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这可是自己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折腾一番又有何妨?
起了这个心思,陆行远也闲不住了,当下便取来纸笔,将打算一一写出。
这第一件,就是找木匠按自己的意思做个双开门的大衣柜,什么镂空雕花都不需要,能装衣服才是硬道理!衣挂也得做些,不
过西北没有竹子,自然不能用竹条做衣挂,陆行远想了想,决定让铁器铺子打些粗细适中的铁丝,回来自己缠上布做衣挂就好
。
还有置物柜,抽屉式的陆行远一直很中意,这次也做个大的,四乘四格,底下两层抽屉放平时不穿的鞋靴,上头两层抽屉放杂
物,就摆在门边,很是方便。既然摆了置物柜,鞋架也不能少,这东西陆行远自己就能做,不必写在清单上。
西北的冬天不比盛京,要冷上许多,在屋里放炭火炉子到底不是陆行远所愿,不过想动作为时已晚,今年冬天只能这样,只好
等明年再做打算。
地毯,陆行远又记上一笔。
西北最不缺的就是毛毡这类的东西,屋子里铺了地毯会暖和些,这几日他出去逛逛,买些大块的地毯回来,给府里都铺上,待
春天时再卷起来收着。
大大小小的东西又写了好几件,陆行远的眼睛在屋子里扫了几圈,最后才停在被他故意忽略许久的床榻上。
这木床平日睡还好,可跟霍衍折腾的时候弊端就露了出来,不够大不说,还吱吱响,霍衍体格本就生的高大,气力也不必多说
,近期他们不能相见,但日后见面的机会想必不会少,床不够结实怎么行?想到这里,陆行远脸上有些发热,甩了甩头,把不
健康的思想赶出脑子,接着打算。
其实不算难,做个简单样式的双人床即可,先做四个结实的木箱拼在一起,再做个弹簧软垫铺上,搞定了这两样,床头柜和配
套的床上用品根本不算问题。
这些木材家具,找个手巧的木匠一定能做出来,难就难在得先画出图纸,毕竟只凭口述不够直观,好在陆行远有制图功底,时
间也足够,等冬天一过,再找木匠不迟。
陆行远将列出的单子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便打算趁着空闲试着把家具图画出来,没有得手的制图工具,陆行远想了想
,决定去厨房转转,看看能不能做出一支炭笔,再不济找根鹅毛也行,总比用毛笔画图强,谁知他刚走出屋便看见李全满头大
汗的回了府。
看见陆行远,李全脚步一顿,随即道:“大公子,咱去书房说话,出事了!”
陆行远不明所以,不过能让见惯了风浪的李全如此着急,应该是出了大事,当下便正了脸色,转身向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李全反倒犹豫了,陆行远见他如此,便先开了口,问道:“这么急匆匆的,可是铺子里出事了?”
李全摇摇头,道:“铺子没事。”
陆行远皱眉,道:“你今日怎么吞吞吐吐的?不是铺子的事,咱府里还能有什么大事?”
李全看了看陆行远,道:“大公子,我说了你可别急。”
陆行远知道李全这是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当下便道:“大风大浪我也见过不少了,你不必担心,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李全这才点头,将知道的合盘托出:“公子,今早我去铺子里,听见些风言风语,说是厥国让白虎营给灭了。”
陆行远眼皮一跳。
“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说的倒有理有据,说是霍大人带着白虎营,潜入厥人的老窝后,连夜下的杀手,一个活口都没
留下,抚远将军震怒,已经下令捉拿霍大人,今日霍大人带白虎营一回驻地,便被人拿下了。”
“原本我也是将信将疑,不过刚刚街上一阵喧哗,不少人都往城门方向去,我心下一动,便跟着去了,没曾想真看见了霍大人
。”
李全边说便觑着陆行远的脸色,见他虽面色苍白,但神色还如往常般沉稳,便继续道:“我就瞧见,霍大人是被人押着回来的
,现下恐怕已经入了宁州的大牢,等候抚远将军发落。”
好半晌,陆行远才将噩耗消化,抬眼看向李全,开口道:“你还知道什么消息?”
李全暗暗叹息,道:“我瞧见新军只抓了霍大人一人,怕是……怕是霍大人一人担了所有罪责。”
“什么罪名?”陆行远哑声开口:“他,是什么罪名?”
“杀降,乱军。”
“杀降或许罪不致死,但不听禁训,妄自出兵,单单乱军这个罪责便是死罪,更何况霍大人他……”李全叹息出声,道:“更
何况霍大人此番举动已不单是杀降这么简单了,而是灭族,往大了说,就是灭国,灭了降国!”
