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每个字都能听懂,却没人明白他们两个在说些什么。
然而对于须桓之来说,三个字如同三颗山崖顶端滚落的巨石,狠狠将挂在悬崖峭壁边上的自己击入深渊!
提在胸膛里的心也没能落地,因为须桓之已经感受不到任何跳动,感觉不到自己。
是谁说付明戈脾气温和?!
他明明是天下……最狠绝的人!
归无喧几次被晾在一边,脸色已经冷得不能再冷。
躲在一旁的归府专用马夫伺候了他家公子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公子这般样子。
其实连归无喧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他无喧公子,向来万花丛中处处留情,翩然而过却片叶不留身——除了千尘那么一个意外——可这一次……两人之间说
白了也不过是“至交好友”的关系,怎就发生了这样关心则心烦意乱的事儿了呢……?
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只觉千头万绪无从打理,归无喧却是想的头脑发昏。
看着面前打哑谜的两个人,他更加不爽,心头一股火上来,冲得“理智”这根神经完全燃烧起来,半点作用都起不到了
。
他向周围几个领头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人又默契无色的与他人传递信息。
于是,就在须桓之和付明戈不知不觉间,两人便被围在了中间。
而那些专保护皇上的亲卫,则被以三对一全部制住。
归无喧看着须桓之棱角分明五官冷俊的脸,眼中掠过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无喧,”付明戈忽然转过头来道,“我准备与这位公子是……旧相识,多年未见,要说的话不少,想出去叙叙旧……
你要不要同去?”
归无喧冷冷道,“你们‘旧相识叙旧’,我去了,岂不是多余?”
这话酸得空气里都闻得到醋味儿,归无喧自己说完了都冷得全身一抖。躲着的马夫鼻子发痒,揉了半天。
付明戈无奈的一笑,慢慢走过来,“……无喧。”
见人自己离开了那里,更加合了归无喧的心意。
他使出示意“动手”的眼神,却不料……一下子被付明戈迅速放大的俊美的脸挡住!
——光天化日之下,须桓之,须语凡,皇家亲卫,归府的下人,以及归无喧刚刚带回来的那百来号……加起来进两百双
眼睛,全都看到,细雨蒙蒙之中,两位身着白色衣衫的翩翩公子竟嘴对嘴亲上去了!
下巴掉地的声音不绝于耳,除了付明戈之外,所有人都傻眼了!
半晌,须桓之才难以置信的颤声道,“……明戈你……”
付明戈淡笑着看向须桓之,“公子,抱歉……忽然想起自家大门刚被砸坏了,若不趁天光尚明修复好,恐怕晚上会招来
贼人……所以,与公子的‘叙旧’……我们其实,也已经没什么可叙的了罢。”
说完又对归无喧道,“看样子待会儿还是要下雨的。那位公子雨具不够,还是先让他回去的好。你若不想背上的伤口感
染影响到你我二人在烟雨蒙蒙的西湖上游玩的兴致,就先跟我进屋里处理一下罢。”
四一章:燃烧
逐客令下的果断决绝,饶是脸皮再厚,须桓之也不好再留下来了。
况且周围归无喧带回来的人都虎视眈眈,蓄势待发,擎等着主人的一声令下。他贵为天子,若真是在这里丢了性命,别
说史书上不知会写成什么样,就连须语凡的命也难以保下来——那这么多年的等着的事情……岂不是如东流之水了。
而此时,付明戈跟归无喧两人早已经走进内院,看不到半点影子了。
须桓之沉着面色,绷紧嘴角,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须语凡站在原地左右看看,也立即转身跟着自己父皇离开了。
背上的伤口并不深,而鲜红染上浅色衣衫的对比明显的颜色着实让人触目惊心。
男人破个皮掉块肉出点血,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说不疼也是假的。
偏偏归无喧也是个倔脾气,明明疼的一脑门子冷汗,却非要硬挺着不表现出一点异常,看的付明戈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去拿药和纱布过来,快点。”付明戈吩咐小厮道。
跟着人走进来,就看到归无喧已经走进自己的房间里。
他站在窗口,背对着付明戈,任由伤口汩汩的向外流着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付明戈走到他身后道,“有伤在身,站在窗口吹什么风,过去坐下。”
归无喧像是没听到,还是一动不动。
“在外面跑了一整天,被人捅了一刀,还死撑着干什么。这又没有别人。”付明戈看到归无喧的肩膀在微微抖动,被血
阴湿的部分,中间已经变成了深红。
就这么晾着,很容易感染。付明戈扳过人的肩膀皱眉道,“无喧,先把衣裳脱了。”
归无喧借着力道转过身来,眯起两眼认真的盯着付明戈的双眼看。深邃的目光里透出怎么也读不透的复杂情绪,付明戈
刻意避开他的目光,道,“脱了,伤口处理一下。天气这么潮湿,感染了可没人给你……”
“原来他就是那个人。”归无喧忽然开口打断了付明戈的话,“——原来是他。”
付明戈一顿,道,“……在说什么呢?”
