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尽管主子被皇上临幸,鸿儿和雁儿却还是不以为然的,不过是次巧合吧,自家主子什么人,她们还不清楚。
然而,鸿儿和雁儿不知道的便是,今夜玉嫔确实有值得骄傲的理由。
但凡宫里的人都知道,轩辕痕要人侍寝有两个习惯,第一,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完事之后宿在曜辉殿,尽管宫里为了照顾
嫔妃,规矩上是允许妃子侍寝完了之后留宿寝宫偏殿,但轩辕痕一即位变改了规矩,至此,再无一人有缘夜宿曜辉殿。
其二便是轩辕痕从不会发泄在妃子体内,所以这么些年,后宫一直不曾见妃子有孕,朝臣只以为是时候未到,故而天朝
无后,然而,宫妃之间这却已经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玉嫔啜饮着杯中的龙眼茶,笑得愈发开心,若是德妃、淑妃知道自己今夜受了龙精,不知道脸要黑成什么样子呢。帝王
待她这般特殊,想她不得意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本宫也许就要母仪天下了。”本是清丽的容颜沾上贪婪和欲望真是说不出的叫人厌恶。
轩辕痕独自一人倚在龙床上,他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事实证明,他对女人还是很有感觉的,不过,激情之后,却有一种
莫名其妙的——落寞。
看着玉嫔那带着讨好的神色、仔细装扮过的脸,他有的并非是以往的成就感,而是一种无奈的失落。
“怎么会这样呢……”自言自语着,轩辕痕突然想起了卓然,那精致的五官、喷着怒火的眼神、倔强的性格,“倔强”
——原本是叫他生气的性格,现在却突然有些期待。
这也许便是身为一个男人而渴望的征服感吧,一个倔强的男人,一个有着非凡剑术的男人,一个可以用“美丽”来形容
的男人。
“卓然啊卓然,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夜深人静,皇宫西北角的存放卷宗的房间却是灯火通明,朱雀飞快地翻阅着手中的案卷,静谧的房间里除了蜡烛偶尔爆
出的“哔啵”声便是那书页摩擦时发出的“沙沙沙”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朱雀嘴角忽然溢出一抹了然的笑,“终于找到了……”
那泛黄的纸页上写着的,是极为不显眼的一句“神佑十六年秋,淑贵妃吴氏秽乱宫廷,帝赐药,殁于紫泉宫。”
看似正常的一句,细想却着实太过简略,宫内秘史,本就不似史官所书写的正史那般避讳,这不为外人见的东西却被刻
意隐瞒,甚至只余一句话的痕迹,叫人不怀疑都难。
“月孤。”朱雀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有些突兀。
“属下在,首领有何吩咐?”暗卫的成员总是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却又无处不在。
“出动你手下的人,两日之内,把十年前吴淑妃一案给我完备的记录。”朱雀的眼中是一个领导者该有的冷静与高傲,
不似以往处在小德子与轩辕痕面前的那般无害。
“属下遵命。”很少有人知道,月部除了负责情报之外,最擅长的便是暗杀,而月孤——更是月部的翘楚,一手流星镖
使得出神入化,叫人无从防备。
月孤离开后,朱雀便有陷入了沉思,以至于忽略了从身后伸出的一双手,那双手鬼魅般的掠过朱雀的耳边,而后,便被
反应过来的朱雀死死扣住。
“切,还是这么敏捷,真是没劲!”那人痞子一般的叫嚣引得朱雀脸上露出讽刺的笑靥。
“如此说来,倒成了朱雀的错,不知白虎兄深夜到访,有何见教?”问的客气,语气中却是明显的不快。
“哎呀,小月你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为兄不是见你深夜公干,怕你辛苦所以来陪陪你嘛。”这痞子一般的人,正是星
部的首领白虎。
朱雀一直很好奇,以小德子挑人的风格为什么会挑上这么个性格恶劣的人,然而,腹诽虽腹诽,朱雀不得不承认,星部
在白虎的管理下倒也是风生水起。
“小月你发现什么了?”白虎凑上前,眼中闪烁的光芒很明显是在表明“他很好奇”。
若不是脸上蒙着面巾,估计他的舌头已经像讨好的狗一样伸出嘴巴了吧。朱雀如是想着,口中却还是如实道来:“十年
前的事,有疑问。”
“哦,疑问何在?”
