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特别小,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吃下肚里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有啦,最近有胖了一点,大概重了一斤。」
「还是太瘦啦,难不成以后要让客人抱一把骨头?」
藤香苦笑,哪有那么夸张呢?
他的体质天生就吃不胖,每次红叶扑上来要靠他肩膀上时总说他骨头顶得他很痛。平常他吃的也没有比别人少,就算点
心吃多了体重还是很难变重。
他知道自己是瘦了点,但是真的很需要增胖吗?他有些苦恼的想。
吃完饭过一阵子,他去澡堂里洗澡,里头有不少色子和小侍,红叶他们几个也在。
和他们相比,自己的身材是瘦削了些,但是……
「红叶也很瘦。」他看看红叶的手臂,再看看自己的,粗细并没有相差太多。
「我这叫纤细而不消瘦,你懂什么?」红叶全身上下都是泡泡,湿发塌了下来盖在眼前,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我
可是很注意自己的身材呢!胖一点瘦一点都不行。」
「红叶你好认真。」藤香敬佩的说。
红叶无奈的看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把骨头,虽然不难看但是抱起来肯定不舒服,「那是你太不在乎了,紫藤太夫一定很
注意自己的饮食吧!他没教你怎么吃才会胖吗?重视自己的身材是理所当然的,怎么说我将来也是要当红牌的人。」
「天生的红牌应该是像我一样,不管吃不吃身材都还是一样好。」离他们最近的池子里,玄紫太夫正在泡澡。他懒洋洋
的靠着池缘,自信无比的说。
「太夫您是例外啦!」向来很有自信的红叶面对玄紫太夫也垂头丧气。
「这叫天生丽质。」玄紫太夫一点也没有打算要谦虚。
公共澡堂里大家都不避讳的裸体泡澡,每个人的身材都能一览无遗。藤香看了看四周,除了年幼的秃以外,好像真的很
少人像他这么瘦。
「……我会加油的。」他握拳。
已经把身体冲洗干净的红叶捏了他一把,踏入充满热水的池子里,道:
「我看你真正需要的是这里是醉风楼的自觉。」悠悠叹了一口气。
第10章
春天赏花宴第三天,醉风楼里还是一样热闹。
今天他不用陪客人喝酒,紫藤太夫会自己处理好,他也不用帮忙端菜倒酒,今天他的工作只有一项,那就是跳舞。
在他人的帮忙下穿上和服,身上很重,但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重量。熟练的画好妆,确定头上的发髻稳稳的不会在跳舞
中途掉下来,他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扇子,轻轻地,摆弄了两下。
状况还不错。
他身上穿的是今年正月过年醉风楼送的新衣,那时他刚升上新造,这件是他最美的和服。
今天他要和玄紫太夫一起跳舞,有点紧张,但也很兴奋。玄紫太夫的舞技也很好,和他一起跳舞,总让他十分愉快。
「好了。」在他旁边的玄紫太夫看他也准备好了,笑着拉起他的手。「走吧,今晚要让全场惊艳一下。我可有三年没有
在春宴上跳过舞了呢!得让大家看看我的舞技经过三年还是没变差。」他眨眨眼,媚惑的眼波流转,让藤香也忍不住心
跳漏了一拍。「你可也要好好表现,我在楼主面前大大夸奖了你的舞技又有了长足的进步,他可是很期待呢!」
「太夫……!」藤香叫了起来。这不是让他更紧张吗?
