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 上——墨夷紫凝

梅雨过后，茶庄的事情多了起来，秦老爷每天都回来的很晚，但是他们依然还是等着他回来之后才开饭。

“下回不要等我了，你们先吃。”秦老爷用水洗了把脸，说道。

“饭，要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那样才有味道。妹子，你也别坐在偏桌上了，过来和我们一起坐。现在又不是以前，早就讲新学了，你那旧思想确实需要改一改！”

黄浦伟祺将秦夫人的碗筷放到了大桌上。

秦夫人笑道：“那是城里人，在这小地方，哪有女人上桌的道理！”

“怡香，他大舅让你坐，你就坐下吧。咱们将不讲究那一套。”秦老爷在桌旁坐下。

黄浦伟祺道：“是啊，妹子，你书读的也不少，怎么这思想还是变不过来！”

秦老爷一直想问男人武馆的事情顺不顺利，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黄浦伟祺见他对着自己总是欲言又止，他也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便说道：“最近武馆上生意不好。”

秦老爷道：“现在和以前不同了，我倒是觉得他大舅可以在教授功夫的同时，再办个新学。我想这样一来，来学的人会更多。”

听秦老爷这么一说，黄浦伟祺眼前一亮，觉得这方法不错，便称赞起他来。

秦老爷却是讪讪笑道：“别的我不太懂，但是这些年在茶庄里待多了，怎么吸引主顾倒是学会了不少。我也不知道这方法行不行，但是现在谁都希望自家的娃儿有文化，这条路子应该行得通。”

“哥，你觉得秦哥的主意怎么样？我觉着挺好！”秦夫人拿小碗盛了饭给秦楚，秦楚乖乖的趴在一边自己吃饭。

黄浦伟祺笑道：“你们就不怕我误人子弟？”

“哪能啊！黄浦家本就是书香世家，而且还留过洋，比起这小地方的先生来，却是要见多识广，有学问的多。至少，我很放心将俩个娃儿交给他大舅。”秦老爷实事求是的说道。

黄浦伟祺笑得别有用意：“原来在立轩心里，对我的评价这么高！”

“嗯。”老实的秦老爷想也没多想，就点了点头。

010.新学堂，新生活

依着秦老爷的法子，黄浦伟祺又在原先武馆那里盘下了隔壁的铺子，这样一来，武馆的规模更是大了。

秦老爷说，这样一来就不单单是武馆了，那名字得改。

黄浦伟祺笑问他：“那依立轩看来，改成什么样的才好？”

秦老爷却道：“这个我不在行。他大舅自己看着办吧，什么书院的也不错。”

“那就叫弘文堂吧，弘扬中西文化的学堂。立轩你觉得怎样？”黄浦伟祺笑问道。

秦老爷一怔，他知道男人一直以来就有这么个愿望，将国学与西学相结合，博取众家之长。“好，挺好的……”秦老爷看着男人脸上的笑容，心里却也有了几分安慰。

弘文堂，开业了，秦老爷也帮着宣传了一番，果然来弘文堂的孩子的孩子多了不少。

大家都说，这弘文堂的黄浦先生是留过洋的，学问高着呢！在弘文堂，不仅能够学到文化，而且还可以学道武术。最重要的是，弘文堂的学费很便宜，一般的人家都负担的起。

秦老爷觉得弘文堂的学费有些太便宜了，他担心男人会入不敷出。他是生意人，讲究的就是利益。

可是在一番旁敲侧击之后，黄浦伟祺告诉他，他不缺钱，所以不用担心这些问题。秦老爷也没有问男人这些年在外面究竟是做什么的，他也看出来了，男人确实很有钱。

他相信男人，所以也就没有担心那些钱的来历。

秦楚是弘文堂里年纪最小的孩子，可是那些调皮的大孩子没有一个敢欺负他。因为秦楚是他们这些人里边武术学得最好的，力气最大的。

别看秦楚小，秦楚可以将一个八岁的大胖小子给撂倒。

鉴于男孩对力量的崇拜，小小的秦楚一下子就成了那些男孩子眼中的“老大”。秦楚说一，没人敢说二。

弘文堂也与别的私塾不一样，弘文堂招收女娃娃的。这儿的人都知道，现在城里，很多女娃也都会进学堂，学文化。而且都以此为荣耀。

弘文堂里也有两个女娃，小地方人的思想还是守旧，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个思想却还是普遍存在的。

