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盐(出书版)+番外 BY 樚镉壤?

作者:  录入:02-12

「很难说喔,那种事。」

「我知道的,久留米不是那种……对久留米来说,我,该怎么说呢……那个……」

鱼住动也不动,寻找适合的言词。就像超过数据容量上限的计算机冻结在那里。

对久留米来说自己是什么?

反过来想,对自己而言久留米又是什么?

至今都用「朋友」这个方便的词汇所包装的本质,似乎快看清楚了。究竟是什么呢,鱼住毫无头绪。

不知道。

该怎么描述这份心情才好?

胸口疼得让人以为是心肌梗塞。

找不到适合的言词。对原本就不是靠嘴巴活到现在的鱼住而言,根本无法用嘴巴说明自己现在的状况。

语言还真是没用的东西。

鱼住只能叹气。

滨田以手托腮,像观察一样眺望着他的姿态。

「大家都管那个叫恋爱啊!」

威风凛凛的站姿,嘴里叼着烟的玛莉叫道。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啊!那个孩子,笨到这种程度反而令看的人觉得神清气爽。久留米也是笨蛋一个。虽然我老早就

知道那家伙有时会堕落成超级古板的男人,可是,那是怎样,就连时下的色情按摩小姐都能接受用手指插进屁眼里了,

还在那边怕什么啊,真是个笨蛋。」

「玛莉小姐……大白天的在马路上说屁眼之类的话不太好喔。」

滨田察觉到刚刚擦肩而过的中年上班族投过来的冷淡视线,苦笑道。

玛莉将烟雾同时从鼻子和嘴巴呼出,并迈步前行。她今天走路速度很快是因为没有穿高跟鞋。

「尽管如此,你今天的装扮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呢。」

「是吗?反正老师对我的印象就是酒店俱乐部里的应召女郎吧?」

「嗯……满接近的。」

「诚实不见得是好事。知识分子全都是一个样。」

「我希望你别再叫我知识分子了。」

「你讨厌被这么说吧。」

「讨厌。」

「所以我才要说啊。」

玛莉得意地笑着。

上次还留到背后的头发现在一刀剪断,留成连耳朵和脖子被晒黑也毫不惋惜的超短发型,而且还染成橘色。亮粉红的针

织配上黑色牛仔裤,玛莉的修长双腿非常引人注目。披着的衬底外套是迷彩图案。

罩在上面的是黄色的人造皮草大衣。滨田看到那件大衣就会想起小鸡。

「总觉得……你的装扮像边上设计学院边参与乐团活动,而且在街头时尚杂志打工的学生。」

滨田的意见非常贴切。用紧身连衣裙包裹住身体,在银座或青山的酒店打工的玛莉,跟现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这只是外表,内在还是平常的玛莉。

