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半鼠人将一颗白子下进一片漆黑密布的黑子中,令人惊讶情势出现了。原本占有优势的黑子不知道在什麽时候已经填满了全部的空间,这一个关键的白子,打破了僵局,反倒让白子顺势将那一片全赢了回来。
「这招回马枪使得精采。」安德呆楞楞地说。
「回马枪使的不好就成了死局,要谨记。」半数笑着眯了眼,狰狞的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一个兴奋的感觉漫过安德全身,眼前的迷雾好像瞬间被抽乾一样。脑中一片清明,思绪飞快的向空中抓取了许许多多的灵感,他知道该如何突破僵局了!
半鼠人还是笑笑的看着安德从迷惘到兴奋的情绪转变,安德拉着半鼠人的手脸上绽出一个久违的灿笑:「谢谢你,我会小心的。」转身,飞也似的跑回墙角,开始为接下来的计画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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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七叔要拿安德去做生化实验?」席靖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他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白老鼠看着席靖的疑惑,嘴角抽起了一个冷笑,像是卡着细刺般。睨着眼看着眼前傻楞楞的孩子,冷不防的吐出几个字:「知道严重了吧!」
「老三,现在不是训孩子的时候了,先过来看看。」沉着冷静的白二神情凝重的摊开手上的芦苇纸。
「先看看这个。」白老鼠将羊皮摊开来一看,发现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不认识的符号,看起来应该是中国的古文字,除了图之外还有一幅很突兀的百鼠图,除了高高坐在石头上的一个金发男人外,底下的围着进百只栩栩如生的老鼠,右下角还写着2012年。白老鼠疑惑的看着白二。
白二指着图说:「这是古代中国文字,虽然我不认得,但是我想要找到识得的老鼠,应该也是不难,只是这幅图画就比较费解了一点。」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找到的?」白老鼠疑惑的看着白二。
「喔!白七家的马桶水箱里。」白二面不改色的说
「哇!你连人家的马桶都去挖!」席靖吃惊的说。
白二不置可否的说:「根据我的研判,这件事的牵连甚广,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但是,这真的是七叔秘密实验室的地图吗?怎麽看也不像啊?」席靖的脑中一种不祥的预感传来。
「现在还不敢肯定,但这是唯一的线索。」白二保守的说
「等等,你们看看,这些老鼠身上也写着极微细小的古文字,该不会?」白老鼠忽然间发现那幅百鼠图越看越不对劲,歪着头沉思着。
「你这麽一说,我也觉得这些老鼠的排列位置很奇怪,有些老鼠的位置很突兀。」席靖仔细的看着这幅画,不放过一丝线索,就像白二说的,这是唯一的线索。白七将安德带走了,乾乾净净的消失了。
「我想还是先去找专精中国古文字的老鼠好了。」白老鼠眼看讨论不会有结果,不免有些慌张,虽然白七应该不会伤害安德,但时间越长,安德的处境就会越来越危险。
「我想就照白老鼠说的办吧!我们在这里瞎猜也是枉然。」白二说。
第六章:棋局(二)
桑那月31日晚上8:30,距离安德失踪已经过了六小时,地点:牢房
白七提了个竹篮子从牢房西侧走了进来,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左手腕上还有道不深不浅的口子,被掩在白大挂之下。当他来到牢房门口的时候,只见半鼠人仍埋头缩在墙角玩他的黑白子。安德则乖乖地坐在石床上发呆,脸上还带着浅浅的微笑。
这小家伙是吃错了什麽药?怎麽笑得这麽灿烂?一定有诈……,白七心里乱糟糟地,实在不想再费心揣测小家伙的心思。白七伸出爪子握住了细密坚实的铁栏杆,推了一下,心里为牢房的坚固感到满意。
「小家伙吃点东西吧!」拉开铁栏杆底下的一个回旋屉,将一些食物和水给送了进来。
安德乖顺的跑去拿,咧着嘴笑得欢,拿起面包就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白嫩的脸颊胀得圆滚滚,彷佛饿了几个世纪。白七见安德如此听话,心里喀登了一下,他总觉得似乎有那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是哪里?
