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煊痛苦地闭上了眼晴,沉默了良久。他大脑一片空白。
“鸿煊,你还在为我刚刚杀掉那匹狼而生气。”焱昭说。
鸿煊睁开了眼睛,看着焱昭。
“只有杀掉它,才能点燃星辰,才能出现第三个。”焱昭说。
鸿煊垂下了眼睛,听着焱昭的话语。
焱昭继续说,“这是一件别无选择的事情。”
“哥,你并不知道点燃星辰的将来是什么。”
“那就是,以后皇宫的夜空也并不再凉薄。”焱昭说。
“不,这些都是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
“鸿煊,我说过。”焱昭顿了顿,“等我做了皇上,我会给你一片充满星辰的夜空。”
鸿煊摇着头,“不不不……哥,你并不懂这些……我并不值得你去为我做什么……你根本不明白将来……”
“你懂?鸿煊,你懂么?你懂我要的将来么?”
鸿煊怔住了。原来,刚刚的一番谈话,焱昭并不是在为自己杀了这匹狼。原来,是为了他的将来。
焱昭猜出了鸿煊的意思,点了点头,“对,为了我的将来,为了你的将来,为了我们的将来。”
鸿煊沉默。
“鸿煊,你知道么。这匹狼如果不受诱惑,它定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死掉。”焱昭讽刺,冷笑,寒气逼人,“可是它就是死于诱惑。”
鸿煊说,“你在我面前,亲手砍下了它的头。”
“很多人都是死于诱惑。安于舒适安逸的环境。鸿煊,我敢说,如果没有羊腿放在它面前,它一定能灵敏地感觉到我的刀。它一定会躲开。”
“它已经死了,请你不要再鄙薄它。”
“鸿煊……”焱昭欲言又止。下一秒钟,就将刀刃刺入了女子的胸膛。她听到的对话太多……不得不死。
鸿煊松开了捂住柠檬的嘴。
“你总是在我面前杀人。”鸿煊已经觉得疲惫。他双膝跪在地上。
“挡着我的路的人,我都会杀。”焱昭说,“鸿煊,这并不是一条快乐的路。”
“哥,你走开。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焱昭不再说话。他毫不费力地将女人的尸体打横抱起,一边又吩咐小六将狼的尸体拖走埋了。
******
当天夜里。
沉默的夜空里,出现了第一颗星辰。
鸿煊做了一个又一个噩梦。梦见了焱昭在用他鸿煊自己来诱惑鹭泽,引他上钧。然后瞬间,割下了鹭泽的头……
“不……鹭泽。”
鸿煊倏地惊醒,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第076章:参加婚礼
“哇——”
胃部一阵汹涌翻滚,鸿煊竟然吐了出来。这个动静不算小,可惜并没有引来任何人的垂惜。是啊,往日里照顾鸿煊的管家柠檬,也被焱昭一刀捅死了。鸿煊想到了这里,浑身又是一阵电流般的激窜。仿佛无法承担负荷,身体趴在床沿,止不住的一阵又一阵的呕吐。他晚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吃,胃里的酸水从胃一直烧到了他的喉管。
深夜。寂静。
宿外的树影婆娑,投入了房间。窗户是开着的,鸿煊从床上走了下来,正巧能看到天空中出现的唯一一颗星星。如此微弱的光,仿佛再一眨眼就会消失一般……但是在鸿煊看来,却格外刺眼蜇人。
他曾经幻想过很多种情景。一颗星辰挂在天空,他会是兴奋还是欣慰?会保持微笑,还是保持沉默?然而,事实永远都比理想要残酷。现在,鸿煊根本没有想到,在夜空下,自己会连头也不敢抬起仰望。仿佛星光能照亮他肮脏的灵魂,令他羞愧地无处藏身。
又是一夜的失眠。
