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龙在野（生子）——菊文字

临走，桃花道长找到正在跟淑芬较量拳脚的皮猴，道：“事有因缘，平白受小公子一番宽带，贫道和和尚过意不去，就此拜别，一物相赠，聊以回馈。”然后递过去一本手工制作的小册子，稽首飘然而去。

皮猴不看便知这小册子是何内容——乃是桃花道长和竹虚和尚将少林武当武功合二为一独创的一套路数，上一辈子皮猴跟了他们五年之后才有此机缘得到此书，至此也知道是前世宿缘，便也不推脱，揣进怀里，对两位师傅行了个大礼，恭送出府。

十岁，皮猴他们这班贵族子弟学堂的学生分文武两科继续深造。皮猴进入武生云集的子弟校；而蓝小山则成为小文学生攻读圣贤之书，开始为几年后的科举应试备考。

在肄业式上，每个学子都身穿蓝色衣衫，依次上前接受文员阁大学士颁发的结业证书，并接受小菊花一枚斜插在鬓角。

小孩子们都很兴奋，互相看谁的花插的好看或者有创意，打打闹闹的。

有道是：小小雏菊初长成，满园尽是小雏菊。

皮猴对这种小孩子的扮相颇为不屑，然，为了隐藏身份，他也入乡随俗随便插了一朵。并且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也不是不能接受。

虎饼的脸仍旧那么饼；淑芬粗眉大眼的就不必说了，已经有点她成年那种魁梧英挺的雏形了，成年后皮猴稍微也了解了点淑芬生母的情况，知道她生成这样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其他小孩子也插得乱七八糟啥的；唯独小山，皮猴不得不承认他的花戴的最好看，小小年纪就很有味道了……皮猴自我唾弃地暗叹：果真是穿过来时间太久了，审美什么的都扭曲了，怎么能觉得小孩子好看呢？何况还是那个小山。

近两年来皮猴和小山虽然同窗，然，渐行渐远。皮猴下定决心疏远小山，因他毕竟是武将集团的少首领，故，小山差一点被边缘化。然，他亦无心欺凌小山。故，现在就只当是两个关系平平的同窗一样处着。

这一日同窗岁月即将结束，皮猴衷心希望自此可以彻底远离小山。故，他今日落在小山身上的目光也稍微不那么严苛。

大概是也感受到这样的目光，小山回头看过来，友善地笑了笑。

皮猴冷淡地挪开眼。虎饼扑过来挂在他肩膀上道：“哈哈哈哈哈～皮猴，咱们今天就是大孩子了～”花差点掉下来。

皮猴扒开他，正色道：“那你就要有点稳重的样子。”

虎饼就跑开去玩了。

皮猴叹气，向茅房走去。

解手出来，远远地看到蓝小山在曲径通幽的小路旁站着。

皮猴打算无视他直接走过去，然，路过的时候小山叫住他：“皮猴。”

皮猴装作没听见，直接无视掉。

然，小山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道：“皮猴，我有礼物送给你。”

皮猴冷声道：“普通同窗而已，不必！”

小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狼毫玉管毛笔，道：“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我没有那么多零花钱。我爹送我两支笔，我给你留了一支。你收下吧。”

皮猴拒收。小山也无法，讪讪地收回去，然，仍旧不肯放手。

皮猴道：“你到底要怎样？！”

小山伸出手，皮猴拍掉。

小山的手背有点红了，委屈道：“我看你鬓角的花有点歪掉了……皮猴，虽然你现在讨厌我疏远我……但是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一个好朋友。”说完，他就走了。

皮猴把耳朵旁边的花摘下来往地上一摔，恨恨地想：小山没想到还有做小狐狸精的本事！……我要是再次被你勾引的话我就不是人！……是猴子！

一朵嫩黄色的小雏菊孤零零地躺在泥土上默默凋零。

十一岁，皮猴和他妹及虎饼继续叱咤讲武堂，人称“三座大山”。在京城的儿童界，唯有文渊阁预备书院的另一座蓝小山方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这一年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引起了皮猴的注意。

