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太子开始形象的想象中,承怡生了一个乌龟出来,更可怕的是,那个乌龟在一生下来就喊文湛一声,——“爹!”
吓得文湛手中的汤碗差点掉地上。
他正想着要不要和承怡仔细说说,让他放弃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安心待产的时候,忽然承怡大叫,“哎呦,哎呦!肚子疼!肚子疼!!”
黄瓜大叫,“看样子这是要生了!”
太子一把抱着承怡到床上躺好,连忙宣召御医,稳婆来。
那些太监开始七手八脚的忙活起来。
有人准备大桶大桶的热水,白布,还有用火烧好的剪刀。
有两个伺候过后宫椒房妃子生产的太监过来,他们手脚麻利的脱下承怡的裤子,又找来木架子,分开承怡的双腿放了上去,让他的双腿保持分开的姿势。
他们的手按在承怡的肚子上,用力的揉搓着,并且还在劝说,“大殿下,用力呀,用力呀!!”
“啊!!————呜呜!!——啊呜呜!!————”
承怡疼的大哭大叫!
他贪吃怕疼,最讨厌的就是让他疼的任何事情。
这下子,他的肚子里面似乎钻进去一个小魔头,在那里面钻山打洞的,好像要把他的肠子都搅碎了。
好疼,好疼啊!!
他抓住太子的手放在嘴巴里面用力咬了一口。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好疼啊!”
呜!
太子被他咬的也很疼,可是看着他疼的眼泪汪汪的,心里更难受。
他抱着承怡,连连哄着他,可是承怡还是很难受,小脸又哭花了。可是疼了有大半个时辰,承怡的羊水都破了,可是孩子还是生不下来。大家着急的团团转。
忽然,有人大喊,“太子大事不好!大殿下,这是难产了!”
承怡骨盆太窄,孩子的胎位好像还不正,这生了半天,就是让稳婆们摸不到孩子的头。
“呜呜呜,太疼了,我不活了,不活了!!”
承怡哭的连力气都没有了。
林若谦也被扯了过来,他着急的满头汗,却怎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难产。按说从他得知大殿下怀孕之后就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大殿下和他的孩子出一点点差错,这一直太太平平到了现在,怎么就忽然在临盆的时候难产呢?
不对,林若谦又揉了揉眼睛,他似乎大概好像也许看到承怡的孩子出来了!
一个小小头……
可,可……可为什么是个乌龟宝宝??
“太子,太子,大殿下,大殿下生了个乌龟!!”
“什么?!”
文湛大惊失色!
他陡然一惊,忽然睁开了双眼,他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自己是坐在茶几旁边睡着了,他的身上还盖着一个薄薄的锦被。
不远处就看见承怡坐在那边的长塌上,端着茶盏正在和柳丛容说话。
柳丛容的声音,“奴婢在这里先恭贺崔娘娘进贵妃之位,王爷,这可是大喜之事呀。”
承怡则说,“我就说呢,我娘她老人家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了,升官升的比老母鸡下鸡子都快!要是我舅舅有她这个本事,这个时候就算混不进内阁,混个六部侍郎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说这些了,我说柳芽,三天后就是二月节了,我听说你们打算出城打猎,不在宫里听戏了……”
周围还有烟雾萦绕的暖香的味道。
太子知道,自己做了个梦……
一个令他哭笑不得的梦。
96
三殿下羽澜新近晋封嘉亲王,年俸翻了一番,又新得了一个大宅子。这个大院位于雍京西城,原本是一个异性王的官邸,修的雕梁画栋,又玲珑剔透的。
一大片水面,迷城一样的花园子,外加一道很长很长的跨桥。
最有趣的是在错落有致的院中搭建了一个戏台子,那是这个宅子之前的主人建的。
据说搭台子那年大灾,有很多灾民涌进雍京城,户部拿钱赈灾,搭粥棚,散稀粥,人多的差点又挤出了人命。那个时候,这个异姓王爷就拿出自己的积蓄,招难民过来修戏台子。会手艺活计的雕木头,修过瓦房的搭架子,什么都不会的就搬砖头。每个人,每天都能吃到一碗饭。
戏台子修的很慢,也修的很仔细。那木桩打的,当年连雍京的好事王孙公子都戏称这个戏台子是‘万年基业’。戏台子搭完了,荒年也过去了,那个异姓王爷也死了,他身后没有儿子承嗣爵位,所以他的封地被划分给百姓,王府大宅又被皇帝赏赐给了别人,很多年后,那个别人被抄家了,于是大宅又给了另一个人,然后,另一个人的后代也没有保住这个大宅,兜兜转转,就到了羽澜手中。
崔碧城在雍京西城建的留园就紧挨着这里。
原本老崔想买下这个大院,他也花了银子,也求了人,只不多最后他把珈蓝寺请我吃狗肉的大和尚请过来看了看,大和尚一言不发,只看了一眼就走了。老崔当下决定不买这个宅院了。他自己就在大宅子的旁边圈了一片地,修了现在的这个留园。
