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极度不平衡。
一会儿东瞅瞅西瞧瞧,猴儿似的在灵夙月身后上窜下跳的。
灵夙月自是清楚身后极光的动静,却懒得理他,头也不回。
又走了一会儿,进到了林子深处。
这里,阳光从叶缝中照射进来,竟比外面还清凉幽暗得多。
但是,空气也越发的比外面凝重了。
几个大帐子突然出现在极光眼前。这样的大帐子搭在林子里,与林子格格不入,自然很引人注目。极光一眼便看到了。
极光跟在灵夙月身后探着脑袋。
数一数,一,二,三……好像有五六个。
干什么用的?
帐子周围既没有人,也没有其他可以表明用途的物品。
正想着,灵夙月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极光一鼻子撞了上去,抬头发现已经到了一个大帐前。
“你干什么?进来吧!”灵夙月拧眉,瞟他一眼,掀开了身前的帐子弯身进去。冒冒失失的,本来他就不太信他,现在
就更不信了。
摸着鼻子,极光小声咕哝,“干嘛突然停下来,看似瘦不拉几的,身子骨倒是硬得很,撞得我痛死了。”
“你还在外面做什么。”
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来了。”极光弯身钻进帐中。
一看,极光便明白灵夙月带他来这里的用意了。
整个帐子里齐齐铺着地铺。
每一个地铺上都躺着一个人。
这些人浑身溃烂,伤口处不是往外流着黄水,便是翻着皮肉,红色肉块像裂开的大嘴,让人触目惊心。令人作呕的腐败
味道扑鼻而来。
有些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有些捺不住痒痛呻吟叫唤着,不断的翻来覆去。
和当初他见到王念时的情景一样。只是这些人要比王念严重得多。
大多都是患病多日,有些已经面目全非,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了。浑身上下都是粘粘的,黄色的腐肉和脓水
。
这,就是将所有军中患病兵士集中在一起的地方。
这里远离军营。
一旦发现病患便将他们送到这里来。
也就是所谓的隔离。
这些人似乎已经对这个病都绝望了,躺在这里等着死亡的降临,被送到这里,就意味着必须接受死神的到来,他们已经
无力抗拒。
除了疼痛发出呻吟,能睁着眼的,大多眼神目然。对于灵夙月与他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
看了一会儿,灵夙月出了帐子。
极光跟了出来,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轻松模样,他的表情,比灵夙月的更为凝重。他的心里非常难受。在现代,这根本就
不是什么大病,在这里怎么就成了会死人的病呢?
帐子里很闷热,整个帐子是密闭的,除了方才他们进去的那个入口以外,连一个小洞都没有。
虽然林子深处非常凉爽,但现时正处于盛夏时节,远不到用被子的时候,帐中的那些人居然都配了一张厚厚的棉被。
那病是捂不得的。
同时极光也明白了,灵夙月带他来这里就是要看他是否真的会医病。
若是。音澈与他就可以安然呆在军中。
若不是。音澈恐怕再也回不到皇宫去了。
灵夙月不相信他。
极光心里暗暗冷哼一声。
灵夙月也太小看他了。
未等他开口,极光便说道:“所有得病的人都在这里了么?”
灵夙月道:“对。你刚刚已经看到他们病症的情况了,有办法医治么?”
极光点头,道:“能治。但是我有条件。”
灵夙月本就阴沉的刷的拉长,道:“什么?”
极光道:“第一,我需要一些人差谴,医治过程当中,他们必需按照我所吩咐的去做,并且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得有
异议。”
灵夙月皱眉道:“你若放火烧我的营子,我也不得有异议?”
极光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大将军多虑了,与其担心我会放火烧营还不如担心娑罗军何时来犯。”
灵夙月被他一顿抢白倒也不生气,道:“我答应,第二呢?”
极光道:“第二,不再为难音澈他们。”
条件一出,灵夙月的黑眸里刮起了风暴。否定的话几乎脱口而出,但是一想到帐子里有这么多人躺着,还有娑罗军的虎
视眈眈,到口边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他盯着极光的脸,像是要在上面盯出一个洞来。久久才道:“我也答应。还有么?”
