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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惊喜太多,所以路天泽在姐姐家看到苏末的时候居然不太惊讶,还有心思闲闲笑笑。
“你怎麽来了?”
苏末坐在沙发,正在跟阿灰讲话,
平日里间他都是冷冰冰的,但是哄孩子却是一把好手,阿灰笑的见牙不见眼。
“我看你玩具没拿,给你送过来了。”
阿灰手上正拿着路天泽昨晚才装好的玩具汽车,兴奋地挥舞着:“舅舅,你来了啊,
舅舅舅舅,叔叔说这是你送我的!”
路天泽心里咯!的一下,苏末已经去过他家了,会不会已经碰到苏秦了?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苏末的脸色,後者饶有兴趣地看着阿灰玩汽车,表情平静淡定,
没有一丝异样,又拿不准苏末到底是看没看到。
“杵在那做什麽,坐下来啊,姐在做晚饭。”苏末瞥了路天泽一眼。
看到他来了,姐姐都在厨房没出来,路天泽心里有数,姐姐肯定不仅仅是因为要做菜,而是恨苏末。
路天泽在外面晃荡了一天,现在情绪整理的很好,言笑晏晏:“你去我那了?”
“嗯。”苏末顿了顿,“留下吃饭吗?”
有他在,他留下吃什麽饭,全家都看着他吃吧。路天泽默默想,然後摸摸头发:“当然不,回家吧。”
於是是连跟姐姐招呼都没打的路天泽,又这麽草草地走了,只来得及摸摸阿灰的头。
“你哭什麽?”回去的时候车开了一半的苏末突然问。
“啊?”路天泽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没哭啊。”
为了显示自己没有撒谎,路天泽还用手抹了抹眼睛,笑起来:“你怎麽想起一茬是一茬啊,
说话也不说清楚。”
“阿灰说,说你钻在车子里哭,
怎麽了?”
苏末其实是个特别漂亮的人,尤其是认真的时候,皮肤雪白,睫毛长长,雪白的手搭在黑色的方向盘上有种惊人的艳丽感,但是一开口,空气里就冷冷的。
这小子还真“只”不告诉他妈妈啊,路天泽嘀咕。
“嘀咕什麽?听不见。”
“没什麽。”路天泽笑着应付,“你怎麽来找我了?”
“我正想问你呢。”说到这苏末反倒皱起眉头,“不是让你别出来吗?苏秦回来了,你昨晚没听到。”
“听到了,我有没有对不起你,你难道不清楚?”路天泽反问,语气倒平静,
“我从来就没怕过他回来。”
话刚完,人就剧烈往前倒去,要不是系着安全带,可能就要摔出去了,轮胎在地上刮出嗤嗤声,显示着停车之急。
苏末的声音也很平静,
完全看不出刚才马路杀手的风范来:“我确实没有对不起你,你们俩对不起我,仅此而已。”
“我也没有对不起你,更没有背叛你。”路天泽耸肩,声音倒是温柔。
“你没有背叛过我。”苏末下结论,眼神难得的有点黯淡,“你从来就没跟我一路,哪里谈得上背叛呢?”
路天泽没回答,苏末顿了好一会儿:”你还爱着他?”
