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摇右摆 第一部+番外——左摇右摆

……

铜车马一号车有3462个零件组成， 1980年发现的铜车马坑是继兵马俑发现之後的秦陵又一重要考古发现。两乘铜车马的发现对於研究中国古代的车制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一号车重1061公斤，2号车重1241公斤。它们是 目前世界上发现最重的青铜器。被称为“青铜之冠”。两乘车的零部件达7000件之多，极为细致复杂。以2号车为例，有大小零件3462个，其中包括金质装饰737件，银质装饰983件， 最大的零件是龟背形的车盖，长达246米，面积约2.5平方米；最小的零件不足0.5平方厘米……”

陈子岚走在前面滔滔不绝的介绍著，清晰明亮的声音甚至招来了几个自助游玩儿的客人跟在後面。身边儿的关联耳朵里听著，眼睛紧瞅著每一处的简介，都傻了。

好容易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关联赶紧问，

“你怎麽对这儿这麽熟？比简介介绍得都清楚。”

“那是，你要是一年陪著无数来同学来这儿无数趟你也都背下来了，我当年为了省钱还考了个导游证儿呢。你以为我说的经常有同学来我们家吃饭是假的啊？”

关联琢磨琢磨觉得有理，不过……“哎，那横著今儿晚上咱妈不是特意找我吃饭啊？”

陈子岚都懒得搭理他，自己往前走了。

上陈子岚家之前关联坚持再回酒店整理一下仪表，陈子岚扭不过他，只能坐ＥＦ的ＬＯＵＮＧＥ里边喝红茶边等他。

不一会儿，看关联又恢复了一丝不苟的装束，陈子岚在心里窃笑。

出了门儿，陈子岚打车往家走，关联又开始紧张，

“不用给你家再买点儿什麽东西啊？”

“卖什麽啊，你从北京还带什麽来了？”

“那倒是没有，不过烟、酒、水果什麽的呢？”

“不用了。这些东西每年我爸的学生家长送的就吃不完，我妈还得送人呢。”

最终关联还是卖了束花带过去了。

一看就知道陈妈妈好久没收到过花儿了──或是说从来就没收到过？！

今天的热情尤胜前日，连陈爸的心情仿佛也好了一些。竟然会在饭桌上给他布菜了。

关联美得晕晕陶陶的，喝起酒来也放开了很多。最後酒壮忪人胆，竟然在饭桌上提出要拜陈爸陈妈为干爹干妈。陈妈感动不已，陈爸不以为然，借口问他平时的兴趣爱好把话题岔过去了。

初六到了乾陵的时候关联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直拉著陈子岚反复询问自己昨天表现的怎麽样，陈子岚的回应就是指指乾陵那著名的石碑，让关联一串儿问号。

下午去了附近的马嵬坡，其实那边儿有一大堆的这陵那墓的。看著这些，关联终於说出了这些天来陈子岚认为最靠谱儿的一句话，“其实人生在世就这麽短短几十年，还得保证别出什麽事儿。想什麽都没用，自己把每天过的舒舒服服快快乐乐就行了……我现在终於理解了为什麽我妈要改嫁的时候我奶奶支持她了。”

西安的冬天很暖，陈子岚站在那里冲著关联也笑得暖暖的。

第六十一章

晚上在尚德路吃水盆羊肉，汤很鲜，关联吃得不亦乐乎，冷不丁对面儿的陈子岚砸过来一句“你订的是哪天的票？”

“明天下午。”关联顺嘴就回了一句。

反应过来之後放下筷子，特认真的看著陈子岚，

“我还是希望能跟你一起回去。如果你还觉得我做的不够我可以继续待在这儿等你点头。你父母那边儿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承担──反正我跟我妈都说了。”

“你跟你妈都说了？”陈子岚瞠目。

“是啊，来之前就都说了。”关联老实点头。

“你妈怎麽说？”陈子岚紧张得把手都放在桌子上紧握住杯子。

“我之前也算跟我妈打过预防针，这次来之前什麽都说了。我妈说她那儿送报纸的小孩儿跟给她修水管儿的都是，她觉得只要是能踏踏实实的在一起，别的就别想那麽多了。”

“那你妈妈就没想著你为什麽不喜欢女的了？没想你以後不会有孩子？”

“她是觉得为什麽我突然喜欢男的了，我跟她说了你一大堆好话。至於孩子，那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现在‘丁克’家庭那麽多……再说我继父也一直没有孩子啊。”

“现在家长真的都这麽开放了吗？为什麽我妈也这麽说……”听完了关联的话，陈子岚喃喃自语。

“啊？你也说了？！”

