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些熟悉。
家乐顿了顿,最后还是轻皱着眉,走向了声源处。
荒无人烟的狭窄小巷,月色清浅,一片银辉下,所有景物都披上了温柔的外衣。
小巷深处,有两个人推搡不断。
“滚远一点!不要碰我!”被魁梧男子困在角落的瘦弱少年像是垂死挣扎般,“混蛋,说过多少次,老子现在不接客!
”
“呵,装什么单纯,大家心知肚明,玩玩就好。”男子冷笑,轻蔑的语气让少年越发激烈的挣扎,“喂,不要敬酒不吃
吃罚酒,小心我把你那些照片爆到学校去!”
“你去啊,照片又怎样!”少年发狠,一脚踹在男子小腹,咬牙切齿,“别逼我动手。”
“不过一个MB,居然敢打我?”虽然闪躲及时,可还是被踹中了一些,男子捂住小腹,语调越发阴冷,“佳肴,你不想
在这里混了,恩?”
家乐倚在巷子口,眼睫微垂,渐渐手握成拳。
“滚!看不起我是MB那就滚!呵,来找MB消遣,您有多高雅?”郭肴冷冷开口,对着男子一阵拳打脚踢。
“你找死!”男子用力握住郭肴的手腕,居然将郭肴甩出了几米之外。
“King,在这里,这里有奇怪的声音。”在男子的脚即将踏上郭肴小腹的瞬间,有人大声呼喊。
而后是混乱又急促的脚步声。
男子面色阴冷,许久,才恨恨放下了脚,一把拎起郭肴,讥讽开口,“算你走运,佳肴,别以为拒绝了我,你就能变干
净。”
郭肴被桎梏在冰冷墙壁上,眼神倔强,却还是掩饰不住瞳孔中一闪而逝的痛楚。
“被男人玩了那么多次,还能干净?”男子冷嗤,“MB就是MB,别以为洁身自好,就能等到自己喜欢的人。”
郭肴因为有了心上人而不再接客,在蓝调里,是公开的秘密。
因为,郭肴根本不掩饰自己对于对方的喜欢,甚至笃定的说,“他一定会喜欢上我,日久生情也好,可怜我同情我也罢
,总之,我们会在一起”。
曾经和郭肴厮混的客人们不信,总是隔三差五地出来邀约,在被郭肴严词拒绝后,脾气不好的,便会像这样发火。
巷口有人影走近,男子冷冷放开手,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路灯下,家乐的影子被斜斜拉长,最后隐没在巷子的黑暗中。
“……郭肴。”
清风中,是略带沙哑的少年嗓音。
郭肴的十指僵硬,脊背,传来一阵又一阵寒意。
“……为什么……要打架?”慢慢走近,家乐揉上郭肴的发顶,语调中带着心疼,“郭肴,好好说不行吗?为什么要动
手,明明是自己吃亏……”
一片云慢慢飘远,裸露的星空居然异常灿烂,伴着月光,照映在两人脸上。
郭肴抬起头,精致的脸上有些微擦伤,细小的血珠顺着脸颊流淌,触目惊心,“家乐,我喜欢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浅笑着,眼瞳中会闪烁着奸诈却温暖的少年,变成了如今,淡淡说话,嗓音沙哑,惴惴不安生怕
走错一步,自己就会被全世界抛弃的人?
家乐微微动容,拇指拭去郭肴脸颊的血痕,温柔似水,“对不起。”
冰冷,侵袭着郭肴的指尖,四肢,身体,心脏。
“我不喜欢你。”
家乐的话冷静残忍得让人崩溃。
却又那么认真。
郭肴垂着头,眼眶发烫,许久,才倔强地抬起头,与家乐对视,“为什么?”
没有闪躲,家乐开口,“因为,没有心动。”
按了按胸口,家乐轻声说,“郭肴,你吻过我,但是……我一点都没有心动。”
“那怎样你才会心动?”急切地,郭肴握住家乐的手臂,眼眸像是寂寥星空,“我已经没有和以前一样跟不同的人鬼混
,开始认真,变得真诚,这样……你还不能喜欢我吗?”
不能给人不可能的期望,家乐摇了摇头,说,“郭肴,你适合更好的。”
“笑话。”郭肴凄怆的笑,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嗓音却是微微颤抖,“家乐,你在说什么笑话,你在安慰谁?什么叫适
合更好的。”
“只有自己喜欢的,才是最适合的,不是吗?”郭肴攀上家乐肩头,眼底的痛楚浓得几乎化不开,“还是说,家乐,你
已经有了自己最适合的人?”
想到洛寒生的告白,想到自己曾经一闪而逝的“即便不喜欢,但如果能和洛寒生这样的人在一起,似乎也不错”的念头
,家乐迟疑着,点头,“还……没有。”
“骗人。”按住家乐手臂的十指用力,郭肴锁住家乐的眼,“你刚刚,想到了谁?”