不知在贝弗利的圣零鹭泽,看见天上出现了一颗星星,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会为他儿子的表现而感到自豪?会龙颜大悦,准许焱昭回朝?会赏赐给他许多奇珍异宝?这些当然对于焱昭来说都不重要……只有立储,才是焱昭真真想要的。
思绪缭绕,鸿煊一直在回忆着下午的一幕又一幕:焱昭借口,残狼失控咬断了柠檬的喉咙。然后焱昭砍掉了残狼的头。
龙沉寻禹听到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命家仆将柠檬给埋了,并没有再说任何关于这件事情的话。鸿煊想了很多很多。最终,内心的意念比不上眼皮重,靠在凉亭边,阖上了眼睛,打起了瞌睡。
一位女子款款走来。她没有佩戴任何银钗首饰,亦没有穿着锦罗绸缎。一袭水蓝色的粗布麻衣,轻轻挽起来的长发,如雪一般透明晶莹的皮肤,素颜依旧静婉如花。她是鸿煊的母亲,淑媛伊娜。
一句童谣里唱的,“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伊娜将手里的软褥盖在了鸿煊身上,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自己的孩子没有发烧后,神色才微微舒缓了下来。她坐在鸿煊身边,沉默不语。原来,之前,鸿煊从梦里惊醒,呕吐了好一阵子的时候,就已经惊醒了隔壁房间的淑媛伊娜。她没有贸然走进鸿煊的房间,只是静悄悄地等鸿煊走后,才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这几日,见鸿煊从发烧,到受伤,再到连夜呕吐,彻夜无法入眠,也着实折磨了我们这位年轻的母亲很久很久。她因为精神出了毛病,被龙沉寻禹禁足在房间里。没有人的陪护下不能走出房间。所以,连鸿煊高烧的时候,都不能陪在鸿煊身边照顾他。
这确实对于母亲来说,是一个最大最痛苦的折磨。
伊娜伸手,格外小心地替鸿煊整理衣服领口,眼神温柔。鸿煊太懂事了,以便于自己在他面前都会像个小女孩。他沉默的时候太沉默,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连笑容里都带着沉重与无奈。
就在这时,伊娜的贴身侍婢书雅端着刚熬好的药朝母子二人走来,打断了伊娜的遐思。她起身弯腰,轻轻拍了拍鸿煊睡梦中的脸蛋,像一个非常普通的母亲一样,在唤醒自己非常普通的儿子。
“煊儿,吃药。”
“煊儿……”
“煊儿……是娘……”
鸿煊懵懵地睁开眼睛。当他看到伊娜的水色的双眸时,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却被伊娜重新按了回去。
“娘见你这几天睡觉总是不安稳,特意给你熬了点安神精心的药。你先喝了,再去睡会儿。”
“娘,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煊儿没睡,娘怎么能安心入眠?”
伊娜重新坐在了鸿煊旁边,将鸿煊搂在怀里。鸿煊的脸色微红,没想到半夜在自己最难熬的时候,来陪自己的竟然是母后伊娜。是啊,她是自己的母亲啊。这一辈子,最珍贵的还是亲情。伊娜的身子虽然单薄,但是鸿煊还是感到非常非常温暖。他感受着伊娜轻轻拍扶着自己的身体,也不由得转身回抱紧母后。他将脸深深埋进了伊娜的胸膛。
“人这一辈子,总要经历过一些坎。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
“是爱上了哪家的姑娘?”
