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天下的宣武帝,一张鬼面之下,倒竟是如此国色……想来独孤将军这般艳福不浅,倒着实令人羡艳……”
“程峰,你这无耻小人!”我疯了一般想要挣脱侍卫的阻拦冲过去,但触到萧溱的双眼,整个人却忽然愣住。
那双再熟悉不过的凤目,便是月余前,还有着睥睨和傲然。可是此刻却只半睁着,漠然冰冷得全然没有任何神采。
仅仅是这相触的一刻,我在他眼中清楚地看到了绝望;看到了他原本所仰仗的所有希望,在一瞬间跌落谷底,被砸得粉
碎;看到了他眼底最终残余下的“万念俱灰”。
但那全无神采的目光,却如同利刃一般,直直刺入我心口。
“萧溱……”我自觉心口凌厉的痛感几乎让自己动弹不得,过了很久才试探性地开口叫他,“萧溱,是我……”
萧溱靠在墙边一动不动,片刻后才轻轻把脸别到一旁,避开程峰抬住他下颚的手,亦是避开了我的目光。披散的发在他
侧过脸之际也跟着垂下,遮住了双眼。
“你来做什么?”他低低道,又轻轻哼笑一声,无力道,“走……”
“萧溱……你……”我怔住,盯着他有些恍然道,“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反抗什么?如何反抗?”萧溱垂着头,声音几近弱不可闻,“即便反抗了,又能如何?亡国之君,阶下之囚…
…你说这些,却又该如何反抗……”说到此只是低低地轻笑出声。
“萧溱……”我死死地握住拳看着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着实有趣的紧。”程峰在一旁哈哈大笑道,“明知反抗无用,倒不如顺从些……”说罢再度朝萧溱伸出手。
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疯了。不知哪来的气力,居然冲破了侍卫的阻拦,还抽出其中一人腰间的刀冲了过去。
程峰很快闪身,避开了我拼尽全力挥出的一刀。
我趁着这空当,立刻挡在了萧溱面前。然而便只是挥出一刀而已,右臂的筋骨便撕裂般疼痛不已。我自觉一失力,手中
的刀几乎要掉落下来。
几名侍卫此刻也已冲了过来,拦在程峰面前。而他站在人后,看着我依旧是挑挑眉,嘲道:“独孤鸿,你此刻连刀也握
不住了,如此岂非太过鲁莽?”
我用力握紧了刀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程峰,你若敢动他,即便是废了这双手,我也一定会杀了你!”
“是么,”程峰嘲弄般笑道,“那么,不如试试。”
话音刚落,一挥手,身边的侍卫已举到朝我逼了过来。
第五十二回:人间炼狱
然而未过几招,我五指连带着臂膀一阵麻痹,手中的刀已在对抗之中被震飞了出去。想要再度拾起之时,一名侍卫的刀
已经加载了我的脖颈之上。
我垂眼看着面前泛着白光的刀背,终于明白自己已远非当年那般,凭着一腔热血便能冲入敌阵,不顾一切杀个你死我活
。重伤难愈的此时,有太多事更是如此残酷的力不从心。
“英雄末路,倒着实悲怆非凡。可惜了独孤鸿,这世上本就有许多违愿之事,”程峰仍旧负手而立,得意笑了笑,又转
身望了一眼萧溱,“当然,也不乏如愿之事……”
那眼神再度撩起我胸中怒意,但稍稍一挣扎,那刀口便朝我脖颈处愈发逼近了几分。
我握紧了拳,只能盯住他,努力平复了情绪,冷冷道:“程将军,嗜武侯好歹是一国之主,如今南周降臣仍在北归途中
。你因一己之欲,做出这般……无耻之举,若让人知晓,就不怕引起他们的愤懑,中途反抗,坏了南北统一大计?届时
又如何给皇上给宇文丞相一个交代?”
“此处除我和属下之人,以及嗜武侯之外,便也只剩意外闯入的独孤将军了,”程峰朝我瞥了一眼,又不以为然地挑眉
笑道,“莫非独孤将军意欲将此事弄得尽人皆知?”
“再者,即便此事传了出去,众人听到的也不过会是——”程峰踱开几步,似是作了一番思量道,“嗜武侯自覆国之后
,行为举止日益轻薄放荡,为求苟活,蓄意引诱大将军,极尽胯下辗转承欢之能事……”
“住口!”我使出全力怒喝一声,打断道。却见萧溱已依附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身子仍有几分摇晃。
“独孤鸿,此事与你无干,快走。”他弓着背靠在墙边,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一手拉紧微微有些散开的衣襟,一手放在
一侧支撑住身体,开口时没有看我,只是垂着头,面上的神情说不清是冰冷还是全无表情。
我看着他,心头一紧,却挑了挑嘴角笑道:“萧溱,此时此刻,若换做你,肯走么?”
萧溱闻言默然片刻,忽地抬起脸正视我,扬声道:“走!”