家乐移开目光。
“是你那个朋友,还是一直依靠着的原?”
“郭肴,你误会……”
“不要以为你的King是什么好东西!”郭肴失态大声叫了出来,几近疯狂地拉着家乐走出小巷。
脚步踉跄,却丝毫没有减缓速度。
郭肴咬着下唇,脸上闪过不甘,“家乐,我这就去带你看,你所信任的依靠的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家乐困惑着没有甩开郭肴,跟着郭肴走进品红后门,拐了数个转角,才在一处阴暗的房门口停下。
“家乐,你会后悔的。”
轻轻的,郭肴打开那扇门。
昏暗的走廊吹来阴湿的风,不远处有保全人员走过,见是同为Color的郭肴,便默默走了过去。
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家乐轻皱着眉,借着昏暗灯光看向屋内。
有一个人被绑在木椅上,疲惫不堪,喘着粗气痛苦非常。有粘腻的血液顺着脸颊流下,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那人不远处,是漫不经心斜倚在办公桌旁的方略。
温柔不再,方略懒懒抬起眼皮,对着那人勾起一抹嗜血微笑,“怎么,还不愿意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Episode32 恐惧
家乐眼睁睁看着昏暗屋内的方略对不远处的人投去一个眼神,而后那人心领神会,举着一把刀走到被捆绑着的人面前,
冷冷道,“是谁让你来找Color的茬的?”
在细小的门缝中,家乐几乎要认不出方略。
除了那张脸,其他的,哪里有一点他所认识的方略的样子?
眉眼不够温柔,笑容不够温暖,连说话的语调,都是阴冷得如同深秋那潮湿晦涩的天气。
被捆绑着的人着实受了不少苦,却还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方略浅浅一笑,很是赞赏的点头,“不错,但是……不是我们Color的人,所以,得罪了。”
话音刚落,那拿着刀的人便手起刀落,硬生生,砍下了那人的么指。
被捆绑的人努力抿紧了唇,却还是泄露了疼痛的呜咽。
寒意瞬间爬满脊背。
家乐怔怔又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想笑,这个……明明是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却笑不出来,只是浑身止不住发颤,害怕又恐惧。
郭肴担忧地扶住家乐,轻声开口,“家乐,你现在……知道方略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无人经过的走廊中,即使那么一点声响,也足够被人发现。
方略蓦地转向门口,猝不及防地,与家乐带着惶恐不敢置信的眼相遇。
不禁怔忡。
“家、家乐?”
家乐慌乱地朝后退去,脚步踉跄,勉勉强强地,终于找到了支撑,倚在冰冷的墙壁上,想逃,却逃不掉。
方略镇定下来,让手下接着审问那人,而后,步履从容走出了房间。
房门被轻轻关上,那嗜血恐怖的场景,便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般消失在眼前。
方略越走越近,家乐微微颤抖着,死死盯住方略,唇瓣惨白。
郭肴有些后悔让家乐目睹这种场面,挽住家乐的手臂,轻声安抚,“家乐,没事的,没事的。”
方略冷厉地看向郭肴,“你带家乐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郭肴也不理方略,只是将自己的温度源源不断传输给还陷在恐慌中的家乐,“家乐,对不起,没事的,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的……”
眼眸微眯,方略望着郭肴的表情居然带上了些微狰狞,可怖。
随后转向家乐,眼眸中又染上了暖意,抬手,方略想触碰家乐的发顶,“家乐……”
像是被针扎到般迅速躲开了方略的触碰,家乐大步往边上退去,战战兢兢地,几乎被自己绊倒,“离我……远一点……
”
好像方略的手中染上了血腥般,厌恶又恐惧。
“家乐……”方略牵强地笑,解释着,“刚刚我只是在教训最近总是找Color……”
“对、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脸色惨白,家乐不停道歉,而后,跌跌撞撞地走向楼梯口。
郭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家乐,家乐,等等我……”
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小,方略独自一人立在昏暗阴冷的走廊中,眼睫低垂。
窗外有车辆行驶,车灯一晃而过,模模糊糊间,照映出方略满是受伤的眼,“家乐,不要怕我。”
他从未想过,会在这种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家乐撞见最最不堪的自己。
渐渐的,方略手握成拳,不甘,却无力。
有没有可能,让人忘记过去,重新在来一遍?
头也不回地走回绿意,家乐将郭肴甩在了外头,横冲直撞地跑回了休息室。
只有这里足够温暖,能够让他平静下来,安慰自己刚刚那只是梦境。
可是,哪里会有这么真实的梦?
