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传(少侠VS魔头)下——梁陌

作者:梁陌  录入:02-19

燕轻裘举杯笑道:“大哥看这番景色,可以与你我初见的那一夜相似?”

慕容哀道:“不错,同是锦官城,同是月明夜,只不过一秋一春而已。绝尘记得如此清楚,当真有心。”

燕轻裘叹道:“当日里也是因唐门中人遇害,如今又需从唐门中追查真相,可知冥冥之中,果然是有所安排的。”

慕容哀点头:“当日里我来成都是想看看什么样的凶手要将污名硬安在我的头上,如今真相已揭露大半,却还没有

来得及给绝尘细说,我心中有些猜测,牵涉到光明教内大事,如今顾不得避嫌,要请绝尘判一判。”

燕轻裘见他信任,心中欢喜,遂笑道:“大哥但说无妨。”

“那日肖九说了,中原连环血案有肖春笛的份儿,乃是为我出去光明教扎在内地的暗哨。这便有些蹊跷:其一,若

他的话不假,那这些暗哨便是有意为难于我,然而我就并不知道,也绝非教主辖下,最大可能便是耶律鹄布置在中

原的;其二,肖春笛乃是唐门弃徒,又怎地知晓耶律鹄这些绝密暗桩?莫非他与耶律鹄早年也有交往?若这些暗桩

真是因为我来中原而有所动作,那么肖春笛又怎能知道教内近日的动向?”

燕轻裘思忖片刻,道:“难道大哥怀疑肖春笛与耶律鹄有所联系?”

慕容哀又道:“这个且先存疑。我还有一猜:话说二十年前,浮月山庄被屠,我曾告诉过绝尘三叔护住我逃生,却

被黑衣人杀害,且尸首发黑,又中毒之像。如今肖春笛牵涉其中,细想起来,正是他尚未被唐门追杀之时。而当年

浮月山庄被白道围攻,也是因《天魔经》在柳家手中的的讯息泄露出来所致。如今诸般端倪毕现,我大胆推演:耶

律鹄为得到《天魔经》,夺取教主宝座,二十年前便勾结唐门弟子肖春笛,围攻浮月山庄,灭我柳氏满门。”

燕轻裘长叹一声:“大哥说的正合你我所知的一切,可谓丝丝入扣。如今看来,肖春笛不来找我们,我们也许找到

他!”

慕容哀一拍桌:“正是!所以不管那肖九设了什么套儿,也不管杜圆山是否为肖春笛,你我都需与他们碰面才成!

燕轻裘又皱眉道:“若杜圆山果然就是肖春笛,他既有求于大哥,又为何会对大哥下毒?且这毒到底有几分危害,

着实费思量啊……”

慕容哀吸了口气,笑道:“绝尘说得是,这毒也有几分古怪:只是让我内力蕴含不发,体内却并无别的异状,着实

令人不解!”

“这几日大哥可有起色?”

慕容哀摇头,却也不愁:“绝尘放心,我这几日并未用全力,今晚且逆行经脉逼毒,必然能成。”

燕轻裘心中稍慰:“大哥神功已成,想必不难,若有把握,还是早行为好。”

慕容哀见他真心关怀,胸中暖意顿生,自然微笑点头。燕轻裘又问道:“既然大哥已经有所猜测,那么接下来如何

行事?”

慕容哀为他斟酒一杯,笑道:“倒要听听绝尘的高见。”

燕轻裘受了他殷勤,也不客气:“小弟愚见:既然要着肖春笛下手,那么就离不得唐门。要知他当年是否与光明教

长老勾结,就得从他当年的亲近之人问起,看看是否还有蛛丝马迹。我听闻当年招赘他的老人业已去世,然而还有

妻女以’连坐‘的罪名圈禁于唐家别院内。她们因肖春笛而被囚二十年,心中必然有怨气,不如去细探之。”他顿

了一顿,又道,“小弟还有一虑:如今我们到了成都,司马笑那一头必然还在查找我们下落。虽然一路上我们小心

谨慎,然而依他的能耐,早晚也会找来,若是腹背受敌,倒颇难办。”

慕容哀笑吟吟地连连点头:“绝尘不是一虑,应还有一虑,却不便明说。”

燕轻裘拿着酒杯转了几转,笑而不语。

慕容哀接口说道:“耶律鹄手下那簪花娘娘和红修罗既然已经现了身,自然不会收手,只怕还有人来,你我怕是还

有提防更多才是!”