极光摇头,“暂时没有了,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灵夙月拂身便走。
极光这才松了一口气。与灵夙月对峙其实不是件轻松的事。
不过,他与灵夙月也算达成协议了吧。
灵夙月身上有股摄人的气势,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并没有将这气势冲淡,反而更加的突现出来,凛凛的气势揉在那样一张
绝美的脸上彰显出无限魅力。
他就像是一头浑身散发着优雅气息却无比危险的豹。
走了几步,灵夙月停下身来,背对着极光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若未见任何起色,你与音澈休想活着离开此地一步。
”
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极光背脊泛起一丝寒意,他相信灵夙月一定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第16章:探视
现在首要的事情就是将染病的兵士治好。
这一点,灵夙月比他更清楚。
极光一回到营中,灵夙月便点了十个兵士给他。
另外,还有一位医士。
灵夙月告诉他,这位医士名叫商确,跟随他多年,治愈无数病症,因为是最早接触病症的人,对这个病症最是了解,所
以将他调给他。
极光没有见到人,派去的人说他正在其它帐里处理着病患。
极光也没在意,心想赶了这么久的路,而且明天一定会很忙,今天晚上就先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说。
在灵夙月安排的帐子里,极光刚想躺下,突然想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他一拍脑袋,倏的跳了起来。
帐内灯光晕暗。
音澈悠悠转醒,睁眼看到的是张焦急的脸。
顾成志大头凑在床前,一见音澈醒来高兴的叫道:“醒了,醒了,龙竟,快来,爷醒了。”
龙竟正在拨弄灯芯,本来晕暗的灯光跳跃两下渐渐亮了起来。一听顾成志叫唤,龙竟扔下手中的竹棍奔向床头,看到音
澈在灯光下仍略微苍白的脸,差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柔声道:“爷,伤口还疼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音澈摇摇头,看向两人身后,眼神暗了暗,道:“夙月……有来过吗?”
顾成志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才道:“他狠心将你打伤,又怎会好心来看你。爷,他这么对你,你又何必将他放在心上。
”
音澈眼睫抖了抖,轻笑道:“是呵。”
龙竟瞪顾成志一眼,将他支开,省得他又口无遮拦伤了爷的心,道:“成志,爷恐怕饿了,你去端碗粥来。”
“嗯。”顾成志闷闷应一声起身出了帐子。
等顾成志走了,龙竟才红着眼道:“爷,为何不还手?”
灵夙月的武功虽然高,也许他和顾成志两人联手也未必是他对手,但是音澈武功却不在灵夙月之下,若不是他有意不避
,那一刀根本不会扎在他的心脉上让他昏迷过去。
音澈看着帐顶,眼神迷离,道:“这是我欠他的。”
“可是……”龙竟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的。
但是心中却酸涩得很,自己从小与音澈一同长大。在音澈身边几乎形影不离,音澈身边大事小事都过不了他的眼。但是
三年前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却连他也不知道。
三年前关于大将军和王之间的事是个谜。
他只知道,谜的开始是那个王宫深处的“离宫”。
正想着,帐外的动静让龙竟警觉起来,他侧耳细听,发觉那并不是顾成志的脚步声,身形一窜来到帐门处,手按在腰侧
的剑柄上。
听来人的步伐呼吸是个不会武的人,龙竟松了口气,按在剑上的手垂了下来,但仍不敢掉以轻心,身在灵夙月的大营内
,他不得不紧张。
帐门一掀,进来一人,走向音澈,对躲在一旁的龙竟毫不察觉。
“极光?”龙竟出声叫道。
极光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还以为除了音澈帐里没有别人,拍着胸,道:“龙竟,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吓死我
了。”
龙竟不好竟思的挠挠头,道:“我以为是灵夙月的人正躲在暗处想偷袭呢。”
极光在床边坐下,音澈正看着他,道:“龙竟说夙月把你带走了,他将你带到哪里去了?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极光白他一眼,道:“他跟你有仇跟我可没有。”看音澈脸色一变,不再逗他,又道:“我对他说我是你专程带来为将
士们治病的,于是他将我带到了专门安置病人的营帐看了情况。他不会再伤害你的。”
龙竟撇撇嘴一脸不信的道:“你说不会就不会?”
极光轻笑道:“我从不说谎。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你们的。我答应灵夙月在三日内让患病士兵见起色,交换条件是不得再
为难音澈。”
这时,顾成志端着粥走了进来,一边吹着碗里的粥,一边叫道:“嘿,厨房早已经准备好粥了,说是大将军吩咐的,里
边还放了些补气活血的药,那厨子说得跟真的似的,灵夙月有这么好心?刚打伤了人,这会儿又让人熬粥,谁信哪。”
龙竟听顾成志这么一说,知道极光说的是真话,老脸一红,低头不再说话。
顾成志到了床边才发现极光来了,道:“极光,你来了?”
极光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碗道:“我来喂吧。”
龙竟和顾成志上前把间澈扶起来靠在床头,音澈开口道:“你们俩先出去,我和极光说几句话。”
顾成志一脸茫然,道:“爷,你和极光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知道的?”
龙竟拉着他往外走,道:“叫你出去就出去,爷的话你也不听了?”
