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遇尔,吾身幸甚+番外——临川煮药

作者:临川煮药  录入:05-10

“我……好像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之前你受了重伤,昏睡到现在,等你仙力修为恢复了,说不定就都想起来了。你现在只管记着,外面满天庭的人都在捉你,最好别出这个院子,不要害了自己还连累了殿下。”

“那……为什么要救我?”

粉衣女子听了,不禁皱了眉,顿了顿,终是回答,

“殿下说……那是他欠你的。”

然后漠然转身,走了几步,顿了下,似乎想到什么,回过身来补充道,“衣物用品都在那边的柜子里,若是缺什么,找我或者另一个穿绿衫的仙子就好,她叫翠袖,我叫红衫。”,转身,再没作停留。

禄景看着消失在琉璃屏风后的淡粉身影,愣了愣。

那个红衫,他得罪过她吗?!

“他醒了?”

“……是”

红衫看着靠坐在床上的人,心下凄然,惨白的脸色,深陷的眼眶,上好的白绸里衣就像挂在身上一样,空空落落,这哪里还是她们所熟悉的三殿下?!

都是为了那个人,都是为了救他……

七百年前,殿下急急忙忙赶到极东禁地,却只找到了勾陈帝君最后一丝微弱的元神,明知道不可能,明知道是欺君是要受五雷之刑的,却还是冒险瞒着众仙,悄悄将元神带了回来,只带上翠袖和她,找尽借口,躲进这瑶池仙境最最偏僻的地方,以瑶池仙水和蟠桃树浆浸养,辅以自身修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乎耗尽修为,动摇元神,却终于令其重生。

这些日子,殿下的身子更是越来越差了,仙力消耗过度的迹象正一点一点的显现出来。

“他……还好吗?”

“嗯,除了仙力修为还没有恢复,其他一切都好。”

“那……封印可有效,他……可还记得什么?”

“有效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奴婢按殿下的吩咐同他说了,他没有怀疑什么。”

她们知道,禄景是殿下现在还能撑下去的唯一心力,他是殿下的一切,是殿下的命。可是封印毕竟不可能万无一失,外界随便一个对禄景记忆小小的刺激都有可能造成封印的崩解,而且,随着禄景仙力修为的恢复,封印会不会受损谁也不知道。只是禄景恢复成勾陈帝君后又怎么办,他会做什么,殿下又会怎么样……她们谁也不敢想。

“好……那就好……”文枢闭了眼喃喃,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可要奴婢带他过来,殿下你见见?”

文枢一惊之下,倏然睁眼,来见他?这副样子?他还做了那样的事,害他形神聚散,他恨他吧,见了他会不会刺激到封印?

……

“不用,不要让他见到我,他若提到,就说我卧病在床,不希望被人打扰。”

“……是”

文枢静静靠在榻上,透过窗格看着院中。

院里,禄景正盘腿坐在葱郁的树荫下调息,阳光穿枝透叶斑斑驳驳的照在他身上,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锦带束在脑后任由微风抚乱,双眼微合,额迹一道流文金印自眉间蜿蜒而上,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文枢眼角微弯,勾陈是惯于穿玄衣的,怕影响到封印,于是为他准备的衣裳都是浅色的,从没见他穿过白衣,没想到举手投足间,男儿朗朗,乾坤清明,竟又是一段风流韵味,要是再配上把扇子,搁在凡间,那便叫作翩翩佳公子,活脱脱一个摧花折柳的斯文败类。想到此处,文枢眼里笑意更盛。

他不能去见他,只好每天悄悄在这看上一会,看他好好的,就满足了。

没想到,最后竟变成这样。

原是一心只想着救好了他,就两不相欠,还他平静,还他挚爱。自己,静静离开就好,就当一切不曾发生,这世上再没一个叫文枢的去招他的厌。可是,只是陪在没有意识的他的身边,同他说话,照顾他就让他满足,何况后来等他渐渐恢复了形体,甚至能触碰到他,感受到他的温暖!终究还是不舍了,还是贪心了,竟就把自己和他送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

等他把一切都想起来,依他的性子,被这样耍弄,手刃他都不足惜吧!

算了,就让他最后陪陪他吧~算算,自己也没多少时间了,等他想起来,他大概……倒是省却了他动手的麻烦。

文枢淡淡的想着,心底不禁微微苦涩……

见禄景似乎调息完毕,站起身掸了掸衣摆,左右看了看,迈步走开。

这方向……

似乎不是回他的住处?!

文枢不禁坐起身,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却瞧不见那抹白色的身影了。

他要去哪?

难道,是要出去?