关联激动得握住陈子岚的双手狠狠攥紧。

陈子岚吓了一跳，赶忙用凌厉的目光逼迫关联松开他的手并制止了他接下来可能做出的出格行为。

结了帐，关联激动的掏出手机就想给他妈妈打电话报告好消息，陈子岚赶忙拦住，带他到了酒吧一条街的德福巷。

俩人要了一瓶百龄坛，关联正琢磨著要什麽来配的时候陈子岚已经叫来了小妹给现金让她下去买了──出去买的价格当然比在酒吧里买便宜多了。

关联心里美滋滋的──他记得很久以前不知道从哪儿看见过这麽一句话，‘当一个女人开始想著为你省钱的时候，就说明她想著跟你好好过日子了’。陈子岚当然不是女人，但在这个时候代入一下也无妨。

俩人选的酒吧很安静，周围都没什麽人，关联继续著刚才的问题，“你跟你爸妈也说了？”

“刚才你干吗？没看旁边儿的人都在看咱？”陈子岚避重就轻，先是抱怨。

“谁看了？我没看见啊。”

“你没看你一抬头儿旁边桌上的人都滴沥咕噜的赶紧转头儿？西安人传统，俩大男人拉手他们受不了……”

“好好，知道了。赶紧说吧，你爸妈怎麽说的？”

“原来他们早就猜到了，因为ＢＲＡＩＮ……”

在关联的催促下，陈子岚低声告诉了他自己出柜的始末。

从初一晚上接到关联‘放送’的音乐开始，陈子岚就坐卧不宁。到初二晚上又在陈妈妈面前接到了电话，细心的陈妈妈主动询问‘为什麽接电话那麽半天你都不说话？’陈子岚把心一横，直接就说了──但是没说关联的事儿，只说自己喜欢男人，改不了了。

陈爸爸当然很生气，好在陈妈妈拉住了他，然後告诉了陈子岚一个压在他们心里好几年的事儿。上大学的时候是有不少同学来西安玩儿的时候上他家来过，尤以ＢＲＡＩＮ为甚──几乎每次放假都要来住上一阵儿，有时候还住在陈子岚家。所以陈爸陈妈对他也很熟。坏就坏在某一次陈爸出去应酬，深夜回家的时候看见ＢＲＡＩＮ在街角儿和一个男孩儿拥吻。陈爸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回来之後也没跟陈子岚吱声儿只是偷偷告诉了陈妈，俩个孩子这麽要好，ＢＲＡＩＮ喜欢男孩子也许自己儿子也有问题，随後经过观察二老确定ＢＲＡＩＮ跟自己儿子之间应该是没什麽的。两人觉得这事儿‘堵不如疏’，毕竟陈子岚是个要强的孩子，真挑明了不知道会做出什麽来。

大学毕业，陈子岚坚持留在外地工作，二老也想到了这层。有段时间电话追得很勤，但真找到问题还是有一次很晚了打电话过去陈妈隐约听到了旁边有个男孩儿的声音问‘谁啊’。陈子岚心里算算时间应该是ＭＡＸ。当然这话他不会跟关联说。

第六十二章

“反正就是我爸妈也别扭过，但知道我这些年在外面过得还可以，也没出过什麽事情。现在我都三十了他们也知道想掰回来是不行了。与其大家都痛苦不如试著接受……”

想起妈妈跟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的样子，陈子岚的眼圈儿有点儿红。

关联跟个孩子似的坐在旁边儿看著他──这种情绪是需要自己消化的。等他的心境慢慢平复了才小心翼翼的问，

“那……我呢？”

想到他的乌龙，陈子岚又笑了，“初三那天我妈接著老邻居的电话说有个男的拿著大包小包上谓婆家找我之後就问我是不是‘那个人’，我说‘还不确定’。”

“什麽叫‘还不确定’？你是不确定是我啊还是不确定什麽？”

关联十分不满，一口干掉一大杯，‘！’的一声顿杯子。

“就是没确定是不是ＭＲ Ｒ，”陈子岚白了他一眼，“我还没问你为什麽中午去我谓婆家晚上才来我家──专为蹭饭？”

“没有。我中午过去了没找到你就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头天想著要见你了一宿没怎麽睡，她说让我回去先休息一下，精神点儿能给你父母留点儿好印象……”

“那你妈还真……”

“哎，说正经的，你爸妈对我印象怎麽样？”

“不知道。”

“怎麽能不知道呢？我表现的多好啊？紧张死我了。”

“你就知道你紧张啊，你没看我当时都什麽样儿了？”

“你有什麽紧张的啊，你爸妈问这问那的，我生怕哪句话答错了就全瞎了。你也不给我点儿提示……”

“你知足吧！本来我爸是要跟老同事们聚会的，为了你来我妈生给叫回来了。”

“嘿嘿，咱妈还挺重视我……”

“可我们家是我爸说了算！”

“那你爸说我什麽了？”

“什麽都没说……找机会我问问我妈吧。”

“反正我妈都说了让我带你回去看看她。”