「没问题,你才几岁就比我厉害了,楼主一定会满意的。」玄紫太夫爱怜的捏捏他的手。
藤香紧张的握着拳头,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怜。
「别那副表情,我们快要上场了,你这样可不行啊!」他大笑。
几个新造在樱树底下谈三味线,玄紫太夫和藤香两人缓步上场,面对着独自一人占最好席位的楼主,微微欠身。
瞬间全场安静,等楼主点点头以后,乐声再度响起,醉风楼最擅舞的两人,翩翩旋转。
不管是什么场合,盐泽大人都是喝茶不喝酒,今天也是一样,泡茶师傅小心仔细的为他泡好每一壶茶,茶叶茶食都是最
好的,一点马虎不得。
众人着迷的看着他们在粉色樱花的陪衬下,如仙子一般跳着天堂的舞步。手中拿着扇子,一顿,半蹲着转圈,和服下摆
被踢起落下,还有乐曲伴奏。
「真风雅。」不知道是哪位客人,陶醉的说道。
藤香跳着舞,不时,眼神对上盐泽大人,然后又撇开。他无法专心,盐泽大人的眼不再是平常的漫不经心,而是十分专
注的,看着他跳舞,连手中的茶都没喝。
那两道视线对他来说,太灼热,像要将他看穿,看穿一切。
被他这样看着,藤香觉得紧张,心跳快得不像话,日舞该有的心静全都飞到九霄云外,血液里流著名为兴奋的元素。
一曲终了,众人热烈鼓掌,盐泽大人没拍手,给两人各赏一杯茶。
玄紫太夫虽然对茶没有特别偏好,但是他知道会被楼主拿出来赏人的茶肯定有其价值,难得的没有挑剔,接过杯子喝了
起来。
藤香也口渴了,从盐泽大人手中接过杯子以后,珍惜的喝了一小口。
不可思议的甘甜在口中扩散。
「去吧,你不是还有客人?」让两人在他的席子上坐了一会儿,楼主开口对玄紫太夫道。
「我告诉过你春宴上我不接客的,当没听到?」玄紫轻轻说着,因为距离和嘈杂的四周,他的声音只有楼主一个人听见
,藤香则是勉勉强强听到一点。
「春宴上太夫没接客,破坏规矩。」楼主如此回答。
「我以为醉风楼里你就是规距。」玄紫太夫并没有放松。
楼主沉默了一会儿,口气放软道:「我是,但吉原的规矩你很清楚。」
「……没,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玄紫太夫没再紧逼,口气里有着叹息,下一秒突然又扬起笑脸,语气大大转变,欢欣
的说:「谢谢楼主欣赏,我还有客人,先下去了。」
反正无奈也早就不是这一天两天。
藤香坐在一旁,待着也不是,离开也不是,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刚才他没有完全听清盐泽大人和玄紫太夫的对话,但是
多少抓到了几个关键字,知道大概是怎么一回事。玄紫太夫很少让人看到他心情不好的样子,以前跟过他一年,藤香见
到他时玄紫太夫几乎都是笑着的,彷佛每天都有不少好事。
他知道来醉风楼的人大多都有些苦处,就和他一样。只是没想到,个性开朗的玄紫太夫居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茶好喝吗?」盐泽大人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慵懒的坐着,漫不经心的样子。
「很好喝,很香很甜。」藤香喝不懂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至少知道这是好茶。
「等一会再舞一曲吧!」盐泽大人伸出一只手,看着一片粉红色的樱花瓣落在他手掌上,又一片花瓣落在茶杯里。
「是。」藤香看着盐泽大人的侧脸,那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庞,不知为何使他的心,微微抽痛。
第11章
今晚的宴会终于结束了。
玄紫因为身为太夫,不需要收拾宴会后杂乱的院子,只要回自己房间就行了。
他今天的客人因为明天一早有事要办,因此无法在醉风楼过夜,玄紫便送他出门,还送到了吉原的大门口。
回到醉风楼,楼里大部分的灯都熄了,并且安静了下来。大部分的客人都流宿,小侍们则还在忙。
他疲惫的走进醉风楼,难得的在心里抱怨起自己的房间太偏远。虽然当初是他自己向楼主要求要离大家远一点的房间,
但是那也意味着离醉风楼大门有一段距离,在一点也不想动的现在,距离遥远的房间就有点可恨了。
随便在一个无人的长廊上坐下,靠着柱子,他轻轻的闭上眼睛。
他不想走路,而他知道自己不需要走路,那个人会来的。
在心里默数着时间,数到后来连自己数到多少都不记得了,他也懒得算。那个人今天动作怎么这么慢?啊,是了,因为
