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帮你。”阎狱把莫涯转个身让他看着他。
“怎么帮?”莫涯问完了心思一动,皱了眉头,再看看阎狱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恨恨的咬牙,“怎么样你才愿意帮……”
阎狱揉揉脖子:“没有热水洗澡。”
“……我去烧。”
“屋子里太脏了。”
“……我打扫。”
“我缺个小厮。”
“……”莫涯转身径直走向正屋不想理他了。
阎狱上前几步一把揪住他拽回来,手掌按在他的后心。
莫涯只觉得一股霸道强悍的气从后心冲进体内,将他全身的气息都激荡起来,腹中一处被这气息点爆了一样,猛烈的冰凉之气席卷全身,手脚都要冻僵硬了。
下一刻他已经飘在了空里。
就这么一刻,接着就掉回了地上,一屁股坐在那里。
“哎哟哼哼……”莫涯捂着屁股直哼哼,手脚还是冰冷有点僵。
阎狱俯下身,沉声:“去烧热水,收拾屋子,然后再继续。”
莫涯愤恨的看着阎狱一副大爷样走进屋子,转头喊浴桶鬼:“烧热水去!”
浴桶鬼歪着头看看小鬼,觉得他这个手脚僵硬不利索的样子没有什么杀伤力,施施然的划着浴桶出了院子。
“喂!喂……”莫涯目瞪口呆,现在连浴桶鬼都能欺负他了?
“盗虻……”转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盗虻。
“不行,”盗虻总是笑的这么厚道,“你做点活手脚活动着寒气运转的才能快。”
“……”
当晚。
“你要做什么做什么……啊!教我飞怎么还要这样!你又骗……放开放开……哎哟我的头……都怪你我才撞着头了!你……啊……”
盗虻很苦恼,这院子太吵了没法打坐。
阎狱满足的从莫涯身后把他抱在怀里,手还不安分的在他小腹上摩挲着。
“混蛋……”莫涯瘪着嘴一把拍开阎狱的手。
“我是帮你运气消化冰石提升修为。”阎狱说的很坦然。
“帮我运气的方法多了!”
“这样最快。”
莫涯气结:“你最好做的也快点!”
阎狱把他的身子按向自己,语气不是很好:“你不满意?”
“我……唔……”
盗虻再次很苦恼,这院子的隔音太不好了。
许久之后,阎狱更加满足的搂着莫涯,莫涯已经没力气斗嘴了。
“要去的地方,是地狱的入口。”
莫涯拍拍阎狱的手示意他正在听。
“记得我说过,生我的女人很低贱吗?她是蛇族的蛇妖。蛇族归顺地府,献给阎王四个蛇姬,她是其中最受宠爱的一个,可以说是盛宠,几百年时间一直受宠。后来生了我。”
莫涯转过身来看着阎狱听他继续说。
“我没见过她,生下我之后不久她就因为与蛇族密谋谋害阎王掌控地府的事情败露,被阎王杀了。”
莫涯点点头,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地府这么不受待见。
“我昨晚去查了当初的文书,蛇族全部投入地狱。”
“那你说那个女人?”莫涯问。
“第一次在虫族林中,我探察她的来历,她让我看见了一副场景,我当时觉得那场景非常熟悉,却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这段时间我常常想起那场景,始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也许是我幼时见过的但是并没有深切的记忆。那个女人对我的态度也很奇怪,所以我想到,也许她是蛇族当初逃生的……”
“即使是很小的可能,我也要去查清楚。”阎狱声音变冷,“我不会放过她。”
莫涯不愿意想起那个女人做的那些事,听着阎狱这样说也不接话,只是回抱着他。
黄泉水绕着鬼界外围流出后继续向东,一直到非常远的东方,倾泻入地狱。
那里是地狱的入口。
这里几乎完全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死气。你抬起头看不见天,虽然脚踏着地,但是你低头却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莫涯觉得站在这里浑身发毛,虽然这里离地狱的入口还有很远,但是这里给人的这种压迫感已经,这里时不时听到的凄厉的鬼声,已经让他很不舒服了。
阎狱牵起莫涯的手,用力的握着让他安心。
“你说的漆黑的地方,是这里吗?”