瘫坐在椅子中,家乐弯腰,双手捂住一脸茫然恐慌。
为什么,那样可靠沉稳的方略,会变成这样?或者说,这样的方略,才是原原本本的方略?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家乐被惊吓般地抬起头,满眼惊恐。
“家乐,怎么了?”眼中闪过疑惑,游弋顿了顿,还是走上前来,坐在一旁与家乐对视,“家乐,你刚刚出去,怎么那
么久?”
“啊……owner……”因为过度恐惧,嗓音微微沙哑,家乐无措地看着游弋,“我刚刚……刚刚……看见King他……”
闭上眼,方略那抹嗜血的微笑便肆无忌惮地绽放在脑海中。
指尖不自觉颤抖,家乐深深呼吸,才重又睁开了眼,“owner,你知道……King他……那么狠吗?”
游弋眯起了眼,许久,才浅笑着说,“家乐,你知道了?”
家乐呆呆看着游弋,听owner的意思,也就是说,大家都知道King的本性,只有他被蒙在鼓里,被骗得彻底吗?
“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家乐,你只要记住,原不会伤害你。”游弋的嗓音居然异常温柔,也异常的有耐心。
自从上次突然转变态度,对家乐说了“从今以后十二点准时下班”之后,家乐便觉得,游弋的话语、举手投足间有了微
妙的变化。
不再难以捉摸,变得更易亲近,也真实了一些。
虽然,对他是从过去的“热情”,变成了如今的些微冷淡。
可是,家乐却更愿意亲近现在的游弋,更加全心全意地相信游弋,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家老爸会在离开绿意八年,还记得
有这样一个后辈。
“家乐,原只不过是在帮Color做事,你要明白。”游弋淡淡的笑,见家乐还是轻轻颤抖着,不禁抬手,抚上了家乐的
发,“家乐,不要害怕原,否则……他会伤心的。”
家乐抬眼看向游弋,茫然地,“King……会伤心吗?”
游弋听着,不禁有些同情方略。
当初家乐醉酒时,方略在第一时间赶到,将难受不已的家乐抢救出来,细心照料,如果不是他当初为了让家乐信任自己
而抢了方略的功劳,说不定,家乐不会像如今这样恐惧。
方略对待家乐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比他真诚也温柔得多。
最初的时候,他甚至不愿意正眼看家乐,如果不是因为常天,他甚至不愿意假惺惺地照料醉酒的家乐。而方略,则是出
自心底地想对家乐好。
他曾经不明白,方略为什么会被家乐吸引,可渐渐相处,他却明白了。
家乐没有当初的常天优秀,不出彩,却足够温暖。
会细心地对待客人,会在被调戏是不知所措地红了脸,也会在被不喜欢的人告白之后,认认真真地说,“我想,还是要
认真拒绝对方的好”。
用家乐的话说,因为对方也是认真的,所以,如果他不付出同等或者更多的心意,会糟蹋了别人。
有人喜欢自己,是一件应该感到荣幸的事,不能说因为对对方没有感觉,就敷衍,当做对方是在开玩笑,模棱两可的玩
玩暧昧。
游弋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初常天也认认真真地拒绝了他,现在,他们会是怎样的场景。
所以,他开始不忍心将家乐再当做自己亲近常天的旗子。
楚河说的对,他舍不得伤常天,所以利用家乐,而现在,他渐渐的,也开始舍不得伤家乐。
“家乐,时间到了,回家吧。”轻拍家乐的肩,游弋浅笑着,“还是说,我送你回去?”
“恩?”大脑依然混沌着,十几秒后家乐才反应过来,虚弱的笑,“不用了,我……我能自己回去。”
游弋点点头,便走出了休息室。
清清冷冷的,只有家乐一个人。
换好衣裤,家乐喝了一大杯冰水,才勉强将心中的惧意撇了开去。
以及其缓慢的速度走回了家,家乐打开大门,准备迎接满眼黑暗,却不想,入目所及的,居然是暖暖的泛着橘色光芒的
立式台灯。
“家乐?回来了?”
听见声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人笑着走过来,轻轻拥住了他。
“饿不饿,我给你下面,好不好?”
是洛寒生,是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给他温暖的洛寒生。
有源源不断的温暖从洛寒生肩头传来,家乐眼眶突然微微发烫,手指揪紧洛寒生胸前的棉质衣料,眷恋地叹息,“寒生
……”
如果,答应了洛寒生的告白,可以从此以后拥有这样的温暖,那么……是不是很值得?
洛寒生抬手摸了摸家乐冰冷的脸颊,眼带担忧,“怎么了,家乐?很冷吗?”
家乐却突然抬起了头,直直看向洛寒生。
墨色眼瞳中,带着豁出去的莫名情愫和看不真切的痛楚。
“寒生,如果……如果我们交往,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轻轻的,家乐问。
洛寒生怔忡,愣愣看着家乐,许久,才点头,郑重严肃,“当然。”
“家乐,我是很认真的在喜欢你。”洛寒生在家乐耳边一字一顿认真的说,“所以,请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