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师父。”徐洛安重重的点头,态度出奇的决绝。
慕容澈愈发的深沉和严肃,扫了眼徐洛安,继续道:“那我实话告诉你吧,虽然你是’灵体‘,但是你已经错过了修道的最好时机。但凡修道之人,需在很小时候便要进行最基础的修习,循序渐进的学习,并且在学习中参悟道义控制力量,这样的学习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所以,你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修道时间。”徐洛安愣了愣,眨眨眼睛努力的消化慕容澈这一大段话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不能修道了?”慕容澈沉默了,他还在犹豫,犹豫到底该如何选择,一旦选择了,就意味着不能后悔!可是,面对这孩子清澈如洗的眼睛,他又实在不忍心戳破一个未成型的梦想。
“也不是没有办法,”艰难的从喉间挤出话语,慕容澈清晰的看到了说出这句话之后徐洛安欣喜的表情,暗暗的叹口气,深吸一口气,把要说的话一气儿说完:“那就是人为的强行给你’筑基‘
“ “真的?那太好了。”徐洛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人为的’筑基‘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要强行的改变你身体的成长进程,所以过程是相当……痛苦的。”并且残忍。慕容澈还是没忍心说出来。
“痛苦?”徐洛安睁大眼睛看着慕容澈,问道:“师父,’筑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顾名思义,’筑基‘就是给你打好基础方便你以后的修行,但是人为的’筑基‘会强迫改变你的身体结构,选择优秀的需要的留下来,抛弃不需要的或者废旧的东西,让你的身体从内到外都能适应你以后的训练和修习。简单说,就是要将你的身体整个的打散,然后重装!”徐洛安愣住了,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身体打散了还能重装吗?这一刻,他开始梦幻了。
“师父,我……会死吗?”徐洛安在思考无解之后终于问出了一个智商为零的问题。
慕容澈淡淡的直视他,说:“你会生不如死。”徐洛安彻底震住了,他微微张嘴愣愣的看着慕容澈,无语。
“你还想继续吗?”慕容澈细眉微皱,轻轻的反问,他还是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徐洛安,如果你觉得经历这样的痛苦是值得的,那你就选择吧,徐洛安。
“嗯,好。”沉默片刻,徐洛安便给出了选择的答案,很轻的话语却是坚定如昔。
慕容澈的内心有了一刹那的冲动,他真想敲开这小子的脑袋看看是什么构造的。不过,他喜欢这个答案。
慕容澈轻轻笑了:“徐洛安,你明白了吗?我让你锻炼身体了那么久,其实就是为了今天,希望你那小身板能撑得住。”漆黑的夜漫无边际的渲染着,肆无忌惮的笼罩着这片大地。然而,偶尔的一两颗星星却为光明带来了希望。
“啊啊啊——!”凄厉而痛苦的惨叫声从小小的窗口传出,惊扰了停留在枝桠上的鸟雀,从翎羽中探出头来,睁大了黑豆似得眼睛左右探望一番,然后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徐洛安从没想过原来痛真的能死人的,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痛真的能撕心真的能裂肺,身体里的每一寸骨头每一寸肉体都像是用刀子一刀刀缓慢而悠长的切开,然后又一点点的缝起来,再切开再缝起来,反反复复永无止尽的疼痛,让他真想去死!
慕容澈双手上的光芒浓烈刺眼,但却无比坚定,到了这个地步了,没有后路可退了。他看着徐洛安痛苦的表情有些心疼,毕竟,这只是个孩子。可如果现在放弃,只会害了他。
太痛了!徐洛安现在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觉得这具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意识渐渐模糊,但却清晰的痛却让他无法晕过去,他依然能看到慕容澈的双手在自己身体里翻搅,扔出一些东西,然后再翻搅,再扔掉一些。
这诡异到变态的场景并不让他恐惧,现在的他只想让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早点结束,快点,师父!我快撑不住了!
慕容澈察觉出徐洛安的精神力快到极限了,可是还差最后一点就能完成了,不能功亏一篑!
