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无赖 上——夭卡

段斜然叫了声：“叶子？”

叶子不理他，段斜然于是往叶子身边靠了靠，叶子还是不理他，他于是把腿抬到座位上，整个人平躺下去，把头枕到了叶子的腿上，然后再仰着脸去看叶子。

叶子这时候终于看他了，但是并没有一伸腿把他赶下去。

于是段斜然就厚颜无耻地躺在叶子的大腿上，舒舒服服地微笑了，笑了一阵他觉得应该开始他隐忍了很久的审判了。

咳嗽了一声，段斜然说道：“那个，我不过才走了几天，你怎么就走了？”

叶子又转过头去看夜色了，段斜然继续说：“你难道都不想问问我这几个月去哪里了吗？你都不关心我发生了什么吗？”

叶子看着马车外，显然是不关心的。

段斜然于是说：“既然你不关心我，那么我来关心关心你，我问你，你以前是住在这里的吗？你平时怎么都不回家看看呢？那个小瞎子是你妹妹吗？是亲妹妹吗？”

叶子不但装哑，如今都开始装聋了。

段斜然继续说：“你对她比对我好！你跟她说话，你对她笑，你还亲了她！你……”

叶子忽然觉得这段斜然真是聒噪得太过烦人，于是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段斜然于是被迫失声了，但是并不挣扎。

叶子的手干燥而温暖，毫不温柔地覆在他的嘴唇上，纤长的手指压着他的脸。

段斜然像是被挟制了，顿时很老实，很安静。

叶子一直看着窗外。

段斜然来找他，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

只要段斜然还活着，他就离不得他。

对于青青，他是哥哥，温柔体贴和蔼亲切，但是没有他，青青在别人的照顾下也一样生活；对于段斜然，他倒说不上自己算个什么，可是段斜然离不得他，没有他，段斜然就少了一块。

段斜然救过他的性命，但是那并不代表他为此就要对他忠心耿耿，他愿意跟着他，不是因为恩情。

夜风渐大，叶子忽然觉得手心一湿，像是被什么柔软而湿滑的东西一点而过。

他皱了眉看向段斜然，段斜然被他捂住了嘴，看不全面部表情，但是双眼弯弯，一对眸子在黑暗里亮得像只小野猫。

那是段斜然忽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心。

本来就是寂静，依然还是寂静。

段斜然觉得压在自己嘴上的手松了松，但是并没有放开。

他在心里笑了一下，又开始伸出舌头舔叶子的手心。

舌头舔着，眼睛却看着叶子，叶子第一次看不过他，他认输地把头转向了窗外——窗外只有风，什么都看不清。

得了胜的段斜然舔得更加起劲，软软的湿湿的舌头就像一枚缓慢却坚韧的小鱼，在叶子的手心里滑来滑去，誓要把那干燥的手心打湿，一直舔摩出个洞来为止。

第四十五章：显摆

段斜然一夜不睡，就那么不知疲倦地舔了叶子的手心一晚上。

清早的时候到了段府，叶子的手心并没有被舔出个洞来，他终于把手撤了回来，顺便在段斜然的衣服上擦了擦口水，就先跳下马车去了。

段家那票人见段斜然果然把叶子给领回家来了，一个个都表情凝重表示无语，他们主仆间的事还是少管微妙，至少鞭子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段斜然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精神却很亢奋，走道的姿势很是潇洒，如果他再高一点都可以用气宇轩昂来形容了。

他不急着回自己的小院休息，先牵着叶子的手在段府里绕了一圈，还难得地爱打招呼，老远地看见个人就要吆喝一声，人家没听见的，他得跑到人家眼前去，笑嘻嘻喊一声：“哟，大爷，您忙着呢？”

大爷被吓一跳，看鬼似地看着段斜然，段斜然就拉着叶子的手晃悠两下：“大爷，我回来啦！”

大爷点点头，心想你回来与我何干呢？再说你啥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

段斜然见连耳聋的大爷都收到了他与叶子回家的讯息，觉得很有成就感，蹦蹦哒哒地继续往前走，他对叶子说：“过会我们去见四哥哥，我好久没见他了，很想念他了。”

叶子表示无所谓。

段斜然又说：“他一定想不到你长这么高了。”

叶子想段四要是能注意到一个下人的身高那才奇怪呢，谁都像段小五一样闲呢。

刚走到段采然的院子里，迎面竟走出两个人来，段匡亦和段元然。

段斜然立即定了身，想站在那装空气等那俩人走过去，不想段匡亦走到他眼前却站住了，段元然也只能随父亲停下脚步，不耐烦地看着段斜然。

段斜然无法，只好垂首叫了声：“爸爸，大哥哥。”