那语气中不容抗拒的气魄让我一瞬间几要以为,他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南周帝王。胸中隐隐一阵酸楚,面上却仍旧微笑
道:“即便你会走,我却是断然不会的。”自信话中的坚定不会亚于他分毫。
“哈哈,着实有趣!”立在一旁程峰此刻却忽然大笑几声,走到萧溱面前道,“方才我还奇怪,之前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才将你制住,为何这独孤鸿一来,你倒如此顺从了……”
我微微一怔,转眼望向萧溱。而萧溱正抬眼定定地看着程峰,目光里逐渐浮现出几分微弱的冷然和决绝。
“到底曾是为人君主之人,深谙'兔死狗烹'之理,”程峰同萧溱对视着,朝他又走进了些,幽幽笑道,“如此……想来
是不愿让他牵扯进是非之中罢。”
我听他此言,不觉愣住片刻,忽然明白了他话中之意。转头看向萧溱恨恨道:“萧溱,你以为这般,我便会感念于你?
”
萧溱看了我一眼,眸子中的神色深邃异常。但下一刻,下颚已被程峰再度抬起,扭至一旁。
而下一刻萧溱却忽然起身出手,直直逼向程峰喉头。
程峰神色一凛,急急侧身避开,顺势反手将萧溱喉头一把卡主。萧溱随着这力道朝后接连退出几步,最后后背重重地撞
在墙上,一阵低咳。
地上破碎的瓷瓶在二人的踩踏之下,再度发出清脆而凌乱的碰撞声,却也在这一来二去的短暂过招之后,立刻归于平静
。
“没想到你倒还留有余力?”程峰把萧溱死死地按在墙边,面上微怒的神色之中突然多了几分复杂,朝我瞥了一眼,又
继续看着他道,“还是说……是因为他在此……莫非你不愿让他见到自己这副屈辱之态?”
我再度一愣,死死盯住程峰。
“其实独孤将军也不必心存愧意,”程峰轻薄地扫视着萧溱的面容,口中却冲我道,“以他此刻的情形,即便是拼尽全
力,也不会是我的对手,只是过程也许不那么顺利而已……”边说手下一用力,握紧了萧溱的下颚,朝自己身前拉来。
我心口随着他的力道亦是被狠狠一扯,撕裂一般的疼痛。只见萧溱身体不受控制般朝前踉跄几步,却又极力避退,但最
终身子还是重重地撞在程峰怀中,被他反手一把箍住。
萧溱挣扎无用,额前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而面色更是愈加惨白。
“明知全无胜算,何必大费周章地反抗……”程峰幽然笑道,把脸埋在萧溱脖颈处流连。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侧身
朝我这边望过来,扬了扬眉道,“独孤将军不愿离开,莫不是想亲眼目睹这场鱼水之欢?”
话音刚落,又仿若提前预知一般,回身截住萧溱的攻向自己的手。
萧溱被他抓住手腕,向一旁一扭,身子在力道之下重新撞回墙便。重重喘息着,盯着程峰道:“让他走……”
“谁叫他方才不愿离开,此刻我却又改变注意了,”程峰幽幽一笑,上前几步道,“便如他所愿,目睹我今日一亲芳泽
,如何?”立刻回身对侍卫一使眼色,后者便走到我面前,将一块布塞在我口中,然后将我架住,朝他二人所在拖近了
几分。
我睁大了眼死死地看着萧溱,而他同我目光交汇的却之有那么一瞬。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眼中的神采,便只听得“嘶”的
一声,萧溱的衣衫已经被程峰一把撕开,露出右肩的皮肤,却是仍紧紧地缠着绷带。
我猛然怔住,再度回味着程峰方才的话,忽然明白原来萧溱根本未曾痊愈。故他之所以受制于程峰,不是因为心如死灰
,而是……他根本无法抵抗……
故意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却只是为了让我离开而已。
因为南周覆灭之后,独孤鸿对宇文师已再无利用价值,他的命已是谁都可以拿走的。任何是非,任何接口,都足以成为
理由。
只是……独孤鸿这条命,却当真值得他如此?