那是在一次皮猴去虎饼家开的酒楼给虎饼庆生的时候。

其事他几年来很少走动，只和几个前世同生共死的至亲朋友还算友善，另一个就是后来虽背叛他，然，仍承诺为他收尸的虎饼亲善。那一日虎饼生日，他阿牛爹在自家开的二荤铺办酒席招待小朋友们。

虽说是小孩子的生日，然，因为他乃是京畿重要军事首领二虎的儿子，故，来送贺礼的人不少，受到邀请之人也面有荣光。

濑玖等有身份的大人自然不会去，皮猴作为家族下一代首领带着淑芬和圆蛋及近侍等人前往。

他不想大张旗鼓现身，惹得那些大人们对他也恭维奉承，故，把马车低调停在远处，步行前往。

在二荤铺门口，几辆豪华马车停下，当前一辆帘子一挑，从上面跳下一个少年，面如满月头戴玉冠，皮猴看他面熟一愣。

还不等他想个明白，马车上随后又下来一个蓝衫少年，温文儒雅气质恬淡，不是蓝小山又是谁！

皮猴哼一声走开。

蓝小山知道他不待见，也不敢贸然上前。

然，皮猴往前走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拦住去路，和蓝小山同来的那少年猛盯着他的脸道：“这位少年，你长的真带劲！”

皮猴一愣，他身后的侍从受不了了，出言呵斥道：“小子无礼！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

皮猴摆手让他作罢，他算是想起来这个犯二少年是谁了——蓝小山那个遛鸟二哥，蓝田玉。

蓝小山这时候过来拉着蓝田玉道：“玉田哥你表这样，这位是濑玖大将军的嫡子濑皮猴公子，你这样太失礼了。”

蓝田玉年纪尚小，且刚刚从地方上进京，不懂得这里面的轻重，道：“我觉得他好看，过来赞美下，和他爹的官职有什么关系……真带劲啊！”

皮猴叹气道：“蓝田玉，你消停点，别过来惹我，我不想揍你，然，现在还是有点想的。”

绕开他走了。

蓝田玉在他身后跟着，不死心地说：“交个朋友吧，你爹听上去职位很高的样子，我爹也是大官哟，他在御史察院任职，是那里的一把手，你爹要是贪污受贿犯点啥事了，你来找我，我给你说情啥的……别这样嘛，交个朋友呗。”

待要纠缠淑芬上前一把薅住蓝田玉的衣领丢到一边，只说了一个字：“滚！”

蓝田玉又打量了下淑芬，哼了一声道：“男儿是土做的，女儿是水做的，你就是泥巴做的，你这个夯货！”

侍卫等人虽然不觉得这个庶出的野小姐像皮猴少爷那样高贵，然，毕竟是濑大将军承认的，也毕竟是贵族，竟让一个区区御史家的给侮辱了，纷纷气不过。大将军家的家丁也是暴脾气，当场又要操家伙啥的。御史家的下人吓得不行。

蓝小山连忙上前劝阻，又向皮猴和淑芬赔不是，道：“皮猴、淑芬，你们别生我堂兄的气，他、他只是贪玩，我回去交伯父好好教他，你们不要打他好么？”

圆蛋还小，躲在淑芬的身后，露出一个脑袋，向蓝田玉道：“你是屎做的！”

淑芬弯下腰教育他：“你年纪还小，不能学坏人骂人。”

圆蛋就听话地低下头说：“芬哥，对不起。”

皮猴叫停要替主子出气的家丁，道：“算了，你们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干什么？此人一贯花痴，不可救药。不要理他胡言乱语就好。”

小寿星虎饼远远跑过来，高兴道：“皮猴！你们来了！！我爹刚刚叨咕说想你了啥的！淑芬！一会去掏鸟蛋看这回谁厉害！小圆蛋你又章好看了！”

