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摇右摆 第一部+番外——左摇右摆

说到“吃”，关联认为自己很有发言权，甚至可以说他选择从事餐饮业的初衷就是因为喜欢美食。

从小在北京长大，虽然後来离开了很多年，但直到现在他也把搜罗好吃的餐厅作为自己平时最大的爱好，在朋友中间也以“餐饮活地图”自居。

虽然跟陈子岚在一起吃过饭──酒店工餐，但那也只是看得出他吃东西不挑食而已，具体喜欢什麽口味儿，任凭关联多年的工作经验也摸不出什麽来。

但看著陈子岚这细皮嫩肉、注重打扮的样子，应该是喜欢口味清淡一点儿、环境好一点儿的吧……关联在心里把适合的地点又过滤了一遍。

陈子岚没工夫考虑这些，他在忙著把俩人的东西分别装好，小袋儿塞大袋儿里。

一次大采购，还是省了不少钱的大采购让他的心情很舒畅。

“跟你走了这麽大一圈儿，我腿都遛细了，咱晚上去好好吃一顿吧，我请。”

关联说的也都是大实话，中午随便吃的那点儿东西早没了。

“是吗，不过我也有点儿饿了。走吧，我带你去吃我们老家的好吃的，我想喝那儿的酒了。”

听了前半句，关联挺高兴的。可是他後面又说要去喝酒？

关联这心里开始合计，

自个儿开著车来的，喝酒是肯定不行的。

让他一人儿跟那儿喝自个儿在旁边儿看著，那也太不爷们儿了。

劝他换个地儿，看他那麽开心……这话还真说不出口。

得，车先扔这儿吧，谁让咱喜欢他呢。

陈子岚还真忘了关联是开车来的这事儿了，拉著关联提著大包小包在马路边儿打车奔东二环。

“食唐？”看著粉色大招牌上的店名，门口戳著的兵马俑塑像，任谁都能猜到这是一家陕西馆子吧。

他不是说是他们老家的口味吗？看著隔壁餐厅“客家菜”的大招牌，关联心里嘀咕──走错了吧。

没等关联张嘴问，陈子岚已经兴冲冲的往里走了，门口的小妹看见他也是亲切的“来了？今天几位？”

“亮位麽（两位），先给赞倒杯碎（献给赞倒杯水)，栽拿瓶啤酒，要并地啊(冰的）。”

看著陈子岚一边熟门熟路的往里走，一边随意的跟小妹交谈，关联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时间还有些早，店里还没什麽客人。

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看著店里漆成红色的桌椅板凳，旁边墙上挂著的“关中八怪”剪纸，

关联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你是陕西人？”

“是啊，则是俄乡党开的（这是我老乡开的），威道补错呢俄跟你索。”

置身於自己熟悉的环境，陈子岚随意的用方言回答著。

俩人都愣了一下。

“哎呀，我说陕西话你听不懂是吗？”

无奈的点点头。

“哈哈，其实陕西话很好懂的，只要我不加什麽俚语说慢一点应该都听得懂。”

语气又奇迹般的回到了甜甜糯糯的南方口音。

也许是吧。但之前认为他是南方人的想法根深蒂固，一时之间真的无法把眼前白净纤细的人和印象中彪悍粗犷的西北男人联系起来。

“那个……你真的是陕西人啊，看著不太像。”

“怎麽不像了。”

“嗯，”本著不懂就问的精神，“陕西人都这麽白吗？”

“啊？哈哈。其实你去西安看看就知道了，关中的男人大部分都是很白的。”

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关联深深的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羞愧。

茶水倒上了，啤酒也拿来了，陈子岚也没客气，拿过菜单问了问关联没什麽忌口能不能吃辣就砌赤哢嚓的点起了菜，末了还跟小妹嘱咐了一句“七跟立司所一声，叫他跟俄朵方辣子。”（去跟李师傅说一句，叫他给我多放辣椒）