“徐洛安,你还想不想修道了?别忘了,你说过,你要挣钱养活你爸爸的!”恍若浑浊中的一丝清明硬生生的落入了徐洛安的脑海里,被疼痛折磨的一片模糊的的意识刹那间清醒过来。
“……爸爸。”这个词从徐洛安唇齿间艰涩而虚弱的吐出,却如同咒语一般,拉回了濒临崩溃边缘的神志。
光芒四溢,徐徐的笼罩在这方隅之间,寂静无声的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呼——!慕容澈擦擦额上的汗,长呼一口气,终于完成了。低头看一眼已经烂泥一团的徐洛安,破天荒的没有出言讽刺,只是慢慢站起来出门而去。
徐洛安躺在地上,阵形已经被慕容澈收了,清香火烛也熄灭了,一切都恢复如初。但是徐洛安明白,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被汗水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冰凉的身体,疼痛依然在各个角落蔓延,然而,透过疼痛,徐洛安有了一丝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难以言说之感,仿佛经历了轮回,沧海桑田。
这难道就是重生的感觉吗?
“不是重生,是新生。”慕容澈淡淡的纠正徐洛安心里的念头,用力的扶徐洛安坐起来,递过一碗汤药:“喝了它,我下午出去找了好久才凑齐的。”徐洛安颤抖着手想要接过来,但实在没有力气,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慕容澈,可怜兮兮的唤道:“……师父。”慕容澈无语,撇着嘴看一下徐洛安,只能认命的端了汤药喂他喝下去:“没见过师父侍候徒弟的,你给我一滴不剩的喝下去。这些药都是舒筋活血的好药,喝了能让你尽快恢复。”灌进嘴里的药汁是苦涩的甚至是难以下咽的,但是徐洛安懵懂之间开了窍,终于看清了层层面具之下的真相。慕容澈一直扮演着凶狠刻薄的角色,对自己从来不管不问,但其实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自己,告诉自己走上这条路会面对怎样的后果?把旁枝末节附加条件华丽的外表统统剥开,剩下的只是赤裸裸的真相。就是这样的真相拿给自己做选择,他只是希望自己不会对现在的选择后悔!
徐洛安看着喋喋絮语的慕容澈,第一次明白了青魂大哥说的话:其实,澈是个好人。
“谢谢你,……师父。”慕容澈端着药碗的手颤了一颤,没有抬头,依旧坚持不懈的给自家徒弟灌药。
灯影惶惶,寒冷的冬夜里,意外的宁静温馨。
安顿好徐洛安之后,慕容澈终于松了口气,浑身松懈的转回了自己卧室,一开门,就见坐在床上的青魂,顿了顿,继而大喜的扑过去:“青魂,你醒了!”刚刚醒过来的青魂还没褪完兽型,一对耳朵顶在脑门上敏锐的动了动,巨大的尾巴拖在床下悠闲的打着圈儿。
青魂见慕容澈进来,微笑的伸出手等待着慕容澈扑进自己的怀里,但是,事实上慕容澈是奔着自己的尾巴去的。
毛绒绒的尾巴强健有力,摸上去软软的柔柔的暖暖的手感特别好,慕容澈把脸贴在软软尾巴上蹭了又蹭,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
青魂无奈的笑笑,动了动尾巴一把将慕容澈卷起来放在自己跟前,轻轻的拥住他,俯身吻了吻他的唇,低声开口道:“澈,我想你了。”慕容澈脸一热,伸出手环住爱人的颈脖,把自己的体重都放在了手上,略嘟着嘴嘀咕:“你还好意思说,一到冬天你就不管我。”青魂无言,只能用一个近乎窒息的亲吻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漫长的亲吻结束之后,慕容澈大口的喘息,有些缺氧,不管亲吻多少次,都能让自己感觉到这是第一次。
橘黄的灯光下,慕容澈仔细的打量沉睡的太久的爱人,细眉微挑惊讶道:“青魂,我发现你又漂亮了。”青魂大大的笑开了,搂紧慕容澈,打趣道:“喜欢吗?”慕容澈脸一热,别开眼低声喃喃:“喜欢。”话音刚落,身体就被压倒在床褥间,视线里是青魂放大的眉眼,每一分每一寸都精致完美的动人心魄,心下不由的感叹,青魂的力量又变强了。
“唔,”慕容澈正想着,唇上一热,继而便是铺天盖地的甜蜜气息瞬间淹没所有的感觉。
青魂紧紧的搂着自己的爱人,紧到仿佛要揉进自己的骨血,身体之间毫无缝隙的厮磨让他无比急躁,他想要他,他的爱人,他要用生命保护的爱人!