今晚的宴会让他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才会迟了一些。
事情如他所想,过了一阵子,也许是一炷香的时间,走廊上响起了他听惯的脚步声。
「太夫,醒醒。」低沉的男声在他身旁轻唤。
玄紫没有回应。他醒着,但是不想回答。
「太夫,您不可以睡在这,会着凉的。」
玄紫还是不理他,依然闭着眼睛,靠着柱子。
「您醉了吗?身体不舒服?今晚酒喝多了吧?」男人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虽然是问候似的内容,但是口气却不那么担
心。
「没醉,今晚没喝那么多久,只是不想动。」玄紫慢慢的张开眼睛,知道自己根本瞒不过他。他自己都有可能忘记自己
喝了多少酒,但是男人绝对不可能不知道。
不知该说是可恨,还是令人欣慰。
「请快回房间歇息吧,夜里容易着凉。」
「火炉?」
「刚生好。」
「十郎,我不想动。」
「请别说这种任性的话。」
玄紫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的,有些迟钝的站了起来,一瞬间头有些晕眩,脚下竟站不稳。
十郎稳稳的扶住他,没让他跌倒。「您不是没醉?」
「没,头晕而已。」玄紫摆摆手。
十郎皱起眉头,「您又身体不舒服了?」
「没。」玄紫简短的回答,走向回房间的路。
为了谁而身体不舒服,你还会不知道?
——别再假装了。
——别再装作没看到。
十郎陪着他走,始终维持落后他半部的距离,默默的跟着他。今晚月光很亮,回廊被照成银白色的,不需要点灯也能看
得很清楚。
回到房间,玄紫完全没有打算要换下衣服解下发髻,直接朝着已经为他铺好的棉被走去,才刚踏出两步便被十郎拉住。
「请更衣。」
「帮我。」
「那是当然的。」
十郎是负责帮玄紫穿和服的人之一,因此也常帮他脱去和服。
玄紫连自己站着的力气都不想花,软软的靠在十郎怀里,让他帮自己脱衣。
「太夫……」十郎一贯的告诫式口吻。
「要脱就脱不脱拉倒。」
十郎听到他这样说,也就没再坚持。
玄紫懒劲一上来,什么事都要别人帮忙,最后还是折腾了十郎老半天,让他为自己解开发髻梳头,连袜子都是十郎帮他
脱。
褪下他的白袜,雪白细致的双足展现在眼前,十郎顿了一下,然后迅速熟练的继续他的动作。
就像是没有任何动摇一般。
「好了。」一切都完成以后,十郎轻轻拉开玄紫,让他自己走回床铺。
玄紫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抱我。」他伸出双手,理所当然的要求。
「这么一点距离,请自己走。」
玄紫给他的回应是无言的看他,双手仍然没有收回。
一段时间过去了,玄紫丝毫没有要妥协的样子,先低头的是十郎。他抱起玄紫轻盈柔韧的身体,感觉到他那双已经开始
酸疼到开始颤抖的双手揽住他的脖子。
轻轻将玄紫放倒在软垫上,十郎细心的为他盖上被子。
「这下该睡了吧?」
「嗯。」玄紫没再为难他,闭上了眼睛。
那样沉静的姿态,十郎已经看过非常多次,几乎只要玄紫的客人没有留宿,他就会看到。
「晚安,我也回去休息了。」
关门的声音,像是轻轻的关上了玄紫的心。
十楼走出门后,玄紫张开眼睛,幽幽叹了一口气。
就来比吧,来看谁比较痛,谁又比较残忍。看我们两人,谁愿意让对方承受较大的疼痛。
这种事情其实没有什么好比的,无聊至极,好像不折磨对方就对不起自己一样,明明知道对方疼痛的同时,自己也难受
的像被针刺了心。
对不起,我是醉风楼的红牌,我是吉原里无人不知的玄紫太夫。
对不起,你是在醉风楼里帮忙的男人。
还有四年,就看谁能称过吧!看谁能熬比较久……
第12章
每个人来醉风楼工作的理由,就算不是完全一样,相似度也很高。
反正总不会有人是欢天喜地的进来。
玄紫偶尔会想起以前,还没有被卖进醉风楼之前的事情。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所以他很少想起。
当他想起那些事情的时候,他很少感到悲伤,因为这种情绪在醉风楼里并不需要。每个人的际遇都是差不多的,他并没
有特别悲惨,所以自怜也就不那么必要了。
这么多年,他也早已经习惯吉原的生活,习惯了醉风楼的作息,身边的每个人也都对他很好。
只是总觉得缺了什么。
十郎是为什么进来醉风楼,他也不知道,反正这种事情不用猜也能知道七八成。
「已经十二年了吗……」时间过得真快,玄紫感叹的心想。
从他十二岁认识十郎到现在,已经十二年啦!
