬淡淡地回答:“竹签儿生日,我不知道送什么礼物才好,带他去马尔代夫度个假。”
“马尔代夫!!!卧槽卧槽卧槽蜜月圣地啊生日而已居然搞得跟结婚一样!你们要不要这么闪啊你们还要不要更闪一点啊?混蛋!要说我也是媒人呐,没有谢媒酒也就算了,随便丢过墙也无所谓了,可你还防我防得像阶级敌人采花大盗一样!简直太让人伤心了!我是纯1啊纯1!不可能和竹子有什么的!”
放在以前夏扬还信,但自从连他自己都被改造成0.5之后,他就再也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什么纯1了。
他冷冷地说:“嗯,被人爆菊的纯1.”
柠乐的脸瞬间黑了一半,抓狂地喊:“啊啊啊那是我的黑历史!”
夏扬冷笑一声,看着谢家定,说:“被这么个卖萌受压着没法翻身,你真是太失败了。”
谢家定尴尬地看了看柠乐,然后说:“习惯了。而且,我一想到那天酒醒后满床单的血迹我就心有余悸。”
方泽析顿时囧了一下,满床单……这是爆菊呐还是生孩子啊?
柠乐抓狂地喊着:“啊啊啊你还说!快给我闭嘴!”
“嗯,竹签儿,那天那两拳我可算是替谢顶挨的,”夏扬顿了顿,挑起眉说,“为显公平,你也揍他两拳。”
方泽析哭笑不得,说:“如果我说那天要不是以为那禽兽不如的事情是你干的,我根本就不会多管闲事的话,你是不是会开心点?”
“我太开心了!”夏扬迅速凑过来,在方泽析唇边偷了个吻。
禽兽不如窝在角落里,双眼茫然地看着酒吧内走来走去派发礼物的圣诞老人。
被多管闲事的则忧郁地看着他俩,挣扎来挣扎去终于把心底一直没得到答案的问题问出了口:“你们……到底谁是攻?”
方泽析想都没想,立刻回答:“他。”
夏扬的手在桌下微微激动地颤了颤,方泽析用拇指在他的虎口摩娑着,转过头对他温柔地笑了一下。
“啊啊啊我的眼睛好痛!”柠乐抬手捂住了眼睛,“你们真的太闪了,闪瞎啦!快,老师我们也来闪一把。”
谢家定很配合地微笑着揉乱了他那精心打理的头发。
“我的发型……”柠乐顿时愁眉不展,用手刨了刨脑袋,然后又说,“桃花你一定要好好对待竹子,他可是向你奉献了一朵鲜嫩的小雏菊!”
方泽析刚喝了一口酒,一不小心差点喷出来,为了保持形象硬生生地吞回肚子,呛得直咳嗽。
夏扬连忙给他拍背,笑说:“当然。”心中却想着,我那朵也是鲜嫩小雏菊好吗!
夏扬的酒量很好,方泽析和谢家定久经锤炼也算不错,只有柠乐酒量极差,酒品还糟糕,一杯下肚就开始撒酒疯,抱着人大喊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不过他这次干了件更让人哭笑不得的事。
“我是杯柠乐,柠乐,他是杯雪顶,雪顶,再来根竹签儿,竹签儿,插着鸡翅膀吃……”
方泽析无语地问:“为什么你们都是吃的,就我是根竹签,kfc的鸡翅不需要竹签吧?”
“我明天就让他们给鸡翅全插上竹签。”
方泽析忍不住抬眼望了望天花板,道:“kfc又不是你家的。就算真插上了,吃的时候还不是要拔出,照样是个分开的结局。”
夏扬皱了皱眉,认真地说:“不,除非他们把我弄到尸骨无存,否则就是有一丁点可能我都会和你连在一起。你已经从我胸口插下去了,怎么也不可能拔得出来。或者你可以试试,看我沾得你满身血淋淋的样子,你舍得?”
第55章
“夏扬……”方泽析瞪大了眼睛,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喜欢一个人,真的会产生特别矛盾的情绪,一边想把人藏起来,谁也不给看,一边又想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
夏扬不是那种需要人呵护在掌心的弱者,可自己的犹疑和隐瞒,是不是也会让他觉得很难过很没有安全感?他是不是一直在担心终有一天自己会和他分开?
可是……那种无所畏惧的安全感,他要怎么才能给得了。
和夏扬在一起后,他就从来没想要分开,但……他也只是不敢想而已。
正当他沉浸在忧郁中时,柠乐却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关键词,直起身子说:“为什么我听到了桃花说要给竹子插?!!!还什么血淋淋的!”
……
柠乐每次开口都能破坏气氛,可又总是破坏得恰到好处,夏扬垂下眼睛合宜地转移了话题,问:“这歌词是哪里来的?你们的歌词怎么总是那么地……嗯,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