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子——千朵桃花一树生

作者:千朵桃花一树生  录入:05-20

他把这条腰巾展开了,小心的围裹在龙蛋之上,才说:“他仍未养足,不该见光,你这里再弄暗些,”又说道:“你这里还应该再暖些。”

方瑛便照他所言,一一的吩咐下去。

两人并肩走出这一处宫院时,秦少便絮絮叨叨的同他说道自己打算要配些什么药,又小心翼翼的看他脸色,说:“只怕要龙血配在药中。”

方瑛在他身边顿住了,片刻之后,才说,“好。只是最好在走前一次配够。”

秦少心里不解,想,反正你我同去,临要用了,再配也来得及,何必一次配够?

只是想到天下做父母的心,便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方瑛这次却不要他同乘一骑了,吩咐了人另牵了一匹良驹与他,说:“既然你要与我同去,那这匹马便送与你骑乘。”

秦少有些失望,讪讪的想,莫非是他察觉了?却不敢深问。

倒是方瑛,怕他不曾骑过,便说:“我叫他们牵了匹温驯的与你,你不必害怕。”

秦少手扯缰绳,心里十分不甘,想,我就怕了那么一回……

只是想到小翠那丫头,实在怕她说漏了,便讨好般的说道:“不如我在前面带路,仙君跟着我便是。”

方瑛看着他,就有些生气的意思了,冷冷的说:“不必了,若是崔兄不便,我也不去搅扰。只在你门外等着便是。”

秦少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讪讪的说道:“仙君这说得什么话,寒舍鄙陋,拙荆粗鲁,实在是怕冒犯了仙君。”

方瑛也不接他的话,只是摸了摸怀里的地牌,客客气气的说道:“你也不必叫我仙君,我也有俗家名姓的,你可以叫我方瑛。”

秦少听到这个名字就一阵儿难受,笑了两声,却不说什么。

他哪里敢叫,万一叫着叫着说错了话可怎么办?

方瑛看他一眼,也不知想些什么,突然又说:“或者你可以叫我阿鵼。”

“不知是哪个空?”秦少忍不住问他,他一早就想问了,只是迟迟没有机会。

方瑛微微一笑,说:“一个空字,加一个鸟字便是。是季岷的三叔在一片空地里拾到了我,也不知叫什么好,见那里有许多大鸟盘旋,便叫了我阿鵼。”

秦少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未听他讲过做龙时节的事,此时听他讲起,口气虽是平淡,却也想得到他年幼时节的境况,便忍不住想要开口安慰他两句,只是又怕自己唐突,便有些犹豫。

方瑛却说:“不知崔兄年幼时候是何等的情形?”

“……”秦少想,给你塞七个姐姐试试看,不过他还不敢这么说,毕竟这个崔兄和方瑛还没有这么熟,便是当初的他,也不敢这样放肆的和方瑛说话。

“……也没什么,就是家里姐姐多些,每日里都吵闹得很,所以我早早就离家了。”这也是实话。

“……我有两个好兄弟,”方瑛笑了笑,说,“倒是没有姐妹。”

秦少不吭声了,他知道季岷和他情同手足,当初送他出海也是为了方瑛,所以他不想说什么。

“你的妻子……”方瑛顿了顿,把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问他,“你有儿女了么?”

秦少连忙摇头,心虚不已的说道:“每日里救人看病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生养。”

方瑛沉默良久,才说:“崔兄有普济众生之志,又有如此贤德之妻,真真令人自愧不如。”

秦少也不知他是真夸赞还是假奉承,便有些讪讪,说:“倒也不是,只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还要再说,方瑛却打断了他,说:“是这里么?”

秦少一惊,抬眼看去,果然是这里,方瑛微微的笑,说,“良驹知人意,不会错的。”

秦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他与方瑛聊得入神,竟然忘了如此紧要的事!

