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岚 下——孜蕾

所以，高羽出现的时候，他已经不想再放过了。

“你就留在他身边吧。”南风的口气软了下来，揪着高羽衣服的手也渐渐松开了，“帮帮他吧，算我求你了。”

[诶？]这个意外的发展让高羽吃了一惊，[求我……？]

“要我怎么解释你才相信……留我在这里也没法帮到堂主的。”高羽也收敛了怒气，“真心关心他的话，比起我这个外

人，你更应该行动吧。”

也许并不是宠物那么糟糕的处境，高羽的心里隐隐约约也有些知道。虽然不想承认，想用接吻来分开堂主的注意，分明

是因为心里清楚，堂主不会拒绝，也不会生气。

但是自己也绝对不会成为堂主需要的那个人，只有这点，他丝毫不怀疑。

比起这些，他在乎的是，放行让他去后院吧。

第72章：殇去

[时间不多了……]

高羽的脑海里迅速回想着南风的话，想琢磨出其中的意味来。

[几年没有和别人一起吃过饭……关照他不要弄伤我……求我留在他身边……]

这个男人，是堂主的忠犬没错了。而且恐怕觉得他的主人在心理上有什么需求，所以要自己留在他身边。

对于堂主，除了燕飞口中的，功夫很高强，性格很讨厌以外，高羽至今对他的了解，还是零。即便如此，从他面前这个

男人的态度来看，开导一下，让这个男人放行，或许比硬闯要有可能的多。

高羽抬眼看着南风。他的脸颊削瘦，嘴唇紧抿。乌黑的眼珠充满着沉静，但并无阴霾。看着他的一瞬间，不禁让高羽联

想起燕飞来。

[求我居然还打我……没常识的地方倒是跟燕飞如出一辙。]

高羽的心里并不冷静。只要背转过身，走上回廊，那边通向的就是后院。但是，如果被这个男人捉住，拖进走廊，便只

好去前堂。站在这个交接点的高羽，光是保持着面上的冷静，已经用了十足的气力。但是他必须站在这里说服这个男人

，自己慌张的那一面给他看到，只是不战而败而已。

“你对堂主的感情很不一般呢，”高羽的目光保持着警戒地看着南风，“把他交给才认识几天，随时都想背叛他的陌生

人你也愿意么。”

“我恨不得能把你赶出去，”南风听到“背叛”两个字，脸上又露出了怒容，“但是堂主要你。”

[他也不希望我在这儿……那让我走吧！]

南风说完便伸手去拖高羽。高羽朝后面让开身子，连忙开口，“比起我这样不可靠的人留在那里，堂主更需要你的努力

吧！”

[你不是堂主的忠犬么！听我的吧！]

高羽几乎想这样喊起来。

“只知道听堂主的话，把不应该的人留在他身边，你以为就是为他好吗？”

南风的手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高羽脸上。忽然又快速出手，“堂主吩咐过，不能听你说话。”

[什么！]

高羽急忙偏转过身子躲闪。还待要开口的时候，一眼瞥到南风的表情。

南风已经恢复到了帮会的刽子手特有的冷峻，眼里的愤怒也被冰冷的杀气淹没了。

[可恶！]

要说服他，恐怕听不进去了。高羽抬起腿朝他扫过去，趁他朝后让的时候伸出右手便想将南风腰间的剑抽出来。才碰到

剑柄，忽然被南风出手截住，手腕被他牢牢捏住。南风将他往自己这边一拉，手臂绕到高羽的脖子后面，想将他翻转过

身，将他的右手掰到身后。

同样的招数高羽不会上第二次当。

高羽在被拉到南风身前的时候抬起膝盖就踹他肚子，趁着他动作一瞬间的停顿弓起背从他绕过来的手臂下面退出来。南

风被突袭，痛得微皱了一下眉头。趁着向后退的当口高羽猛地向后收那只被捉着的手，想将剑一起抽出来。南风的手却

没有松开，拽得高羽的手生疼。

高羽并不善于赤手空拳的打斗，一只手被拽着，施展的拳脚全都被南风挡了下来。

[根本就不行！]

南风只是挡了他的攻击，并没有还击。就好像陪他儿戏一般的轻松。就算他使尽力气，出拳再重，南风只是微皱眉头，

眼里的冷峻丝毫没有改变。

[这个男人……只是因为不能弄伤我所以没有放开打……]

自己已经在尽全力地反抗，对方却不痛不痒地俯视着自己白白地耗费气力。这样的感觉，简直要绝望到谷底。

[逃不掉……可恶……混蛋！]

渐渐的，好像都不是为了挣扎，只是为了泄愤似的，捶打着眼前这个不会反抗的人。

“被我拖到前堂也很没面子吧，别挣扎了。”南风的表情依然冰冷。

[为什么……明明可以见到你了……]

这样的绝望，越是挣扎下去，就越是折磨着他。高羽渐渐停了下来。

[为什么……每次总是跟不上你……]

手上的力气，好像被夺走了一般。高羽的目光垂了下来。

[燕飞……]