秦楚看了学堂里的两个女娃，心里就在想：一点都不好看，没有倾倾白，没有倾倾眼睛大。倾倾长大了，一定比他们都好看！

“舅，倾倾什么时候也能来学堂啊？”

在学堂多长时间，就和秦倾分开多长时间，上文化课的时候，秦楚满脑子都是秦倾：秦倾挥小手要自己抱抱的样子，秦倾对自己笑的样子……

“得等几年吧，小子，你好好学，以后没事的时候，你还可以教倾儿。”黄浦伟祺很喜欢秦楚这小子，他觉得这小子有气魄，最重要的是，他和自己很像。

每天一放学，秦楚就往家里赶，下边的“小弟们”便有了怨言。秦楚才不管他们呢，他心里只惦记着他的宝贝倾倾。

现在秦楚很期待能够抱着倾倾一起去学堂，或者和倾倾手拉着手坐在小桌椅上听舅舅讲课。闲的时候，他还可以表演武术给倾倾看……

“倾倾，倾倾，你什么时候才能够说话走路呀！”舅舅说了，倾倾会说话走路的时候，可以去学堂旁听。

旁听？那不就是坐在自己身旁吗？

秦楚笑得很开心。

011.第一次为秦倾打架

院子里的茶花开了又谢，春夏秋冬，四季流转，转眼间秦倾已经六岁了。

可是秦家的人都有些发愁，秦倾六岁了，但是却不说话，你问他什么，他顶多就是笑笑，然后不是点点头便是摇摇头。秦夫人忍不住道：“倾儿不会是个哑巴吧？”

黄浦伟祺摇了摇头：“不是，可能他不想说话吧。”

秦老爷却是很不理解的皱眉道：“他这才是几岁的孩子，怎么会不想说话呢！”

看着坐在院子里发呆的秦倾，三个大人束手无策的叹了口气：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像个木头娃娃呢！不说话，也不动，整天就坐在那里……

因为秦倾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出家门，所以秦倾没有能够和秦楚一起上学堂。

秦楚为此还难过了好久，自己盼了这么久，期待了这么久，却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秦楚有时候真想说秦倾几句，但是一看见秦倾那双带着委屈的漂亮眼睛，他就埋怨不起来。

以前总是对秦楚马首是瞻的那些孩子也都已经长大，很多十四、十五岁的，已经跟着别人去外边谋生路。这六年来，小镇里还多了一户学堂，那是富人的学堂，在里面学习的孩子大多是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这一日，秦楚从学堂回家，走在路上，却是被一群男孩子围住。

秦楚却是没有理会他们，他要快些回家，因为昨天说好的，今天要教秦倾画小兔子。

“臭小子！你站住！”

五个男孩将秦楚的去路拦住，他们的年纪和秦楚相差无几，最大的才不过十五岁。

其中一个穿着缎子小马褂，长得很秀气的男孩走上前，走到秦楚面前，笑嘻嘻的盯着他瞅了半天，然后开口用甜腻腻的声音说道：“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哥哥！”

秦楚反感的瞥了他一眼。

这个男孩，秦楚认得，就是前些日子在街上迷路的孩子。秦楚看他用委屈的眼神瞅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想到了他的倾倾。然后他便好心的给他指了路。

可是后来这男孩三番五次的来学堂找他，并且今天居然也转到弘文堂来上学了。

秦楚觉得他很烦，总是跟着自己，像块牛皮糖。

“臭小子，你怎么能对林雪少爷这么无礼！”在旁的男孩觉得秦楚有些不识抬举。林雪可是县长的宝贝儿子，为了这么一个臭小子，他居然都跑来弘文堂那么寒酸的地方读书，可这姓秦的小子居然连正眼都不看林雪一眼。

