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低头瑟缩抖动的身子,蓝魅的眼中有一瞬间的复杂,夹杂着不舍的气愤,不过也只是一瞬,匆匆而过,便换成是一抹惯有的狠厉,“谁惯得你这个规矩?”
知道师兄在责问自己什么,楚洛当然不敢公然坏了规矩,“对,对,不起……”楚洛稳住身形,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楚,楚洛,洛,知错了,谢,谢谢师兄,教训……”
这些时日,不论是自己的苛责,还是练枪本来的辛苦,楚洛都表现出了相当的乖巧和懂事,若不是这次的事,实在是太过离谱,蓝魅也真的不会这么狠心动用这块檀木去惩罚,想想,还是舍不得再多诘难,蓝魅便不再计较楚洛这断断续续的认错,“为什么不用枪,给我个理由!”
“洛洛没……,啊!……”臀上突然而降的痛,阻断了楚洛的话。
“不用枪,是觉得枪玷污了你,是不是?”
狠狠一抖,跟了师兄这么久,楚洛当然知道,枪在师兄的心中,是何等高崇的位置,自己哪里敢如此亵渎轻慢?顾不得臀上的撕痛,慌乱的摇头否认着,“不,洛洛没有,洛洛没有……”抬起蒙蒙的泪眼,楚洛的样子,说不出的惹人疼。
“理由!”挥却了心中的不忍,蓝魅依旧冷颜责问。
默默垂下头,楚洛犹豫的顿了顿,却还是咬唇,倔强的摇了摇头。
果然,即使早有准备,可当沉重的板子狠狠的打下来的时候,那种痛苦……
臀上已经没有白皙的臀肉可被打罚,每下板子都几乎是砸在之前的伤痕上,那仿佛是撕裂了臀肉一般的疼痛之下,冷汗,抖动,受不住的呻吟,还有,迷蒙在眼角破碎的泪滴……
“撑住了,有本事犯错,就有本事付出代价!”本不屑在惩罚的时候多说什么的蓝魅,冷冷的呵斥着,殊不知,这不过是他藉以宽慰自己内心的一种方式,告诫楚洛,也逼着自己狠下心。
“是……”就连这一个字,也是颤抖的声音,楚洛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了。
三十板子刚过,蓝魅便再也不忍心蹂躏楚洛那已然是布满血点的肿臀,叹了口气,“狙击枪,瞄准再慢,十秒之内,也足够完成任务,全身而退,而你的近身格斗,最短也要一分钟,如果碰到实力相当的敌手或者是几个人一起围攻,你会不会受伤这暂且放到一边,就是体力的消耗,你也是吃不起的,上次出师关卡失力,你败在哪儿,还不明白吗?”不是非要你学枪,而是如果没有枪,就没有速度,争取不到时间,自然,也就冲不出关卡去。
“师兄……我……”罕见师兄肯这样清晰的点透自己,楚洛心中惊讶,更多的却是感念感动,和悔意,“对不……”
“我不想听这个!”道歉永远是没意义的,洛洛,为什么每次,都必须要用疼痛来让你清醒?“最后十下,给我好好想想,为什么要学枪。”
默默的点了点头,闭上双眼,楚洛格外清晰的感受着这额外的痛,撕裂的痛,思绪却渐渐澄澈,是啊,为什么要怄气,为什么自己要固执那几乎不可能的几率,没有枪,自己或许可以成为优秀的杀手,却不会最出色,如果自己不够出色,又哪里对得起师兄这段时日的倾囊相授?师兄的枪法,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学到手的,可机会明明就给了自己,自己却这样寒了师兄的心,自己,果然该打,果然,应该受的这份疼……
十下,十条撕裂的伤口,蓝魅一直觉得,是惩罚,就要执行彻底,那不仅是痛,更是一种反思,“抬起头,看着我,”吩咐着,而后静静的等待着楚洛颤抖着双腿,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跪直在自己面前,“今天,我不罚你跪着反省,去,把枪装好。”长长的手指,遥遥一指那个黑色的皮箱。
“是。”楚洛哪里还敢犹豫?尽管手抖得不行,却还是膝行到了黑色皮箱那儿,动作干净利落的组装着狙击枪。
十五秒,手抖成这样,还能有这样的速度,蓝魅自心里,还是满意的,只是,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伸手接过楚洛恭敬的捧举着枪,蓝魅兀自再次狠心,“撅好了。”
“呃?是。”质疑了一下,却立刻瑟缩的称是,还是要挨打吧,不过,的确,自己强装的自负和隐藏的自卑,是让师兄费心了吧?就是挨罚,也是应该,毕竟,不同于师父,师兄只有好意。
乖巧的俯低身子,臀上的伤口,因为这番撕扯,又次挣裂流血,将呼痛咽了回去,楚洛虽然还是止不住的抖,却依旧努力坚持着。
“再低点,”用枪托戳了戳楚洛的腰眼,在楚洛基本摆出了标准的姿势之后,蓝魅将狙击枪,稳稳的放在楚洛的臀峰上,不忘嘱咐,“跪稳了,好好省着,枪,对于你,对于一个好的杀手,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动作极其轻微的深吸一口气,楚洛的声音,透着恭谨和谦逊,实然这个姿势,却是难过的很,臀上有条条的血口子,疼到快要麻木,又哪里,是那么好顶的住的?可,毕竟是自己的错啊,再痛,也是应该的……“谢谢师兄教训。”即使羞红了脸,可楚洛依旧没有顶撞不服,不是不敢,而真的是受教非常,或许,自己真的不该与内心的执念苦苦纠结,或许,自己也真的不该浪费师兄这拳拳苦心。
见楚洛如此谦卑恭顺,蓝魅终于在心里长长的呼了口气,总算,在这孩子还没有误入歧途的时候,被自己发现了动机,不然,依着洛洛这样倔强的性子,就算学了枪,又有什么用?