“朵方辣子喝？”小妹重复了一遍。

陈子岚点点头。

最後几个字应该是多放辣椒，关联听懂了，幸亏没提议去吃什麽淮扬菜。

不一会儿小妹抱过来一个小坛子，往陈子岚面前的玻璃杯里倒了满满一杯奶白色的液体。

看出了关联眼睛里的疑问，陈子岚主动告诉他，

“这是稠酒，你要不要也喝点儿？度数不高。”

凡是爱吃之人首要的一点是要有什麽都敢尝试的勇气，这一点关联具备。

所以尽管那东西看起来稀不稀稠不稠，颜色也跟他以往所见过的国产酒有极大的区别，关联还是毫不犹豫的让小妹倒了一杯。

小心的尝尝，有点像醪糟的味道，喝下去之後的感觉有点像米酒，但又有区别。

看著关联喝得小心翼翼的，陈子岚笑的呵呵的。

“怎麽样？其实热过的更好喝，不过今天太热了。”

一口倒下去半杯，笑盈盈的给关联解释。

面前手撑在膝盖上喝酒的陈子岚突然间让关联有了大马金刀的感觉。

有点赌气似的像他一样两口干掉杯子里的酒。“不用，这样就挺好喝的。”

“是吧，我在北京吃过的陕西馆子里就这儿的稠酒是自己酿的，那些带包装的简直没法喝。”

若无其事的又给自己叫了一杯，笑得仿佛有点挑衅。

“是吗，那我可得多喝点儿。女子！”学著陈子岚叫小妹的称呼，“再来一杯。”

西北男人了不起啊？

就这样，当阴魂不散的BRAIN拉著曾航乐呵呵的进来的时候，俩人桌上的一瓶“太白”已经快喝完了。

第二十章

BRAIN和曾航进来的时候店里的人已经很多了，由於曾航不抽烟，BRAIN本来是要拉著他往无烟区走的。

“哎你不跟你那朋友坐一起吗，他今天穿的可洋货。”

操著半普通半陕西话的老板叫住了他们。

经常跟陈子岚到这儿吃面，连带的BRAIN也跟这儿熟了，自己也经常带些狐朋狗友过来尝鲜。

“我朋友？谁啊。”BRAIN愣了一下。

好容易约曾航出来，可别又碰上什麽“熟人”。

顺著老板的一指，BRAIN笑了，“小航，咱过去拼桌子吧。”

“Ellen，跟这儿喝酒也不叫我们一声儿啊。”

跟男人坐一块儿这麽喝啊，看来自己的好哥们儿终於想开了，brain心里这叫一高兴。

关联背对著他们，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立马就想起来了──这不是上次在pub里跟陈子岚很亲昵地那个人吗。

近看更帅，就是那眼神儿太飘，简直就是桃花眼──关联心中暗生警戒。

brain过来的时候陈子岚在专心的教关联掰馍（西安人吃羊肉泡馍都是自己把烤好的白馍掰碎，而且如何掰很讲究，被西安人认为是自己的饮食文化），本来是只想过来喝点儿稠酒的，逗关联喝也是看他那严肃的样子好玩儿。但没想到几杯下肚精於此道的关联咂摸出了味儿还真品出了点儿道道儿。和大部分陕西人一样，陈子岚也有‘别人夸自己家乡的东西就好像夸自己一样高兴’的毛病，一高兴就又要了瓶‘太白’跟关联喝上了。(‘太白’之於西安人恰如‘二锅头’如北京人，也是高度酒）

看见BRAIN来了，陈子岚赶紧又叫小妹拿菜单过来，西安的小吃很多，关联也有兴趣多尝尝，他正愁俩人吃不了点多了浪费呢，这下正好。

没等陈子岚介绍，憋著一肚子坏水儿的BRAIN已经开始拉著关联自我介绍了──如果JUDY在这儿的话，她一定会觉得这个场景非常眼熟。

关联介绍自己的时候也是留了个心眼儿的，他说自己是陈子岚的“朋友”，想看看BRAIN的反应。

BRAIN一听就明白了，陈子岚的朋友有几个是自己不认识的，面前这人说话时的态度让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对自己有戒心──肯定是为了ELLEN。