安德抬起头用纯真无邪的眼光看着白七,无害的说:「白七叔叔,这面包真好吃,比我爸爸坐的核桃馅杂粮面包好吃多了。」话还没说完,就因为吃得太急而呛的乾咳了起来。
一听见安德提起白老鼠,白七的心头有些复杂的情绪,从幼鼠时期三哥就是最疼爱他的。帮他抢食物,帮他占有乾草的小床铺。乃至後来他坚持要学习医术,三哥也是不遗馀力的支持他……白七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安德一眼,安德也乖巧的对他笑了笑,这笑容让白七不寒而栗,覆盖在白皙手腕上的纱布,白的晃眼。
白七板起脸说:「快吃吧!吃完几个小时候,我会再来取一次血。」
安德心里抽了一下,顿时明白了手上的纱布是怎麽一回事。不过白七要血液要做什麽?实验吗?
「嗯!」他大力的点点头,甜美而灿烂的笑着,低下头继续啃着手上的面包,无意识机械性的将面包一口一口吞进肚子里,再小心翼翼地喝点水,完美的让人看不出他被冷汗浸湿的背脊。
白七往半鼠人的牢房门口前进,一样拉开旋转屉将食物小心的放了进去。安德瞄了一下菜色,刚刚压抑在心底的不服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暗忖:靠!给老子啃这种又乾又硬又没料的面包,居然给半鼠人上香煎蘑菇排和水果沙拉!而且……老子喝白水他居然配红酒还有玉米浓汤!看到这里安德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秀气的眉毛挑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到平静。
安德低头啃了一口面包,忽然开始怀念起白老鼠的烤饼,那又香又酥的面饼香气,实在不是这块乾面包可以相提并论的。不过白七居然给半鼠人吃的这麽好,看来半鼠人一时半刻也没有生命危险。
白七苍白了一张脸,话音里还带了一丝恳求意味:「五哥,吃点东西吧!」安德眉心紧了一下,五哥?半鼠人也是白老鼠家族的兄弟之一?
「拿走!」半鼠人仍旧缩在角落里玩黑白子,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白七颤颤地拿起汤杯,满心期盼的试图唤回半鼠人的注意:「五哥,这是新鲜玉米煮的浓汤,还热的,是你最喜欢的,吃一点吧!」
半鼠人似乎是拗不过白七这种小媳妇样子,终於愿意放下黑白子走到白七的身边。白七一看半鼠人居然肯接近自己,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又从竹篮子里拿出不少好吃的东西,金黄三明治,白酱义大利面之类的。安德又瞄了一眼,低头愤愤不平地啃了一口乾面包,心里霎时多了十匹草泥马乱窜。
「你也吃一点吧!又瘦了!」半鼠人喝了一口汤,抬起眼正好望进白七喜悦的眼眸中,看着白七凌乱没有光泽的毛皮,还有瘦弱的身躯,顿时五味杂陈。
「好!我吃!我吃!」白七慌乱地抓起眼前的义大利面就往嘴里塞,汤汁和面条弄的他满脸都是,看得半鼠人都笑了,半鼠人伸出爪子穿过栏杆,伸手摸了摸白七的头,温柔的笑了。感受到半鼠人手心的温度,白七血红的眼睛哗啦啦地流出眼泪,咸咸的泪水刺痛了乾涸已久的眼眶又麻又痛。
安德已经彻底凌乱了,简直要崩溃了。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麽好好的一出『科学怪人遇上不明生物的史诗灾难动作大片』,会变成眼前这部充满『浓浓囧瑶风的相爱相杀文艺婆妈剧』?
他俐落的吞下最後一口面包,喝了一口水,舒畅地打了一个饱隔,拍拍屁股坐回石床上,继续观看这出狗血大戏。
果然,白七跟半鼠人没有辜负安德的期待,很快地又吵起来了……
「我叫你放安德走。」半鼠人说的笃定,安德则在心里暗暗为半鼠人加油!