路天泽回他一个微笑,看不出赞同,也瞧不出反对,只是苏末却瞬间懂了,因为他的眼睛一瞬间亮了。
“路天泽,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捏死你。”
“BOSS,你知道,如果你这麽做了,我没有什麽反对对方能力。”
苏末停了很久才潦草地点了点头,路天泽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我明天有事要出差,大概要两三个月。”苏末重新发动了车,神色冷峻,“公司那边你可以多休息几天。”
“好。”路天泽点头,从来不去问苏末的计划,哪怕是在苏秦回来的当口他也不想管苏末要去干什麽,於是是苏末也就只能跟着点头闭上了嘴巴。
就某些人而言,解释永远是多余,因为他想解释的那个人,对他的事情没有一点兴趣,苏末暴躁地想,然後把车速提高。
10.王见王
路泽天一向不是个讨喜的人,所以他再次跟苏末闹到不欢而散的地步他也不惊讶,只是心里默默地想苏末已经连着在他那边两天了,今天应该不会再跟他在一起找罪受了。
他们俩在一起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不是苏末气的揍他,就是自己烦苏末烦的发狂,这麽多年都没整明白,明明苏末也不舒服,怎麽就愿意跟他磕磕碰碰地生活了这麽久,甚至还付出了不少代价。
当然也不可能真为了身体,路天泽自己心里知道,他又不是身上带有罂粟,没有说苏末碰了一次就上瘾,而且苏末向来不杀手个重欲的人。
他还是为了那件事吧,路天泽靠在车窗上想,苏BOSS这麽些年都没能忘记那些耻辱。
两人都不讲话,车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压抑的路天泽烦躁,他忍不住将车窗打开将风透入,
凉凉的风吹入,
不
人果然舒服了很多,谁知道这舒爽只持续了半分锺。
“关上。”苏末头都不歪地命令。
“啊?”路天泽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从吃饭管到穿衣,
现在终於是连他开窗关窗都管上了?
苏末表情还是冷冷的,雪白的手指搭在黑色方向盘上秀气的惊人,连侧脸都有了几分柔弱:“你不是感冒了吗?再吹风你想发烧吗?”
“呃,谢谢。”路天泽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然後干笑起来,
“难为你还记得。”
苏末不睬他。
路天泽这时候却厚起脸皮来了,诞笑着拍拍苏末的肩膀:“BOSS,你看我真感冒了,你干脆就给我放两个月假呗,反正我在公司也没事干。”
苏末的肩膀稍稍动了动,
无声滑开了路天泽的手,路天泽锲而不舍,继续追问:“行不行啊?”
路天泽问话的时候,就爱拖长音调,
声线软软,苏末也不回答,就是抽空看了一眼路天泽,眼睛漆黑明亮,瞬间让路天泽闭上了嘴巴。
车子里再次安静下来,然後这次打破安静的是苏末的手机铃声,大概是在开车,所以他接的心不在焉又含糊,只听得嗯嗯啊啊,和最後一句“我马上就来”。
看来确实不会再住自己那里了,路天泽想,彻底地安静下去。
苏末果然耐不住,把路天泽送回小区後,连楼都没上,就匆匆交代了路天泽一句别乱跑就匆匆走了,看背影还真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路天泽有些悻悻,他今天心情不好,原本还以为又会跟苏末杠上,刚才讲话都带点挑衅的味道,谁知道苏末压根就没理。
这是M体质麽,路天泽想,然後才後知後觉地想到其实自己只是想发泄。
又见到苏秦了。
这话不是很准确,应该是他和苏秦又讲话了,虽然隔着手机,但是无论声音还是段恒的喊声都告诉他没听错。
苏秦回来干什麽呢,路天泽想,其实也不太有感觉,跟苏末在一起的前两年他心里还有点想法,
还会跟苏末大小声,如今,
已经很久很久不想苏秦了。
有些爱,再浓也熬不过时间的熬煮,一日一日,慢慢地熬成了灰,被风吹开,连碎末都没有。
慢慢地爬上来,钥匙还在车上。
楼道里最近装修过了,不知道怎麽换成了瓷砖,皮鞋踩上去咯吱咯吱,清脆又暗哑,很轻微的声音,但是在狭小的过道里回放,却无比的渗人。楼上有人,路天泽看到了阴影,那片阴影下场漆黑,像蛰伏着什麽秘密,但是他知道,这个秘密肯定不会是什麽好的。
稳稳地转了弯上楼,楼道上方在灯光的照射下,果然显露了出来,发色乌黑,皮肤皎洁,细长的眉毛微微蹙着,灯光打在长长的睫毛上,精致的像个幻影。