有些事，是无论如何努力，都做不到的。这样无力的自己，真是让他感到厌倦。

南风见他停了下来，拽着他的手，朝走廊的拐弯处走。

身后，回廊边的树丛里一声草动。

“高羽！”忽然一声大喊，把高羽的心跳几乎喊停了下来，“让开！”

甚至没有来得及思考，头脑里一片空白，高羽的身体自己便动了起来，朝墙壁边上躲闪。回过头的时候，人影已经杀到

了面前，朝着南风一剑下去。

南风松开了高羽的手，朝后跳了几步躲过那一击。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剑光紧跟着他追上来，又是一记横扫，南风急

忙抽剑挡下。

“镗！”地一声尖锐的兵刃相接，两把剑对峙着，毫不相让。

“你还有脸回来么，燕飞。”从南风的齿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燕……飞……”高羽站在原地，看到那个背影，只觉得膝盖打着颤。

“高羽，去后院！”燕飞抵着南风的剑，没有回头，“有人接应！”

燕飞的身形。燕飞的剑。耳朵里只能听到那个能温暖他的，熟悉的声音。声音里包含的意思却直接擦过了耳膜，消散在

了空气里。高羽只是愣愣看着和南风抵着剑的背影。

“快点，高羽！”燕飞没有回头，也知道高羽站着没动，“这里有我挡着！”

燕飞果断的声音喊醒了高羽。高羽直直看着燕飞的背影，沉下了声音，“……我不要。”

“嗯？”燕飞分了一下神，南风忽然屏开了剑，朝燕飞扫过来。燕飞反应过来，一闪身躲过了那一击。在并不宽阔，也

并不明亮的走廊，冰冷的剑光在两人相持不下的打斗下出没在走廊的各个角落。

要死就一起死，要活，一定要在一起活着。日思夜想的燕飞就在眼前，高羽再也不要和他分开了。堂主的近身侍卫，一

定有和堂主不相上下的功夫，就算燕飞曾经是帮会得意的武器，面对那个男人，真的能胜出么？如果那时自己又跑了，

他们不是又要分开了么？

这样的事，高羽再也不想经历了。不是不相信燕飞的实力，只是心里对这样的分离已经有了恐惧。

南风的脸上不再保持着冷漠的杀气，而是迸发出了愤怒的杀意。

为什么背叛堂主，背叛帮会，而今，为什么又作为他们的敌人回来，想这样质问他。但是，似乎并不需要开口。用手里

的剑问清楚就可以了。

[燕飞的功夫又强了不少……]

南风丝毫不敢松懈。

虽然并非出自同一个师傅的手，在堂主到帮会的时候，曾经几次命令过自己和燕飞过招。那时候，自己就有种自叹不如

的感觉。什么叫天分，在堂主身上，在这个少年身上，似乎都得到充分的体现，而天生愚钝的自己，只是仰望着少主，

拼命努力，才有了今天的功底。

燕飞比起当年过招的时候，又长进了很多。不使出全力，几乎难以招架。但是今天他不要输在这里。

因为，就算堂主对自己丝毫没有兴趣，就算眼前的人用天分压倒着自己，他至少想作为一个“可以用的人”，继续留在

堂主的身边。

燕飞忽然发力，一剑扫开了南风的攻击，朝着回廊跑去。

“高羽！”他趁着南风的停顿，一把将高羽揽到一边，往回廊推，“快走！”

南风向后闪了一步，便直接朝他们杀过来。

“燕飞！”眼见得南风要到了面前，高羽扑到燕飞身上去挡南风的攻击。燕飞惊得血色都快褪去了，刚想把高羽拉开，

南风顿时停下了脚步。

“你让开。”南风对高羽说。

紧紧闭着眼睛的高羽听到了身后南风住了手，松了一口气。

[停下了？]

燕飞警戒地看着南风，“高羽，听我的，去后院。这里交给我。”

高羽的手抓着燕飞的肩膀，听到燕飞说话，便抬起头来。仰面看着贴的他如此近的燕飞，让高羽微张的嘴唇轻轻颤抖起

来。

“燕飞……”高羽的呼吸也带着颤抖，“不要……让我再一个人了……”

近乎哀求的眼神。燕飞看着红着眼睛说这句话的高羽，那句话带来的疼痛的感觉，真真切切地让燕飞顿了一下。

忽然，他不顾一切地把高羽狠狠抱进怀里。

在眼前的敌人也好，身在敌方的阵营也好，在那一瞬间，全都看不见了。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他和高羽两个人。

燕飞的体温，燕飞的味道。一时间高羽有了这样的想法，如果能永远保存这一刻，就算在下一刻便死去了也心甘情愿。

不对。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了，一定要一起努力地活着。

高羽的手也紧紧环着燕飞。

燕飞现在一定和自己有着一样的感动。因为他们说好了，不管什么时候都分享一样的心情。他也一定在渴求着这样相互

拥抱的温暖。

“这就是你拼命要逃走的原因么？”不远处响起了南风的声音。

第73章：岚

燕飞还记得，高羽曾在他生闷气的时候从后面轻轻抱着他，拉着他的手告诉他，拳头与其用来中伤，不如用来保护。

高羽是个古灵精怪的家伙，但是温柔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能打动燕飞。只因为他一句话，燕飞的火气早就消了一半，

