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笙子

“我无理取闹……？”黎暮成的目光渐渐盯住于修的嘴角，手指腹慢慢摩挲着那块深褐色的结痂，“昨天打的那一掌是不是很疼？都一整天了，还没好呢？还是……被不该碰的碰过了，才好不了呢？”

于修眼神一凛，猛得扭过脖子，下巴从他手中脱离，刚想绕过他往卧室走，身体忽然腾空，没过多久，一个下落“砰”的砸在了沙发上，黎暮成的膝盖同时抵在腹部，于修疼得下意识缩了缩腿，身体任由他欺压着。

“怎么？没力气反抗了啊？”黎暮成低笑着，声音阴冷，“大白天的，两个人玩的很火热啊，现在是被玩累了，没力气动了是不是？”

于修瞪着他，嘴巴紧抿。

黎暮成加重膝盖的力道，眼睛渐渐逼近他，“知道我为什么在楼下不上来么？我就是想看看，你被人干过之后，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

手慢慢从领口往里伸，摸到的皮肤冰凉一片，黎暮成眉头皱了一皱。

于修瞪着他，淡淡道，“就是欲求不满，也轮不到你……啊！”

肚子上猛一拳砸来，于修下意识地弓起身体，下一秒，脑袋再次被黎暮成摁回沙发里，“就你现在这德行，求我干我还不多看一眼呢！”

手揪住他的衣领抵在脖子上，于修怒视的眼睛和自己对视着，俩人以一种无形的对抗沉默着，视线在空气里火星四射，直到黎暮成渐渐平息了怒火，手也从于修身上慢慢离开。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黎暮成似乎已经冷静下来，可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温度，“于修，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什么，你也只值一个身体而已。我现在觉得自己挺傻的，以为占了你的身子心里就爽了，这几天我玩也玩够了，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去，你不是想要自由么？我给你。”

看着沙发里渐渐静默的人，黎暮成勾起嘴角，“到底自由的结果如何，我等着你自己过来告诉我。”

黎暮成走了，安安静静地走了。

于修躺在沙发上，忘记了身上的痛。

呆呆地盯着天花板，黎暮成的话在耳边似有似无的冒出来，他说还自己自由，可于修的心里没有丝毫释然，反而隐隐觉得，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距离曾经有一年多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总觉得事情发生了许许多多，可往事依旧历历在目，难道遗忘，真的很难吗。

第二天，于修从沙发中醒来，洗漱之后走进卧室，看了眼床头的手机，号码已经被黎暮成追踪，还不如扔了，一了白了。

走过去拿起手机，手机却霎时响起来，看着显示的署名，于修愣了一下。

按下通话键，小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小于……你现在在哪里？能来一趟左边么？东阳哥他出事了……”

于修的手指僵了下。

“东阳哥被拘留了，今天警察找到左边来……”小凝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最后急道，“你现在可不可以赶快来一趟啊？”

于修匆匆扔了手机，顾不上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

打的赶到酒吧，推开大门，小凝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只是不是对着于修说的。

“啊”的一声痛叫，于修扭头看到一道身影冲到了地上，几张椅子同时被撞翻在地。

“我真的是刚知道的，我来的时候阳哥就已经……”小凝忍住疼痛，手撑着地面，勉强站起身，声音有些乞求，“悦哥，我真的不知情，我知道后就马上通知了你和小于，刚才……”

“你叫了谁？”杨悦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双手隐隐握成了拳，朝小凝一步步走过去。

“叫……了小于……”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在耳边响起。

小凝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额前的发丝微微动了动，半秒之后，他的视线愣愣地往左移动。

挡在自己眼前的一只手，拦住了杨悦的暴动。

“悦哥，好久不见。”于修的声音淡淡，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杨悦忽的放下手，眼睛一直盯在于修脸上，“你来做什么？要走就走得彻底，还回来做什么！”刚一说完，他把视线转到于修背后的小凝脸上，小凝下意识地朝后缩了缩。

杨悦一把推开于修，朝小凝肚子上踢了一脚，“你他妈长本事了啊？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才离开几分钟阳哥就出了事儿！还说不知道，你一直在店里做什么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他妈的一个个都犯贱！”

“够了！”

与此同时，“啪”的一掌，干脆地掴在脸颊上，杨悦木然停下动作，把头扭向于修。

于修放下手，声音冷静，“杨悦，谁都没有资格责骂别人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包括你现在因为东阳哥而动手打骂，同样在别人眼里也是犯贱……”