路天泽连一秒都没停顿,笑着招呼:“耐心变好了啊。”
从早上段恒给他打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苏秦居然还站在这里,路天泽都忍不住笑起来,以前他们俩在一起时候,路天泽迟到五分锺,都要哄苏秦很久很久。
回忆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倾泻,挖出一点,後面就源源不断滚滚来,包括路天泽想起苏秦走的那天,自己开着车追到医院去了,都没留下他。
苏家的两个少爷,大的苏BOSS耐心十足,折腾起来人来不惜一切代价,小的那个却总是不耐烦,尽管长了一张芭比娃娃般的脸,却总是暴跳如雷,毫无安静气质可言。
苏秦也笑,笑的很轻,他五官精致的几乎无可挑剔,完全看不出是三十几的人,不苏末气揍,笑起来薄薄的光影打在脸上,整个人都是暖暖的金:“你也比以前狠心了嘛。”
他们俩对视了两分锺,然後都收起了笑容。
路天泽这时候再次想起了苏末问他,
为什麽一直笑,这一刻路天泽突然发现问题了,因为笑的时候他可以隐藏他的情绪,譬如他僵硬的嘴角,
譬如他干涩的眼睛,而笑起来,他总是会觉得安全。
“不请我进去坐坐?”苏秦问,他的声音很低,声线华丽优雅,在狭小楼道里打着旋儿,十分的如沐春风。
路天泽摊摊手,
有点无奈:“我倒是想,可没带钥匙。”
路天泽想过抬头们再相遇会如何,但是事到临头他发现什麽也没有,苏秦还是苏秦,
他还是他,只是他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所以说,谈恋爱这种事情,简直就是他妈的最糟心的事情,以前真想不通为什麽要那麽执着他。
苏秦没有回答,下面却有人接茬了:“我有。”
苏末慢慢地走上来,晃晃钥匙又对苏秦笑笑,声音温和地真像个关心弟弟的哥哥:“既然回来了,你不先回家乱跑什麽?”
路天泽和苏秦都沈默着,只是前者是不知道说什麽,後者嘴角却含着笑。
“看着我干什麽,我又不是捉奸在床,不会揍你。”苏末斜睇了路天泽一眼,“还是没想到我又来了?”
我又不是傻逼,段恒会不告诉你麽?路天泽默默想,然後才懒懒笑起来:“BOSS,
你想揍我,我也没什麽意见的,你高兴就好。”
“你就是靠揍,把他留下的?”苏秦突然开口,手指按在墙上,指尖用力的泛白。
“是啊。”苏末甩甩手,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你看,他再喜欢你,也还我的。”
他把钥匙放到路天泽手上,嘴角拉出一个倨傲的弧度:“我今天就让们在一起,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能不能翻出个花来。”
11.何为叙旧
两人之间不要说翻出花来,草都翻不出来,苏末的脚步声都消失後,路天泽都没正眼再看一眼苏秦。
再浓烈的凝视只限於是一方时,看成望夫石也不会擦出火花来,路天泽一边开门,一边询问:“你进来吗?”
只是询问,其实既没邀请,也没送客,只是安安静静地走了进去,
把外套放在沙发上,回身看到跟进来的苏秦又淡淡提醒:“把门关好。”
放外套的时候,路天泽顿了一下,他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包蜡烛,有红有白,居然还有绿色,甚至还有女孩子气的香味,路天泽闻了一下,迟钝地想这该不是薰衣草味道的吧……
这些大概是苏末买的,房子原先布置的时候苏末很是精心设计了一番,
有红有白,而且口味又偏向中国,所以那些装饰品几乎都是古色古香的精致,唯有桌放了两个银烛台有点西方的味道,还被路天泽笑了很久。
他们俩口味差的远,在一起又不大讲话,去外面的机会都不多,不要说一起在家吃烛光晚餐了,所以那烛台亮归亮,却永远是空着。
和苏末之间没有浪漫啊……
路天泽叹了一口气,把蜡烛收到柜子里去,苏末肯定是为停电准备的,下次要是停电就算了,发现蜡烛不在了,大概会暴跳如雷。
客厅里的柜子很大,里面东西很多也很杂,但是都有一个特点,全部都是苏末送的,路天泽来者不拒,收了却也不用,都堆积到柜子里,有时候苏末会翻翻,翻到他特别送的东西,还会不高兴,甚至会默默把东西拿回去。
哪有送出去的礼物再收回去的呢,有时候路天泽想笑,但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他没必要得罪苏末,让自己被揍一遍。
“房子不错。”苏秦跟在他後面进来,环视着室内精致的装饰,嘴角似的笑非笑的弧度,“你品位提高了?”
