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调色板 上——繁华落地

要不是路天泽刚才已经看到海报上是什么，他几乎以为上面有赤身裸体的美艳女郎了。

“我睡哪儿？”路天泽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发现自己，只好开口。

两人同时回头，阿扬的是高兴，兴高采烈地指指一个下铺床位：“这里，这里。”

路天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上铺已经收拾整齐了，看样子是苏末的，因为异常的整齐干净，铺着白色床单，挂着淡蓝的帐子。

过惯了之后那种惬意生活，猛然钻进这么小这么破的宿舍，路天泽还真有点儿不适应，不由得研究了一会儿。

苏末倒是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了一眼路天泽，然后去书本里翻出一沓彩纸，开始折腾起来。

他拿着彩纸三两下折巴折巴居然很快就折了一朵紫色玫瑰，她把那玩意儿插到阿扬白色的蚊帐上，原本枯燥的白居然显得俏逸起来。

阿扬惊奇不已，抓住苏末的手：“你还会折这个啊？还会折别的吗？”

苏末想了想，又给他折了一只小狗：“来，送你。”

土黄色的小狗真的像模像样，呆呆的，很是可爱，苏末折的娴熟快速，也不知道折了多少次。

阿扬当宝贝一样拿走了，路天泽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脱口而出：“我也要。”

“好啊。”苏末微微一笑，并不犹豫，“你要什么？”

“随便，你会什么？”路天泽开口了才觉得自己奇怪，他想自己一定是被以前的事情影响了，因为……因为以前苏末从来不会忽视他而去跟阿扬那么亲热的。

苏末点点头，拽了一张嫩黄的纸，很快就折叠起来，路天泽看了一会儿，居然就看出那是一只鸟。

“BOSS，你真是手巧啊。”路天泽脱口而出，苏末安静地笑笑，指指桌上的小鸟，“还要别的吗？”

他问的安静，路天泽却瞪着他，像见鬼了一样。

“你知道我刚才喊的是谁吗？”路天泽试探性地问，他喊苏末BOSS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现在苏末可不应该知道！

难道苏末是有记忆的，但是隐瞒了他？路天泽浑身都僵硬起来，突然有点儿口干舌燥。

如果苏末真的带有记忆，那么隐瞒起来有什么目的？打击自己？还是要报复？或者苏末想伪装不认识自己，再也不跨入上辈子的漩涡中？

“他们更多的喜欢喊我苏少爷。”苏末还是笑，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声音也很平缓，“你要是叫BOSS也行，我觉得还蛮酷的。”

“酷是什么意思？”路天泽更加紧张，他也微微笑起来，把声线压到最低，“BOSS我们都说还挺潮的。”

路天泽其实对潮啊酷啊的也不是很分得清，但是他确实记得他们那会儿有段时间之后才开始用酷取代了潮，虽然他记不清具体时间，但是诈一诈苏末还是可以的。

“那是因为你逊毙了。”苏末回答，还是笑盈盈的，“现在不是流行说这个吗？”

路天泽瞪着苏末，心里疑疑惑惑，但是又觉得苏末说的有点儿道理，因为他自己真的记不清了，而且如果这个真的是有记忆苏末，装不出这么风平浪静吧？

要真是装的，苏末真他妈能问鼎奥斯卡影帝了。

他们之间波涛暗涌，阿扬倒是快活，拿着苹果问苏末：“你啃苹果吗？”

苏末摇摇头。

阿扬拿着苹果，像仓鼠似的，真的是啃，因为他是用牙齿在啃苹果皮，且还真啃得光滑均匀，苏末忍不住笑起来，拍拍阿扬：“我来，我来。”

他拈了一个苹果，快速削起来，路天泽盯着他，苏末的手修长好看，削苹果的时候动作都十分优雅，他每次住院都看，因此对苏末这个动作格外熟悉，现在再看，居然有点怀念的感觉。

“吃个苹果吧。”苏末居然没有把苹果给阿扬，而是递给路天泽，后者迟疑了一秒，还是接住了。

“谢谢。”路天泽拿着苹果，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以前他从来不吃，但是现在他似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而且他是真切的有些怀念那些苹果。

苏末站起来，把路天泽身边的箱子接过来，笑眯眯的：“你休息一会儿吧，我给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对了，我毛巾刚洗过，你去把汗擦擦。”

“什么？”路天泽脱口而出，这么温柔的苏末跟洪水猛兽似的让他别扭，“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会收拾么？”苏末叹了一口气，“你休息坐椅子上去，我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44：温柔的罪

路天泽拿着苹果发怔，苏末却不再讲话，打开了他的箱子就收拾起来，从他的床铺上就能看出来他确实是个会收拾的人，做事干脆利落，不一会儿就帮路天泽把床铺好了。

路姐姐整理的时候，为了节省空间，很多东西都是混乱着放的，路天泽看到苏末开始整理他的衣服的时候，终于忍耐不住了，把苹果放到桌子上，飞快地按住苏末的手。

“BOSS你还是歇歇吧。”路天泽挤出一个笑，“我自己来就好。”