洛洛,师兄不求你完全理解我的用心,但师兄真的只想告诉你,枪,才是杀手的生命,你注定要成为杀手,师兄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便也只能力所能及的教你,如何保命。洛洛,你要记住,永远不要和生命怄气……
047.
哈得斯堡,夜,很深。
被裹在湮汐的怀里,微微抬起头便能看见湮汐完美的侧颜俊美的眉眼,他,睡熟了吧?不敢动,生怕吵醒湮汐,罂只是再次的在心里默默的叹息,对不起,湮汐,因为我,你才这样的辛苦吧?
湮汐很累,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依旧每天满脸温柔的面对自己,可罂真的能够感觉到,他的汐很累,很疲惫,而这一切,都是缘于自己,就算湮汐什么都不说,罂还是敏感的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时的别扭和任性造成的结果,那是逃避不了的事实……
静静的躺在湮汐的怀里,贪婪的享受着让自己无比安心的温暖,罂的内心,却忍不住一次次的自责,湮汐,我知道,在你面前,我任性到不可理喻,甚至,冲动得嚣张霸道,我是不该被原谅的,可每每这样做,我几乎都不会真的恐惧,因为我知道,总归,你还是爱我的,宠着我的,即使打罚,即使惩戒,到最后,你还是会护着我,几乎笃定。所以,一直以来我所以为的恣意,其实不过就是一种对这份宠爱的挥霍罢了。
从来,我都在追求一份彼此信任的,没有质疑的爱,后知后觉,离开你的这段日子,我才终于想得明白,我所有的执念,不过就是一个借口,这些年,我敢任性妄为,所仰仗的,不就是你给我的这份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舍弃的爱?不管走到哪里,不管发生什么,湮汐,我都不怕,都会安心,因为我知道,我的背后,一直有你,而你,也绝不会离我而去……
湮汐,原来这份真爱之中,我才是自私的那个啊,我才是……
酸涩的眼角,凝结的泪,在孤寂的月光之下滴落,变成了那样自然的脆弱,轻阖双眼,罂的心里,有所有的不舍,自己要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汐,不再这样的累?
温软的触感,小心翼翼的扫过自己的睫毛,有些痒,却有别样的熟悉和舒服,意识到了什么,再次睁开眼睛,却见湮汐亮亮的眼神凝视着自己,有些睡意朦胧的慵懒,却更多的是珍视细心的宠溺。
“怎么了?”轻柔的声音,有着独属于湮汐的认真。
“没……,”不知为什么,罂有些窘迫的躲过湮汐炙热的眼神,“对不起,打扰你了……”
“你哭了?”臂弯上渐渐冷却的灼热,加之罂略略鼻音的话语,湮汐几乎确定,更是不免担心,“睡不着吗?还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说着,揽着罂的怀抱越发的收紧,像是要给罂力量和安慰。
“没有……”第一时间的否认,“湮汐,我没事,真的,你快睡吧,最近你这么累,我……”
“你还知道呢,”不等罂说完,湮汐轻轻的亲了亲罂的唇角,而后微笑,“知道我累,那我的使者大人就快出来帮我不就行了?”自从罂回来,自己说了几次,可罂就是不再去修罗场议事。
“我不是不帮……”并没有听出湮汐口气里的轻松和随意,罂格外认真的解释,“汐,我是戴罪之身,有未偿还的责罚,我,没有那个资格……”
声音越来越小,可湮汐还是听得真切,心中有些不满罂的这种过于谦卑的话,“怎么没资格?罂,我早说过了,那一切都再不作数,我说过去了,就过去了。”依旧霸道强势,这才是湮汐。
过去了吗?如果真的过去了,那为什么最近的老执事们,都频繁的出现在修罗场和哈得斯堡?如果真的过去了,那为什么我的汐,你还要这样的累?不要在瞒着我了,为了我,你不肯用强,不肯用极端手段去逼着大家去忘记这件事,你不是没有那个实力,而是不想让我在修罗场众人面前,失了威严和脸面,你维护我,却还不能用主上的威仪权力,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真的……
“乖,罂,你真的想太多了……”眼神中瞬息万变的波澜,逃不过我的眼睛,罂,不要这样自责,你是我的人,如果我连这点点的事情都做不周到,还有什么能力去给你幸福?