“澈,我们做吧。”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是多余的,没有什么辞藻能真正而彻底的形容爱情的美妙,爱,在彼此的身体里绽放,执着的坚定的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十指紧扣,眼眸中除了自己的倒影,只能看到浓烈的爱。
——我爱你。
欢愉之后,慕容澈靠在青魂怀里,时不时的摆弄一下青魂的耳朵,再弄弄他的尾巴,玩的不亦乐乎。
对于这种孩子气的行为,青魂始终挂着宠溺的微笑,偶尔会低身轻吻他的嘴角或者额头,臂弯里,牢牢的箍住爱人,舍不得松开半分。
“青魂,我告诉你哟,以后不准这个样子跟我做……那个事情。”慕容澈挥舞着手里的尾巴,仰着小脸佯怒的说道。
青魂好笑,亲亲慕容澈的耳朵,低声道:“为什么呢?我的宝贝。” “呃,”慕容澈脸又热了,躲开青魂炙热的目光,嘟囔道:“这样感觉我在和……动物……那个。”青魂真是哭笑不得,扳过慕容澈的脸,和他对视:“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我决不会让你后悔!”慕容澈眨眨眼,被青魂这么严厉的表情震住了,有些回不过神来:“我没有后悔。就是不习惯。”青魂抿着嘴在心里偷笑,长长的尾巴将自己和慕容澈牢牢的绑在一起,紫眸里,满是柔情:“那我们再做几次,你就习惯了。”慕容澈无语,感觉到青魂身体的变化,赶紧推了推他:“不行,我的腰很酸呢。”青魂的热情被硬生生的打断了,这种感觉有点憋闷,但又看看身下五官都快皱到一起的慕容澈,沉默片刻还是选择憋回去,不想让自己的爱人受半点委屈,更何况自己已经很对不住他了。
“好吧,”青魂松懈下来,搂着慕容澈半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慕容澈光滑的背脊。
慕容澈笑笑,凑过去亲亲青魂的唇角,然后和青魂闲聊,聊着他沉睡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当然也聊到了给徐洛安“筑基”
“这么说,你还是决定了?”青魂微微挑眉,把玩着慕容澈柔顺的发,开口问道。
“不是我的选择,是他自己的选择。”慕容澈轻声道,微叹一口气:“其实,那小子骨头还是挺硬的,居然能挺过这一关。”据他所知,有一些和徐洛安情况一样的“灵体”在“筑基”的时候会因为忍受不了难熬的疼痛和施法人加诸在身体上的法术而精神崩溃甚至死掉。
青魂暗了暗眼神,若有所思道:“可是,这样一来,他的’禁制‘被打破了,会引来很多闻香而来的妖魔。” “呵,是啊,”慕容澈淡淡的笑笑:“希望他在强大的妖魔找到这里来的时候能成长起来。”不知为何,青魂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忧,虽然他相信自己的澈是最好的术师,可是他还是挥散不去心底浅浅的焦虑,紧了紧慕容澈的手,正色道:“不管怎么样,澈,你答应我,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不要接工作。” “傻瓜,说什么呢,”慕容澈反手握住青魂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理的手开始隐约冒出兽爪的轮廓,心下了然,青魂又要陷入沉睡了。然而,依旧不紧不慢的打趣道:“不工作怎么赚钱,家里还有个吃白饭的小子呢。”青魂的意识开始模糊了,他知道时间又到了。于是赶紧开口道:“那就不要接那些难度太大或者太危险的,答应我,澈。”紧紧的拉着慕容澈,焦急的唤道。