“为什麽啊……”陈子岚的脸有点儿红……嗯，喝酒喝得。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啊！”看见陈子岚霎时间拉下的脸，关联赶紧大著舌头改口，“不是……是骡子是马……还不是。哎呀，反正你明白。”

“关联，你知道你有时候特找抽吗？”

“抽吧，只要你能回来，怎麽著都成。哎你到底什麽时候回来啊？”

“再看看吧，总得等我爸妈点头儿了啊。”

“啊？那你爸妈要是不同意呢？”

“那我就跟西安找个让他们同意的。”这个笨蛋，陈子岚被气得恶从胆边生，狠狠的灌他。

出了酒吧门儿，俩人都晕晕糊糊的。

关联跌跌撞撞的在马路上撒酒风，陈子岚在旁边儿呵呵儿的笑，突然拉住关联，附在他耳边低低私语……

坐上在酒吧街趴活儿的出租车，关联卷著舌头，“师傅，ｘｘ酒店。”

“哎呦，喝了不少吧。”司机用西北普通话搭话儿。

“呃，是啊。我们明天就该走了，今儿好好喝一顿。”

“是吗？觉得咱这儿咋样？”

“呃，好……真好……”

俩人在那儿一搭一和的聊天儿，陈子岚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假寐，心里计算著这把他们当外地人的司机到底绕了多少路。

瞅著快到了，陈子岚突然用地道的西安话指责司机故意绕路的行为，说要去出租车公司告他。吓得司机一分钱都没敢要，把他们放下就跑了。

恶作剧得逞的俩人在马路上哈哈大笑，像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岚，我明天就走了。今儿晚上……你别走了。”

三更半夜四下无人，关联大著胆子拉住陈子岚的手磨蹭。

“不行，我不回去跟家里没法儿交待。”

“嗯，我不管，我喝多了。”关联找辙借酒装疯，拽著陈子岚往大门儿走。

“……没错，你是喝多了。这是商场的门儿，早关了。酒店的门儿在後面。”

第六十三章

第二天关联是渴醒的。说实话昨天喝得并不多，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绷紧的神经终於放松下来了让关联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看看时间，虽然当天请人吃饭有点儿那个，但如果算是回请的话……

“喂，子岚。今儿下午我就该走了。那个……我想著今天中午请你全家吃个饭……毕竟，在你家吃了好几顿的……”

“不用了。真的，我爸今天也不在家。”

“那我下午走你送我吗？”关联觉得自己有点儿像小媳妇儿，甚至有多看一眼是一眼的感觉。

“嗯……我下午要陪我妈出去，就不去送你了。”

“那……你什麽时候回来？”

“你等我电话吧。”

“……你一定会回来？”

“你……等著，好吗？”

关联就这麽带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到了机场，直到坐进吸烟区，关联还有转身儿回去找陈子岚的冲动。

手机响了，‘是不是他？’关联一阵激动。

拿出来一看，不认识的一长串号码。

“头儿，我是ＪＵＤＹ。我这边儿出了点儿天气问题，飞机不能飞，得晚一两天回去了。”

“啊，是吗。那我先给你两天假，一旦行程确定了马上通知我啊。”

“好的，我会的。”

一阵机场的背景音乐传来，关联似有所动，

“喂喂，ＪＵＤＹ。”

“啊？怎麽了？”

“你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要经香港转机？”

“是啊，怎麽了？”

“你听著，我给你多放几天假，你给我……”

挂了电话，关联想起了那句‘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不管怎麽样，按自己的心，做想做的事吧。

接下来的日子不能说是度日如年也好不了多少。

陈子岚那边杳无音信。

关联不想去催问什麽，几天来的古城巡游让他在一定程度上了解了陈子岚生长的地方的传统文化和固有理念。

就算他妈妈不干涉了，他爸爸呢，爷爷呢，其他人呢。

他相信陈子岚也在为了他们的将来苦苦支撑，而自己目前能做的就是什麽也不说──谁说沈默不是一种支持。

关联继续著每晚的‘音乐放送’，他相信陈子岚能够明白他的心意。

即使没有只言片语的回音，他也觉得，就像歌里唱得那样，‘如果这是梦，我愿长醉不愿醒。’

一切对关联来说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著。

直到他接到了那个短信，‘我明天上午到京。’

关联没有再打回去，而是查询了航班情况，从西安飞来的第一班开始就在机场等。

第二班，关联在闭路电视中看到了陈子岚的身影。

捧著百合，他突然间有点儿心酸，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著陈子岚出闸，轻轻便便的一个箱子，送花、他接了。没有拥抱、没有激情，什麽都没有，简单的仿佛是同事、只是同事。

上了车，关联仍旧什麽都没说，只是一门心思的往前开，反倒是陈子岚憋不住。

“……哎，你家那老房子拆了吗？”

“还没呢，怎麽了。”

“……没什麽。就是觉得……那种房子，适合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