「我可没有在赶流行喔。」

「可是很适合你。」

「因为我是穿什么都好看的美女。」

「这我不否认。」

「像这个时候要给予强烈的肯定。」

穿着制服披着外套,状似出门跑腿的上班族女性,瞄了玛莉一眼后马上移开视线。现在大概是下午两点左右吧。

晴朗的冬天,今天是个好天气。

滨田不由得仰望天空,正好他也想转换心情。自己常常窝在研究所里埋头苦干,这点鱼住也一样。

「鱼住抱怨说你都没和他联络,还说你的住所很不固定?」

「是啊。」

「他最近的样子实在很奇怪,找个时间再来看看他吧。」

「不要。刚才的话让我很不高兴。虽然我喜欢鱼住,但我讨厌当恋爱向导,而且对象还是没有自觉的家伙,让人厌到不

耐。」

玛莉到研究所找鱼住,很不巧的鱼住却去国会图书馆找数据所以不在,因此滨田就代为接待这位客人,请她吃午餐。

「你说的恋爱,是指鱼住爱上久留米吗?可是,那能叫做恋爱吗?因为……」

滨田降低音量。

「迷恋上手淫的想象对象,那称不上是恋爱吧。」

「不该只针对那部分来说吧。」

「那真正的恋爱是……」

「你很吵耶老师。所以理组的人就是这么麻烦。语言不是化学反应,所以不会每次都产生同样的结果,那个是爱这个是

情什么的,别用这种说法好吗?」

「可是鱼住恋爱了吧?」

「是啊。」

「那是基于什么样的事实而得到的观测结果?」

玛莉用夹着香烟的手指着滨田,皱起端正的容貌。擦上唇蜜的嘴唇让人想起鲜嫩欲滴的水果。

「真是唠叨的理组人。因为我认为他恋爱了所以就说他恋爱了,因为是我说的所以绝对没错,因为这个世界是以我为中

心来运转的。」

啊哈哈,滨田笑了出来,不过同时也理解了。或许就如同玛莉所说的。

那个,一定就是恋爱吧。

只是当事人没发现。

进入午餐时间会人挤人的店里,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玛莉毫不吝啬地对着服务生露出笑容,因此得到了免费的葡萄酒。

「这是鱼住的初恋吗?」

「大概吧。」

「……这样的话,我也爱上鱼住了吗?」

「那不一样。」

玛莉不加思索地否定。

「滨田先生只是在瞬间爆发出感官上的情欲。」

「好过份喔。」

「因为你对没喝醉的鱼住什么反应也没有吧。」

「是的。还不如说,抱他会觉得很可怜。」

一这么说,玛莉的视线就从菜单上抬起。

「我会说老师跟我是同一种人。」

「那是?」

服务生前来点菜。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同样的主菜,还有同样的甜点。

「那是什么意思?」

滨田又问了一次。

「被鱼住吸引的人类,一开始几乎都是因为他的外表,这能理解吧。可是那孩子的内在是那付德行。因此跟任何人都没

法长久来往。只想玩玩的人是不能当他的对象的。了解他的性格还能继续跟他来往的人有两种。」

滨田默默听着。老早过了中餐时间的店里只剩下另一桌的情侣在用餐。

二个是我和老师……响子也可以加进来,是连鱼住那倒霉到极点的噩运都吸引自己的类型上。

「倒霉?」

「对。那家伙的倒霉就像体臭一样沾染在他身上,只有一部分的人能理解。就算对鱼住的过去不甚了解也能理解的人,

仿佛能共有他痛苦的一部分,但这是很危险的。」

「他是……不幸的吗?」

虽然这么说,但滨田能理解。

至少鱼住不能说是幸运的孩子吧!他不是那种了解亲情,被守护过的小孩吧。

「说不定倒霉和不幸是不一样的,不过。嗯,他是个跟幸福这种东西无缘的男人。」

「……或许吧。」

滨田朝餐桌吐出了带有葡萄酒香气的小声叹息。

「我也并非了解鱼住的全部。」

玛莉玻璃杯里的酒只剩下一半。

「你知道鱼住没有双亲吗?」

「嗯,是车祸身亡的吧。哥哥也在同一辆车上。」

「那连鱼住只是那个家庭的养子也知道吗?」

「不,那件事我……」

不知道。

一直以为他们是血缘相连的家人。

「鱼住是个孤儿,他换了四次姓氏。鱼住这个姓氏是这死去收养家庭的姓。」

「四次!」

「我是指从他出生到十四岁这段时间换了四次。在说这段姓名更换的事时,他本人还是一副平常呆呆的模样,不过我也

没有再继续深入。」

玛莉用手支着脸颊看向窗外。外头一位老太太走在银杏大道上,红色的披肩似乎快被风给吹走了。

「感觉和同情不同。再明确一点,应该说是被卷入。该怎么说呢!似乎被卷入一种非常严肃悲伤的情绪,但他本人并不

认为自己特别倒霉。是不去想还是没想到这点我不知道,不过那家伙异于常人的地方就在这里。我们会为发生在自己身

上悲哀的事悲叹哭泣生气,有时会迁怒他人,想尽办法忍辱偷生,可是那家伙却不会这样。

奇怪的家伙。玛莉补充道。

香草烤羊排伴随着色拉送上桌来,玛莉将肉全部切成小块后,才开始用叉子用餐。那样子无来由的非常可爱,稍微暖和

了滨田的心。

「总之,被鱼住的过去所吸引而在意他的人,就是我们这类人。所以说,虽然不是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和鱼住做爱,但是