“是。”阎狱确定这种感觉不会错的,当初那个女人故意让他看到的场景就是这里。
莫涯很难想象,阎狱怎么会在一个无知稚儿的时候来过这种地方。
“你确定不是你长大之后来过?”
阎狱弹了莫涯脑袋一下,他来没来过他会不清楚吗。
“即使是地府的人,也不会轻易到这里来。在进入鬼界外围之时,生前做恶的鬼掉进黄泉,会随着黄泉水冲到这里,直接坠进地狱。”
这里很黑,但是其实还是可以模糊看清周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觉得失明了一样的陷入黑暗中,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变得敏感。
莫涯由阎狱牵领着他向前走,没有心情斗嘴打趣,只是安静的随着他走。
隐约传来水声,阎狱牵着他向水声走去,是奔流的黄泉。
他们沿着黄泉岸向前走,阎狱小心的牵好他,莫涯一直看着黄泉水,偶尔其中有几个鬼魂挣扎着随着水冲向远方,他们不再有轮回,生前种种终成死后报应。
沙漠里偶尔会有一些废弃的妖怪居所,在风沙日夜侵蚀下破败不堪。
一间破屋子的阴暗角落里,她靠墙坐着,体内有火在烧,是阎狱给她留下的伤,烧的她身体燥热难捱。
“恩……”呻吟出声音来,她受不住了扯开衣领衣襟,终于清凉了些,她盘腿打坐调息疗伤。
一道紫色的影子摇摇晃晃从屋顶的破洞里冲进来一头撞在地上。
“哟,受伤了?”她笑着招呼,手已经背到身后悄悄捏起法诀警惕着。
紫球从地上飘起来一点,转了个方向似乎是面对着她。
她站起身从阴影里走出来,边走边系上衣服前襟的扣子,她的身子很单薄,丝毫没有女人的丰腴,她的五官也不是妖艳那一路,只是嘴角一抿眼睛弯起来眼波流转之间全是风情。
“你别乱打主意,你想寄生我身上疗伤?”她捂着嘴轻笑,“你瞧你现在这样子,斗得过我吗?我给你出个主意,最近南边不少妖怪被杀了逼做厉鬼,吸了他们你一样可以疗伤,上次我建议你去吸了那个鬼,味道不错吧?”
紫球似乎在考虑她的话,半晌之后幽幽飘出破屋,她笑着跟着它走出去。
莫涯攥紧了阎狱的手,抬头看他发现他似乎也为这里的样子感到震撼。
这是地狱的入口。
其实就是地上一个巨大的坑洞,洞口比地府还大,黄泉水流到这洞的一边倾泻下去,成了一个瀑布,那些水中的冤魂被瀑布冲击直接坠落地狱。
洞不知道有多深,莫涯不敢探头向里看,只是那些从地狱里传出的鬼魂痛苦的哀号嘶叫声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上来的,在这洞口回声,散开。
阎狱向着洞口前进一步,莫涯拽住他。
“你在这里等我,”阎狱松开莫涯的手,“我要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当初的蛇族,有没有可能有人从里面幸存逃脱。”
“小心点。”莫涯听话的停在原地,不过还是不放心,一直紧紧盯着他。
阎狱越靠近洞口,心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就越强烈。
黑暗的,充满死气的地方。
是什么时候,有人带他来过这里,这种感觉印在他心里,到如今还能感觉到。
停在洞口的边沿,向下看去。
黑暗看不到底的深坑,隐隐可见在不知多深的洞底有幽暗的火光,那应该是地狱里的火。
“呃啊……”尖声凄厉的鬼叫从洞底传上来,在洞里形成回声一层层的荡上来。