“你他妈是在教训我？”杨悦咬牙怒视着于修。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被自己的感情左右，你可以喜欢东阳哥，但不应该因为这份喜欢而伤害到自己，人这辈子不是只有感情是唯一，你……”

“闭嘴。”杨悦蓦地冷声打断，“有闲心在这儿废话，怎么不去管管你自己？你以为自己多清高多洒脱，没有顾东阳没有黎暮成，你算个屁？”

于修心中一怔，抿了抿嘴，说，“没有顾东阳，你会不会过的比现在好？”

杨悦没有想到他竟然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气顿时不打一处来，冲出去的拳头结实地砸在对方的腹部。

“啊”的一声大叫，于修傻了片刻，低头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小凝，慢慢弯下了腰。

“呵。”杨悦冷笑一声，对上于修猛然掷来的目光。

“杨悦，知道东阳哥为什么一直忘不掉小司吗？东阳哥喜欢的是小司的人，而不是他的容貌，即使你们再相似，你还是你，小司仍旧是小司！”

“你有种再说一遍？”杨悦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盯着于修。

于修同样盯着他，默默吸了口气，似乎在平息心中的情绪。

小凝揉着肚子慢慢站直了腰，见俩人气氛紧张，小声插了一句，“是不是先去看看阳哥的情况……？”

小凝的话音刚落，背后冒出来的一道声音让于修惊诧。

邵泽丘走进酒吧，站在于修身后，喊了一声，“小修。”

于修转身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邵泽丘似乎想了会，有些纳闷，“不是你……”

“小于……”小凝忽然碰了碰于修的胳膊，“要一起去警察局看看阳哥吗？”

于修看了眼小凝，把视线移向一边的杨悦，他正和自己对视着，只是眼神不比刚才的凌厉，多了些思索。

他在思考什么，于修没有心情去管，转身看着小凝的肚子，于修问，“你身体还行么？”现在东阳哥的事才是当务之急，而自己不会开车，他也不可能搭杨悦的车去。

小凝似乎明白于修的想法，勉强笑笑说，“我没事，悦哥下手没那么重。”

话刚说完，杨悦就一声不吭地掉头朝门外走。

看着他的背影，小凝无奈道，“其实悦哥心里比谁都脆弱，他不像你，你虽然外表看起来柔弱可内心强硬，而悦哥不是，他只会强颜欢笑，只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地多强势，可心里的滋味，他比别人承受的都要多。”

于修沉默了，不知是因为小凝对自己的评价还是因为杨悦的关系。

“小于。”小凝抬头看了眼于修身后的人，“悦哥现在情绪不稳定，我想开车送他……”

于修顿了下，点头说，“好，我一会就过去。”

小凝走了，于修站在原地没有动。

邵泽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要去哪，我送你。”

第35章

于修站在路边，路过的的士一辆辆从眼前开过，都客满无视了他。

放下手，纠结了半天，他还是朝身后走去。

邵泽丘的车，就停在背后。

拉开车门坐进去，关上门，系上安全带，于修没有看一眼邵泽丘，“警察局，谢谢。”

邵泽丘没出声，拧下钥匙，发动汽车。

车子在大马路上匀速前进，车里很安静，于修倒没觉得尴尬，只是脑中浮现出林林总总的事情，让他有些沉闷。

最终还是邵泽丘打破了僵闷的气氛。

“小修，你朋友口中说的阳哥，应该就是顾东阳，上次废旧车库的那个人对吗？”邵泽丘朝于修望了一眼，见他沉默又继续道，“其实我听思茂提过他一些，他说之前你发生的那些事差不多都是他帮你解决的，警察局不是有他认识的人么，他应该会没事的，或许警察只是为了调查做笔录，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邵泽丘一直在一旁唠唠絮絮地说着，也不知道于修听没听进去。

于修其实一直听着，只是他选择了沉默，邵泽丘的关心他不是不能感受到，只是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明明一直避开着，却还时常联系在一起，明明不想再麻烦他什么，可自己又一次次的……

“小修，认识你以来，总觉得日子过的很快，快到见过你之后就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我知道我有点烦，也知道你……小修，这或许会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这些了……”

邵泽丘的声音在耳边忽然静了下来。

车里安静了片刻，于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他。

邵泽丘正专注地望着车前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哪里不对劲，于修心里的不安却在逐渐扩大，“发生什么事情了？”

邵泽丘顿了顿，朝于修看了一眼后视线紧盯着路前方，“没事，小修……我……”

于修眉头渐渐紧锁，目光直直地盯得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隐隐发抖。

“小修，我喜欢你。”

邵泽丘无奈的笑声传入耳膜，而于修却觉得，他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没有现在这句来得让自己心惊。