「不可能,我的实验就差一步,我不可能现在放他走。」白七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恢复往常冷漠的神态,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半鼠人。
「你这样对得起三哥吗?你忘了小时候三哥为了你想吃布丁,三更半夜被困在人类世界的冰箱里,要不是桑那救了他,他已经死了。」半鼠人不缓不急的说着,两只眼睛直直盯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白七,接着说:「而且他还是十九儿子的伴侣,他要有个什麽事,我们对得起十九吗?」
白七叹了口气,面色憔悴的说:「等了二十多年,我不可能会放弃的,你死心吧!」
「那我也不可能配合你的实验。」半鼠人冷哼一声,转身又缩回去角落玩黑白子。
白七默默的收拾好东西,转身准备离开时,牢房东侧的气窗忽然传来一阵火花,是烟火。炫烂的烟花在空中绽开,照亮了不见天日的幽暗牢房。爆竹和烟花的声音不绝於耳,还能清晰的听见远处的嬉闹声,白七怔了一下,苦涩的抬起头:「过年了!新年快乐!」
没有热闹的拥抱,也没有热闹的庆祝仪式,白七提着篮子,沉默的走出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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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那月31日晚上8:30,距离安德失踪已经过了六小时,地点:中间树屋小型会议室B3
「目前有结果了吗?」白二问匆匆赶到的白十三。
「没有,我们找遍了所有老人家,他们的口径全都一致……」白十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一面喘着大气,一面坐进会议桌边。
会议室里已经有八只老鼠,除了席钟和席靖外清一色全是白老鼠。白八跟席靖正忙着用扫描仪彻底检查这张地图,并在小型电脑上进行与鼠莱堡附近地形图的比对。白老鼠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口径一致?」白二心想,口径一致不就是有结论的吗?怎麽会没有结果?
白十三顿了一下说:「他们说这是首诗经,也就是我们常听到的关关雎鸠……」白十三耸了耸肩,无奈的说,他还记得当他听见第一位长老这麽说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後来他又陆陆续续请教了几位,甚至登入人类网路世界查过了,证实真的是诗经关雎篇。
「难道这张真的不是地图?」白二不免将思考的方向,不排除是找错了方向。
「我认为这张是地图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沉默许久的席钟突然插话了。
「怎麽说?」白老鼠好奇的看着自己的伴侣。
「你们看……这张地图的材质很特殊,是芦苇纸,现在别说鼠莱堡了,连人类社会也很少见的。」席钟伸出爪子摸了地图一下,再次确定了自己的推论:「这种材质的纸我只在一个地方看过……」
「桑那日记。」白老鼠惊呼出声,这话让席靖猛地回头说:「我想起来了,安得救是为了桑那日记才去藏经阁的。」
白二愤怒地拍了桌子一下:「席靖,你怎麽可以跟安德说桑那日记的事?」
「我……不小心说出来了……」席靖懦懦地低下头。
「算了,现在不是算旧帐的时候,还是快点响这张地图到底有什麽涵意吧!」白八软声软气的打圆场。虽然他跟安德并没有什麽接触,但他实在也不想让七哥做出什麽会後悔一辈子的事。
「我先饶你一次,等把人救回来,我在来找你算帐!」白二恶声恶气的瞪了席靖一眼:「还不快说说看你们有没有什麽发现。」
「我们先从这张图的老鼠分布上,文字的排列方式都经过精密的对照……」白八大有开讲的架势。白老鼠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说重点!」
「喔!没有!」白八说的乾脆,他相当了解二哥三哥的没耐性。
「没有什麽?是没有对上,还是没有数据还是……?」白二说。
「什麽都没有。」席靖接着说。
「那真好……一切又回到原点了。」白二往後一躺,将整张脸埋进修长的爪子里头。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会议室又陷入各忙各的状况,席钟透过无线电雷达扫描整个鼠莱堡的情况。席靖仍在比对地图,白三还是看着窗外,心里一阵乱糟糟的。
窗外蓦然开出了一朵烟花,两朵,三朵,许许多多的烟火将夜空照的闪亮,欢庆新年的老鼠纷纷涌上金币广场,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声音,除了死寂的会议室以外。
「新年了耶~」白八抬头望着窗外,不冷不热的说。
「是呀!新年了耶!」席靖的眼神一黯,继续工作。
第六章:棋局(三)
金币月1日凌晨2:30,距离安德被抓已经过12个小时,地点:牢房
白七晃晃悠悠地走进牢房,手里提了一些东西。不同於刚才离开时的沈重,步履轻快,隐隐还透着一股雀跃,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看来……实验似乎进展的很顺利。
安德心里头对未知的命运感到无助,脸上却依然是一脸淡漠。从上次白七跟半鼠人的对话中,得知白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半鼠人。尽管,他无法得知白七下一步是怎麽打算的,他的最终目的又是什麽?是打算将他剖开?还是身体交换?亦是白七实验中的一个媒材?可如今身陷囹圄,捉襟见绌,又能如何?啊~~烦死了!