燕轻裘拱手道:“大哥既然想到了,何苦有一定要小弟说出来。”

慕容哀摇头道:“绝尘从来做人小心,我却愿你在我面前想到什么便尽数说出来。”

燕轻裘面上一红,当即道:“却是我小气了,当自罚三杯。”他不但将手中杯酒饮尽,又从慕容哀那头拿过酒杯,

自斟自饮。饮罢了,又突然一笑,对慕容哀道:“大哥心中想的已然全了,却引我开口,岂不是也不爽利?当加倍

罚酒。”

慕容哀呆了一呆,顿时发出一阵大笑,欣然接受。

他二人在窗下你来我往,竟然将哪壶酒喝得干干净净。虽然明知将来日子里免不了又有艰难,甚而会有大战,此时

此刻却觉得异常痛快,几月来的不安、担忧、焦躁及疑虑,尽数化于佳酿之中,竟有些偷得闲趣的快慰。

第三十五章:寒门寥落迎新客

唐门主宅在城外不远处,占地甚广,红墙绿瓦,极是气派,周围更有良田千顷。因其绵延一百余年,除开武林地位

以外,也算得上一方豪绅。百余年来,唐门主事男少女多,外人却几乎不知门中底细,那些机关秘毒的制法更是从

来不曾流入江湖。由此可见,唐门家规极其严厉,当年肖春笛犯事被逐出唐门,也必受了严酷的刑罚。

燕轻裘将米酒仙以往所告知的唐门传说告知慕容哀,言道,若要查唐门外姓子弟事宜,须得去唐门外三房中之凤稚

房,但凤稚房位于唐门主宅之内,要不告而入,那是千难万难。幸而那圈禁犯事门人及家眷的别院在主宅之外,倒

不难进。

二人商议之下,决定由燕轻裘和峰伯暂且打探具体位置,慕容哀则留在客店之内强行逼出毒,恢复内力,三日之后

,再去唐家别院。

不料在他们饮酒之后的第二日晚,慕容哀一调内息,竟然毫无凝滞,全无阻碍。燕轻裘惊异不已,细细想来,便猜

测那杜圆山所使的毒,想必是暂时压制内劲,时间一长,便失去了效用。至于他为何如此,说不定乃是数十年谨慎

小心,随时不忘自保的缘故。

姜峰还是以游方郎中为幌子,在城中各处游荡攀谈,这日晚饭后回来,说是看到了一点异象:“今日来老朽在各处

客栈外,见有些身穿劲装的人操着北方或江浙一带的口音进出,虽然腰上未带兵刃,然而却背着鼓鼓囊囊的大包袱

。老朽向店小二打听,又说来的都是些商贩。另有一点就是,和尚、尼姑与道士都比往常较多,有人想请来做斋醮

,都推却了。老朽跟随老爷许久,也算有些眼力,那些人或是双目如电,或是手长脚大,或是太阳穴鼓起,绝对是

身负武功的高手。”

燕轻裘问道:“这些人彼此可曾熟识?”

姜峰摇头道:“老朽挨着他们桌边儿吃了几顿饭,有些人是住在一个店里,却不问好,更不搭话,似乎并不认识。

“他们可曾同去什么地方么?”

姜峰又摇一摇头:“都住在客栈中,极少外出,虽有些人会上街,老朽跟着瞧了,却也只是逛逛而已。”

慕容哀问道:“这两日你走遍全城,可估量这些武林人士大约有多少么?”

