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框眼镜,开始往计算机里输入文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我明白你的意思,小说里的小攻很有钱啦,你不用担心。」久川头也不抬地说,左手翻阅着摩天伦的资料,
「好了,别吵我了,我要工作了。」
少爷您还真是……残酷啊。江岩在心里叹息,上一次写车震,这一次写摩天轮,是不是在暗示久川也想要这么做呢?
可是久川又说那是小说情节,在挑起他的欲望后,又不管不顾地埋头工作。
在少爷身边,每天就好像坐云霄飞车一样,时不时被他露骨的言语、挑逗的动作刺激到心脏,不过,到底哪一句话才是
久川的真心呢?江岩分不清楚。
被煽动起反应的下半身很难受,「咳!少爷?」江岩偷瞄了久川一眼,轻声咳嗽,久川却毫无反应,镜片里是全神贯注
的明亮的光芒。
江岩只得站起来,去一趟洗手间,这时,久川的手机响了。
久川有些不爽地抓起茶几上的手机,打开,接听,「喂?哪位?」
「──臭小子!立刻给我滚回来!别老在外面鬼混!」响彻房间的吼声,让久川不得不拿开一些手机,更加不悦了。
「老爹?谁在鬼混啊,说得那么难听,我是住在江岩家里……」
「我不管你在哪里?!立刻给我回来!」鹰二充分表现出当年暴走族老大的气势,用雄浑的嗓音咆哮着,「听见没有?
」
「我……」久川不甘示弱提起一口气,正想要大吼回去,江岩却拿走了他的手机。
「请息怒,老爷,我这就送他回去。」
「什么嘛,这么听老爹的话。」久川气鼓鼓地瞪着江岩,他才不想回去听老爹教训呢!但对方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阖
上了手机。
第四十四章
薄暮时分,久川抱着数本从书店买回来的耽美小说回到家中。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女佣就匆匆拉开格子纸门,说道老爷
有事,要他立刻过去主屋一趟。
「到底什么事情,这么急着找我?」
久川感到稀奇,老爹很少主动叫他过去,因为他们不是普通的父子,出门、回家需要问候彼此,有时候久川出现在主屋
,鹰二还嫌他碍事呢。
不过,要是他长时间不在家中,鹰二也会担心,派出手下把他找回来。只不过这几天他都住在江岩家里,难道老爹对江
岩也不放心吗?竟然这么粗鲁地把他叫回来?
江岩把他送回来后,就先去和老爹打招呼了,这会儿应该在书房里吧。
按照往常,江岩和老爹谈完话后,就会到别墅来,有需要交代的事情,江岩会代为转达,久川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需要
他跑一趟主屋。
「前院来了几位客人,老爷正在招呼他们,他说让您也过去。」女佣低头说道。
「这样啊,那我过去看看吧。」久川无奈地搔了搔后脑勺,什么时候开始,他也要接待老爹的客人了?久川叹了口气,
下了楼,在玄关穿上木屐后,走向主屋。
走上二楼,来到那豪华得有些过分的书房门口,久川就嗅到几分紧张的气氛,一直守在楼梯口的两个保镖,此时都笔直
地站在门前。
其中一个保镖朝久川鞠躬致意,为他推开房门。
久川挺起脊背走进去,在大得有些离谱的镀金古董书桌前,有两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坐在那里,唯唯诺诺的样子。
穿意大利手工制休闲西服的鹰二,坐在一张价值六十万日元的老板椅里,不断地抽着雪茄,既然老爹还有心情抽烟,就
说明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吧,久川这样推测着。
身材高大魁梧,一袭黑色条纹西服的江岩,站在鹰二的座椅旁边,因为背着光,所以看不清他的脸色。