文枢恍然记起,禄景那个去向似乎正是通往前院大门的方向。

这会子正不巧,红衫刚好去了西王母那拿药,翠袖刚好去泡茶,身边正好连一个可以去拦的人都没有。

文枢无法,慌忙从榻上起来,出了屋子,准备去寻翠袖,眼见白色下摆正自墙角擦过,来不及细想,只得追了上去。

再转过几道小径,文枢已觉气喘吁吁,放眼望去,周边水榭楼阁,假山嶙峋,哪里还有什么白色身影。

西院位于瑶池仙境中极偏僻的一角,是以仙家极少踏足这附近。禄景只在这附近转转就算了,再前边,人可就多了,随便被哪个宫娥仙童瞧见了,他可是藏也藏不住了……

文枢心下焦急,左右环顾,边向大门方向走去,手上不觉开始捻诀细算。

忽听身后轻响,倏然转身,正见斓纹长衫的男子,环臂依墙,漆黑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在找什么?”

文枢前所未有的慌乱,竟不知如何作答,满脑子都在想,他看到他了,他看到他了……

“三殿下?”

文枢一惊,苍白的脸上又白了几分“你认得我?”连声音都颤抖。

他怎么知道的?他想起来了?

“似乎西院只住了我们几个,身子还这样差的……”

禄景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听了这话的文枢倒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我还在想都是谁每天在屋里盯着我。”

还没松完气的文枢一口哽住,难道……这都是他故意的?他知道?他都知道?!

“那么,三殿下,您放心吧,我不会跑出去瞎转悠的。听说您身子不好,所以,您也不用再劳神费力的在那盯着了。”淡淡瞥了一眼,说完转身准备要走。

他以为他在监视他?!

文枢想拽住他解释,却忽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泛起重重黑影,连忙伸手扶到栏柱稳住身形,想来是刚才捻诀动用了仙力,又走了这半天,现在这样的身子哪禁得住这么折腾,正想出声喊住禄景,却不想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意识。

禄景听见动静回过身来,正见着文枢软倒下去,急忙上前将人拖住。轻唤了几声,也不见醒转,复又伸手到他肋下去探,不料大惊失色,之前只奇怪是什么样的症结会让一个天族仙家虚弱至此,却不想竟是仙力枯竭。

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使仙力枯竭至此?

手下渐渐衰竭的内息却容不得他细想,禄景只得一手环住他腰身稳住不住下落的身形,一手自颈后穿过轻抬下巴迫他仰头启唇,顿了顿略犹豫,终是低头缓缓将仙力渡过去。

直到见他脸色微微好转,才松了口抬起头来,但他现在毕竟仙力浅薄,这样一番下来几乎使他脱力,不得不倚靠在墙上,微闭了眼慢慢调息。

文枢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帐顶,环顾四周,自然看到了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淡绿身影。

眼角瞄到枕边日间束发的白玉簪子,通透无暇,光泽温润,这是那回勾陈送的一堆“小玩意”里的,都是些奇巧的珍品,这件是他最中意的,因为他记得勾陈好像也有支差不多的,只是纹路雕饰不大一样……

不禁自嘲一笑,什么时候尽起得这般幼稚的心思。

“殿下?可有哪里不舒服?”翠袖发觉到他的动静,慌忙上前。

“禄景呢?”

“在院子里呢。”

“我……怎么回来的?”

“……殿下您昏着在,是禄景带您回来的。殿下您到底怎么会跑出屋子啊?您这样的身子怎么能到处乱跑,您有什么事叫奴婢去啊……你又怎么会跟禄景在一块,是不是他对您……”

“见你冲茶半天也不回来,准备去看看,正好就撞见了……”文枢不得不出声制止住聒噪不住的翠袖,想想觉得这话编得实在是漏洞百出,正想着应该怎么编下去,忽觉体内一股仙气灵动——

心下一惊。

这不是他的!

难道……

文枢忽然神色大变,匆忙下床,外衫都顾不得穿就往外面走。

损掉的修为,虽然可以借由重新修炼以及药石仙草之类的补回来,但其过程之漫长自不言而喻。何况是他这样散尽修为,仙力亏空的,虽然红衫翠袖平时不辞辛苦的为他寻来各种仙草灵药,可是一边补的还不够他一边在亏损的,他只是一直不敢告诉她们。

可是……他现在这样,分明是有人渡了仙气给他!

仙家修行多以吸收日月天地之精华。当然,其中也有一门以气养气之说,即是利用他人仙力辅以修行,修为可达倍增之效。可是这是门很讲究的学问,仙力也不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根据仙家己身修为自有多寡之分,渡气者需小心把握分寸,稍有不慎,仙力耗费过度,那是要伤修为的,所以若不是必要或是关系极特殊的,很少会有仙家以此法修行。

而且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

想到这里,文枢不禁抬手摸了摸嘴唇。

禄景的唇,是怎样的触感呢?

可惜完全没有印象了……

!!

他在想什么?

他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渡气而已!渡气而已啊!