叫的时候没有抬头，因为他总觉得这两个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怕抬头看着这个却叫了那个，他现在脑子满满的，没有心思去分辨他的父亲和大哥。

这不失为个好法子，因为段匡亦一开口他就知道谁是谁了。

段匡亦以前是不理会段斜然的，但因为经历了上次绑架的事，他对这小儿子不经意间多了些注意，见了面难免要多说上几句，他知道这段斜然自从被解救回来并没有老实，甚至又闹了一次失踪，看样子真是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欠扁。

于是他想端端父亲架子教训他一顿，但是开口不自觉就带了些流氓口气：“怎么，你这是出去鬼混回来了？”

段斜然低声道：“我去了明秀那。”

段匡亦冷笑：“和九王爷那样的人混在一起，可见你的人品了！”

段斜然想，明秀这是被段匡亦鄙视了呢，不过他也没少说段匡亦的坏话，他俩扳平了。

段匡亦说：“你来干嘛了？”

段斜然说：“我瞧瞧四哥哥去。”

段匡亦说：“老四病刚好些，你又要去气他么？”

段斜然不言语了。

段匡亦忽然觉得自己真闲，有这闲工夫和这不长进的儿子唠闲磕呢，甩甩袖子走人了，那段元然立即跟上，自始就不愿意和段斜然站在同一个院子里呼吸同一片空气。

段斜然等他俩走得没影了，才回头对叶子一笑：“你觉不觉得他们俩长得可真像？不仅仅是外貌，连神情和动作都像极了，我们这几个儿子里就大哥哥肯定是爸爸亲生的，啧啧，可真像！”

叶子想这段小五天生的嘴巴欠，什么叫“就大哥哥肯定是爸爸亲生的”？有这么期望自己老爸戴绿帽子的吗？

段斜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意思，他的好心情也没有被段匡亦和段元然打击到，他拉着叶子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四哥哥还在等着我呢，我们得快点。”

这话完全是段斜然一厢情愿了，段采然又不知道他会来，根本就没有在等他，不仅没等，他还忙得很。

段斜然一掀门帘叫道：“四哥哥！”

他四哥哥正和别人喝茶呢，被他猛地一喊，差点被呛到。

段斜然也有些傻眼，心想今个这是干嘛呢，怎么都赶四哥哥这聚会呢？

段采然对面坐着的人，段斜然不认识，只见他面色冷峻，剑眉斜插入鬓，坐在那里笔直地像一尊钟，腰上的佩刀很是扎眼，段斜然第一眼就断定这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物。

段采然没有料到段斜然忽然闯进来，半晌才反应过来：“小五啊，你怎么来了？”

段斜然因为有外人在，感到有些不自在，就站在门口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来瞧瞧你……”

段采然点点头：“你先在院子里玩一会去，我和祁将军有些话要讲。”

段斜然说：“噢。”

低头退了出去，心想原来是个将军。

他也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只是段采然怎么这样忙了？他这里不是一向冷冷清清的吗？

他在段采然的院子里挖了会蚯蚓，始终不见那祁将军走，就不耐烦地领着叶子先走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他才渐渐地觉出倦来，毕竟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了，他坐在床沿上点着头开始犯困。

叶子见他困，就开始给他脱鞋子好让他睡觉去，然而段斜然却伸手阻止他，眼皮还在打着架，声音不知道是从那里发出来似地说：“我要洗澡。”

叶子不管他是不是已经困得可以淹死在水桶里，径直起身去拎了热水倒了满满一大木桶，然后把段斜然拎起来扔进去，段斜然掉进去就沉了底，自己也不浮上来，等叶子把他捞上来的时候，他往外吐了两口水，胳膊搭在桶沿上，斜着眼睛看着叶子：“你……你给我洗……”

叶子原本就拿了毛巾站在一边，于是挽了袖子开始给他擦背。

段斜然倒吸了一口气，心想我知道你力气大，可是这样子的搓法，我会掉一层皮吧？

但是他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只是仰着脖子长长地抒了口气——泡在热水里被粗糙的毛巾揉搓着，虽然有点疼，但是疼了一会就麻了，麻了就只剩下酥酥痒痒的舒服了。

他在这种舒服中几乎又要睡去了，但是他晃了一下脑袋，忽然笑着说：“叶子，你也进来一起洗。”

叶子没理他，继续捏着他的胳膊搓，比搓猪毛还用力，段斜然反倒来了兴致，他双手撑着桶沿探出半个身子来，湿漉漉的鼻尖凑近叶子，带着个贱贱的笑：“那个，你也进来……”

他说话的时候不老实，脑袋晃悠悠的，头发上的水溅到了叶子脸上，叶子于是皱了眉头，把他按进木桶喝了一顿营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