“你心里那个人,”归无喧缓缓道,“原来就是他。”
“……”付明戈蹙了下眉尖,没有说话。
两人便就这样沉默下来。
直到去拿药的小厮在外面敲门,“忘言公子,小的把东西拿来了。”
那小厮规规矩矩的进来,将药水和纱布放在桌子上,本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这才发现屋子里的气氛与往日十分
不同。可两位公子的脸色并无异常,寒冰一般胶着着的空气却让人呼吸困难。
小厮赶紧退了出来,在那里面多待一会儿,他都要窒息了。
房门刚被关上,归无喧便道,“忘言,我今天才知道,你本来的名字。”顿了顿,“原来是‘明戈’。”
付明戈心下一顿。刚刚须桓之叫他名字的声音并不大,却还是被归无喧给听到了。
“……明戈,明戈……明戈……”归无喧不停的念着这两个字,“总该有个姓氏罢?……是什么?难不成,是付?——
付明戈……?”
付明戈看了归无喧一眼,不置可否的眼神显而易见,“是的。付明戈,是我。”
“竟然……真的是你!?”即使有所预料,可得到肯定答案之后,归无喧仍然倒抽一口冷气,觉得十分惊讶,“你是付
明戈?……可当年北疆一战,你不是……难道你是故意的!?”
付明戈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无奈道,“……无喧,伤口还在流血。先处理一下罢……其他的事儿,待会儿我再讲给你
听,可以么?”
归无喧久久的看着付明戈,眼中意味不明,半晌才道了一个“好”字。
须桓之一路上不言不语,一回到了江南那处规模恢宏的行宫,便将自己关进寝室中。
张公公被人推了个跟头,半个屁股摔得一大片青紫,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尽职的守在门口,嘱咐外面的人做事儿都小声
着点儿,皇上心情不好,小心被殃及池鱼。
阴天下雨的天气,天总是黑的特别早。夜色笼罩之下,也是各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猖獗之时。
但天子在此,眼下见不得人的勾当,便也是有理有据的。
只见一全身黑的男子从房梁上无声翻下,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便轻拍了下打盹儿的张公公的肩膀,压低声音问道,
“皇上在里面?”
张公公正半梦半醒,被这一下子吓得一激灵,正要喊人,就被那男子伸手堵住了嘴。
定睛一看,眼前不是别人,正是皇上那队影卫的亲卫队长。张公公立即清醒过来,也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这时在?皇
上未曾召见,擅自出现很容易……”
“发现紧急的事情,皇上一个人在里面?”男子打断张公公。
张公公知他不会无缘无故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来见皇上,道,“是的,皇上一个人在里面。”
那男子准备推门进去,张公公拉了他一下,“皇上今儿情绪不好,你注意着点。”
男子点了点头,推门闪身进去。
张公公左右看看,没有其他人,于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守在门前。
没过半刻,须语凡竟然来了。
手上端着的餐盘上有几道光是看眼色就清淡爽口的江南特色小菜,配上一小壶青梅酒,正是纾解心情的好搭配。
须语凡问道,“张公公,我父……父亲还在里面么?”
张公公笑道,“在,一直在。小少爷将这些东西放着,待会儿奴才给送进去?”
须语凡想了想,道,“还是我亲自送去的好。不然的话,不知父亲何时才记得出来吃些东西。”
张公公擦了把额角,道,“少爷,这样恐怕不太好罢……”
须语凡顿了顿脚步,眼神斜睨过来,道,“张公公,你倒是说说,有何不好?”
影卫是皇上手里的一张王牌,因为某些原因,是连皇后娘娘和太子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的。
此时影卫队长在里面,张公公犹豫半晌,不知如何回答。
须语凡立即端出太子的威严,口气不凡的问道,“张公公,有什么不能说的?”
太子殿下为自己父皇献个殷勤,他一个太监在中间原因不明的拦着,确实不是个事儿。
可现在皇上也的确不便见人,正在左右为难,忽听里面的须桓之扬声道,“外面的是语凡么?让他进来。”
张公公如蒙大赦,立即开门让太子进去。
说真的,刚刚须语凡斜睨的那一眼,眼神阴冷凌厉,真是同须桓之如出一辙,让人遍体生寒
见到了须桓之,须语凡十分有礼道,“父亲,语凡让人做了几道小菜。碰上梅雨季,潮湿的气候着实令人不习惯。语凡
想……”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住。
他这才忽然发现房间里竟还有一个人,纯黑的打扮与周围融为一体,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且从未见过,面生的很,
须语凡惊道,“……父亲,这,这是谁?”