苏末的手冰凉，这种夏季他们都浑身是汗，独独苏末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不要说汗，身上都是凉凉的，路天泽不由得多摸了一把：“谢谢你啊。”

阿扬啃完了苹果开始嘟囔，四处翻找：“苏末，苏末，课程表你拿了没有啊，给我抄一份。”

“拿了。”苏末把手从路天泽手里抽出来，走到桌子前翻了翻，找出一张纸，仔细看了看，“早课还挺多的。”

他抬头冲阿扬笑笑：“别抄了，早上我喊你起来吧，反正闹钟也叫不醒你。”

“你怎么知道我起不了早？”阿扬很是惊奇，拼命点头，“好啊好啊，你叫我起床好了，要是我起不来，你可以揍我。”

“你路上说的啊，说希望早上的课少点，必然是起床晚嘛。”苏末边回答他，边把桌子上的苹果扔进垃圾桶。

路天泽还没来得及细想怎么苏末又这么清楚阿扬的性格了，就被苏末的动作惊了一下。

不就是没来得及吃吗？犯得着这么大火吗？路天泽嘀咕，然后开始收拾衣服。

“你扔了干嘛。”阿扬看看垃圾桶抱怨，“好贵的，我妈买的，路上压坏了两个，她好心疼。”

垃圾桶是全新的，里面只有几张废纸，阿扬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了几次苹果，一副要进去捞出来的样子，苏末赶紧按住他：“我那儿多呢，等会儿送你。”

“我不是说要你赔。”阿扬的声音闷闷的，“好好的，干嘛浪费了。”

“刚才放久了，已经氧化了。”苏末淡淡说，“不新鲜的东西少吃比较好。”

阿扬还是委屈，他想了想，大概觉得不好再说苏末，就转头对着收拾衣服的路天泽抱怨：“你干什么放那么久啊，都坏了。”

路天泽蹲在地上翻着他的衣服，正在郁闷那些花花绿绿的款式，受此无妄之灾也有点儿无语，但是看着阿扬瞪大的眼睛又不好不回答：“我、我……我想放一会儿再吃。”

“好东西要及时吃掉嘛。”阿扬说，“谁知道你最后再来看的时候，它还是不是原来那样呢？”

穿了几年苏末选的衣服，路天泽觉得自己再看这堆花花绿绿的衣服都有点儿头晕，他甚至有点儿怀念那些款式简洁干净的衣服，这会儿再也不觉得苏末霸道的像个神经病了。

“知道了。”路天泽挥挥手向阿扬道歉，结束这段不知所谓的对话。

“路路你来了啊。”段恒推门进来，看到路天泽愣了一下，但是迅速高兴起来，他一直都是个很热情的人，把手上拿着的冰棒递给路天泽，“吃吧。”

怎么人人都喜欢往他手里塞吃的！路天泽想，正要拒绝，却看到阿扬盯着他看，眼睛认真的他发毛，于是他赶紧剥开包装袋，含在嘴里。

路天泽不是很爱吃甜食，好在那个时代也没有多少雪糕冰激凌，段恒给他的是一根红豆冰，看起来清汤寡水的样子。

红豆冰冻的像砖头一样，咬了一口舌头都麻木了，牙齿冻的都脆起来了，路天泽也咬不动，就干脆含在嘴里，反正他整理衣服，也腾不出手来吃东西。

“我请你们吃饭吧。”段恒的东西明显也收拾好了，活蹦乱跳地在屋子里窜来窜去，“我刚才去看过了，后门那一条街都是小酒店。”

阿扬的眼睛亮晶晶的，路天泽早看出来了，这是个标准的吃货，果然，他立刻点头：“好啊好啊。”

这一堆衣服也不知道怎么分类的，路天泽收拾的都快不耐烦了，他又不是不回家了，带这么多干什么，居然还有棉袄！

虽然知道是姐姐疼他，但是箱子里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让路天泽无比头疼，他天生就不是干家务的。最后干脆不叠了，把所有的衣服都一股脑儿堆到床上，再把洗漱用品什么的翻出来搁在地上。

“末末，你去不去啊？”段恒再问，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问路天泽，“小秦呢？”

路天泽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他还没想好怎么告诉苏秦他们跟苏末在一个宿舍！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和苏秦严格说起来就段恒这么一个朋友，可惜就是这么一个朋友，看起来也是跟苏末的关系更好点儿。

“这样啊。”段恒有点儿遗憾，“那就我们五个人去好了，陆唯一去实验室领材料了，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去。”

是吧，陆唯一后来是医生，应该是医学系的，路天泽想，点点头。

“喝酒吗？”苏末说，声音居然是贴着路天泽的，他看了一会儿，大概被路天泽收拾的本领打败了，又蹲了过来。

突然靠近的声音吓了路天泽一跳，刚才扔了苹果，他还以为苏末生气了，所以这会儿看苏末又过来不免有点儿怔忡，就呆呆地看着苏末帮他收拾，也没心思再细听段恒的话。

“喝啊。”段恒说，“想喝什么喝什么，现在又没人管我们。”

他笑得非常高兴，简直有点儿得意：“我们成年了诶。”