见著我这种大帅哥儿哪个男人会没有戒心呢，暗爽一把。

嘴里还故意的“朋友？ELLEN，你什麽时候认识了这麽个帅哥儿也不给兄弟介绍介绍认识。”语气要多轻佻有多轻佻。

陈子岚一听就知道BRAIN又想歪了──自从自己跟MAX分手之後，BRAIN一有空儿就想拉著自己出去，逮著个喘气儿的就要介绍给自己。明白BRAIN的意思是不想自己寂寞，怕自己想不开，但现在自己真没那些念头。

“你今天一个人过来吃面啊？”

“没有，我跟小航，他说想吃面了问我知不知道哪儿的好吃我就带他上这儿了。”

“那曾航呢？”实在没法儿像BRAIN那麽厚脸皮‘小航小航’的叫，虽然他知道曾航比自己小的多。

“他上厕所了。”

无力去干涉BRAIN和曾航之间的事儿，但自己这边的事情还是要澄清一下的，趁著曾航没回来，陈子岚赶紧解释，

“还没介绍，关联是我同事，我们酒店的餐饮总监。记得上次咱们在酒吧碰上的那个JUDY吗，那就是他的下属。”

关联听到陈子岚这句话之後的感觉就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

能混到今天关联相信自己看人还是有一定观察力的。虽然BRAIN表现的举止轻浮但关联还是能从他坐下之後的小动作上看的出来他的家教是不错的。

根据他们刚才谈到那个‘曾航’的时候的表现，再加上上次在PUB里自己的观察，关联相信陈子岚跟这个BRAIN之间是没什麽的。

可陈子岚刚刚的话明显就是在撇请跟自己的关系。把自己跟JUDY摆在一起？

可JUDY是女的你喜欢的是男的啊。

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同事”吗？

你答应陪我出来买东西、带我来吃家乡菜就是不想让我把你的事说出去吗？

关联心里霎时间涌上了无数念头，每一个念头都指向一句话──你就是他一同事。

多情却被无情恼──关联懂的诗词不多，现在这句词的意思他真是完全领悟了。

即使关联皮肤黑，陈子岚也看出来了关联的神色在自己说过那句话之後一下子不对了。

自己没说什麽啊，刚想问一声，曾航回来了。

又是一番介绍。

关联应酬的很勉强。

曾航年纪虽小，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点儿的，更别提是人都看得出来关联魂不守舍。

看看陈子岚，陈子岚也一头雾水的样子；

看看BRAIN，BRAIN自动把自己探究的眼神当作秋天的菠菜，兴致勃勃地给自己加菜，“这儿的面皮特别好吃，里面的面筋是水洗的，你尝尝，还有这个菠菜糕，要蘸著这个吃。”

陈子岚又回想了一遍，还是想不出来究竟怎麽回事儿，刚才还好好儿的啊。

只能学著BRAIN的样子也给关联布菜，

“这是西安特产的腊牛肉，跟别的地方的做法都不一样，我在外地上学的时候最想的就是这个。”

“尝尝这儿的肉加馍，主要是吃他那馍，比外面的都强多了吧。”

自己都觉得自己语无伦次。

“关先生这麽年轻就做到餐饮总监真是能干啊。”看著陈子岚那样儿BRAIN终於张嘴了。

“哪里，就是赶上这机会了。叫我关联就行了。大家都是朋友没必要叫什麽先生。”

“哈哈，那你之前在哪儿做啊。”

“我之前在武汉的XXX酒店。”

“澳，我知道那家。都是法国人管理的啊，不好进吧？”

“嗯，因为我之前在法国上过学，所以能沾点便宜。”