须桓之看了一眼那人,并未直接回答,只道,“语凡,本想过些日子再同你说。但既然你见到他了,今天,朕就趁机将
话都跟你嘱咐明白。”
因为自己曾经也经常受些皮外伤,因此付明戈处理伤口的手法十分娴熟。
轻柔的动作不仅让疼痛减缓许多,微凉的药液也使得人心情清爽了一些。
归无喧背对着付明戈,仔细感受着来自背部的肌肤接触,满心满眼却全都是刚刚众人眼前的那个……激荡的亲吻。
唇齿相依,唇舌相抵……这是与付明戈相处多日以来,归无喧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场景,却在一个完全料想不到的时间
里发生了……
这样想着,呼吸竟也变得粗重起来。
“好了,这几日千万别沾水,”付明戈说着,将褪到腰下的衣裳拿起来搭上肩膀,“药也是要按时换的。一天两次,我
替你想着。伤口很深,记着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否则再裂开来,会更加不容易……”
……话未说完,已经被堵了回去。
只因为归无喧忽然转过身,一只手捏住付明戈的下巴,像是要将人捏碎一般,恶狠狠的用嘴将人的嘴唇含住!
舌尖先是大力的扫过唇面,慢慢描画一圈唇线;然后霸道的开启唇瓣,顺势滑了进去。
温润湿滑的触感使得人的灵魂都荡漾起来,归无喧先是以舌尖轻触对方,付明戈虽然并不主动,却也未曾躲闪;在经过
一番挑弄之后,两人最终纠缠在了一起。
得到回应的归无喧吻得更加认真起来,仔细品味起只属于付明戈的味道……
——那是他肖想已久,再美好不过的味道。
两人的呼吸逐渐粗重,在耳边此起彼伏。
本就赤`裸着上身的归无喧的肌肤上密密的排出一层细汗。他一只手揽过付明戈的腰,一只手下意识钻入人的衣料下面
,顺着已经开始微微泛潮的肌肤,开始轻轻的、有节奏的揉捏起来……
潮湿的空气像是能拧出水来,稍微出了一点点儿汗都觉得粘腻得难受。
付明戈被汗湿的衣衫弄得有些难受,微微挣扎了几下,又想起归无喧背上那道骇人的伤口刚刚愈合,怕动作大了伤口被
扯开,硬是将人的挑弄全都忍了下来。
然而归无喧只当付明戈是真的愿意——起码未曾拒绝自己——趁着人被自己吻的头晕脑胀的当口,慢慢扯开了付明戈身
上的衣料,更加大力的拥住了人的身体……
背上的伤口忽然一疼,让归无喧稍稍有了点儿忌惮。然而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动作到床榻边上,归无喧眯眼看了看周围,
忽然发出一股猛力,将人稳稳压倒在床上!
饶是再迟钝,也不会不明白归无喧此时的心思是什么,更何况是聪敏至此的付明戈。
男人身下已然挺`立的的温度即使隔着布料也显而易见,付明戈感受到那温度,只觉得全身腾地烧起一把火。那火在体
内乱窜,最后全都像一个方向涌去。
仅存的理智让付明戈蹙紧眉头,将人微微推开了一些。
而归无喧眼中却是闪过了一道情到深处才会显现的流光,他压低了声音在付明戈耳边道,“……忘言,我们……”
四二章:揭露
门口的小厮原本无所事事的候在外面,忽然便听到房里接二连三一阵肉体撞上硬物的闷闷的撞击声……正当他面红耳赤
遐想万分的时候,门缝里漏出的一声闷哼仿佛就是为了证实他的遐想一般,让人更加面红耳赤起来……
小厮抬手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潮汗,硬是逼着自己的眼睛千万不要看到不该看的,他尽量一副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十分尽职的守着房门。
然后屋里头,却全然不是人想的那么回事儿。
撞击声是人在床板上翻滚出来的没错儿,可那一声闷哼……却是归无喧嘴里发出来的。
究其原因……
付明戈以指尖抵住纱布下方,半伏着上身,借着窗口的亮光,小心翼翼的擦着人背部再次流下的鲜血。
归无喧将头埋在柔软的被褥里,不停喘着粗气——也不知道是因为某些欲望不得纾解,还是单纯的只是因背上伤口又被
拉开之后的疼痛所致。
付明戈为难的轻叹一口气,道,“伤口又裂了,这次像是比刚刚还要加深了一些,恐怕更难愈合。再加上现在气候潮湿
,感染化脓生蛆什么的……”
在脑中想象了一番所谓“感染化脓生蛆”的伤口,归无喧大叫了一声,“忘言!”支起手臂想要抬起上身制止住对方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