他肯定不知道，很多年后，他喝酒会成为习惯，路天泽想，甚至喝到厌恶。

这么一想，路天泽就有点儿萧瑟，很多年后，阿扬这个憨厚的少年会成为一个气质冷硬的男人，苏末会变得暴力的像个神经病，而自己和苏秦……简直就是活的丧失了自我。

“喝酒的话，就不许去。”苏末直截了当地拒绝，并且相当霸王，“明天还有课呢，闹腾什么。”

“我也不去。”路天泽用手去抽冰棒，想回绝段恒，但是他突然发现，冰棒拔不出来了。

因为嫌麻烦，他一直含着，这会儿才发现，冻的像冰块一样的冰棒因为贴着唇，已经粘到了一起！

“呜呜……”路天泽含糊地呻吟了一声，用力去拽，却感觉已经麻木的唇一阵疼痛，看来是连皮都撕开了。

苏末被他的声音惊了一下，也抬起头来，看到如此赶紧按住路天泽的手：“别动，流血了。”

段恒和阿扬都围观了过来，眼里又是好奇又是佩服，路天泽简直想撞死过去，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他怨恨地看了一眼段恒，也不知道这冰棒在冰箱里冻了几年，居然如此的冷！而自己也是个傻逼，居然就一直含着它！

“路路，你……”段恒笑的拍桌子，差点儿就要打滚了。“你到底几岁啊！”

苏末站起来去倒了一杯温水，又折回来，小心翼翼地倒到路天泽的唇上，段恒跟阿扬这会儿已经笑疯了，只有他还是很镇定的样子。

“别急。”苏末轻声说，“水浸进去就好了。”

他用手摸摸路天泽的嘴角，声线柔的不行，手指也是软软的，一瞬间路天泽居然觉得眼睛都花了一下。

水浸湿了唇后，冰棒果然松软了，苏末小心翼翼地把冰棒拔下来，他实在细心的很，动作轻柔又快速，拔出后迅速把手帕按到了路天泽的带血的唇上。

“你再笑！”路天泽朝段恒翻了一个白眼，但是后者显然笑的更利害了，一手捶桌一边大笑。

“小心点。”苏末摸摸他的头，细长的眼睛里含满了笑意，“凉的也别吃太多，对牙齿不好。”

45：谁在说谎

路天泽不去，苏末又说了些阻拦的话，陆唯一回来也说不去后，段恒就彻底歇了，趴到床上无聊地翻书去了。

路天泽到现在还没跟陆唯一讲过话，那家伙也一副不想跟他讲话的样子，沈郁地把一堆材料放在书桌上，声音简直有点儿痛心疾首：“你们敢相信吗！居然还有段考！”

“很好啊。”苏末帮他把书排好，笑眯眯的，“巩固学习嘛。”

陆唯一拍拍他的手，一脸阴郁：“你知道什么叫段考吗？”

“三天一个大段考，两天一个小段考。”苏末点点头，有点儿同情，“我听说了，不过好处是你以后肯定很优秀嘛，医生技术好的话，不是能救命么？”

“呜呜。”陆唯一欲哭无泪，“我要换系。”

苏末帮他把东西整理好，然后退开：“那你会更辛苦吧，你要先应付一年，而且成绩要特别好，还不如老实呆着呢。”

“是啊，你好好当医生吧，以后会有作为的。”路天泽也懒洋洋地插嘴，他一直在盯着试图化成温柔万人迷的苏末进行研究，这会儿已经完全被苏末的行为迷惑了。

陆唯一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讲话，跟段恒一样，也爬到床上去看书了。

“BOSS。”路天泽叫苏末，阿扬刚才下去买东西了，现在苏末终于一个人安静地坐下来了，“你说他以后会成为什么类型的医生？”

让他放弃试探简直不可能：“是外科呢还是内科，或者是……肿瘤科？”

“我不知道诶。”苏末站住，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我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啊。”

完全分不清到底有没有记忆，路天泽挫败地想，但是隐隐地又觉得苏末不对头，他记得苏末的少年记忆不多，但是怎么想都不觉得会是这么温柔到滴水的样子。

“还有事吗？”苏末问，“没有早点睡吧，明天早课。”

先不说苏末扑朔迷离的态度，就说这个狭小的宿舍路天泽能踏实睡觉就有鬼了。

苏家赞助的空调好像还没装好，所以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小电扇，路天泽躺在小小的铁床上热的一脸的汗。

苏末睡的倒踏实，路天泽幽怨地想，他的上铺安静的很，一点声音都没有，整个宿舍的人都睡着了，就听得到他翻来覆去的声音。

其实苏末知道不知道也没什么吧，路天泽想，如果知道苏末好像也不是很想让他知道。

他想起苏末死之前说的话，下辈子要离他远远的，心里有点儿难受，所以这个会温柔的苏末果然还是货真价实少年版的吧。

空气里热的不行，燥热的他浑身都不舒服，总是反复想那场火，他之前为了苏秦，什么都没来得及想，这会儿自信心想想，心里居然有点儿愧疚。

或者……苏末其实没有爱自己爱到想去死啊。

明明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却茫然的不行，既不想跟苏秦住到外面去，居然也不想跟苏末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