陆行远垂下眼,低声道:“你回铺子吧,有什么风吹草动,再告诉我。”
李全张了张嘴,见陆行远神色不明,便没将劝解的话说出口,而是转身出了书房。
私心里,李全是希望陆行远就此与霍衍断了往来,即便霍衍不是身犯重罪之人,他也不愿自家公子与男子厮混,更何况这男子
还是行伍出身的粗人莽汉。
陆行远静静端坐在书案后,不知呆坐了多久,才将手伸进怀里,拿出刚写不久的清单,惨淡一笑,随即将纸撕的粉碎。
霍衍,你的未来里,可有我的容身之处?
第六十三章
又等了几日,除了李全每日带回的零散消息,陆行远再没得到有关霍衍任何的有利信息。而杨冲与严青山至今没有消息传来,
只能证明一点,就是白虎营虽没被降罪,却也被刘垣的人控制起来,行动多有不便。
不再坐以待毙,陆行远终于出了府,亲自打探消息。
“其实这几日我一直在等你,”将茶杯放在一边,杜锦华微微一笑,道:“不过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找上门来,看来霍都尉在你
心里的地位果真不低。”
陆行远低头一笑,没有做声。
“你与我从来都不是一路人,”杜锦华看着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的男子,心中的快意并不若料想般强烈,甚至觉得有些无趣。
“从前不是,现在更不是,所以我没必要花心思来帮你,”见陆行远面色逐渐苍白,杜锦华又笑了,只是这次笑的有些惬意,
道:“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霍都尉的事非同小可,不是我这个小小的督军就能说上话的。”
“杜大人乃朝廷命官,人中龙凤,小人不过是身份低微的商人,自然不是一路人,”陆行远深吸一口气,自嘲一笑,又道:“
不过小人与杜大人好歹也算同乡,如今不敢求大人帮忙,只求大人能看在往日同乡的份上,给小人些提点,小人便感激不尽了
。”
杜锦华看着陆行远,眼神闪了闪,有些意味不明道:“想来你最不愿见的就是我吧?可如今竟为了他求到我这里,难不成真对
霍都尉动了真心?身为男子,雌伏于其他男子身下已是耻辱,你今日这番作为,我倒真猜不透了,莫不是真把霍都尉当共度此
生的良人了?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你与他还不是夫妻,为他招惹是非,值得吗?”
没将杜锦华话里的嘲讽听入耳,陆行远只是道:“没有值不值,若此时弃他不顾,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安心,望大人成全。”
“既然如此,我便直言不讳了,”半晌,杜锦华收起玩味的神色,道:“据我所知,抚远将军已经上书朝廷,再过几日便会有
消息传回,霍都尉到底是个什么罪名,也不出那几条,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他定会被押回京受审,若是坐实了那些罪名,斩首
已是最轻的判罚。”
杀降本就不妥,更别说霍衍还灭了人家的全族,先不说宣国一向以礼仁治国,就说霍衍此举本身,也是大大的不妥,连降国都
不放过,以后若是有与宣国打仗的,谁还会投降?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何不与宣国拼个你死我活?多杀一个是一个!
“回京受审?”陆行远抓住了杜锦华话里的重点,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杜锦华微微倾身,低声道:“霍都尉看似死路一条,但回了京,可就说不准了,生与死,全看皇上
的意思,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来人,送客!”
都是聪明人,杜锦华点到即止,不再多说,见陆行远若有所思的出了门,杜锦华轻笑出声。
他给陆行远确实指了条明路,但这路对陆行远来说,却也是条荆棘之路,能不能扭转乾坤,全看他的命数了。
陆行远是独自去找的杜锦华,府里众人只当他是出去散心,并未怀疑其它,不过这日之后,陆行远却是更消沉了。
杜锦华的意思他不是不懂,可就算他回了京,又能去求谁?霍衍的生死的确是由皇上做主,但皇上的心思,也会被他人左右,
若是有足够分量的人肯为霍衍求情,霍衍也未必是死路一条,但这个人,是谁?陆行远思来想去,能想到的只有沈孝山,若是
运气好,他原本的岳父潘青松也许会是个助力,这两人交际甚广,应该会有些话语权。
想到这里,不免会想起罗敖,陆行远心脏一颤,还是有惧意从心底涌出。
多年的经历,他早已习惯做最坏的打算,这一次也不例外。
一旦回京,形势如何便不容他做主,最坏的结果便是,救不了霍衍,他自己也重回魔掌。
在房间里呆坐了一整日,陆行远将所有可能都想了个遍,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听天由命,尽力而为。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坐在黑暗中的人侧耳倾听,并未睁眼。
“一刻钟,今日放你们进来已是不妥,我也担了风险,一刻钟便是最多了。”
牢头拿出钥匙将大锁打开,道:“进去吧,一刻钟后我来叫你。”
“哎,有劳有劳,来,我带了些酒菜,咱边吃边等,待时辰一到,牢头再叫我家公子出来,您老放心,我家公子就是来瞧瞧他
怎样了,定不会给您添麻烦,兄弟几个就安心与我吃酒吧!”