羽澜封了亲王,再加上乔迁大喜,就在自己府邸办了堂会。
今天正好是正月二十三,刚过了十五,还没有出正月,这个年似乎过完了,又似乎没有,正好是热闹正要散场又没有散场的时候,嘉王的堂会又把大家的攒在一起,闹个通宵。
我收到请帖就过来喝酒了,一到场一看,楚蔷生在,崔碧城在,杜小公子在,连司礼监的大太监杨春居然都在,还有好些个在朝的文官。
大戏还没有开场。
人们都散落在院子中,喝酒吟诗,寻欢作乐。
花园子层层叠叠的,虽然是隆冬,只不过周围都埋了火龙,烧的暖暖的,又开了几丛梅花。那些文官不少都是两榜进士出身,面对美酒佳肴,俊美的小厮,秀丽的婢女,他们做些个酸文假醋,吟诗浪词的,这些他们在行。
我就不成了。
那些什么限韵,词牌,外加格律,我一概不懂,更要命的是,那些文人写个诗词还喜欢用生僻字,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就算把他们写好的诗稿拿过来仔细相面,那些个字儿也是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
幸好这地界大,不愿意和那些人呆一块,自然有别的地方呆。
我就盘腿坐在假山顶上的亭子上,旁边摆着小火炉。
楚蔷生站在那边,正在眺望远方,不知道在他那颗聪明绝顶的头颅里面正在盘算着什么。
杜玉蝉正在煮酒,他用去年春夏擦下来小心保留着的桃花,荷花,还有野外割的蜂蜜来煮那坛米酒。
黄瓜翻烤着鹿肉和鲜鱼,老崔出去搬酒坛子去了。
我不太敢凑近杜玉蝉身边,我怕他问我储妃的近况,不过所幸,他一个字都没有问过。
楚蔷生和杜玉蝉保持着他们能保持的最远距离。而且今天楚蔷生一口酒没有喝,他只喝了几口黄瓜给他泡的茶。
其实,他要是不喜欢看到杜玉蝉可以不用来的,只不过他似乎有话要说就过来了,可到现在来,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哦,对了,今天我也没看到裴檀。
我抱着一个木托盘,里面是几个红豆酥饼,我吃的津津有味。
“诶,你看什么呢?”
老崔抱着两坛子泥封的酒坛沿着石子小路逶迤而行。
我把手指上的点心渣舔了舔,然后指着下面的人说,“我说,那些穿着团花锦绣裙的老太是司礼监秉笔大太监杨春的亲妈?我怎么看着她那么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的?再说,杨春是山西人,她这个娘,看着倒像江淮那边的人。”
老崔把酒递给杜玉蝉,然后双手撑着栏杆,身子探出去看,“啧啧,这娘们不是观止楼流年阁原来的老鸨吗?这是怎么了?原本她被净身出户之后,我以为她去给哪家做娘姨,又或者讨饭去了,谁想着这个女人有本事,这不,又给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做娘去了。”
黄瓜不解,“不可能啊!观止楼卖的是男色,清一色的男人,哪里来的女人做老鸨?”
我一拍脑门,“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观止楼原本有个流年阁,里面有女娘,做的生意和一般的青楼没什么两样,后来不知怎么了,老鸨走了,再后来,那些姑娘们有的被卖给了别的院子,有的让人赎了身从了良,又或者是让她们自赎,到别处做生意去了。”
我问崔碧城,“老崔,杨春这个娘不是亲的,是吧。”
崔碧城一乐,“废话,这谁都知道,杨太监这个妈不是亲的。前些年杨春发达了之后,他曾经派人回老家找过老娘,当时他的手下给他带来个讨饭的婆子,大门牙都没了,长的又黑又丑,可居然看着居然挺像杨春的。杨太监自己长的俊,他感觉有个丑娘丢人,所以就把那个婆子赶出去了,谁想着他从哪里找了个女人做老娘。”
杜玉蝉听着直皱眉,他说,“这些人的心思真难琢磨。”
就连眺望远处的楚蔷生都难得的回头看了我们这边一眼,我让黄瓜连忙给他再捧一壶热茶过去,再给他手中的暖手炉加两块炭。
崔碧城用手指从黄瓜面前的铁网上捻起来一块鹿肉,吃的啧啧有趣,“所以我说,太监都……那个啥。”
我踢了他一脚。
他讨厌太监这个讲究,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说,“黄瓜,我可告诉你,你以后要是发达了,可别学杨春,放着亲娘不奉养,偏要找个长相风骚的老鸨去孝顺,到时候小心自己的命根子都找不回来,将来不能全须全尾的下葬,我可不帮你。”
“瞧王爷说的。”黄瓜用筷子夹了一快鹿肉,放在我的嘴巴里面,他说,“您都知道的,奴婢这个人最厚道,最老实了,这些年奴婢赚的那点银子都拿回老家给奴婢爹娘盖房子去了。奴婢大哥生了一窝小子,他都答应了,要过继给奴婢一个儿子给奴婢养龙送终呢。”
“哟!好生活啊!”