“没有。”路天泽回答,有些不耐烦,“我还停留着喜欢骚包大红色阶段,永远比不上你们兄弟俩高雅贵气。”这麽说,苏秦果然闭上了嘴巴。
两人都在客厅里僵持了一会儿,直到门口响起了脚步声与钥匙声。
门被打开的时候,其实路天泽也不太惊讶,倒是有点郁闷:“你把话一次说全了成吗?”
苏末晃晃手上的袋子,面无表情地把东西放到门口:“晚饭。”
路天泽原本是打算在他姐姐家吃的,但是因为苏末只好又急急回来,晚饭确实没顾上吃,苏末大概也清楚路天泽急急离开的原因,也不点破,只懒洋洋地。
说完这句话,苏末就砰地把门关上了,路天泽嘀咕了一句:“果然是BOSS啊。”然後就默默把门关起来了。
路天泽说不上苏末怎麽今晚就想起来给他买晚饭了,无论这个举动是向苏秦示威,还是只是突发善心,路天泽都很感激,因为他真的很饿。
医生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可能会营养不良,其实他喝了下午茶,吃的东西还不少,但是却很快饿了,他想,他胃里面现在大概已经也被癌细胞占据了,因为那里像潜伏着一个饥饿的野兽,不断在嚎叫。
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左右衡量了一下,是先去上药还是先吃饭,斟酌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要是吃了一半,自己的衬衫突然见了红那就悲剧了,所以还是先去上药吧。
“他对你不错?”
“还行吧。”路天泽往浴室走去,犹豫了一下,又折回卧室拿了点止痛药,“作为一个性伴侣来说,他完美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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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天泽想过他洗澡完出来外面会怎样,譬如苏秦在翻他的东西,譬如坐在沙发上等,甚至可能脱光了衣服在床上摆出各种诱惑的姿势,各种各样,他洗澡的时候都想的很激情,甚至激情地来了一发,但是他肯定没想到,出来後,外面会是烛光微微的样子。
苏秦把路天泽放到柜子里的蜡烛都翻出来了,甚至还放了音乐,桌子上菜是刚才苏末送来,还热腾腾地冒着香气,让人食指大动,当然最美丽的风景,肯定是坐在依依烛光下托腮的美人。
路天泽的表情没什麽变化,黑色的眼睛里却泻出一星半点的火花,倾泻而下像燃烧的暗火,显得他陡然精神起来,好像又是那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了,虽然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怒火。
在原地站了片刻,在苏秦的挥手下终究还是磨磨蹭蹭地坐到了餐桌前
隔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你那麽像个女孩吗?都能弄出烛光晚餐来。”
路天泽说话的时候很轻柔,但是柔声讲话的时候却总是含着某种说不清的气势,事後苏秦想了很久,才想通那时候路天泽其实是真的真的在恨,那轻柔里含的是杀气。
“形式不是重点,内容才是嘛。”苏秦说,声音也很轻,小心翼翼地看着路天泽,他的眼睫毛特别长,在烛光下像是染了金边,小心翼翼看人的时候特别好看,翘翘的,像是怕一个眨眼就能把路天泽夹成碎末似的的。
路天泽点点头,然後开吃,苏末是个不吝啬钱的人,菜品丰富美味,关键是讲究,所以菜色都很有营养,跟医生吩咐的很像,除了那几道路天泽特别爱吃的辣口味的菜,别的都很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