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在下着小雪的街上,过往的情侣无不牵着手或者搂在一起的,商铺到处都是热闹的节日歌曲,肥胖的圣诞老人在沿街派
送礼物,殷律受到气氛的感染,笑得很开心。
“大叔,你快来看看这棵圣诞树……好漂亮!我们把它买回家好不好?”殷律站在商铺的橱窗外朝周子墨大声的喊。
周子墨刚想过去看看的时候,一个女孩忽然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嘴里甜腻的喊着,“烈……烈……你等我一会儿嘛……”
周子墨一震,下意识就循着女孩的眼睛看去,那个叫做烈的男孩没入人群里,周子墨心急地往前跑,直到他被殷律抓住搂在怀
里。
“大叔,你看清楚他不是裴烈!”殷律的嗓音透着一股浓浓的悲伤。
“他不是裴烈……”周子墨念叨着,眼神最终黯淡下来。
28
殷律在收银台付过款后,远远看了一下那个男人。
他看起来很失落,显然刚才认错人给他的打击很大。在周子墨奔跑过去那一刻,殷律就已经知道周子墨对裴烈的感情有多深。
即便现在捉住了周子墨的人,却依然捉不住他的心。
原来最爱的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会这么痛,可当初怎样也让大叔承受这种痛苦……现在弥补还来得及吗?
殷律走过去说,“大叔,我们回家吧?”
周子墨点点头,一起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裴烈把车停好后,胳膊被吴欢紧紧揽住,“裴烈,谢谢你陪我过圣诞,自己一个人真的很寂寞。”
“不用客气。”裴烈低头刚好看见那挽上胳膊的手包着纱布,隐约看见血丝渗出来。
“你的手?”
吴欢连忙把手一缩,“没事!不小心碰着的,真的不碍事!”
其实裴烈只是稍稍注意了一下伤口,没料到吴欢的反应却如此之大。
“进去买点吃的吧,我肚子好饿。”吴欢撒娇道。
“嗯。”
两人一起往前走,裴烈在一辆车子的倒后镜发现了一个移动的黑影。裴烈多次回头,这个黑影似乎已经跟踪他们很久了,却在
每次让他发现的时候消失不见,行迹十分可疑。
“怎么了?”吴欢问。
“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这里的停车场老有乞丐缠着,烦死了!”吴欢嗤之以鼻的说。
没走出多远,在同一个停车场里四人愕然照面。
原来这世界很小,最想见到的人和最不想见到的人偏偏在一起,周子墨不禁苦笑。
“大叔,最近还好吗?”裴烈盯着周子墨消瘦的脸颊,眼睛不曾离开过。
“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彼此不想对方担心,却偏偏让人形成错觉。
周子墨看着吴欢和裴烈紧紧挽住的手臂,裴烈的眼睛也注意到了殷律和周子墨的十指紧扣,仓促间谁也不说话,静默无语。
“大叔,我们走吧?”殷律打破四人的沉静。
“哦。”周子墨想,毕竟是不同的方向,以后再也很难有交集了。
他走出一小段的时候,裴烈在身后喊了一句,“等一下!大叔,有些话我要对你说。”
“说什么?难道你是想告诉我,我们之间那惺惺相惜,早已超乎情理的行为只是误会吗?”
周子墨忍不住讽刺了一下。
“不是的!我喜欢大叔,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直到现在我仍然深爱着大叔,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大叔愿意相信吗?”
周子墨愣了一下,然后眼睛慢慢地湿润了。他牢牢地看着裴烈,似乎想从那美丽的眼睛里看出什么谎言,可是这些都没有,他
看见的是一片真诚。
“大叔相信吗?”裴烈又问了一句。
“我……”周子墨刚想回答的时候,殷律突然走了过来,他伸手隔开了两人之间的空隙,并且把激动中的周子墨拉近自己身边
,像要宣告主权一样。
这一次,裴烈的眼中再也没有隐忍和犹豫,他上前一步,刚想拉住周子墨的手时,吴欢在身后喊了一声。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挟持了吴欢,并且用一把刀子勒住了吴欢的喉骨,吴欢惊惶失措大喊救命。
男人邪恶地拉下帽子,裴烈认得他,他就是和吴欢一起设计谋害周子墨的刀疤男!
刀疤男脸色有点虚弱,但表情却是十分凶狠,“吴欢你这个贱货居然毁了我的命根!我要杀了你这个阴毒的贱人!”
裴烈和殷律当机立断联手对付刀疤男,殷律不忘叮嘱,“大叔快点报警!”