他骑在马上,站在自家的门前,手心都是汗,生怕小翠此刻推门出来,见着他就大喊一声:秦少!你死哪里去了?

第五十章

等他胆战心惊的推门进去,才发现小翠不在家中,怕是去采药了。秦少手按心口,暗道万幸。若是被方瑛看到小翠,以为他娶了这么一位河东母狮,那他真是要没脸到家了。

方瑛看到山居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十分整洁,便是沉默,并不开口。

秦少大略的收拾了一下,清点的时候,发现有一味药实怕是不够,便去后院现取。

方瑛一时无聊,便也跟随他走入后院,见他高高低低的晒着许多药实,一时好奇,便问说:“你把药都晾晒在这里,难道不怕过往的鸟雀叼食?”

秦少嘿嘿一笑,说:“起初的时候自然是都来抢食,可惜吃的都是我拿药浸过的,吃得它们泻几回肚,自然就不敢再来了!其他的,道听途说,自然也是不敢来的。”

方瑛听得笑了一下,说道:“这些鸟雀倒有些呆,若是此时再来,岂不是可以吃个肚饱?”

秦少只觉得他这一路过来似乎都不大高兴,这次逮到机会就连忙奉承他,说:“它们这样的俗物,不过是在田间地头觅食的小小燕雀,岂能与您这样心怀高远的龙子相较?”

“崔兄不必奉承我。”方瑛淡淡的说道:“我也如那些鸟雀一般,胆小得很,但凡吃过亏,便也不敢再想了。”

秦少觉得他话里有话,分明是意有所指的,只是一时思想不到。他于方瑛,知晓的其实不多,此时想要开解,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心里便十分着急,想,难道他还是不曾忘记陈惟春么?

方瑛安静了一会儿,突然看着他,缓缓的说道:“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是龙。”

秦少心一惊,手里的布袋没拿稳,竟漏了些药实出来,他慌忙的布袋扎紧,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是听东溟的童子说的。”

他镇定了一下,转过身去看方瑛,笑着说,“我看仙君气宇轩昂,必定是龙子不错的,你宫里还有龙蛋,难道还能不是龙?”

方瑛看他片刻,转过身去,口气中就带了些嘲讽,说:“只要是龙女,就能生龙蛋,便是换了你去,也不会生出狐狸来。”

秦少听不出他的喜怒,就不敢接他的话,方瑛却不想再跟他说多,拨开帘子,进去屋里。

秦少慌忙的把药实收好,紧紧的跟在方瑛身后回屋了,他把布袋都装好,便说:“仙君,咱们走罢?”

方瑛坐在那里纹风不动,只说:“等见过了尊夫人,道别之后再走。”

秦少方才着急着收拾,就是不想他与小翠两个碰面,现下听他这么一说,拿头去撞墙的心都有了。

秦少苦苦哀求道:“拙荆愚笨丑陋,怕冒犯了仙君。”

不想这话却惹恼了方瑛,他冷冷的说道:“你怕什么?我又没有掳人妻女的癖好,我不过是要你们夫妻临别前相见,以解你的相思之苦!免得日后你身在曹营心在汉,不能尽心的医治我儿。”

第五十一章

秦少见他发怒,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也讪讪的坐下,垂头丧气的想着,一会儿丢脸是丢定了,只是不知会是怎么个丢法儿。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一个是压根儿不想说话,一个是不敢说话,就这么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里等人回来。

小翠回来时,推开门看见屋里坐着两个陌生的男子,先是吓了一跳,只是看秦少冲她挤眉弄眼的,才想起这人白日里变化出的,便是这个模样,心里便有了数。

便又去瞧另一位,那一位却也在打量她,这时秦少却已跳了起来,先对方瑛说:“仙君,这便是拙荆!”

小翠立刻瞪着他,秦少抓住她的手,背对着方瑛冲她挤眼睛,然后假惺惺的说:“娘子,你独自进山去采药,着实的辛苦了!”