“吴淑妃一案,若是真的如卷宗所载,那必然不会如此简省。”
“那么,是不是有一种可能……”白虎的有些发颤的声音表明了他现在的激动,“吴淑妃也许并没有死,而是……”
“私奔!”一旁的朱雀突然叫出了声,没错,正是私奔,而且成功了!为避免丑闻,故而以一句话掩饰了这件足以让宫
内外都震惊至极的事情。
“不错,小月你进步了嘛!”白虎点了点头,很是欣赏。
与月部所司暗杀正相反,星部主司的正是刑事、追查,“冤假错案、追寻蛛丝马迹”等,正是他们的职责范围,而白虎
,对于推断一事,自也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
“那么,先帝自然不会让宠妃就这么消失,因而,需要有人去暗中查探,那么这个人,不管成功与否,结果只有一个。
”朱雀自顾自的说着,理清思路的她现在心如明镜一般透亮。
“不错,那人必然会被先帝灭口,”白虎接道,“不过小月啊,说了这么久,你到底在说什么事情啊。”
白虎之前在外公干,对于卓然的事情并无耳闻,方一回宫便见朱雀深夜还在查阅案宗,便插了几句嘴,却突然发现自己
说了半天还不知道在说什么。
朱雀却并不答理他,而是击了几下掌叫出了另一个下属月枫。
“你尽快把十年前六扇门还有各府衙,包括宫内侍卫不明失踪的名单查出来交给我。”
“是。”
月枫悄无声息的离开后,朱雀看着白虎粲然一笑,“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你不是喜欢推断么,自己查去啊。”
“你——”白虎无语,这个朱雀,怕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这般无赖了罢,想了想却又笑了起来,这样——也好。
第十五章:柳暗花明
初五,大吉,诸事皆宜。
刘小姐彻夜未眠,今日,是她的文定之日,也就是说,再过半个月,她便要重披嫁衣,嫁进柳家,成为柳从——当朝户
部侍郎的续弦。
刘裕轻轻叩门进来,告诉刘荻柳家的人已经带着二十余担聘礼等在了院子里。刘荻再次看了看面前的铜镜,一张素面,
半点朱唇,一支玉步摇将墨黑的长发牢牢得簪在头顶,尾端的镏金凤尾珠微微摇动,配上雪青色的外衣,整个人说不出
的和谐。
玉簪是思明求亲之时留下的,很漂亮,但刘小姐没有说出口的却是她更喜爱雕作蝶形的紫檀木簪。然而说不说又能怎么
样呢,自己已经做了决定,其他的自然毫无意义。
自己答应柳从,其一无非是为了弟弟的前途,虽然刘裕一直不曾有何怨言,但刘荻心里自是清楚得很,裕儿自小便想投
身官场、实现自己一腔抱负,自家中败落,这便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
多年寒窗,本来靠着父亲自能轻松金榜题名,免了那求仕无门之苦,然而谁又曾想,刘府一朝落败,自己姐弟虽逃得杀
身之祸,却再难光耀门楣,而思明自可以从中斡旋,助裕儿一臂之力。
也许这一切其实只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可终究不愿厚颜以求,自然只能以身相报。
当然,自己不无私心,时光易转,自己早已称不上年轻,爱了这么多年,真的累了,不想再执着什么,罢了罢了,一切
随缘吧,至少,思明对自己是毋庸置疑的真心相待。
刘荻默默垂首,一旁的刘裕见了,蓦地怔住,心下竟有些不忍。
理了理鬓发,刘荻出了屋子,却见院子里等着的,赫然是柳从本人。
“思明……”刘荻有些讶然,原来,自己这般得他看中,竟让他堂堂户部次首屈尊降贵来到这一方小院,只为了见一见
半月之后的新娘。
刘荻突然有些心酸的感觉,思明啊思明,你又是何苦……
柳思明牵过刘小姐不复细滑的手,平日里繁重的家事早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相府千金平白生了厚厚的一层茧子。
“荻儿……荻儿……”痴迷的看着刘荻发间的步摇,柳从轻声呼唤,“得汝垂青,思明何其幸耶!”
刘荻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叹了口气,道:“思明,这么多年了,你可曾后悔?”
柳从微微犹豫,而后展颜:“不曾,我一直庆幸遇见了你,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样的。”然而,那些微的犹豫
,却让刘荻知晓,思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豁达。
正要说话,却见小宇从隔壁跑了出来。
“荻姐姐——”小小的人儿飞扑上来抱住了眼前的女子,“裕哥哥说你要嫁人了,你要离开我们了么?”小宇生来身体
便不是很好,长期的卧床让他显得比同龄人更为细瘦,尖尖的脸上是病态的青白,眼角有些红,似是方才哭过的样子,
羸弱的肩臂紧紧地抱住刘荻的腰,满含着委屈与不舍。
刘荻长叹了口气,蹲下来轻抚着卓宇的头,“小宇不是还有爹爹么,怎的又舍不得我。”
“呜呜呜……”卓宇一颗小脑袋在刘荻身上耍赖般的蹭着,“爹爹从来不管小宇,小宇只要荻姐姐,不要爹爹……”
“小宇!”刘荻表情蓦地严肃起来,卓然五年来为小宇耗尽了心思,这孩子却怎么也跟他亲不起来,连刘荻都为他叫屈
,可卓然却每每淡然一笑,一如既往的疼着这个几年前收养的孩子。
刘荻不明白卓然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孩子,有的时候她甚至都能体会到一种嫉妒的情绪,那样的关注,卓然从来没有
给过他。
“荻姐姐……”小宇有点怯怯的,每次说到爹爹,荻姐姐总会变得很凶,好可怕,卓宇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也无法理解
卓然对他的关爱,只单纯的觉得,爹爹从来不会陪着自己,却不知道为了给他治病,卓然早早的透支了自己的一切。
突然间,小宇本就青白的脸又苍白了几分,豆大的汗滴从额间低落,整个人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小宇——”刘荻急忙抱起卓宇进房,留下柳从呆呆的立在院子里,伴着满院子缠着红绸的聘礼,说不出的孤独。
柳从的表情有些僵,眼中更是隐隐的藏着些怒火,为什么,为什么荻儿心里,永远把与卓然有关的放在第一位!!十年
前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为什么……”一滴清泪在眼角闪动,却终究没有落下,柳从的双拳却已愤怒地捏紧,青筋
毕露。
“思明哥……”刘裕有些责怪姐姐,小宇交给自己照顾也就好了,不管如何,柳思明是她即将要嫁的夫君,出嫁从夫,
结果她却抛下柳思明一个,不尴不尬,成何体统!