“老朽在各家小二口中打听新客,也不能说是确数,然而三四百是有的。”

燕轻裘沉思了片刻,皱眉道:“峰伯可能辨认出其中是否有五大世家的人?他们即便是着便装,也不肯扮作寻常脚

夫苦力,定然是衣冠楚楚,出手阔绰。”

峰伯点点头:“公子说得不错,倒是有些这样的人物,然而究竟是不是五大世家的倒还难说。哦,对了,这样的人

倒都是住在唐家的酒舍与客店之中。”

原来唐门为一方富豪,在城内也有不少产业,酒馆茶肆甚多,也有探听消息的作用,能入住唐家产业的武林中人,

必定不能是与他们有过节的。而五大世家历来与唐门交好,也曾通婚,因为说来那些客人为五大世家的成员,倒有

可能。

燕轻裘对慕容哀道:“大哥,你我自红叶山庄脱险,司马彻寒父子大丢颜面,必然联系各个门派施压。且青云道长

的死与你我也脱不了关系,他若要煽动少林、青城等门派发难,实在是轻而易举。近日来你我隐匿行踪,就不知江

湖上到底如何传说了。”

峰伯插话道:“这倒是奇了,老朽一路由北向南走,及至此地,虽有人议论红叶山庄之事,然而对青云道长的死,

却语焉不详,只说是被暗算身亡,但是论及凶手,有人说是少爷,有人说是燕公子,又有人说是魔教妖人……总之

,奇怪得紧!”

听他说完,燕轻裘顿时眉头紧锁:“司马父子不趁此机会给我俩栽赃,倒真是奇事一件,只怕又设下了什么奸计。

慕容哀冷冷一笑:“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几日以后已是立夏,天气热起来,晚上却依旧凉气透骨。燕轻裘与慕容哀让姜峰留守客栈,自己则施展轻功,朝城

外赶去。

那唐门的别院甚多,然而圈禁本门弟子及家眷的则是最阴森、破旧的一处,名曰“思过园”。这处别院终年房门紧

闭,围墙极高,内里却是低矮空旷,无论白天黑夜,时刻有唐门弟子巡守。因触犯家规而被圈禁的门人大多功夫被

废,关闭在单独的院落内,非得管事的号令,绝不敢迈出一步,否则就会断腿断脚。

今夜月光暗淡,浓云遮蔽了稀疏的星光,燕轻裘与慕容哀一白一黑,越墙而入,没有惊动任何守卫。原来这别院本

就是个囚牢,内中住的人早已受过刑,所以派来的看守并不多。燕轻裘看了四周一眼,朝慕容哀一笑,指了指天上

,又指了指地下。

慕容哀点头,明白他是提醒自己小心唐门设下的各种机关。

他二人轻功登峰造极,正式艺高人胆大,为防暗器,竟多走灯光透出的路径,寻常守卫都只见人影一晃,丝毫不能

觉察,即便看到,也只当是眼花。

那肖春笛的发妻唐茹原本是唐门中一个本家长辈的女儿,是唐姓一支中辈分较高的,成婚之初,她与肖春笛也算感

情甚睦,并育有一女。原本指望着肖春笛逐步高升,成为外姓长老,没有想到他习练“棉里针”之后,性格逐渐乖

僻不说,还四处杀人喂招,更有甚者,为保秘密不失,竟将门两位高手杀死灭口,终于惹下大祸。

唐门家规之中,同门相残乃最大之忌,唐门主事奶奶当即便下了格杀令,并将她与女儿按连坐之罪关入思过园,这

一关就是二十年。

燕轻裘和慕容哀从未来过此地,只能依靠打探的风传来试深浅。好在那唐茹母女已经关了二十年,早已习惯了圈禁

的日子,只需寻那最寻常、最有人气的院落窥视便得了。

如此找了一时半刻,终于在东北角上看到了一个小院,院外两扇门紧闭,一把铁将军锁门,内有水井一口,菜地一

畦,屋中门窗紧闭,窗格上印出两个女人身影,似乎正在做女红。

燕轻裘与慕容哀轻轻跃入院中,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一敲:“请问屋内可是肖夫人?”

屋内女子立刻起身,惊惧地喝问道:“谁?”