“小古，你别多事！”林雪不高兴的回头瞪了那男孩一眼。

都怪他们，总是臭小子臭小子叫秦楚哥哥，秦楚哥哥才不愿意理我！

“我有弟弟了！”

秦楚终于说了句话，林雪可高兴了，就听他说：“可是我听说你那个弟弟不仅是个哑巴，而且还是个傻子！要不我做你弟弟吧！大家都夸我又聪明又漂亮的！”

“倾倾不是哑巴！倾倾也不是傻子！你不要乱说话！”

秦楚很生气的一把将林雪往边上一推，倾倾很聪明的，每次教倾倾东西，倾倾都学得很快……

林雪被秦楚这么一推却是跌倒在地，顿时就委屈的嚎啕大哭。那些男孩看秦楚把林雪给弄哭了，顿时就一窝蜂的涌上去和秦楚打了起来。

以一敌四，虽然秦楚赢了，可是身上也难免弄了点伤。

秦楚回到家的时候，却是看秦倾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他回来。

秦楚每次回家的时间都很固定，秦倾都记得的，可是今天过了很久也不见哥哥回来，秦倾着急了，便一个人跑到门口等哥哥。

“倾倾！”看见秦倾在等自己，秦楚很意外，也好高兴，一下子就把刚才的事情给忘了。

可是秦倾看着哥哥脸上的淤青，却是伸出小手想要去摸，秦楚配合的蹲下身子，秦倾便可以摸到他的脸。

“疼……”

“不疼！”

秦楚一愣，刚才倾倾是在问自己吗？倾倾开口说话了！

012.算初吻吗？

“倾倾，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秦楚看着秦倾漆黑的眸子一下子就变得闪亮亮。

哪知看见这样的秦楚，秦倾便收回自己的小手，一下子躲到了门背后。秦楚却是呆住了，难道倾倾害羞了？

“倾倾，乖！快点出来！我教你画小兔子！”

其实秦楚只要绕到门后就能够将秦倾给抓出来的，可是秦楚不乐意，他就是要让秦倾自己乖乖的走出来。

听见哥哥说要教自己画小兔子，秦倾心动了，但见他从门后稍稍探出半个脑袋，露出那双闪烁着期待的水灵灵美瞳瞅着秦楚。

秦楚笑了笑，然后从小书包里拿出铅笔和本子，刷刷没两下就在本子上画了一只肥嘟嘟的大兔子。秦楚将画着兔子的这一面对向秦倾，说道：“倾倾，看，小兔子！”

秦楚故意往后退了两步，这样秦倾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本子上的兔子。

于是就看秦倾犹豫了之后从门后面跑出来，小心翼翼的挪到秦楚面前，伸手想要抓本子。

秦楚将本子塞给他，秦倾拿过本子转身就要跑，秦楚一看，那可不行！便展臂将秦倾锁在怀中：“干嘛要躲着我？刚才明明听见你说话了，在说一次给我听听好不好？”

秦倾挣扎着，无意间将手怕到了秦楚伤处，秦楚脑子转的快，当即就夸张的松开手，捂住自己的脸，大声喊道：“哎呦——疼死我了！”

他这一喊，可是把秦倾给唬住了。

“疼疼疼？”秦倾担心的伸手想要去安慰秦楚。

“疼！可疼了！”秦楚蹲下身子任由秦倾的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其实一点都不痛！他现在心里偷着乐呢，这次倾倾可是说了三个字啊！虽然都是同一个字。

不过，秦楚笑眯起了眼，倾倾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比那个女里女气的小子说话好听多了！

忽然一阵微微的，软软的，但是又带着点甜味的风扑在了自己的脸上。秦楚这才惊觉原来是秦倾正撅着嘴在帮自己吹淤青！

“你在吃糖糖？”秦楚问秦倾。

秦倾点了点头。

“我也要！”秦楚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秦倾。

秦倾眨眨眼，然后摇摇头，意思是没有糖糖了。

秦楚撇撇嘴：“我要你嘴里的那个。”