“好!”周子墨立刻掏出手机。
刀疤男见周子墨报警,心一慌扔下吴欢,拾起墙角的木板就朝周子墨袭去。
“大叔小心!”裴烈和殷律同时发出警告,并且一起冲向周子墨。
但惊慌中的吴欢紧紧抱住裴烈的腰,裴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殷律代替周子墨受了那木板沉重的一击。
“不!!”周子墨脸上溅了殷律的鲜血,手机啪的一下掉落地面。
周子墨顿时泪流满面,“殷律你怎么样了?求求你不要闭上眼睛……”
“大叔我好疼啊……”殷律的睫毛上全是未凝固的血液。
“你怎么这么傻!”周子墨的心乱了分寸。
“大叔我好爱你……所以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你这个傻瓜……天啊!怎么这么多血?救护车呢!怎么还不来……”周子墨抱住殷律哭得不能自已。
“大叔帮我吹吹好么?吹吹就不疼了……”殷律无力的说着,昏沉沉地倒了过去。
急救室里,裴烈迅速穿好白袍,用消毒水清洗了双手,他是多么想抱住眼前那个脆弱到不堪一击的男人。
可是……他还有什么资格!
这次也是一样,说着爱的话却完全不能守护自己心爱的人!
他自责的脸充满了矛盾的痛苦。
“裴烈……”周子墨看起来就像掉了魂魄的人。
“我知道了大叔,我会尽力救殷律的。”除了这样一再的承诺,自己还能做什么?
“我不能失去他……”周子墨喃喃自语。
裴烈的十指完全陷进了肉里,“大叔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经过漫长的手术后,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殷律被送进加护病房,裴烈坐在长椅上,这一晚好像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他爱的人,在这一晚也会像自己所剩无几的力气一样跟着远离吗?
突然,地板上一双熟悉的鞋子映入眼帘,裴烈猛然抬头,是周子墨!
“我知道殷律已经没事了,谢谢你。”周子墨两手交缠,有些不知所措。
“大叔!”裴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周子墨揽进怀里。
“嗯?”周子墨轻轻地回应着。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大叔!”
“比起这样,我更不希望看见别人为我受伤。”
裴烈用手指抚摸周子墨干涸的嘴唇和消瘦的脸颊,像许多次幻想的那样,吻了他的嘴唇。
周子墨没有反抗,他轻轻搂着裴烈的腰,两人在医院昏暗的长廊上接起吻来。
“裴副院!”随着一声浅浅的尖呼,分开了热吻中的二人。
护士长端着托盘站在那,眼中尽是吃惊。
一边的娄主任睨着眼角看了一眼裴烈,又看了一眼周子墨后揶揄的说,“想不到副院有这种嗜好,难道副院不知道作为一名医
护人士日常品德是很重要的吗?”
“我的品德没有问题,我也不认为世人的眼光浅薄到认为喜欢男人就是一种错误。”
“你!”娄主任气急败坏,“我倒要看看院长的高见是不是与你一样!”
护士长在离去前嘲讽的说,“我说为什么看不上我呢,原来是喜欢男人。”
“怎么办?被他们看见没问题吗?”周子墨担心这次事件对裴烈的影响。
“不要紧,我不会在乎别人的舌头和眼光的。”裴烈说着,像要安抚周子墨似的,亲吻了他的额头,再次深情地拥他入怀。
其实裴烈早就猜想到会有什么后果,只是,这一次不能让周子墨再添苦恼。有什么事情就让自己一个人扛吧。
他不想再让心爱的人掉眼泪了。
29
比想象中更快,裴烈接到了会议的通知。两小时漫长的,批判人格道德与医院体系的格格不入,话题似乎全是围绕着裴烈。
娄主任这时冷笑道,“院长,我觉得应该把裴烈从院长候选名单上剔除!”
老院长沉吟半响,“裴烈,这是真的吗?”
“如果我说是呢?这样就会失去了从医的资格吗?”
“伟人之所以成为伟人,并不是他和大家一样,是一个通俗的找不到缺点的人,而是作为他对社会对人类有没有贡献。娄主任
你知道吗?”院长一直没有改变过看裴烈的眼光,活了大半辈子,是人是佛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
娄主任被院长点名,脸红了起来,“但是他这样会影响医院的名誉,还有如果某些病人介意一名同性恋医生对他们进行身体上
的接触这也很正常吧。”
“有谁会知道呢?”院长语重心长的说,“除了会议的在座,没有任何人知道不是吗?除非有些人恶意散播,以这样的方式影
响他人和医院的声誉,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留在医院的。”
娄主任清了清喉咙,“当然,让我发现这样的人存在,我也不会放过的。”
“那么……”院长说,“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此散会吧。”四两拨千斤,一向是老院长的作风。
“等一下院长,我有话想要说。”裴烈站了起来,他把白袍上的胸牌摘了下来,“我要辞职。”
“为什么?”院长疑惑。
“并不是因为我爱男人的问题,而是作为一个人,我想要守护自己所爱的东西。”
“那是你真正的想法吗?”院长问。
“我可以用我的医术保护很多人,但我所爱的人每一次有危险的时候我却不能保护他,这样的心情让我一直以来很难受。”
“你认为值得吗?在医院你能得到的东西可能是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院长徐徐善诱。
“他才是我……最重要的东西。”裴烈把胸牌放在院长的手心上,光滑的胸牌划过一道白光,原来放弃比想象中更容易。
周子墨捂住手臂上的针口,问护士小姐,“请问什么时候有结果?”