“……夫君的吩咐,小翠怎敢不从?”小翠说得十分婉转娇柔,跟平时真是判若两人。

秦少呆呆的看着她,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小翠把他拨开,羞涩的问道:“这位是……”

秦少心里的火蹭蹭的往上窜,心想,怎么母狐狸这样,母蛇也这样,在家里都凶得跟什么似的,一见着个俊朗的男子,都成了这样叫人牙酸的调调。

秦少把她拽远了些,小翠瞪他,他也装作没看到一样,咳嗽了一声,谨慎的说道:“这是……”他本想说东溟的海中客,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妥,正抓耳挠腮之际,方瑛却向前走了两步,客客气气的说道:“崔夫人,在下方瑛,特来请尊夫前去东海医治我儿,故此叨扰,还请夫人宽宥。”

小翠“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对答,便听秦少说:“娘子!此事甚是麻烦,一时半刻回不来,你要好好照看自己,我们这就走了!”

小翠哪里理睬他,拨开他,笑吟吟的问方瑛道:“那……您是海中客?”

秦少不知她要说什么,连忙冲她挤眼睛,可惜挤得半边脸都疼了起来,小翠还是视若无睹。

方瑛愣了一下,才说,“是。”又看她片刻,终于说:“夫人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亦可一同前往东海,你夫妻也可团聚一处,不必分离。”

秦少立时变了脸色,生气的看着方瑛,却对小翠说:“你不能跟去,我要随他一同前去荒远之地,那里有妖魔出没,不能带你前去,你独自在家便好。”

方瑛却打断了他的话,说:“此去凶险,崔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一同前行,却实在不必。”又轻声的对小翠说,“崔夫人,尊夫是个热忱的君子,我也是受他的好处,心中十分的感激。只是他也该顾惜自己才是,便不为他,也该为夫人你。夫人若是觉着我的话有理,便时常的劝劝他罢。”

秦少听罢他这一番话,心里突然十分生气,心想,我便是对你好,也是我心甘情愿,与你什么相干?

你若是嫌我烦,不肯要我跟随,直说便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的?

小翠却说:“方公子此言差矣,他呀,就是见识短浅,所以优柔寡断,所以正应该多出去磨砺一番。若是能随你出征,在您左右救护于您,也算是一份功劳。那时归来,我这个做妻子的,脸上也有些光彩!”

秦少吃了一惊,感激涕零的看着她,心想,这丫头没白救,一下就懂我的心思了。

方瑛却微微的变了脸色,想说什么,却忍住了,只说:“崔兄医治我儿,已是恩人一般,我并不会亏待你们夫妻。”

秦少听他声音极低,好像有些生气,便忐忑的想,他误会了小翠,却又不能出口辩解,只好暗暗叫苦。

小翠掩口而笑,只对他说:“你去罢,好好跟随方公子,将来论功行赏,你也是救过海中客的人!只怕比东溟还要高出一头去呢!”

方瑛听到此处已是极为不快,却仍忍耐着躬身行礼,十分客气的说道:“夫人放心,来日必然还你一个毫发无伤的夫君!”

说完此话,便道别要走,秦少连忙跟着他就要出去,方瑛看也不看他,压低声音说道,“你陪你的夫人罢。龙马你留着,来时骑着便可。”

秦少紧跟着他前后脚的出了门,心虚的说道:“来日方长,何必急于这一时。”

第五十二章

方瑛却只是一言不发,等两人都上了马,秦少见他还是什么也不说,心里不免打鼓,便试探的说道:“拙荆,拙荆让仙君见笑了……”

方瑛突然就生气了,说:“好了!”