慕容澈有些动容,在这世上,最关心自己的只有青魂。于是,他沉睡之前的那一刻,微笑着点头:“好,我答应你。”夜色宁静,浓墨重彩的蔓延。
慕容澈窝在巨大的妖兽怀里,轻轻笑了:笨蛋兽兽,我会笨到为了钱不要命吗?不过,我喜欢看你为我着急的样子,青魂。
伸出手,柔柔的插进青魂宽厚的皮毛中,然后在一片宁静中缓缓而眠。
第五十八章 人魔(七)
西郊塘栗湾半坡山,水丽站在别墅的入口处,眼角一抽一抽的直跳,面对那位青梅竹马的友人,她只有两个字:变态!呼,水丽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笑容满面的安倍斐柏身上,深深的打了个冷颤。
要说自己和安倍斐柏也算认识二十几年,说青梅竹马一点不为过,两人刚开始相处的很不错很融洽,本来所有人都认为这两人将来会顺理成章组成家庭之时,水丽却在刚刚成年之际离开了安倍家,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中国负责安倍家族的外务工作,一呆就是十年。
正值花季的少女不远千里离开家族的这个决定让安倍家的人很是不解,但只有水丽自己知道,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完全是因为一次偶然的看到了安倍斐柏施术的过程,在那一刻,她便深刻的理解了“变态”这个词的含义。于是抱着珍爱生命,远离安倍斐柏的念头,水丽离开了安倍家。
就这样,本来应该成为青梅竹马恋人的两人成了青梅竹马的上下级。
水丽抬抬眼镜,冷冷的瞥一眼安倍斐柏:“你就打算用这个去考验那个慕容澈?”安倍斐柏拍拍手,满意的看看自己的杰作,有些兴奋道:“是啊,怎么样,不错吧?”虽然水丽只是安倍家的养女,但耳濡目染中对于法术之事也算是略懂一二,当下看看满院子的随便乱走的恶鬼僵尸,只觉得一刻都呆不下去,飞快的转身而去。
“喂,水丽,等等我!”黑色凌志车在山间疾速而行,安倍斐柏神色轻松的看窗外飞驰而过的山间景致,嘴角噙着笑,深邃的眼眸里一眼望不到底得黝黑。水丽禁不住侧目打量,然后被安倍斐柏脸上冉冉升起的恬静微笑刺激到了,打了个冷噤,但还是禁不住问道:“安倍少爷,你觉得这种’障眼法‘真的能瞒过慕容澈?”要知道,那个少年可不是普通的术师,光是他的姓氏都让人不能小觑。
安倍闻言,侧过头冲水丽笑笑,露出炫白的牙齿:“水丽,你应该相信我的能力,我的’障眼法‘可是完美无缺的。”有时候,过分的自信也是一种变态。水丽在心底又给安倍斐柏记了一笔。
“花舞小区B栋4楼4号”,就是这里吗?安倍斐柏看向水丽,目光中有询问。
水丽抬抬眼镜,看看车外的小区再看看手里关于慕容澈的详细资料,点头道:“就是这里。”安倍斐柏看看这一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区,眼里的笑意更浓了,真会选地方。一般术师的住处,要么隐于山野之间,比如中国的茅山道士;要么会以家族为单位,圈出一片独立的区域作为自己的领地,比如自己的家族,安倍家族;还有一种,就是和普通人无异,和普通人过一样的生活,隐于街市之间,方便自己掩藏身份,但是,潜在的风险性也会随之增加。这个慕容澈,该说是聪明还是大胆呢?
安倍斐柏站在楼下,整了整思绪,然后沉稳的迈步上楼。冬日的阳光徐徐的从走廊上透进来,覆上安倍斐柏的脸颊,微微的发热,有些惬意的眯了眼,如果不是接下来要去做那件事,他到很愿意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享受这一片暖阳,一如东京的那个小院,馥郁芬香的下午茶,渲染了整个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