做了我想会很空虚,因为原本吸引我们的是和肉体这个本质完全相反的东西。就连老师你也觉得没有做到最后真是太好

了吧?如果因为做过而深陷其中的话,你就真的置身在地狱里了。」

「说成地狱太恐怖了吧。」

「那个聪明伶俐的响子,当时不是想不开吗?无法了解自己的恋人,无法拯救自己的恋人,那不是非常累的事吗?」

滨田边咀嚼嘴里的肉边思考。

「无法拯救……吗?」

「无法拯救喔。不只是鱼住,人类是无法轻易地解救他人的,最多只能帮点忙而已。」

「的确是这样。」

「如果人类可以拯救人类的话就不需要神明了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滨田注视着咖嚓咖嚓啃着莴苣的玛莉,他喜欢头脑好的女性。

不过那种说法对鱼住来说不是太残酷了吗?

「那鱼住不论和谁都没法谈恋爱啰?」

无法向任何人敞开心房。

无法和任何人相视微笑……?

「不是还剩下一种人吗?以数量来说是十分稀少,但在现实中却真的存在着一名喔。」

「咦?」

「就是不介意鱼住的倒霉的人。」

「不介意?」

玛莉拿起餐巾擦拭嘴巴。餐巾染上口红的红润,就像血一样。滨田想。

「能够接受鱼住本人,可是却不介意纠缠着鱼住不离开的倒霉气味!或者说是没注意到!那种非常非常迟钝的家伙。」

「喔嗯。」

有的,有一个。

也就是——久留米。

只有久留米对鱼住来说是不动如山的中立存在吧。至少目前是如此。

「可是呢……之前的事我不知道,那家伙基本上是只抱女人的。到目前为止他只是像亲人一样照顾鱼住。那家伙是博爱

的O型,所以久留米大概会对鱼住产生情欲吧……下次我问问看。」

问了之后,那男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滨田有点兴趣。

享受完甜点,付帐走出餐厅时,玛莉突然把脸靠在滨田的胸口上。

「呜哇!怎么了?」

「哎呀,滨田老师还真爱打扮,这不是Platinum的味道吗?」

玛莉闻到了香水的味道。

「啊!是啊,是熟人去欧洲时买来送我的。」

「日本还没这玩意呢。前阵子我也去那儿两个礼拜左右,那时也买了这个当土产。」

「那个……你送给谁了吗?」

「只有久留米吧。不过那家伙不用香水,所以我送他刮胡乳霜。」

「果然……」

是送他。

滨田厌觉自己就像在搜查证据的刑警。

只在早上散发的乳霜香味,没有在鱼住的记忆表层上留下印象吧。早上的久留米所飘散的香气,是半梦半醒的鱼住每天

所闻到的气味。

「我都不知道,原来有出刮胡乳霜啊。」

说完滨田微微笑笑。

感冒病情加重的话就会死。

鱼住大致还知道这种事。

他学过基础医学,知道严格来说并没有「感冒」这种病名。一般人将鼻炎、喉咙发炎、支气管炎还有发烧等症状,随意

地命名为风邪或感冒。

和会突然发高烧的禽流感不同,感冒通常是安静修养就可治愈的。不过,若严重到变成肺炎可就麻烦了。就算症状一开

始很轻微,但却是通往其它病症的垫脚石,是会化为取人性命的利刃。

早期治疗足医疗的基本。

知道这点的鱼住不但感冒,而且还让它变严重了。

每次呼吸都会从肺部发出混浊的声音,只是稍微睁开眼睛就头晕目眩,光站在厕所里就要竭尽全力。从昨天开始就只有

喝水,没有进食其它东西。

——啊,我,会死掉吗?