秦少被他吓了一跳。

自打认得这个人以来,很少见他这样发作,所以秦少当时就愣住了,也不敢说话,手里紧紧的攥着缰绳,心里却有些慌。

两人回到海中,便有侍从前来牵马。

方瑛脸色极不好看,把马鞭往地上一扔,理也不理就朝宫里走。秦少着急要下马跟紧方瑛,结果脚缠在马镫子里面,下马的时候十分的狼狈不说,还把脚给扭伤了。

只是他这里越是着急,脚却越是缠在马镫子里拔出不来,他也不敢太大劲儿,不然把马惊着了,带着他跑几步,也够他受得。前面牵马的侍从也看得着急起来,却不敢松开手,只好干瞪眼的看着他。

秦少眼看着方瑛已经走进了宫门,又疼又急,出了一身的冷汗,却又不敢使劲儿挣脱,心里突然难受起来,他明知道方瑛不会也不可能回头看他,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哪怕看我一眼也好啊。

这时站在远处的侍卫也瞧见了,连忙过来帮忙,把他扶了起来,托着他的脚帮他从马镫子里解出来。

他满头大汗的跟人道谢,那个侍卫倒有些诚惶诚恐,小心的问他还走不走得动路,又看了看宫里面,说,东海龙王正在宫中等候,将军只怕一时顾及不到您,不如您先在这里等候片刻?

只是看他疼得厉害,便又说:“将军也吩咐过的,您暂住在小主人那里,不如我带您去吧?”

秦少连忙摆手:“我认得的,你还是在这里吧,不然你擅离职守,上面怪罪下来怎么办?”

他如今伤了脚,一时行走不便,手边又没什么可以借用的东西,急中生智,索性变做了一只黄雀,朝宫里飞去。

只是他虽然夸下海口,如今越过宫墙飞了进来,却也辨不清东南西北。他飞得高了,犹豫了一下,看见有一处侍从极多,心里猜便是此处,便朝下飞落。

他到底还猜不准,便忍痛落在窗棂之上,扒着花窗朝里看。这一看,却看得他一愣。

原来这里并不是方瑛安置龙蛋的所在,却是会客之处。秦少这一眼,便看到季岷坐在方瑛身侧,一脸恼火的说道:“你干脆告诉他不成么?疏风难道就不会疑心?你这个做爹的不上,反倒让他这个做舅舅的上?”

秦少听到这里,心口一跳,想,这是怎么回事?

又看那些侍从都小心翼翼的守在远些的地方,心里便想,这两人说话,只怕也不想别人听到的。

他明知他此时应该尽快走开,不该偷听这两人的说话,可事情一旦牵扯到方瑛,他就忍不住全都想要知道。所以他扒紧了花窗,贴在窗棂上偷听房里的人说话。

“你倒是说话啊!难道你还真想养他啊?”

“……疏风知道我不喜欢枬英,他只会觉得我连枬英的孩子也不喜欢,不会疑心孩子是谁的。”

秦少听得心惊胆颤,想,怎么会这样,那龙蛋并不是他与龙女所生么?

第五十三章

“……干嘛不告诉他,枬英做出那种没廉耻的事,倒教你来收拾烂摊子?告诉疏风,让他知道他们两个多对不起你!”

“季岷!”方瑛出声喝止他,听声音,似乎是动了真怒。

“不然怎样?你要龙血,去跟他说你这个做爹的不给,教他这个做舅舅的给,你教他怎么想?他不生气才怪!”

“他会给的。”方瑛吸了口气,才又说道:“季岷,这件事情只在你我之间说起。若是还有第三个人知道,休要怪我不顾兄弟的情面。”

季岷没说话,秦少猜他正在生气。明明是为了方瑛好,却被训了一通,这家伙肯定憋了一肚子的火发不出来。

方瑛叹了口气,似乎在想怎么安抚于他。

秦少还想再听,院外的侍卫走了过来,似乎有要紧的事务要通禀,秦少做贼心虚,生怕被人瞧见,便慌忙得飞走了。

方瑛这宫里的确少人看守,此处大约都是季岷的人,看着打扮也与宫外的侍卫不太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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