文枢不禁大为自己的邪恶念头愧疚了一番。

远远的瞧见禄景正闭目靠在树下,文枢不由脚步又加快了几分。等到了近前,却见他依然没有动静,不禁慌慌忙蹲下来细瞧,脸色倒是还好,又伸手去探肋下,好在仙力正慢慢恢复,休息个半天应该就没问题了,这会大概是乏了睡着了吧,不禁松了口气。

忽然一抬头,只见禄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瞧着他。

文枢一个激灵,尴尴尬尬地问了一句:“你醒了?”

“从你开始乱摸的时候。”水墨的眸子淡淡瞅了眼犹在他肋下的手。

文枢迅速收了手,眼睛都不知摆哪里,又尴尴尬尬问了一句:“可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禄景语气清淡,而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蹲在身旁这个瘦到近乎单薄的男人,不禁又开口“倒是你,你的仙力修为怎么回事?亏损的厉害。”

文枢垂了眼,不知怎么回答。

禄景也不追问,只慢条斯理的说:“若再不补回来会伤你元神……”

“嗯……我知道。”文枢垂着眼,语声低低淡淡,似乎不甚在意。

禄景看他这样,不禁微皱了眉,“……我以后每日午后去找你。”

文枢一时没听明白,愣愣盯着禄景看了好半饷。

“不……你,你还没……”等他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禄景已经站起来准备走了。

“就当换你救我的那一命吧。”语声沉沉,头也没回。

第6章

听到屏风后传来的动静,文枢闭着的眼不自觉的颤了颤。

这个时候,来得应该是禄景吧。

禄景脚步总是极轻,文枢仔细分辨,听着他熟门熟路的绕过屏风,穿过纱帐,走到榻边,径自坐到了他身旁。

从那以后已过了好几个月,禄景依言果然日日午后都来。

迫于上方毫无掩饰的直视,文枢实在装不下去,缓缓睁开了眼,咧了咧嘴,“你来啦?”

禄景没说话,依然看着他。

文枢有些心虚的坐起来,“禄景你累么?禄景你要不要喝茶?……”

“文枢……”语声低沉悦耳,微微无奈。

文枢应声闭嘴。

“但凡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用这办法,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让你睡着了再……”

“不是……”文枢慌慌抬手去拦准备点晕他的手,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

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么难得能和他亲近的机会……他只是害怕,怕有一天他发现他不正常的心跳,发现他龌龊的感情,他只是害怕他的嫌恶与疏远啊。

好在禄景也不追问,只轻喟一声,“过来。”

文枢只得紧闭了眼挨过去,觉到一双温热的手自发迹穿过伸到颈后轻轻按住,而后两片凉凉软软的薄唇压上来……

这是渡气,这是渡气,文枢你不要想太多,放轻松放轻松……

每次渡气的过程文枢都要这般经过好一番艰难的天人交战。他总在想,他大概是天界绝无仅有的一个渡气后比渡气的人还要惨烈的人吧……

禄景松手退开,文枢睁眼,看着他微微合眼调息,眉眼间已没有初时渡气后的疲累,禄景恢复的似乎不错,现下这样的渡仙力他尚且能游刃有余。

“听说琉璃兽脱了毫毛(1),我想下界去同它寻样东西。”禄景调息完毕,缓缓睁开眼。

“去凡间?”

“嗯,就去几天,天上不过几刻钟,而且下界也没人识得我,应该不要紧。”

文枢沉吟良久,“那……我同你一起去吧,万一被发现也好由我先挡一挡。”

禄景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明显是不赞同。

文枢急了,“我现在好得很,浅薄些的法术都能使出来,不信我劈个雷给你看看。”说着就要掐诀。

禄景拉下他的手,无奈轻叹,“好了,我知道了,到时自己小心些。”这便是同意了。

老君山位于玉龙与剑川、兰坪等多地交界之处,连绵盘亘数百里,层层叠叠,时起时伏,乃是滇西名山。丽江府志载道:老君山,滇省之众山之祖,上多灵泉。相传因太上老君曾在此炼丹而得名。

是时,老君山周边城镇正蔓延一场大规模小儿温疫,弄得十家娃娃九家病。幸而数月前白王得一神秘医者相助,才渐渐平息瘟疫。白王意欲许他龙袍龙褂和半副金鸾,那人却婉拒了说“当日许诺白王制成百宝灵丹永除温疫,现下却少了一味药草,没能实现诺言,小民愧不敢当。”于是只接受了药王的封号,隐居山林。

江水汤汤,似无尽头,日光潋滟,江面犹如铺洒一层金沙,粼粼闪耀。

江边,两名年轻的公子似正在同船家询问着什么。

“奥,你们要找的是药王吧,他可是个大善人呐,我家小子可多亏了他才保住了小命呢。听说他辞了白王后又回了古柏庵。”

“那就有劳船家载我等一程了。”白衣的公子上前,递上银两。

“自然,自然!”船家揣好银子,笑得灿烂。

“两位公子可是去寻药王?可否顺道带我一程。”

推书 20234-05-10 :钢铁心——悬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