「你来了。」久川鹰二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像是操劳过度的样子。
「嗯,老爹,他们是……?」久川走到书桌旁,那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他。
「这位就是久川少爷吧?真是非常对不起您!」
右边首先说话的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短发、圆脸,黑色瞳仁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就像精明的推销商似的。
左边的男人应该是他的秘书,大约三十岁左右,个子很高,但有一点驼背,他们两人都站起来,双双下跪,然后推上一
只带密码锁的铝合金公文箱。
「这是做什么?」久川很惊讶,不知道该怎么办。
「鄙人是井田正昭,是那不争气的井田昭雄的哥哥。」井田正昭说着,深深地低下头,非常愧疚的样子,就差声泪俱下
,「我那弟弟做出愚蠢的、伤害久川少爷的事情,实在是不可饶恕!我今天是特地登门道歉,并送上慰问金的。」
一旁的秘书立刻点头哈腰,利索地打开公文箱。里面整整齐齐地迭放着崭新的日元纸币,每一张是一万元,看箱子的大
小,估计有五百万日元。
「我不会收的。」知道了男人的身分,久川冷静下来,淡漠地说,「你也不用和我道歉。」真是太可笑了,这个不久前
还想砍掉自己右手的男人,如今却为了弟弟的事情来道歉。
「如果您是因为一些不实的传闻才拒绝我,那我就更过意不去了。」正昭赔笑道:「过去的事情,应该都是误会。」
「新帐旧帐一起算的话,这点钱还是不够呢。」鹰二强势地插话道,深吸一口烟。
「对对!快点拿支票来!」正昭立刻让身边的秘书,掏出支票簿,又写下五百万元的金额,殷勤地放进钱箱里。
「老爹!」久川不满地叫道,他不想成为父亲谈判的资本。
「大人做事,你不要插嘴!」鹰二喝道,又侧头看着正昭,不冷不热地说,「我早就和你说过,我的儿子不会收你的钱
,但是,山下组的好意,我代替他接受。」
「这样可以吗?……那真是太感谢了。」不等久川抗议,正昭就站起来,再三鞠躬,然后把公文箱阖上,放到鹰二面前
。
「老爹!你!」
「我们已经打扰够久了,就先告退了。」怕鹰二反悔似的,正昭和秘书纷纷告辞。
「那就不送了,改天请你们吃饭。」鹰二点点头,他有高傲的本钱,因为这里是关东,他是地头王。
「一定一定。」
在正昭就要退出去的时候,久川突然问道:「令弟还好吧?」
「他在东京都医院,要住院治疗四个月,」正昭应道:「这都是他自找的,您无需牵挂。」
久川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目送他们离开。
山下组的老大果然精明狡猾,不管心里有多么厌恨久川组,可现在关东实力最强的黑帮还是久川。平日叫嚣是一回事,
若真有什么麻烦,对山下组的地盘也是大大不利,所以井田正昭才主动登门道歉的。
能对着自己最痛恨的人下跪认错,这个男人的心机也着实可怕。一想到黑社会里尽是这样的人物,久川就更不想继承老
爹的位子了。
久川轻轻叹了口气,转回头来,才发现老爹的眼神十分阴戾。
「这件事,你们打算隐瞒我多久?」鹰二说道,但责问的眼神明显是针对江岩的。
「很抱歉,老爷。」江岩深深地鞠躬。
「你是怎么保护少爷的?!」鹰二怒冲冲地掐灭雪茄,低沉地道:「我说过吧?要你好好的,密不透风地保护他!」
「这都是我的错,老爷。」江岩刚毅的脸上刻满懊悔和歉疚。
「等一下,老爹,是我去招惹井田昭雄的,不关江岩的事!还有,事情都过去几天了,有什么值得追究的?」久川恼火
地说。
「你懂什么?一个井田昭雄就能绑架你,这里面的漏洞有多大?」鹰二板着脸,十分气愤地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