“我明白……”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对不起……”又让你失望了吧?如此敏感的患得患失……
拢着罂,湮汐想要叹息,却怕罂误会而不敢发出声音,罂最近是不是太清闲?不去修罗场,又只是待在哈得斯堡,半封闭的日子,无趣无聊,所以才会乱想,才会费心思,才会几乎磨掉了所有的凌厉和霸气?
不,这样不行,他的罂,应该是霸道的,倔强的,任性的,大胆的,而绝不是现在这般因为愧疚而萌生出来的小心翼翼,也许,让他去修罗场议事,还要自己慢慢的开导疏通,这事儿毕竟急不得,不过或者,是不是该让罂做些什么,到底也能分分心,不要在胡思乱想,可眼下,罂不能出去修罗场,非常时期,与罂交好的修罗场外的人,也不方便邀请到堡里,这样的话……
“罂,纪在的事情,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所以我把纪在的命留到现在,交给你处置。
纪在,自从回来,一直想要开口询问,毕竟回来之前,是赫连哥有所托,可到底自己尴尬的位置和身份,不好主动去问什么,湮汐一直未提,原以为,纪在也许……,不过看来,他还活着……
经过了这些事,实然纪在早已不是罂心中的芥蒂,“嗯……”轻轻的应了一声,罂并没多说什么,“我尽快……”
又次紧了紧自己的怀抱,湮汐默许的嗯了一声,之后又像是怕遗忘什么一般,解释着,“权限最大,你有代替我的一切执行权,想怎么做,不必知会我。”
“补偿吗?”虽然明知道不会是这样,但罂还是问了出口,带着点儿戏谑的味道,甚至微笑。
“不,是信任。”湮汐并没恼怒,反之,回答得相当的干脆。
出乎预料吗?罂闻言一怔,而后,却不自知的在湮汐的怀抱里拱了拱,内心的激荡和感念,早已在震惊的感动之后,化作微笑,绽放在唇边。只可惜,困顿疲倦的湮汐轻阖了双眼,并没有看到。
“湮汐,”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似乎想要说的话,更多了,罂推了推湮汐,“赫连哥的事情,你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并不是自己思维跳跃能力太强,而是每次提起纪在,自己就会想起赫连哥,想到赫连哥的病,想到墨艳哥的那份情,而后,就会很难过,为遗憾而痛心可惜。
“他没事……”轻轻的三个字,湮汐并没有睁开眼睛,含含糊糊的回复着罂,也许,真的是太过疲倦了。
048.
“什么?”罂是没听清,或者说,是很难相信。
“他没事……,好了好了,罂,很晚了,睡吧,好不好?”湮汐还是没睁开眼睛,慵懒的样子,除了罂,怕真的没第二个人见过这样的湮汐。
“什么?!”罂显然的惊讶了,冲动得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微微皱眉,眼神执着的盯着湮汐。
湮汐被这么一闹,显然彻底清醒了,细细回想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唉,真是,自己在罂面前,真的越来越藏不住话了呢,带着点儿对自己的无奈,湮汐摇了摇头,也坐了起来,唇边甚至出现了一抹用意不明的微笑。
见湮汐没有说话,罂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吵到湮汐了,依着湮汐素来的性子,罂有些后怕,咬唇,还是试着解释,“那个,我……,汐,对不起,我是听……,我,你是说,赫连哥,没事?”试探着问,又或许,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嗯,”湮汐点点头,“他没事。”
“那,之前说的,脑瘤什么的,是,怎么回事?”
“的确有,但并不危及生命,”彻底清醒了的湮汐,说的很认真。
“真的吗?”太意外的惊喜,虚惊一场的大喜,罂所有的表现,有些像是小孩子般不成熟,“我现在就联系墨艳哥,我要告诉……”
“罂!”湮汐出声打断了罂的话及就要付诸实际的行动,“我是故意这么做的,你现在要干什么?”
“故意?湮汐,你要不要这么夸张?这种事,能开玩笑吗?”声调竟有了些不可控的微扬。
“不是玩笑,罂,你什么时候学的在行动之前,这么不动脑?”倏尔严肃的语气,带了淡淡的斥责。
“我……”是啊,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不懂冷静了吗?其实,早该想到,湮汐能这么做,一定有湮汐的理由,自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去责问,是自己太……
念及以往湮汐的脾气和自小的规矩,罂犹豫了一下,还是撑起身子,顺势跪在湮汐的一旁,低垂眼眸,“对不起……”
就是这样懂事吧?从小就是,不管自己怎样的宠他,疼他,只要犯了禁忌规矩,或者只是说错了一个字,罂就会这样自觉的跪下,乖顺的认错,等着责罚,这样的罂……,一时,心中猛地一痛,湮汐不舍的揽过罂,“乖了,又没怎样,干什么说跪就跪的?”
“对不起……,”罂的声音小小的,“湮汐,我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可,我还是觉得,这么做,实在不妥,就要失去爱人的滋味,幸福倒计时的滋味……,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