我一边嚼,一边说,“老崔,等你以后成了亲,也生一窝小子,我给你包个大红包,到时候记得也过继个儿子给我。”
老崔吃的不亦乐乎,“我可不敢,你还是自己生吧。”
我回了一句,“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崔碧城安静了一会儿,这才说,“我怎么听说崔嫔娘娘已经向你说起过这个事了?哦,还没有向王爷道喜呢!姑姑这次做了嫔,又得到皇上的宠爱,这可真是咱们祖坟上冒青烟了。姑姑这次是走了好运了,以后,没准还能蒙皇上赏赐,得个正妃做做也不错。我说,王爷,我爹要是有姑姑这本事,也不会这十五年只会做个七品县令了,他没准还能混个知府当当呢。”
我一拍他,“得了吧,就你爹我舅舅那本事,当个县令是福气。有吃有喝,逢年过节户部还发二十两银子的买猪肉买香油的钱,这么好的事,满世上哪找去?!”
“二十两……”
老崔一撇嘴,“哼,过年我孝敬他的一身袍子就值这个数了。哦,不说他了,我差点让你搅糊涂了,忘了正事。我娘她中意的人是崔九家的姑娘。那个崔九是我的分号大掌柜,人精明,做人也踏实,他的姑娘我没见过,听我娘说,她长的漂亮,做菜也好吃。”
“她做的咸菜好吃,你娘爱吃。”我拍拍崔碧城的肩膀,“看样子你娘挺中意她的,她本来想着给你娶进门,后来又觉得这姑娘太好了,配你太糟蹋了,这才又想把这姑娘给我。我琢磨着,你娘要是喜欢,肯定不会为难她,婆媳和,万事兴盛,嫁你算了。”
崔碧城一撇嘴,“我的事就不用你管了。王爷你这个意思,就是不乐意?”
我没答话。
崔碧城凑过来小声说,“不中意这个没关系。我还有别。监察御史裴梓的妹妹裴素怎么样?”
我别过脸,看着崔碧城,而崔碧城说的非常认真,不像开玩笑。
“裴梓?就是靖渊侯裴檀的三房堂弟?”
崔碧城点头,“对,就是他。”
我撇嘴,“我和裴檀的关系可不怎么好。”
“没关系,裴梓和那位裴侯的关系也不怎么好。你们要是成了亲家,到时候就可以一起喝酒,编排裴侯爷了。”
我说,“我可还没见过那个姑娘呢。”
老崔,“放心,他哥哥我见过,长的是你喜欢的模样。”
我,“你又知道我喜欢什么模样的了?”
崔碧城说,“裴梓的样子有三分像太子。”
……
半晌老崔才说,“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忽然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拉到亭子外面说话,“我和太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崔碧城一脸的无辜,“为什么这么问?”
我,“我和他的事情,……外人又知道多少?”
他不说话。
我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傻帽透顶了。
我见他不说话,想着是没什么好结果,我最后说,“我娘知道吗?我只在乎她知道不知道,至于别人,我就管不着了。”
我要转身回凉亭,老崔忽然说,“你别着急,我刚才不回答不是说我知道的答案很糟糕,而是事情复杂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诶,你别着急呀,我告诉你,你和太子好的事,其实全天下都知道了……”
闻言,我脚下一滑,差点叽里咕噜的滚下山去。
97
崔碧城推了我一下,正好让我坐在那边的大石头上。
“你喝多了?脚底下怎么这么不稳当?当心把你的脖子摔断气了。别这么胆小,我刚才没说清楚,你和太子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手足情深,这些事情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知道你们两个好,可是具体好到什么程度,他们不知道。而且,奇怪的是……”
他凑到我耳朵边上说,“那些想要把你掐死的人,居然也不知道。好像被什么人刻意隐瞒住了一样。他们只是知道太子是你的大靠山,虽然你总是被太子用家法训斥。”
“还有一些人,这些人多数是东宫那边的人,他们认为太子对你太好了,恩德太深厚了,而你一直对太子没那么忠心,所以他们一直想除掉你,可他们似乎也不清楚你和太子真正的关系。”
我扭头看着他,他的鼻子尖就对着我的鼻子尖。
“老崔,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
他眼皮一翻,就是一乐,“这全天下的事,我前知五百年,后知三百年,还有什么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我一咧嘴就想要哭,“那我用不用一死以谢天下?”
砰!
哎呦!
我的脑门被敲了一个暴栗。
“别这么垂头丧气的,你又不是谁家偷情的寡妇,这些事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些风流韵事罢了。”
……
风流韵事。
你说的可真轻巧。
我瞪了他一眼。
崔碧城向后一退,“不过就算是风流韵事,该了断的,也应该了断了。我跟你说的这门亲事怎么样?如果你不想要崔老九的姑娘,裴素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裴素?
太子——太子的外戚势力外加嫡系中的嫡系:裴家——裴家的家主,太子表哥,太子死党:裴檀——裴檀的三房堂弟:裴梓——裴梓的妹妹:裴素。
这是一团乱麻中的一根麻绳,或者是一个蛛网中的一条蛛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