可偏偏半鼠人暗示的逃生方法,似乎还不到执行的时机。如果,还来不及执行就……呸呸呸~怎麽老咒自己,安德在心底默默地祈祷半鼠人的计画生效。
不知道席靖怎麽样了?他知道自己被抓了吗?他知道抓了我的人是他最亲爱的七叔吗?他应该很担心吧!该不会还傻站在我们说好要接头的地方吧!很有可能!安德嘴边浮现一个可爱的微笑。
安德赌气般背对着白七,将全身蜷缩在棉被里头,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白七哼笑着看了安德一眼,对他无声的抗议不表示意见,揣着喜悦的心情往半鼠人的牢边走去。
「五哥!」白七试着叫唤一下缩在墙边的半鼠人。半鼠人的耳朵动了一下,却没有移动。白七的声音有点尖,可能是囿限於身体的大小,清清脆脆地还算顺耳。
白七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似乎也没对半鼠人的回应抱任何期待,拍拍牢边的石凳子,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似大有长期抗战的打算:「五哥,你还记得以前在那个地方的事吗?」
回答他的仍是满室寂寥,安德刻意狠狠的翻了个身,使劲地甩了一下被子。半鼠人用爪子夹起一块石子,默默地放在木棋盘上,发出清晰的响声。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正站在水盆边梳毛。你拥有我见过最纯洁的白毛,修长的身形,强而有力的四肢,还有一双像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白七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半鼠人抓着棋子的爪子,在半空中凝住了,他僵直了背脊,一句话也不吭,放任白七自言自语。
「那时候我们还不会说话,也看不懂文字,更不懂人类的复杂思想。我只记得你对我很好,很好……」白七的脸上带着一抹甜蜜的微笑,回忆起往事的他显得年轻的多:「我个子小,老抢不到食物。所以,你总会先抓一大把谷子往我怀里塞。可我没用,老是抓一半,落一半。」
「别说了!」半鼠人放下棋子,棋子撞击木棋盘时发出了清脆响声。
白七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住了,沉默了半晌,继续说:「可人类开始给我注射针剂还有照蓝光,每次照完蓝光,我都会头晕想吐,你也一样,可你还是将我抱在怀里,喂我喝水,细心的给我梳毛,偶尔我真难过的说不出话时,你还会唱歌给我听……」
「那都过去了!老七!」半鼠人撇过头,可安德明显看到半鼠人映在墙上的影子,在颤抖。
「很多老鼠没有熬过来,死去了一大半,我本来以为我也会跟着死去,可偏偏我又活回来了。
这许许多多的老鼠中,没有一只是母的,当时的我们只是觉得奇怪,并不以为意。後来等我自己学了医学才发现,原来为了保存基因的完整性,避免因交配而产生的基因进化或变异。再加上一般的动物如果未能顺利传宗接代,身体的本能反应会变的更为强壮生长速度更快。
所以,早在第一剂针剂中就结束了我们繁衍後代的可能性。」听了白七的话,安德心里喀登一声,心头的疑惑宛如洪水一般冲了开来。他暗暗咬牙,握紧了拳头,暗忖:实验用的小白鼠?我早该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