朦眬的脑袋这么思考着。

——丧礼之类的身后事该怎么办?我已经没有亲人了,真麻烦。啊——因为是自己的丧礼所以我没法参加……

好热。

额头和喉咙好热,然而身体其它部位却像结冰一样地发冷。昨天就已突破三十八度的体温,现在是几度呢,不过现在连

伸手拿枕边的体温计都嫌累。

除了暖气机以外毫无暖气设备的房间,其电力系统还是一样完全停摆。

寒冬中在这里头生活如果不感冒才奇怪。只在夜晚回到阴暗寒冷房间的这个行为模式,如同对原本就身体虚弱的鱼住一

记重击。

——我的免疫系统本来就很弱,现在我的天然杀手细胞一定减少很多吧。如果变成肺炎就真的糟糕了……

勉强移动疼痛作响的关节,手腕紧抓棉被,睡衣早已吸饱了汗水可是却连更衣的力气都没有。对现在的鱼住来说,衣柜

的抽屉比铁还重。

是报应吧,因为想着久留米手淫……

不合情理的思考掠过脑海。虽说原本鱼住就不合情理也不明理,可是却因为发高烧而使得情况更加严重。

好痛。

喉咙好像烧起来了。不对,是正在燃烧。

身体好痛,又好冷。

人生就是一直重复着这些事吧。

一直?一生?

一切皆为黑暗。以前好像有这么一首歌。

「喂。」

好怀念的声音。

是幻听吧。

「喂,笨蛋。为何这房子的电灯都不会亮啊?」

因为高烧而看见的梦,连久留米的口气都如此真实。

「电灯……坏掉了……」

「啊?怎么你还真的发烧啰。呜哇,什么跟什么,那么烫会死人的耶!快点降温!我不喜欢参加葬礼的。」

他何时进来的?大门大多时候都没锁。鱼住很常忘记上锁,因为他从不把防盗放在心上。

「你这个人真的是——拿你没辙……」

因为太暗所以无法用眼睛确认,可是那声音的确是久留米。那道人影站起离开。

「别……」

「嗯啊?」

「别、走……」

声音发不太出来。

「不要走。」

虽然说出口,可是人还是离去了,这让鱼住感到不安,因此拼命维持着阻塞不通的意识。

突然,电灯亮了。

伴随着脚步声,久留米回来了,终于可以确认他的脸。他的眉头之间刻着皱纹,心情好像很差,不过没关系,就算他生

气也没关系。鱼住想。可能的话就算自己被打被揍也没关系。

好高兴。

久留米在这里。

「笨蛋。你烧成这样还好笑个什么劲。呐,喝吧,否则会脱水。」

久留米在罐装的电解质饮料瓶口插入吸管,递到鱼住的嘴边。

「好了吗,我要量体温。呜哇,你简直就像泡在水里嘛。来,脱掉,不换衣服不行。」

被强而有力的手腕抱在怀里并脱去睡衣,瘫软无力的鱼住任由他帮自己换上新的汗衫。一回到床上,额头就被贴上退热

阽布,冰凉的触感让人非常舒服。

「三十八度半……真危险。呼吸时会难受吗?」

到刚刚还非常难受的。

可是鱼住却回答「没事。」没什么原因,现在真的好舒服,因为久留米来了,所以已经没问题了。

虽然久留米不是医生或护理人员。

「已经过了十点了呢……总之先看看情况。来,吃退烧药。」

扶起鱼住的背部并支撑着,久留米的指头往鱼住嘴巴里塞入胶囊。水经过喉咙时差点被呛到,所以鱼住不自觉紧紧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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