“下个礼拜我们会以电话的形式通知您的。”护士把血液样本放在走廊的推车上。
刀疤男已经被擒,医院方面建议擦伤的周子墨最好做一下血液检查。就在周子墨走后没多久,吴欢也从抽血房里出来。护士小
姐说,“写上你的名字,放在推车上就可以了。”
吴欢点点头,愕然瞧见推车上有周子墨的名字,他看了看自己那管殷红的血液,又看了看周子墨的,趁护士不注意迅速将两人
的名字调换过来。
殷律睁开眼睛时,发现周子墨正坐在床沿,他拉着周子墨的手说,“真好,每一次在医院醒来都能看见大叔。”
周子墨豆大的眼泪滴在殷律的手上,“你怎么这么傻……”
“大叔不是捐了一个肾给我嘛,我为大叔做这些比起大叔为我做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事情。”
“很疼对吗?”周子墨上前查看殷律头上的伤口。
那里缠着厚厚的绷带,瞬间周子墨又想起那棍棒敲在殷律头上那一幕,心中戚然。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殷律眼睛上方就是周子墨的嘴唇,殷律咽了咽唾沫,头往上轻轻一抬。
周子墨眼睛顿时瞪大了。
他想往后退,可是殷律迅速按住他的手,“大叔,别逃避我好吗?”
那嘶哑低沉的嗓音充满了不舍和哀伤,周子墨杵在那不知该如何反应。
其实很想要告诉他,无论你为我付出再多,我们都是不能回到原点的了。
可是当周子墨看见殷律那哀痛的双眸时,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殷律无声的哭了。
他就像做错事情的孩子,“大叔还记得吗?我们说过永远也不要分开的话,如果大叔不开心,大叔可以用十年,甚至二十年的
时间来折磨我,但是请不要离开我,否则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这是要挟的话吗?为何这般沉重?周子墨颓唐坐下来,心想这样对他是不是太残忍?
“他们和好了,对吗?”吴欢问站在门外的裴烈。
“我真后悔插进他们之间,如果知道殷律最后还是会回到周子墨的身边,我又何必做小丑。你看他们……都愿意为对方死,这
是我们做不到的。放弃吧,他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我不会放弃的。”裴烈说。
“什么?”吴欢吃惊。
“我爱他。”裴烈安静的站着,简单的三个字却散发强大的磁场。
吴欢咬牙,“裴烈,陪我去美国好吗?我……只剩下半年了。”
“半年?”
“对,具体情况你和我去美国我会告诉你。而且现在你们三个人变得这么混乱,难道你不想知道周子墨最爱的人是谁吗?给他
一点空间和时间,我想最终你会得到答案的。”
“我可以和你走,但是我要带上周子墨。”裴烈看着房里的周子墨,恨不得他就长在自己的眼中,谁也夺不走。
“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撇下殷律的,你只会换来失望知道吗!”最后,吴欢不得不提醒裴烈。
周子墨在开水房,打算打点热水为殷律擦身,三两个穿着护士服的小姑娘在窃窃私语,“真想不到裴副院会辞职,好可惜哦,
以后都看不见他了……”
“他不是同性恋吗,你没机会啦……对了,我听说他是为了一个男人才抛下这一切的,据说他还要为了这个男人去美国!”
“真的吗?好伟大的爱情哦……”
姑娘们冒起了星星眼,但是周子墨打着开水的手却忘记缩回来,滚烫的热水浇到他的手上,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痛。
裴烈,他要去美国了?
心不在焉,周子墨经过裴烈的办公室时,发现裴烈正在收拾东西,他郑重的折好医生袍,整齐地摆放在盒子里。
这个男人,穿起医生袍的时候是最帅的,周子墨忍不住想,是不是以后都看不见他了?
他真的要去美国吗……
裴烈看见周子墨,眼睛亮了一下,“大叔!”
“哦,听说你要去美国,是真的吗?”忍住心痛,周子墨还是问了出口。
“是的,大叔要和我一起吗?”
“你……是在邀请我吗?”周子墨有些暗喜。
“是的,我想和大叔一起,大叔不是很喜欢旅行吗?我们可以去西雅图,那里的冬天很冷,但是我们可以整日的窝在火炉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