“算了算了。”柳从甩袖欲去,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道:“小裕却也是年岁不小,可曾想过进入官场,大展宏图
?”虽是疑问的语气,柳思明眼中却是满满的肯定之意,自己原配夫人的爹爹,任职吏部尚书,有时也偷偷地进行些地
下的官职买卖,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然而,却很少有人知道,几年以前,自己已经一手掌控了岳父暗处的买卖。也正是因为岳父的原因,四年前的宰相一案
势必牵连自己,毕竟,自己还算是刘相的门生,若非有岳父沈骥的帮忙,自己很难洗脱干系。
“思明哥——”刘裕却已是激动万分,他是罪臣之子,早已失去了考恩科的资格,如今前途却再现曙光,他又如何不激
动!
“无需多言,三日后,天福楼二楼靠窗的包间,我等你。”柳思明似乎一下子开心了起来,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这一
方小院。
刘裕却是欣喜若狂,可想起刘荻,却又是没来由的歉意,思明哥这般相助,姐姐又怎敢厚颜悔婚,刘裕一早就知道刘荻
的情,也曾因为卓然的冷淡而暗自怨恨,可这么多年过去,恨意已消,心里却是满满的对卓然的感激之情。
“唉——”叹了口气,刘裕回身进了小宇的屋子。
床上的小孩儿满脸冷汗,泛白的唇不住地哆嗦,刘荻熟练的褪下他的衣服,用滚热的巾子细细拭去他身上的汗珠,而后
又另换上干爽的中衣,仔细掖好每一个被角后便坐在一旁,一遍又一遍地用帕子帮他拭去脸上不住渗出的汗滴。
墙角的炉子上“咕噜咕噜”翻滚着药汁,小宇自两岁起就一直没断过药,听卓然说,他生母生前中过“碧落黄泉”,天
下至毒,无药可解,除非换血一途,然而那女人终究毒入五脏,回天乏术,生下小宇后便去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小宇生来体弱,本来靠卓然的内力相助再加上饮食上的调理问题并不大,可两岁的时候情况却急转而
下,他们这才知道,碧落黄泉对小宇的影响远比想象中更严重,自那时发病,小宇就再也没有离过药罐子。尤其是每年
的逆春寒,病况就尤为惊险。
刘裕默默地将药倒出来,滤干净药渣,又向罐子里加了三碗水,放回炉子上接着煮,这一切对于他早已是轻车熟路,卓
然在外辛苦,他与姐姐一个书生、一个弱女子,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尽力在家事上帮忙,照顾小宇自也是其中之一。
接过刘裕手中的药碗,刘荻一勺一勺给小宇喂下,因为昏迷,这项工作的难度大大增加了,一碗药甚至耗费了半个时辰
,直到卓宇脸色渐渐缓和,刘荻这才放心下来。
捶了捶酸痛的腰背,正欲起身出去走走,却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扶上了肩头,“小裕……”刘裕的手不轻不重的按着,让
她僵硬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
“姐姐……谢谢你……”刘裕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就你一个亲人了,我们之间,什么时候,竟然严肃到要你说这个谢字。”明白刘裕的意思,刘荻欣慰地笑了笑,原
本任性的弟弟终于开始长大了,自己的一片苦心终究没有白费,拍了拍肩头的手,刘荻多年来第一次笑得这么轻松。
“唔……”床上昏睡的孩子终于转醒,刘家姐弟急忙走到床边,紧紧抓住卓宇温度略低的小手,刘荻心下一块大石终于
暂时放下。
“爹爹……”听到小宇迷糊间的呢喃,刘荻突然有些明白小宇的心情,其实,小宇比谁都更渴望卓然的怀抱,可是,卓
然终日忙于家计,终究忽略了这个孩子,小宇年岁尚小,只觉得爹爹并不疼爱他,却没有体会到卓然内心的关注,多年
下来,自然怨恨渐起。
“唉,也该跟卓大哥讲讲,小宇其实更需要他的怀抱。”刘裕突然感叹,刘荻会心一笑,是啊,该跟卓大哥说说了。
然而,刘荻的笑突然僵住,她这才想起,卓然竟有多天没有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