了。」
「老爹!你讲不讲理?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的面前?」久川也生气了。
「来人,把少爷带下去。」鹰二却丝毫不给儿子面子,叫来了门外的保镖。
保镖们一进门,就一左一右地挟住了久川的肩膀,低声说道:「冒犯了,少爷。」
「没事的。」就连江岩也这样说,「请您先离开吧,少爷。」
「什么……」久川眼巴巴地望着江岩,还想说话,就被保镖们强行拉走了,他们还一路把他送回别墅,确定有人看守了
,才鞠躬离去。
第四十五章
夜空中月色昏晕,多云的天气里,遥远的星辰变得扑朔迷离。
久川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屋檐下的那片天空,像要把它看出个洞来一样,直到一个微凉的潮湿的东西碰到他的手指,他
才低下头来。
「喵……」猫少爷用鼻尖轻轻嗅了嗅久川的手背,好像明白他心情低落似的。
「修治。」久川伸出手,抚摸着它圆圆的脑袋,「修治」很高兴地眯起眼睛,跃上久川盘坐着的膝盖,蜷缩成一团休憩
。
「你也很想念江岩吧?」久川叹息着说,已经四天了,鹰二把江岩关进主屋的地下室,不准他出来,说是让他深刻反省
自己的过错。
同时,久川也被禁止靠近主屋,他连老爹的面都见不到,更别说向他抗议了。无奈之下,久川去了江岩的公寓,把「修
治」接出来,以免它挨饿,因为不知道老爹会惩罚江岩多长时间。
实际上,按照久川组的惯例,犯错者要切除一节手指,交给老大赔罪的,老爹没有要求江岩这么做,已经让久川大松一
口气。
但是绑架案毕竟已经过去十天了,井田正昭也赔了钱,这件事应该尘埃落定了才对,还有什么好处罚的呢?
而且他被绑架后,也是江岩拼命救出来的,组织里不是经常说将功补过吗?江岩把他救回来了,他平安无事,不知道老
爹吃错了什么药,就是不肯放过江岩。
不让他靠近主屋也就罢了,家里的气氛简直像要和谁火并似的,到处是荷枪实弹的保镖,后门还经常有陌生人出入,个
个如临大敌,神情紧张。
久川知道家里肯定是出事了,可不论问谁,都说,「没事,少爷,您不用担心。」
真让人生气!家里就差没拉起警戒线了,还说没事?他们肯定是受了老爹的威胁,不敢把实情告诉他。
这让久川更烦躁不安,不知道江岩到底怎么样了?老爹是不会轻易杀他的心腹爱将的,但是刑罚和禁食呢?这个久川就
不能保证了。
一想到江岩身上的伤还没好,就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说不定还受着酷刑,久川就心如刀绞,恨不得冲进去替他
挡下所有的痛!究竟他该怎么做,才能让老爹消气,把江岩放出来呢?
「少爷。」神情拘谨的女佣跪坐在格子门外,稍稍拉开门,「太贺来了。」
「让他进来。」久川坐正身体,拉拢深蓝色的浴衣衣领。「修治」扑通跳下膝盖,伸了一个懒腰后,到窗台下面的坐垫
上睡觉。
「抱歉,我不能久留,少爷。」太贺一进门就仓促地说道,神色慌张地半跪着。
「我知道,你只要把话说清楚,就可以走了。」久川说道。
「是。」太贺点了点头,可是仍然不敢跪坐下来。
「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和江岩有关系吗?」久川急切地问。
「是和大哥有关,不过少爷,我劝您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静观其变吧。」
「什么意思?我不是被救回来了吗?为什么还要静观其变?」久川十分恼火。
「不是的……」太贺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大哥不是因为少爷被绑架的事情,才被处罚的。」
「什么?」久川很吃惊。
「大哥他……向警方泄露消息,是内奸,老大得到了确切的情报后,才把大哥关起来的。」