“没有。”
“你这样的神态,像极了相思相望不相亲。”
“母后……”
“好好好,不说不说。”
鸿煊坐了起来,在伊娜怀里乱蹭了一会儿后,头发变得乱蓬蓬的。他也不顾整理这些,从书雅手捧的托盘里端过了药,几口便喝了下去。喝完后,伊娜用手帕为鸿煊擦了擦嘴。又将他拥在怀里。
“煊儿,你已经长这么大,连娘都没办法将你像小时候那样抱起来。”
“总要长大,总要自己走下去。”
“遇到了什么困难?怎么说的这样严肃。”
“我不会告诉你的,娘。”鸿煊说,“我会一直走下去,绝对不会放弃。因为放弃,只会让讨厌你的人高兴,关心你的人难过。”
“呵,难得见我的煊儿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伊娜宠溺地将鸿煊紧紧搂住。
在伊娜的怀里,鸿煊仿佛找寻到了勇气。他重新抬起了头。
他看见了深黑色的夜幕里的一颗星。
也许,焱昭有些时候说的话,真真正确。
他说过,“只有变得让所有人都怕你,才会有地位。”
他说过,“有些事情,真的是迫不得已。”
他说过,“鸿煊,我必须当太子。而你,得帮我。”
杀人又怎样?如果将灵魂比喻成一张白纸,那么他鸿煊的灵魂注定从一张白纸逐渐演化成色彩斑斓的一张。鸿煊微微眯起眼晴,看着第一颗嵌在夜幕里的星星,脸色已不再如同之前的敷衍与冷漠。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郑重,非常敬畏。
******
第二天早晨,鸿煊醒来后,打算去给伊娜请安。又想到昨晚伊娜睡得很晚,便停住了脚步。心里想,还是晚些再去,让娘亲好好睡会儿。再一转身,就碰见了兴高采烈地焱昭。他朝鸿煊兴奋地挥舞着手臂,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
“鸿煊!”
焱昭跑到了鸿煊身边,给他看滚金边的信封上面的寄信人。鸿煊微微一惊,哦,原来是圣零鹭泽的来信。怪不得,信封如此精致。鸿煊并不在意信封上面说了些什么,毕竟是寄给焱昭的信。与他鸿煊无关。
“刚刚点燃星辰,父皇就寄来信了!看来,父皇还是关心在比特摩尔斯的我的!”
是‘我’而不是‘我们’。鸿煊眼神有些暗淡,原来,焱昭从未把自己当过与他患难与共的皇子。是啊,来到比特摩尔斯,对于鸿煊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来说,当然正常,鹭泽高兴的时候可以逗逗,不高兴的时候就将自己弃之不顾。而对于焱昭这个父皇面前的红人皇子,即将继位的准太子,自然是用‘贬’来更为恰当,无论如何,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自然是鸿煊遥不可及的。鸿煊想到这里,抿了抿唇,他没有说话。静静地聆听着焱昭的报喜。
“过几天,我表妹靖显语瞳的婚礼。父皇同意我回去一趟,参加他们的婚礼。”
焱昭说的眉飞色舞。果然,圣零鹭泽的简简单单的一封信,就能让焱昭高兴得发疯。不知该赞扬圣零鹭泽的说话水准呢,还是该感叹焱昭的单纯。鸿煊不知不觉地心里想着,却不知道,他现在‘恶毒’的想法,已经形同吃醋。仅仅因为鹭泽给焱昭写了信,而没有给他鸿煊写信。
“鸿煊,跟我一起去吧。”
焱昭拉起了鸿煊的手。鸿煊闪电般地抽了回去。
“我不去。”
“为什么?”
“父皇又没有同意我去。”
“咦,之前你同父皇还频频通信,难道他没提这件事?”
“没有。”
鸿煊低下头。突然想起了两人最后一次通信的时候,圣零鹭泽对自己说后宫两个女子有了龙种,而自己仅仅回复了‘恭喜’二字。从那以后,两人就再也没有互通过信。难道,是自己说错了话?
“没事,我让我母后同父皇说。父皇一定会恩准的。”
“不要这么麻烦,我就不去了。”
“那怎么行。鸿煊,我这是第一次参加婚礼。你也是第一次。我说什么也得带你去看看婚礼是什么样子的啊!”
这个毫无来头让鸿煊一怔,差点被焱昭逗得笑出声来。
“可以带上我么?”
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是小六。他朝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第077章:不好,逃婚了!
“大殿下,二殿下。”
鸿煊错愣,觉得小六的举止有些反常,不由得起声问道,“小六,难道你想去参加婚礼?”