黄泉冲着一批新鬼倾泻下去,几个鬼魂不甘心的死死抓着洞沿想要爬上来,可是洞沿上突然窜起狱火将他点燃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就化作一阵烟灰。
这里只能死,只能痛苦。
阎狱转身走回莫涯身边牵起他的手离开。
“不会活着逃出来的。”
第二十八章
沙漠西南边靠近山脉的地方,植物渐渐多起来不再是荒芜的无边沙砾。
贴着地面生长的诡异植物,细长的紫黑色叶子像触手一样在地上弯曲伸展,紧紧抓着地上的石头想要爬向远处,根却又紧紧抓着地下的泥土,自己束缚了自己又想释放,只是徒劳。
噗叽。鬼脚踩到叶子上转动碾碎,叶子里紫黑色的汁液溅的到处都是。
十数个面目可憎的鬼在这里聚到一起坐下,脸上都是一副痴傻的样子,茫然的看着坐在那边的厉鬼。
厉鬼甩干手上沾着的血,嫌弃的皱皱鼻子,妖怪太脏了,它们的血都是腥臭的,紫色绿色黑色,各种颜色的血混在一起不论味道还是样子都加倍的恶心。还是阎契的血香。伸出细长的舌舔舔嘴唇,厉鬼看着那十数个新鬼阴笑着,别怪我杀了你们,靠你们我才能换来他的血……
一个新鬼被低矮草丛中的什么东西突然吸了下去,引起周围几个鬼小小的骚动,厉鬼站起来警惕的看着那里。
然而突然的另一个方向又一个新鬼被吸进了地里。
厉鬼右手五指暴长,铁钩一样尖利的抓进地里那一处,向上猛的掏出来,却只有一把泥土。
这时又有两个新鬼先后中了招。
厉鬼豁出去了猛的一把豁开了附近的土地,将躲闪不及的几个新鬼也打飞出去。土地上被豁了一道口子,从那口子里一个紫色的影子急速的窜出来。厉鬼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那影子已经扑向了另外的几个新鬼,一接触到它们就哧的一下子将他们吸进了体内。
厉鬼心头一凛,向后退了几步,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掐住了脖子。
“别乱来,我指甲可是扣在你喉咙上,做了鬼再死一次,魂魄可就都没了。”
女人的声音嬉笑着,拂在耳际柔柔痒痒的。
可惜被她锋利的指甲扣在咽喉,厉鬼一点调笑的心思也没有。那个紫色的东西快的恐怖,一瞬的时间将那些新鬼全都吸食干净,停在了空中。厉鬼有种感觉,它在看着他,也许,它下一个目标就是他。
“这个别动。”女人在后面又说话,对着那东西说的,“留着他让他回去报个信吧,他身上有股味道,你闻闻,这味道你认识的。”
紫色的绒球幽幽的飘过来靠近他,但是对那女人似乎也不很信任,保持在一种警惕的状态。停在他身前一会儿像是闻了闻,绒球动了一下。
“闻出来了?这家伙身上有那个红毛小子的味道。”女人凑近厉鬼又嗅了嗅,“我知道你馋这味道,可他只染了他一点血气,吸了有什么用?放他回去,吓唬吓唬那个红头发的小子,多好玩?呵呵呵……”
紫球停在空里不动,像是默许。
女人推了厉鬼一把,厉鬼急忙跃到空中飞走,飞离时回头看了地上一眼,女人正仰着头看着他,厉鬼脑中闪过零星的几个片段,交缠的身体,少年凄厉的哭喊,雪白的身子在他身下被他虐上一道道青紫伤痕……是他?!
抬头看着厉鬼匆匆飞走,她想起刚才厉鬼回头看她之后惊异的样子,疑惑的想了想觉得没什么破绽,也就不再多想。
“喂,吃多了不好受吧?”侧膝坐在地上,她笑着招呼紫球,“你找地方调息,我在这守着你,怎样?”