秦倾有点犹豫，嘴里的糖糖可甜了，他好喜欢。可是……秦倾看着哥哥郁闷的样子，还有他脸上的淤青，终还是恋恋不舍的张开嘴，就看见半块糖躺在秦倾粉红的小舌上。

见秦倾肯将那块糖给自己，秦楚很激动。

他立刻站起身，双手搭在秦倾的肩上，将他拉近自己，并同时俯身低首张嘴含住秦倾的唇，果然很甜！舌头伸进秦倾的嘴里，将那半块糖卷进自己的口中。

秦楚的心跳的很快，除了很小的时候那次秦倾吸了他的唇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和秦倾这样舌头碰舌头了。可是感觉和小时候有些不一样，究竟哪里不一样，秦楚自己也说不上来……

秦楚轻轻的咬住秦倾的上唇，然后学着秦倾小时候吸他的样子，很小心，也很轻柔的吸吮了一下。

秦倾不知道哥哥为什么把糖糖拿走了之后还要咬自己的嘴，于是大眼晴里顿时满是委屈的泪水。

看着秦倾的样子，秦楚还以为自己把他弄疼了，可是刚才明明就没有使劲啊！眼见着秦倾就要哭出来了，秦楚急的直挠头。

“倾倾，你别哭！”

秦楚用嘴堵住秦倾的嘴，并将“掠夺”来的糖，重新用舌头递进了秦倾的嘴里。

好吃的糖糖又回到了自己嘴里，秦倾眨巴眨巴眼睛，冲着秦楚甜甜的笑了一下。

秦楚却是松了口气，这年头哄媳妇不容易啊！

013.突破

在吃饭的时候秦楚很高兴的告诉大家今天倾倾说话了，爹爹、娘亲还有舅舅都一脸的不可思议，他们将目光齐齐转向安安静静趴在一旁正用小木头勺子舀饭吃的秦倾。

“倾儿，叫我一声听听！”

秦夫人拉过秦倾的小手，让秦倾面向着她。而她望着秦倾的目光中，满是慈爱。

秦倾看着娘亲，他是很想和哥哥一样，喊爹爹、娘还有舅舅。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要说话的时候，总好像有人掐了他的脖子一般，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黄浦伟祺看着秦倾微微皱眉思量了一会儿，就看他小声问秦楚：“他真开口说话了？”

“嗯嗯。”秦楚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倾倾一共说了两次，一次是疼，一次是疼疼疼。”

“楚儿，你今天和人打架了？”

秦老爷早就看见了秦楚脸上的淤青，只是这孩子品性向来都很好，从来不去招惹别的孩子，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和比人打架呢！

“他们说倾倾是哑巴，还说倾倾是傻子。我气不过，就揍了他们！”

想起这件事情，秦楚现在依然还是游戏忿忿不平。

黄浦伟祺闻得此言，却是笑道：“揍得好！不过下次手脚再利索些，揍他们，就不要被他们给揍回去！看你脸上的伤，难看！”

秦楚之前也觉得被那些人伤了，很没有面子。但是这样居然可以换倾倾开口说话，秦楚觉得很值。

“楚儿，过来让娘看看。”

秦夫人捧着秦楚的脸，看着嘴角那一块淤青，确是有些心疼。便唤来管家拿来药酒，给秦楚揉伤。

“嘶——”秦楚龇着牙，被打的时候倒是没啥感觉，可现在这散瘀的时候还真是有些痛。

“知道痛还打架！”秦夫人抱怨了一句。

黄浦伟祺笑道：“男孩子嘛，打打架很正常的！”

秦夫人瞥了黄浦伟祺一眼：“哥，我现在担心楚儿会被你给教坏了！”

黄浦伟祺一摊手，无奈的笑了笑。

在一旁的秦倾看着秦楚忍痛的样子，伸出手，拉住秦楚的手指，紧紧的攥在手心中，想要以此来安慰哥哥。

被秦倾这么拉着手，秦楚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都离不开倾倾了……

“我想明天带倾倾一起去学堂！倾倾会说话的！”秦楚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