我死死咬住牙,强抑住胸中的酸楚苦笑了一声。
然而方才那破裂之声,仍旧如尖利的刀锋一般在我心口重重划过,来回不止。
脑中一片凌乱。却见萧溱身子一抖,本能地伸手拦在胸前,却被程峰钳住,再度按在头顶上方。
“程峰,我一定会杀了你……”萧溱抬眼怒视着他,声音里努力压抑着喘息,一字一句道。
“以你现在的处境,杀我可远没有我杀你来容易……”程峰弓着背,把萧溱全然地罩在自己身体之下,只露出按在头顶
的手,声音里却清晰地透着不屑和玩味,“认清局势,识时务者才是俊杰。”
“滚!”萧溱仰脸恨恨同他对视,忽地用力地挣扎,想要离开程峰的压制。
然而程峰这次却整个人压了下来,不再给萧溱任何挣扎的余地。
“体力不支又何必如此勉强……”程峰伸手将萧溱退至肩头的衣衫扯落了几分,把脸埋在他脖颈处一阵贪婪的啃噬,顿
了顿忽然抬起脸来,盯着他右肩的绷带道,“那日箭伤怎么仍未痊愈,不如让我瞧瞧……”说罢,伸手胡乱拉扯那绷带
,一面将啃噬朝那处蔓延过去。
萧溱一直在挣扎,却根本不足以影响程峰的动作。而程峰一路粗暴地啃噬下来,最后却竟反复流连在那右肩的伤口处。
萧溱身子明显一紧绷,几乎是拼劲全力与之抗衡。然而换来的却只是对方更加疯狂地吮吸啃咬。
伤口很快再度见血,顺着肩头缓缓滴落,染在素白破碎的衣衫之上,凄艳异常。
而此事的程峰更是犹如一只嗅到腥膻的狼,舔食着那殷红之后,贪婪和欲望虽着逐渐下移的亲吻,一霎那有如疯长一般
肆意蔓延开来。
而萧溱的挣扎却越来越微弱,面色仿佛也因为血液的流逝而愈发惨白不堪。只是,他自始自终都不愿朝我这里看一眼,
只是任身子一点一点地顺着墙壁向下滑落,最后彻底被遮挡在程峰宽厚的背影之下。
“独孤鸿……把眼睛闭上……”这是交错着的粗重喘息声中,萧溱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
然而我整个人却动弹不得,只是依旧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无法改变的一切。
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撕破衣衫,弧度绝美的肩线此刻却沦为一种屈辱的象征;看着他肩头的血肆意横流,连同所有力所能
及的反抗也一并带走;看着他尽力压抑住的所有喘息和呻吟,仿佛这样便能够挽回最后一丝尊严;
这个人,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如今却这般屈身于人下,承受着那宽厚背影之下被遮挡住的所有欲望行径。
我忽然发现,原来萧溱在自己心中,仍旧停留在高高在上的那般模样。居高临下地立于大殿之上,斜睨的目光之中是不
可一世的傲然和睥睨。即使后来他败在我手下,覆了家国,沦作阶下囚,我心底对他却仍是以强者视之。
然而直到此刻我才明白,这个人居然已如此深重地扎根在了自己的生命之中。以至在我离开南周,不再受制于他之后,
却仍旧无法斩断和他千丝万缕的联系……
耳边纷乱涌入的声音,脑中凌乱泛起的今昔……我木然而恍惚地睁眼目睹着眼前的一切,胸中不可抑制的疼痛却凌厉到
近乎麻木。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因为他,自己竟会有如此刻骨的锥心之痛?
心痛如刀绞。
每一眼,每一声,都如同利刃一般直插心间,顷刻间便足以鲜血横流。
太多情绪因为无法开口而被阻塞在胸中,肆意流窜成一种折磨。
而后,我自觉神智已近乎模糊,抑或是疯狂,对身后的束缚早已忘了挣扎。脑中反反复复只剩一个念头:和萧溱一起死
。
和萧溱一起死。
那样他便不用承受如此侮辱,而我则亦能从这生不如死的折磨中走出。
然而只是妄想而已。生命之中生不如死之事比比皆是,而“一死了之”这看似再简单不过的事却反倒难以如愿。
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如凌迟一般的酷刑,我身子一软,猛然跪倒在地。身后的侍卫未曾料及我如此,不由稍稍松开了手
。我本能地双手撑地,却仍旧差点栽倒。
才发现,方才双拳虽被反剪在后,却已几乎紧握到失去知觉。
只是停留了一瞬,人又被侍卫再度架起,我模模糊糊地听见萧溱一声低呼,整个人如遭雷击,脑中再度只剩一片突兀的
空白。
甚至不敢去做任何想象。
然而正在此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之前那下人的声音,依旧是犹犹豫豫的,“大、大人……”
程峰顿了顿,似是被打断了几分兴致,对门外怒道:“不是说了不让任何人进来么?不论何人,一律推辞!”
“程大将军,何事如此机密,便是我也不行么?”然而另一个声音却在门外响起。
屋内所有人闻声一惊,程峰立即起身,匆忙整理衣衫,然而说话那人却已径自推门走了进来。
“诶?”宇文师一袭淡色长袍立于门畔,见状起初微微一愣,随即挑眉,饶有深意笑道,“看来我来得倒不是时候,搅
了大将军雅兴?”
“不敢。”程峰有些窘迫地草草理了理衣衫,走到宇文师面前拱手作答。
宇文师却抬脚走了几步,行至我面前,扬眉道:“为何子翩也在此处?”随即对牵制住我的侍卫挥手道,“孤独将军好
歹曾有功于后殷,怎能如此对待?”
“多谢……”侍卫闻言立即松开手,我身子略略一摇晃,勉强站住了脚跟。抽开口中的布,再开口时,嗓子却已有些干
哑。
“丞相,此事容我……”这时程峰已然再度走近,似是想要再作解释。
“不必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宇文师挥手打断,又朝萧溱的方向瞥了一眼,徐徐一笑道,“何况嗜武侯战场上虽
武勇过人,这面容却着实堪称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