啊？怪不得他法语说的很好的样子。

一直没想起来问，还是。

BRAIN的确会聊天，而且他认为聊天助兴的最好工具就是酒。

可是今天他开了车，而且这里门前的停车带是临时的，车子不能过夜。

但他不介意哄著大夥儿喝酒。

这个关联自己看著很顺眼，家教不错又谦虚。瞧他看ELLEN那眼神儿，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打的是什麽主意。同事？开玩笑。

就是有点儿木，这点都跟ELLEN很像，哈哈──不过没关系，BRAIN认为酒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叫了一瓶高度的西凤，酒过三巡大家的话匣子都打开了──当然BRAIN不喝酒话也多，有他在气氛永远都是活跃的。

拉著关联聊了一会儿，知道了他的家人都在法国，这边儿就他一人儿，BRAIN觉得很满意。

做GAY就怕家人跟旁边看著，一发现都得闹得鸡飞狗跳。

陈子岚在跟曾航聊──虽然俩人是室友，但自己经常倒班儿，曾航也早出晚归，周末也经常不在，交流的也不多，就知道他是学计算机的，在一家小公司工作。

这下一聊，发现他工作的也不怎麽如意。想转行也不知道做什麽好。

周末的时间他在上学，学什麽他却不肯说，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样子。

问BRAIN，他也说不知道。

酒劲儿上来了，陈子岚拉著曾航“言行逼供”，没给曾航灌晕了自己反倒有点儿多了──毕竟之前喝了半瓶‘太白’了。

看著陈子岚摇摇欲坠的样子，BRAIN自告奋勇扶他去洗把脸。

起身儿的时候故意看了关联一眼，不出所料的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抹关心的神色。

恩，跟自个儿想的一样，他肯定是看上自个儿哥们儿了。

看著陈子岚在水池猫腰洗脸，知道洗手间里没人之後，brain靠在旁边点了支烟，

“哎我说，你跟那关联怎麽回事儿啊？”

“没怎麽啊，就是同事。”

“你少跟我这儿白活（胡说八道，忽悠），我认识你这麽多年也没看你跟什麽同事出来过。”

“真没什麽，就是他想叫我帮他挑衣服，所以今天一块儿出去逛街了。”

“他是吗？”

“不是。”说这话的时候陈子岚有点儿犹豫，仿佛为了跟自己证明什麽似的，“他原来有过女朋友，还有……上次那judy，酒店都传他们俩好……过。”

judy？想起了上次那个女孩儿，“那妞儿喜欢你吧？”

“嗯……我知道。可你知道不可能的。”

“怎麽不可能，反正就是找个女的嘛，就带她回去呗。我看靠谱儿。”

“你别闹了，以为人人都像你啊？”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比她大好几岁呢。”

“可咱看著嫩啊。不说谁知道你三张儿了？”

跟MAX分开後，眼见著陈子岚越来越不自信，跟个老头子似的。

回想上学那会儿，陈子岚是有名的美人儿，又会玩儿，多少人哈著他……

打住，总回忆是变老的前兆。

“那按你说的，JUDY跟那关联好过，她现在又喜欢你，那你们俩怎麽走一块儿的啊？”

“我也奇怪呢，他应该也知道JUDY现在对我……可还老找我说话，别是不甘心吧？”

BRAIN翻了大白眼儿，真想问问MAX这几年喂陈子岚吃什麽了，简直是罐里养王八──越长越抽抽！越长越傻。

一把拽住还在那瞎琢磨的陈子岚，“得了，我看你也喝的差不多了，咱走吧。我送你回去。”

出来坐回桌子，对於他们离开这麽半天，曾航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反倒是关联……

BRAIN确信自己没看走眼。

“来来来，大家杯中酒啊。”BRAIN端起手中倒著果汁的杯子，一点儿没有什麽不好意思。

“你也好意思说，就你没喝。”曾航的脸也开始红了，不满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