小六低下头,仿佛做错事情的小孩,嗫嚅道,“听说这次是关戚亲大人的婚、婚礼”
小六说的话语就像打哑谜,让鸿煊好不糊涂。他不明白为什么小六突然会提起[文月]的尚会关戚亲,虽然他是这场婚礼的主角之一,但是更引人注目的应该是靖显望的女儿、皇上的义女靖显语瞳。
“关戚亲的婚礼,又怎样?小六,你怎么会突然提到他?”
“听说这次是奉旨成婚。”
“对。”
“难道二殿下不去吗?”
“我并未打算离开比特摩尔斯。”
“哦,既然二殿下没有打算去,那就算了。刚刚还以为二殿下也会去呢。”
小六眼里的闪亮消失了,重新变得黯淡下来,躲躲闪闪的,而这些让鸿煊愈发费解。但是,鸿煊也没有功夫去追根究底,因为他自己还在醋意大发,而且身边还有一个同样不是省油的料子的焱昭。自从鸿煊曾经在焱昭面前宣布对小六的绝对占有后,焱昭对小六就客气了许多。他竟然没有直接同小六说话,而是对鸿煊侧敲旁击。
“鸿煊,你今天是怎么了?又没睡好?”
焱昭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去摸鸿煊的额头。怕他再次高烧。鸿煊摇了摇头,别扭地扯了扯嘴角。
“我睡得很好,哥,什么时候的婚礼?”
“后天。我打算明天出发。”
鸿煊想了想,又看了看小六。心想,其实回一趟贝弗利也好。虽然贝弗利对他鸿煊来说没有多大的意义,一个陌生的都会罢了。但是……毕竟自己在那里居住了十年。再加上这几天刚刚过了一件并不算愉悦的事情,出门散散心也算不猎。更何况,最重要的是,小六竟然对这场婚礼这么关注,让鸿煊有些难以拒绝。
“我和小六也随哥一起去。”
“真的?!”
“真的?!”
焱昭和小六异口同声地惊喜道。鸿煊竟然也有改变主意的时候——只见鸿煊脸色如常,对焱昭和小六清楚地交代着。
“这件事情不要惊动父皇,皇后,包括母后。我和小六乔装成哥的仆人就好了。没必要因为我的原因,而大费周章。”
“乔装成仆人?”
“嗯。”
焱昭嘿嘿一笑,弯腰伸手便去勾鸿煊漂亮的下巴,轻佻的意味浓重,“这位小仆人,出落的如此漂亮。”
鸿煊捉住了焱昭的手腕,脸色一沉。
“哥,还是别开玩笑。我截面具去的。”
******
贝弗利。
[如月]尚会靖显望的府邸中,后院里。
这是一个都近黄昏的下午。晚饭之前,一名身穿红色肚兜,黑色长裤的女子正坐在宽敞华丽的池旁整理自己的长发。她轻轻将长发盘在一起,接着便一口气跳进了池中。这是一个很清澈的温泉池,宛若珍珠一般镶嵌在[如月]府邸后的一座小山上。也是三年前,靖显望送给他的小女儿靖显语瞳的生辰礼物。
游了很久很久。一个又一个来回。
直到关戚亲走来。弯腰拉起了水池中的靖显语瞳,水溅湿了关戚亲墨绿色的衣服。
“谢谢。”
“不用谢,举手之劳。”
“找我什么事?”
“明天的婚礼,姑娘可否有所准备?”
“一切正常。”
靖显语瞳穿上软鞋,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仿佛被得罪了一样,看都没有看关戚亲一眼。高傲地从他身边错过。这样的姑娘娶回家,可并不是一件好事。被宠坏了,只要稍一怠慢,恐怕便会闹得天翻地覆。关戚亲看着靖显语瞳逐渐远去的倩影,长长地叹了口气。若不是因为皇命在身,他定然不会与这位高傲的大小姐成婚。加上今天说的话,他与靖显语瞳说过的话,绝对不超过十句。光是看着靖显语瞳养尊处优的眼神,他就打消了与她交流感情的想法。关戚亲有自知之明,他不会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