看两人出去,极光低头吹着碗里的粥,道:“你也不用太感动,我是你带来的,我们在一条船上,你若是被灵夙月弄死
了,有什么事,我还得一个人担着。我不是为了你才同他谈条件,是为了自己。”
音澈抿着唇,直勾勾的看着极光,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
极光一匙匙的喂他,他也乖乖的张口吃,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极光将碗放在帐中间的小桌上,又帮着音澈躺好,弯身细细的替他掖好被子,才直起身,道:“你好好养着,我从明天
开始给病患采药治病,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过来看你。我走了。”
说完,极光举步朝外走去。
刚转身,手被拉住。
音澈的声音缓缓在他身后响起,“极光,留下来,陪陪我。”
极光转身挑眉,“打算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吗?”
第17章:原来
极光轻轻在床沿坐下,等待着音澈开口。
音澈似乎并不急着说话,只是静静的打量着他。
杏黄色的光芒打在极光脸上,光滑的肌肤泛着如玉般莹润的光泽,细腻而富有弹性,灵动的大眼如水般清澈,略微带着
些女子气息,清秀白晰的脸上有着属于孩子特有的干净。
这张脸,若真正长大成人,会是如何模样?
此时的极光看似随意,对音澈说与不说都无所谓,但是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凌利的气势。
而这气势,是不应该从一个孩子身上发出的。
极光青涩的脸宠下隐藏着的,是内敛,稳重,和镇定。
他心思细密,从细微处看出破绽揭破他的身分。他沉着冷静,一路行至边关,始终冷眼对待所有事情,就是遇袭之时他
也未曾慌乱,生死之间表现出来的胆气镇定令人佩服。根本不像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孩子。
唯一令他慌乱的,便是那夜,他在溪水中低吻他的耳垂时,他纤细的身躯在他的掌下微微颤抖。那时,他在害怕。他甚
至可以听到他急速混乱的心跳声。甜蜜仍似在唇间。眉宇间还留着他呼吸的轻微触感。
他记得,第一次亲吻夙月的时候,也是那种清新而略带甜蜜的味道。
月光下的夙月美丽不可方物,他就像只小兔般惊惶,错愕的看着他,待他轻轻将他身上薄薄的衣物褪尽时才蓦然惊觉的
浑身颤抖起来。
丝般顺滑的玄色长发微凉,瓷白透明的肌肤下淡蓝色血管若隐若现,微张小嘴如吐幽兰,灼热的呼吸间或夹着细不可闻
的喘息,身体在他的手掌下泛起微红,艳若桃花。
迷离的双眸,妖艳的神情,火热的躯体,蚀骨销魂的呻吟……
那时候,他的笑容明媚如花儿一般追随在他身畔……
这样纯净令人心疼的人儿,他那时怎么狠得下心去伤害……
极光与那时的夙月是那么的像,却又那么的不同。
低喟一声,音澈出神的看着极光,带着迷惑,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此让人捉摸不透。”
然后撑起身体在床头靠好,抬起一只手按在极光的心口处,“你的这里,”另一只手抚上极光的脸,道:“和这里,一
点也不相符。”
极光明白音澈的意思。
自己二十一岁的灵魂进入一个孩子的身体里,表现出来的性格气质,言行举止,自然超越一般十七八岁的同龄人。音澈
感觉到了,所以才会这么说。
但是这种事情解释不清楚,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于是偏头避开他的手说道:“我自小流浪,见的人事多了,吃的苦
头多了,自然不再天真。”
这样的说法与小丐的身世正好符合,也最能令人信服。
音澈收回手,道:“的确。”沉吟一会儿,忽然道:“王念没有死。”
极光轻轻一笑,道,“所以那时才死活都不让我见他的尸首。”
音澈点头,“你替王念治病时我收到夙月送来的夹着银羽的信,信中说娑罗来犯,狼军却因为一种怪病无法出兵。”
极光想起在营外灵夙月也曾提到银羽,奇道:“银羽?”
音澈点头,解释道:“银羽是夙月临到边关时我给他的,这银羽只有我与他两人知道。银羽就代表了夙月,不到危及性
命的时候,他是不会使用这银羽的。”
“我很着急,想与御医商量此事,御医却到王维阳家中为他刚从边关回来的二公子诊病去了,我听说王念正是因为从边
关回来才得的病,怀疑是否与军中流行的病一样,所以马上赶到王维阳家。”
极光接过他的话道:“你到了王大人家,得知是我在为王二公子治病,于是让王大人带你去找到我。没想见到的竟是一
个不起眼的小孩,你认为我不过是个小丐,只是想骗些吃喝,并没有什么真本事,于是出言恐吓,想把我吓走,对么?
”
音澈赞许的点头,道:“你说得一点不错。我见到你时心下一惊,满是希望的心情顿时跌到底谷。本是很生气的,却可
怜你你不过是个吃不饱的小丐,吓走便罢了。”
“临回宫前,我不过跟王维阳客气了一句,嘱咐他若王念好转告知我一声,没想到,第二天,王府派人来说王念的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