“邵泽丘，快说，到底怎么了？”于修呆呆地问，心中上涌的不安被他生生压制着，即使如此，说出来的话仍旧有些颤抖。

“不会有事的，你……”

话音未落，车子突然一个震颤，于修的头撞到了车窗，耳边是车轮刮过地面的巨大响声，拉着门把手稳住自己的身体，于修还在一惊一愣中，扭头看到邵泽丘抓着方向盘猛打了个急转弯。

车子险些擦到窗外呼啸而过的一辆大卡车，终于笔直地行驶在道路中央。

于修心中的余震还未消去，呆呆地望着前方，一颗心砰砰直跳，似乎明白了发生的事情。

“对不起……”

邵泽丘的声音半响之后传来，“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如果知道，今天就不会来，车子刹车失灵了，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但现在……或许我明白的太晚了，早上收到你短信的时候就不该一头热的出来，你说靠近你的人不会有好下场，我现在终于知道了，我什么样都无所谓，可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是我把你拉了进来……”

车子在高速上快速地行驶着，车速降不下来，邵泽丘只能绷紧全身的神经专注于路况。

即使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邵泽丘依然把车子开得稳稳的，幸好现在绕城高速上车流量不大，只要他不慌乱，于修想尝试一下，或许，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脱离险境。

“邵泽丘，不要紧张，你认真开着车，不要多想，或许……我们可以想到办法……”

于修没有底气的话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他现在的大脑一片混乱，根本理不清任何头绪，有个声音忽然出现在大脑的深处，

——你不是想要自由么？我给你。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吧，得不到，就摧毁……

自己好比一样东西，用完了，就扔掉，就算是扔，也必须残缺不全。

只是可惜，自己最后还是处于败阵，如果没有那么多牵挂，没有顾东阳，没有邵泽丘，自己是不是会再努力一点。

没有谁愿意被人掌控，一次次的忍辱下来，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只是想简简单单地活着，不用想太多，有份稳定的工作，朋友可以不要，养些小动物，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也不至于比现在这般的累。

突然，身体朝前冲去，幸好系着安全带，于修弹了回来，回头看向邵泽丘，他同时也转过脸来，表情比先前慌张了许多，人都是有极限的，邵泽丘也只是个普通人。

“小修，打个电话给思茂好吗？……手机在我裤袋。”

于修没有犹豫地朝他歪去，拿出手机握在手心，手心竟然冒出了冷汗，默默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手指按上键盘，电话接通的时候，邵泽丘道，“我来说。”

于修愣了一下，把手机凑到他耳边，邵泽丘对着话筒，声音意外的平静，“思茂，你现在来一趟新氏街……对，现在就出来。”

然后他沉默地听着话筒里的声音，于修不知道余思茂说了什么，只是听到邵泽丘似乎浅浅地笑了一声，“小修在这里……还有，思茂……”

他似乎犹豫了会，最终放弃道，“没事了，一会见。”

于修挂下电话，手机紧紧地拽在手心，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心中前所未有的害怕，却不是因为自己。

“邵泽丘，不要死。”

不要死，他不想再欠下一条命了。

“不会的。”邵泽丘朝于修笑了笑，于修心里却越发不安，“快下高速了，等会我把车开到路边尽量有草丛的地方，你就跳车下去，知道吗？”

“那你呢？”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那么多车祸，也不是场场都死人的。”

“邵……”

“想说什么？”邵泽丘的右手忽然从方向盘上松开，握住了于修膝盖上僵冷的左手，“我答应你，我不会死，你也要答应我，跳车的时候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于修嘴唇动了动，反手握住他的掌心，邵泽丘愣了下，柔和地笑了，“还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问你的问题吗，当时你说牵过手算不算，我说值……小修，真的，值了。”

于修只觉得他握自己的手紧了紧，然后突然松开，手按了什么开关，于修身边的车门响了一下。

“等会我说跳，你就推开门冲出去，不要回头，知道吗？”

邵泽丘严肃的表情，让于修一时反应不过来，“那你呢？”

“别管我，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下了高速，路上车辆开始多起来，邵泽丘根本不能放再多的心思在于修身上。

车子在歪歪扭扭中擦过无数车辆，于修一动不动地看着邵泽丘不停地按着喇叭，路上的行人似乎注意到了异样纷纷逃散。

突然，身上的安全带被人解开，胳膊被猛推了一下，撞到车窗，邵泽丘忽然高声道，“如果想我们俩都活着，你就先跳下去！前面有个草丛看到没，等会我喊跳你就冲出去听到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