「嗯?什么十二年?」在一旁看书的秃听到他喃喃自语,好奇的问。
「没事,看你的书吧!」他带点不舍的摸摸孩子的头,这样单纯可爱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了。
当年藤香来到他身边,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转眼间已经离出道的日子不远了。
自己走过这条路,往回看并不觉得那么辛苦,伤痛这种东西一旦过去就容易淡忘,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泣是什么
时候。
只是,人总是有这样的毛病,明明是一样的路,却总觉得别人走起来会比自己辛苦,然后为他们心疼得要命。
这是自己的心还没腐朽的意思吗?
就连曾经在他底下待过的紫藤,现在也成了仅次于他的太夫,那个倔强冷漠的孩子,过得好不好呢?
他见过那对岩本兄弟几次,看起来是不错的人,应该可以放心吧!
「小阳,去告诉十郎说我想吃糖。」支手撑着下巴,玄紫看着窗外的云朵,露出渴望的眼神。
「您想吃糖的话,我可以去帮您买。」小阳自告奋勇的说。
「不,你叫十郎去买,他才知道我要什么糖。如果他说没空,你就告诉他我急着要。」
小阳虽然有些疑惑,不过既然太夫都这么说了,他也只有下去办。
小川先生——也就是玄紫太夫口中的十郎,是醉风楼里的大忙人,并不好找。小阳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在一间贮藏室里找
到他,已经气喘吁吁了。
「太夫又想做什么了?」十郎一见来找他的人是玄紫太夫身边跟的小阳,马上知道玄紫一定又想叫他做什么事了。
来意一下子就被看穿,小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太夫说想要吃糖。」
十郎眯起眼睛,「告诉他我现在没空。」
「太夫说如果您说没空,就告诉你他急着要。」乖巧的小阳照着玄紫太夫的说法一字不漏的转述。
看着小阳,十郎在心里叹气。
「我知道了,告诉他我等会儿会送去。」其实早知道事情会是这样。
任务达成,小阳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多大的年纪了还老爱吃糖,十郎难得的皱起眉头,嘴里啧了一声。而且玄紫挑剔得很,喜欢吃的东西一定要在固定店家
买,又挑嘴,不是上等货不要。
有些后悔自己以前太笨,居然买了要出吉原才能买到的上好甜食给他,现在他一兴起,就会差遣他去帮他买回来,只为
了他一时嘴馋。
算了,反正今天的工作不急,也不重要,都是可以交给别人办的事情。他交代了其他人接手他的工作,跟管事的说一声
,做好出门的准备,戴上斗笠,穿好草鞋,任命的出门去。
自己确实是太宠他了。十郎明白这点,但是也无力拒绝。
如果他拒绝的了玄紫,那么他就不会十二年来都被他吃得死死的了,而且情况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他能做的,就是不要跨越那条线,还有不要让客人起疑。
事实上他们也还不到令人怀疑的程度。
到了吉原的大门,看守的人认得他,意思意思的看了看证件就让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