铁青的脸色也缓和了，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脸，告诉高羽，被他从后面抱着的感觉真好。

但是高羽是不是知道呢，自己的拳头只想保护他一个。他每天拼命地努力，想变成让高羽可以依靠的人。

一直以来，他以为那样就可以了。但是只有在差点失去高羽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想要保护高羽，只有一身的武力是远远

不够的。

迫于各方的压力，吴州的城门终于在封城的第三天早上打开了。令牌让燕飞一行毫无阻碍地进入了洑州城内。帮会是洑

州特殊的存在。战前，也只有一小撮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在战时，关于帮会的各种各样的传言却蔓延了开来。作为特殊

军来使用的帮会成员，行使着极机密的任务。只要亮出了出入用的令牌，对方便不会多问。

他们的速度很快，进入洑州城的时候中午才过去不久。但是进城后，燕飞一行并没有立刻赶往高羽所在的宅邸，而是去

准备了突击用的材料。

直到半夜，一切准备就绪，燕飞带领着步兵三十人进入了宅邸。这座宅邸便是帮会曾经的所在之处。燕飞在这里生活了

近二十年，即使闭着眼睛，只凭身体的记忆都能走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如今帮会宅邸的门口腾出了大片的空地，供军

队驻扎。而宅邸里则住着将领，谋士，是整个战局运筹帷幄的地方。

一进入宅邸，步兵便手持着燕飞画的宅邸的布局图，分散到了各个角落。而燕飞，则去找高羽。

燕飞第一个去的是分散在宅邸各处的地下室。出乎他意料的是，没有一个地下室里有高羽的身影。

废弃的小房间，用来关禁闭的禁室，任何一个能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燕飞都去找了。直到最后，他想起了堂主对自己的

所作所为来，一咬牙，潜到了堂主的窗口。

那时，天已经快亮了。

然而，虽然在堂主的房里真的找到了高羽，看到他“去后院”的手势，燕飞的脚却生了根似的不能走动。接吻时的吮吸

声让燕飞捏着的拳头都在发抖，脸上杀气腾腾。

理智却告诉他，要懂事一点。

燕飞闭起眼睛深呼吸了一口。

就算堂主真的对高羽做了什么……他也不能闯进去。如果现在暴露了行踪，他们就输了。

房间靠近前院，随着天变亮，经过的士卒变得越来越多。再呆在那里，也许就要被人发现。燕飞只能听了高羽的话，隐

去了脚步离开了堂主的窗口。一离开，他便疯狂地寻找着自己的手下。凭着对计划的记忆，他跑到了离他最近的约定的

见面点。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手下的身影出现了。燕飞立刻将他拖到了后院，吩咐他在这里守着，并从怀里

掏出了一个短筒状的东西交给他。

燕飞吩咐好了，便绕到了堂主房门口的回廊边。还没有继续往前，就看到了被南风缠住的高羽。

这么近距离地看到高羽，让燕飞心里狂跳起来。他像只伺机捕猎的豹子一样，压低身体躲在回廊的灌木丛里，目光紧紧

锁在他们的身上。如果高羽可以自己解决，为了不暴露行踪，他就不出手。但是眼看着南风就要将高羽带走，燕飞终于

忍不住，露出了獠牙。

南风默默注视着互相拥抱的两人。把后背露给他的高羽，他不能下手。

“这就是你拼命要逃走的原因么？”他看着高羽的背影说。

这句话一出口，燕飞抬起脸，目光倏地射到了他的身上。

这个目光在说，为了这个人，做再丑恶的事他都在所不惜。记忆中燕飞清澈的眼眸，和现在这双怒视着自己，充斥着强

烈的敌意的眼睛重叠在了一起，让南风怔了一下。

就好像被那个目光紧紧地钉住了，被他的愤怒灼烧着。

南风皱了皱眉头，摆正了姿势，“来吧。”

燕飞松开了抱着高羽的手。高羽回过头来看了看南风，也松开了手，准备让到一边。

走廊的转角处却传来脚步声。三个人的动作都停顿了，警觉地听着脚步渐近。

转角却转出了堂主的身影。

一看到堂主朝他们走过来，高羽不自觉抓住了燕飞的衣服。

“有人报告我的侍卫和人打了起来，还在想谁胆子那么大。”堂主的声音里听不出语调，“原来又是你，燕飞。”

[切，还是被发现了。]

“高羽，准备好，”燕飞的目光戒备地盯着堂主，轻声对高羽说，“我放暗箭的同时我们往后院跑。”

“嗯。”燕飞的语调很冷静，让高羽也渐渐不再害怕了。

“不肯做我的人，还要抢我的人么？”堂主不紧不慢朝他们走过来。

[糟了！]高羽的心里顿了一下，[说出这样的话，燕飞会发火的！]

高羽刚想去阻止，燕飞忽然抬手，从袖子里飞出两支暗箭来，直朝着那两人射过去。暗箭刚离手，燕飞转身就沿着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