几个人就拉拉扯扯地进去了。

小山松了口气，在后面对自己堂兄嘀嘀咕咕面授机宜，告诉他在京中少爷圈里行走的注意事项。蓝田玉满不在乎的。无意间他捕捉到了皮猴的目光，立刻笑的阳光灿烂的样子。

皮猴叹气，想起上辈子临死前蓝田玉要的那个下辈子，当时哪想到真有后来这么回事！……当时是怎么回答他来着？……

第十章

十四岁，岁月无恙，皮猴安享太平岁月；小山初试及第，成了名噪京师的新一代才子；蓝田玉继续在内帏厮混姐姐妹妹打打闹闹，挨了他爹的几板子便跑出来组织了一个京城八大才子的非官方组织。

十五岁，皮猴继续沉寂；小山与表妹萧郡主订婚，一时传为佳话，郎才女貌；蓝田玉自费出了八大才子诗集，赔了很多钱，挨了他爹一顿毒打。

十六岁，西北战火又起，这一世皮猴未出京远游，他受昭康帝征召，替父从军，随军远赴西北战场。

濑玖爱子心切，开始不忍心放他远游，然，白旭梅劝他放手，且皮猴在京中待了这许多岁月早已腻歪，去意已决。

远征之日，皮猴回望京城，蓦然觉得这几年的岁月他虽然安稳度过，然，某种程度上也算虚度了。死过一次的人自然懂得人生如梦，醒醒睡睡之间做梦一样就过去了。他摇摇头，只当是一场有一场的梦罢了。如今他离开京师这颠倒梦幻之地，也许会寻找到的新的人生意义。

大军行进一日，出了京师地带，安营扎寨。

他身体很好，仗着年轻抗造，也不累，就到自己嫡系部队里四处看看，和部下打成一片。

正在慰问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蓝田玉！！

蓝田玉一看到他，眼前一亮，像狗见到骨头一样兴奋起来，瘸着腿跑过来打招呼：“濑公子！我也参军了！”

皮猴皱眉，“你？你来干什么？！”

蓝玉田扶着在马背上一天差点被颠成八瓣的屁股，道：“我、我听说你来参军，就想着这是个好机会和你成为同袍……我是为你而来。”

皮猴冷声道：“你一介书生，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这是去打仗，不是请客吃饭，你能干什么？！”

蓝田玉道：“我可以作为参谋啊，再怎么说我也是读过孙子兵法的。”

皮猴道：“纸上谈兵！你快点回去吧！”

蓝田玉道：“我、我回不去的，我爹生我气，说让我出来参军像个男人样也好，本来我死活都不想出来的，然，听说你在这里就答应了……你现在就是撵我我也回不了家的。”

皮猴看他一副厚颜的样子，也无话可说。

然，令人意外的事情还未结束，他一转身却看到另一抹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身影——

蓝小山也扶着腰走过来，对皮猴笑了下，道：“好久不见。”

皮猴骇然，道：“你！怎么你也在？！”

蓝小山道：“我伯父让我给玉田兄作伴，我也有意趁年轻的时候就要多走走看看，来军中历练下，将来立足朝堂时也有深厚的生活基础。”

皮猴气道：“你们……你们都赶紧离我远远的！”转身便走。

蓝小山在他身后黯然。

蓝田玉对小山挤挤眼道：“但凡漂亮的人脾气都大哈。”

小山苦笑摇头，“玉田兄，濑公子对我蓝家似有成见，我们不要去招惹他。皮猴人不坏，就是……他小时候生病之前对我还是很亲厚的，只是之后性情大变……我们还是躲着点吧。”

蓝田玉不服道：“想我弟兄，特别是我，生的貌似潘安才高八斗，怎么就入不了濑公子的眼呢？差点啥呢？……差钱吗？”

蓝小山摇头：“也许差点眼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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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西北戍边之后，一时并无战事，皮猴小山玉田等人就闲着，期间玉田因为姐姐妹妹都不在眼前，于是更加珍惜男色，对皮猴多方骚扰。皮猴顾念上辈子最后的那点情谊，一直没有好好揍他一顿啥的。