「你说什么?──江岩是内奸?」这个内幕大大超出久川的预料,也狠狠地冲击了他的心脏,目瞪口呆。
「是的,大哥到底透露了多少消息给警察,老大还在调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大哥确实在这个月中旬,和警察有过多
次联系。」
「这不可能!」久川断然地说,「江岩他决不会出卖老爹。」
「可是,就连大哥自己也没有否认,他见过警察的事实。」贺太失望地说,「我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老大和
少爷都对他这么好。」
「老爹呢?」久川猛地站起来,心急火燎地问。
「和分组的几位老大一起,在地下室……少爷!您别过去!」太贺赶紧站起来,挡在久川前面。
「如果你还当我是少爷,就让开!江岩又在做蠢事了,我不会让他无辜受罪!」久川大声说道,虽然不清楚原因,但里
面肯定有内情。
「少爷……」太贺犹豫再三,还是挪开庞大的身躯,退开了。说实话,江岩为久川组付出了那么多,仅凭一点情报就说
他是警察的奸细,太贺不想相信。
久川走出几步,又停住,蓦然回头说道:「把你身上的枪给我。」
「少爷?!」
「快一点。」
「是。」太贺匆忙打开枪套,取出一把小口径的黑鹰半自动手枪。久川拿着它,头也不回地走向外面。
第四十六章
事情复杂又紧急,久川一连闯过主屋大门、走廊、电梯三道关卡,却无人敢阻拦他,因为他手里拿着枪。
乘坐电梯,到达负二层的地下室后,久川穿过敞开着的铁门,走进一个约十坪,没有经过任何装修的房间。
粗糙的水泥墙壁上亮着昏黄的灯,承重的水泥柱将房间分隔成两半,说是牢房,但是堆放着不少进口葡萄酒桶,更像是
普通的酒窖。
地下室果然阴冷,空气里弥漫着烟味,久川一走进来就觉得肩膀凉飕飕的。
鹰二和三个分组的老大站在房间中央,身后是一张品酒用的橡木桌子,他们看到久川下来,并没有很意外,大概是楼上
的保镖已经通知了他们。
「你这是什么样子?把枪收起来!」鹰二喝斥道,无论再怎么样,久川都不能在长辈面前放肆。
久川却没有理睬父亲和那些叔父,径直走到「犯人」面前。
头发有些许凌乱的江岩,坐在一个空置的葡萄酒桶上,背后的墙壁上有一副长长的镣铐,但是江岩没有被捆住,也不像
经过严刑拷打的样子,他就是坐在那里,没有一点要逃跑的意思。
久川不由松了口气,但还是心疼地看着他憔悴的脸庞。大概几天都没有进食吧,江岩的嘴唇干裂着,人也瘦了,久川抬
起手,轻触他冰凉的面颊。
「……您不该来这里的。」江岩沙哑地说道,声音听起来就像沙砾在摩擦。
「我不来,你会死在这里的,笨蛋。」久川低声说道,眼眶发热。
「修治,这里不关你的事,你上去。」鹰二开口说道,克制着怒气。
「不,我打算住在这儿了。」久川收回手,无视鹰二的怒气,一屁股坐到另一个酒桶上,说道:「老爹,我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你不是组织里的人!」鹰二交叉起双臂,不耐烦地说。
「我是不会继承久川组,但是你们现在囚禁的人,是我的保镖。」久川朗朗说道:「他要是得罪了你们,我也应该受罚
。」
「他不是得罪了我们,而是出卖了组织情报!」一位戴着老花镜的叔父插话道。
「这件事不是还在调查吗?请不要妄下定论,万一江岩是被人陷害的呢?又或者他有什么苦衷?要说出卖黑帮,我做的
事情更出格,我还写了书出版了呢,你们怎么不把我也关起来?」
「修治,你不要蹚这浑水。」另一位老者也发话了,「你写的小说,警察不能当作证据,可是江岩提供的讯息,就是罪
证!他太了解我们的生意了,已经害我们损失了一个大客户。」
「听到没有?!快点上去!」鹰二粗暴地呼喝道。
「少爷,请您回去吧。」江岩也用恳求目光请他尽快离开,以免被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