然而紫球还是不动。
“啧啧,你这么个邪气祖宗,竟然顾虑我这个小女子,真让我受宠若惊。”女人受了笑,正色看着它,“我等着你强大起来,帮我收拾我的仇人。”
阎狱和莫涯回到鬼界外围的时候,盗虻已经等在那里了,迎上前来说阎王召见阎狱。
地府后殿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让人高兴起来的地方。
雕栏暗红的门窗,永远阴沉没有生气的走廊,偶尔能听到的就是阎王那里的鼓乐声还有男欢女爱的呻吟声。
今天的后殿一点声音也没有,静谧。
阎狱独自走在去往阎王卧房的廊道上,面色冷毅。他不喜欢来这里,但是他从来不害怕来这里。没有什么可怕的,他只是厌恶他,厌恶那个红头发的男人。
快要走到卧房门口时,有人从卧房里出来,伛偻的身子,难看的驼背,是师爷。
“差长。”师爷恭敬的垂着头。
阎狱从他身侧走过径自走进卧房,师爷又继续颤颤悠悠的向前殿走。
卧房里阎王披着黑绒的外衫,前襟敞着露出健壮的胸膛和小腹,他站在桌前手里拿着青瓷茶杯,听到阎狱走到他身后停下来,才回过头来。
“虫族以后就是你的,不受其他任何人的管束。”
阎狱和男人对视,清楚的从男人看出对自己一贯的蔑视嫌弃。
“出去。”阎王似乎是不耐烦再看他,挥手让他离开,自己走进了卧房里间。
“为什么要逼阎契。”阎狱冷声。
阎王停下来。
“不论你要做什么,我不是你的棋子。”
“棋子?”阎王回身,“我对你们,没有兴趣”
层层的帷幔挡住了阎狱的视线,他看不清男人侧首时脸上的神色。
阎狱走到前殿经过议事厅的时候,师爷从议事厅里出来,手里托着一卷卷轴。阎狱看了一眼那卷卷轴,脸上不动声色。
“这几日清点文件,老朽刚巧翻出了这一卷来,发现这卷卷轴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师爷将手里的卷轴递向阎狱,“这卷轴里记载的,是当初蛇族的事情,与差长也有些关系。”
“你想说什么?”阎狱并不接过卷轴。
师爷一直微笑,苍老的脸上那些皱纹在眼角堆积,挡住了眼睛。
“老朽私以为,差长也许对当年的事情有兴趣。”
“你‘以为’的太多了。”阎狱不再理会师爷,向门外走去。
“恭喜差长得到阎王器重。”师爷深深的躬下他伛偻的身子。
“主人。”盗虻一直等在院里,见阎狱回来后跪下行礼,脸上忍不住高兴的笑着。
“嗯。”阎狱单手扶起他来,“回虫族,加强战斗训练。”
“是。”盗虻正色答应着。
阎狱拍拍他的肩膀:“只是以防万一,不用担心。从北面绕路走,不要被人看到。”
盗虻点头,等阎狱进了屋子才转身走出院子,不从南面鬼来鬼往的外围正门走,却向北黄泉九层绕路。
鬼界外围的东侧是轮回河,欲转生再入轮回的鬼魂都在鬼差的押解下从南向东行,西侧居住着地府的鬼拆狱卒还有得到许可留下不去投胎的散鬼,只有北侧,孤零零的一个黄泉九层,不是想要冲进那九层里寻路去人间的,谁也不愿意过去。
盗虻敛着气息在黄泉九层外的土墙石堆间穿梭,闪身越过了一个石堆却看到绝对没料到会在这里的人,又急忙躲回来,还好他是背对着他,应该没有发觉。
“主人。”阴森森的陌生声音。
盗虻不敢轻举妄动,在石堆上找到一个缝隙,透过缝隙看过去,是个阴气很足的鬼,跪在阎契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