燕轻裘轻声道:“夫人勿惊,在下金陵燕轻裘,今日前来打扰,乃是有要事求教。”

只听屋内女子半晌无声,随后一声音苍老的女声说道:“妾身幽禁二十年,早已不通江湖事,尊驾怕是寻错人了。

此处乃是唐门别院,不是随意来去之地,我劝尊驾还是尽早离开,不要图惹是非。”

燕轻裘还未答话,慕容哀便笑道:“肖夫人不必多疑,我二人确无恶意,只是有些旧事要向夫人询问。夫人若能不

吝赐教,在下别的不能做,带夫人离开这囚笼倒是方便得很。即便夫人眷恋此地,也当为小姐作想。”

那女子顿时默然了,随后便听见门闩咯吱作响,有人自屋内开了房门。

只见一女子荆钗布裙,立于屋中,虽面目姣好,然而鬓边已有了银丝,脸颊消瘦,略带凄凉愁苦之相。她见了慕容

哀与燕轻裘,免不了有些忐忑,然而究竟不脱唐门女子胆大本色,向室内略做一请:“劳烦二位进来说话。”

两人道了谢,便迈入屋内。

这屋中虽桌椅齐备,然而却贫寒得紧,竟比寻常农家还要简陋,想来唐门圈禁之地,只给了平日里所需的衣食,别

的却多一样也不能了。

肖夫人对他二人道:“圈禁之人,屋漏家贫,拿不出什么待客,望尊驾见谅。”

燕轻裘忙施礼:“夫人客气了……蒙夫人不怪,延请入内,在下也不多搅扰,只是有几个旧事,若夫人知晓,还请

告知。”

“尊驾请直说。”

燕轻裘谢了,问道:“夫人可还记得肖春笛?”

肖夫人乍听之下,猛地抬头看来,双目中竟满是愤恨、悲凉之意。燕轻裘不由得放低声音,又道:“肖春笛当年习

练魔功,戕害同门,累及夫人及小姐,如今他又牵涉到一桩武林大案,若不弄清二十年前真相,恐今后还有大祸。

望夫人以大局为重,告知些许往事。”

肖夫人双唇抽动,半晌才道:“尊驾想知道什么?”

燕轻裘问道:“肖春笛何时开始习练魔功,夫人可还记得?”

肖夫人以手抚胸,慢慢在木凳上坐下,叹了一口气。这声长叹怨恨浓重,森森寒夜里竟然令燕轻裘也不禁恻然,想

来这唐茹以一门长老之女的身份跌落为罪人之妻,二十年青春年华尽数消磨在这囚笼中,对肖春笛自然痛恨入骨,

如今钩沉往事,实是情难自抑。

只听她幽幽道:“莫怨别家井底深,知人知面岂知心?妾身当年与那肖……肖春笛成婚时,他倒是忠厚老实,妾身

还暗自庆幸觅得良人,却哪里知道三年后竟是那般光景。”

“如此说来,肖春笛习练魔功夫人也是觉察的?”

肖夫人冷笑一声:“既然为他枕边人,怎会不知他异动?先前他倒也算体贴,对我知冷知热,一年后有了女儿,更

是关照殷勤。然而过了半年多,便开始深夜不归,问他去处,只说是研制新毒与暗器,或是有新武艺需多花气力。

我怜他是外姓子弟,在唐门立足不易,故而从不曾阻拦于他,还熬好热粥彻夜等候……然而后来他性子愈加古怪,

时时发怒,又全身冰冷,面带青黑之色。我只当他练功不顺,怎知他竟然发了疯……”

燕轻裘皱眉道:“在那肖春笛习练魔功前后,夫人可知他是否与什么人过从甚密?”

肖夫人摇头道:“他当时隶属内三房之暗器房,兼带了些机关房的差事,本就不需与外面什么人交往,所以稍稍走

得近的,都是唐门中人。”

燕轻裘奇道:“既然如此,那魔功’棉里针‘是怎样传到他的手中?在下斗胆不敬,请问夫人,听说唐门内藏不少

秘籍,就封存在主宅深处,莫非竟是从那里流出的?”

肖夫人更是摇头:“绝无可能!”

“却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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