有一天放假，小山和玉田出去兵营附近的集市玩，吃到了正宗的切糕，玉田还给皮猴买了点。然，他们中原人的样貌和举止吸引了一伙强人的注意，在回去的路上，被那伙人掳走。路上只剩下两块金黄色的切糕。

此事报到皮猴那里引起他的重视，就算再讨厌小山和玉田，然，毕竟是曾经用情至深的对象，也很难看对方流落蛮荒部落苏武牧羊啥的。

故，小山组织人马积极营救。

同时上面知道此事也高度重视，因小山之父现在升任户部侍郎，而玉田之父乃御史台，官阶不小，儿子在这里出了点事情如果不管的话说不过去，故，倾国倾城地毯式地找。

那么小山和玉田究竟落到谁手里了呢？

说起来也不是别人，正是淑芬的同族，逊亚马女武士！她们多年来在积极地物色种子，对于看上的年轻男子频频下手。她们特别钟情于中原人，因觉得混血儿更好啥的。

皮猴得到线索便开始寻找逊亚马部落聚居地，机缘关系，他一个人深入虎穴，和逊亚马首领——前女王侍卫长对峙。

首领自然不肯轻易放人，然，皮猴武功高强也打不过，双方势均力敌场面胶着。

皮猴打破僵局，主动攀关系，道自己是他们王女遗孤的哥哥，让他们看在这个份上放过蓝氏兄弟。

首领吃惊，将信将疑，然，皮猴又道出多年前她们部落被屠杀，以及王女的容貌细节，让人难以觉得完全扯蛋。

首领考虑后表示说可以给他一个人情，然，不能全给，他捉来两个人，只能放一个人，让皮猴选一个带走，另一个就要留在逊亚马部落配种。

蓝小山和蓝田玉两人被绑着压过来。

皮猴看看两个人，内心一阵焦虑——这情况明摆着不能两全，到底选哪个才好？

两人都是文弱书生，受了这许多苦楚脸色都发白。

小山一言未发，然，蓝田玉则哇哇乱叫道让皮猴选自己。

如果可能皮猴当然想两个都带走，然，现在他势单力薄双拳难敌四掌，没有办法同时救出两个，只能够接受带走一个这个条件。

而这两个他都想带走。

蓝田玉不说，虽然他生前生后对此人都没有那个意思，然，只因从前天牢一点倚靠哀求，皮猴已生了些怜惜在里面。当时蓝田玉向他要来世，他似乎没有给。既然给不了，然，这么一点点保护他还是想给的。

至于小山，皮猴就算是恨，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报复……

到底要怎么选？

大漠的风吹在皮猴的脸上，如刀割，而他，不得不选！

最后他选了蓝田玉。

在他话出口的时候，他明显看到小山慌忙抬头求助地看着他的样子。然，他狠下心，道：“我回去马上调兵马来救你，这段时间你设法自保……你比你堂兄要坚强，也更聪明，最善于自保……我去去就回，你保重！”

小山颤抖着下巴，张了张嘴，然，最终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皮猴带着蓝田玉纵马走了，回头望，看到蓝小山被逊亚马的野女人围上。

他自我暗示道：不会出事的，小山最会为自己筹谋，对于丝毫没有害他之意的人都会防微杜渐未雨绸缪，何况这些不怀好意之徒……他一定不会出事的。

就这样，两人一骑，离开了现场。

第十一章

皮猴快马加鞭把蓝田玉送回兵营，未及下马就引兵回去救小山。

然，等他一个时辰后回到把小山撇下的地点，哪里还有什么人，茫茫荒原上只留下一片被祸祸过的野草，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皮猴心慌了，从重生以来他对很说事情抱着疏离旁观的态度，觉得一切都是可以预知和避免的，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蝴蝶效应的扩大，到今日之世界已和前世之世界大不同！他没想到小山会有这样的遭遇，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被那些野女人给那个……不！不会的！小山是个聪明人……然，再聪明的人在绝对武力面前也无法施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