鹰眸猛的睁开,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眸即刻变得热切起来,紧紧盯着走进牢房的身影。
将灯笼挂在锁链处,陆行远转身便看见霍衍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原本英气勃发的人此刻已是满面邋遢,半月来的牢狱生活并不
好过。
“前些日子都是新军的人在看守,今日是旧守,我才买通了牢头进来看你。”
将篮子里的饭菜一一摆出,又拿出个大木勺子递给一言不发的男人,陆行远道:“别看我,吃饭。”
霍衍接过勺子,默默吃起饭来,只是眼睛仍旧不离陆行远。
知道霍衍这半月来过的必定艰难,也清楚今日可能是自己唯一进来看他的机会,陆行远带的这顿饭,没少下功夫,皆是霍衍喜
爱的肉食。
见霍衍吃的差不多了,陆行远将壶里的牛肉热汤倒在碗里递过去,低声道:“皇上下了旨,命人押你进京候审,约莫五日后启
程,我已盘算好了,随你上京。”
霍衍喝汤的动作一顿,终于开了口,道:“不必。”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陆行远一笑,没有再出声,而是从怀里取出一个黑布包,借着灯笼发出的亮光四处看了看,最后将东西放在霍衍休息的地方,
用稻草仔细覆盖。
“你在生气?”霍衍盯着陆行远面无表情的脸,道:“你在生气,是不是?”
“事到如今,我生气又有何用?”陆行远摇头,道:“你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如何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你不必随我回京,”霍衍沉声道:“此事与你无关。”
陆行远神色微变,随即将怒意压下,倾身凑到霍衍面前,轻声问道:“霍衍,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霍衍微微抬头,只觉陆行远此时藏在眼底的不是怒意,而是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不知怎的,原本伤人的话不敢说出口,
霍衍只好抿唇不语。
二人在不甚明亮的火光中静静对视,眼里皆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脚步声隐隐传来,陆行远才起身,将地
上的盘子收回篮子里。
“一刻钟到了,出来吧。”
“这就好,”陆行远拎着篮子,将灯笼取下,信步出了牢房,转头对牢头道:“有劳了。”
牢头摆摆手,道:“走吧。”
陆行远深深看了霍衍一眼,继而随牢头大步走了出去,直至再听不见陆行远的脚步声,霍衍才起身躺到草铺上,摸出陆行远刚
刚藏好的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来。
牢房中一片黑暗,一点月光也无,饶是霍衍视力再好也看不清布包里是什么东西,不过将布包打开的瞬间,霍衍便闻到了食物
的味道。
将东西拿到鼻下仔细闻了闻,霍衍终于确定,这是一包牛肉干与一包碎肉饼,皆是易保存的食物,这量虽少,但每顿吃个半饱
,也足够他吃上几日了。
随手一荡,竟又摸出个瓷盒,霍衍打开盖子闻了闻,是尚好的伤药。
将东西重新包好放回身侧,霍衍闭目歇息,却久久没有睡意。
“公子,这两人是我从前的邻居,都是农家人出身,有几把力气,人也老实,婆娘女儿都在城里,让他们俩随你进京,我也放
心,”冯大娘道:“公子觉的如何?”
陆行远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两个壮汉,心里其实颇为满意,前几日他本是让李全找两个人随他进京,没想到冯大娘自告奋勇将这
事揽了过去,今日一看,这两人还真不错,皆生的膀大腰圆,虽一脸凶相,但眉目间正气十足,确实是他中意的保镖。
“两位大哥,也不知冯大娘有没有与你们细说,我就再啰嗦几句,”陆行远斟酌一番,开口道:“不瞒二位,此次前往盛京并
非只赶路那么简单,咱如何走,走哪条路,走多久,都不是我说了算,而是囚车说了算,相信二位也有耳闻,原白虎营都尉霍
衍因罪要被押送京城,我此番去盛京,就是打算跟着他的囚车去,一来在路上有个照应,二来也是想去盛京寻寻救他的法子,
二位大哥若是有异议,我也不强求。”
“公子多虑了,”其中面色较黑的中年汉子道:“这些我俩事先已听说,既然接了这活儿,当然不会有异议。”
“就是,公子不必担心,”另一男子也道:“我也说句实在话,眼下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换做别人,就是给的银钱再多我也
不干,可这活儿不一样,就是冲着霍都尉,咱哥俩也是义不容辞。”
“两位大哥知道便好,”陆行远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说,只是有些路上用的东西还没备齐全,要劳烦二位帮忙准备
一番,二位大哥可认字?”
见二人皆点头,陆行远大喜,随即将手里的单子递了出去,道:“这些东西需两日内备好,有劳二位了。”
李全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便将钱袋递出,见那兄弟二人领了银子走出府门,才对转头对陆行远道:“大公子……”
陆行远摆手,道:“我主意已定。”
李全叹息,道:“大公子,你身边没个熟人,我实在放心不下,你看这样可好,我给福佑去个信,让他赶回盛京等你,你在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