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 上——林沐儿

丁晟恒右手握拳抬起手臂伸直对着黎闵郝，笑着说：“我会赢你。”

黎闵郝一愣，笑了，也右手握拳举起，和丁晟恒的拳头相触，傲气地说：“这是我的台词。”

两人同时放下手，同时转身，同时潇洒地迈开步子往前走。

两天半的厮杀拉开帷幕。天公很作美地一直骄阳如火，寂静的考场里，每个人都神色凝重，写字声、翻试卷声、天花板下的风扇声、还有窗外的蝉鸣声，组成了考场的压抑交响曲。每个教室的空气都很沉闷，非常应景考试的氛围。

白天黑夜再白天黑夜，然后，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终于敲响。刺耳的铃声好像响彻了整座城市，震得每个人心惊肉跳。

黎闵郝伸着懒腰走出教室，抬头看着近中午的太阳，眯起了眼睛，真热，总算结束了。身边的人有的叫有的恼有的在跳脚，他觉得他们有意思极了，就也不急着回去，看着他们然后傻傻地弯起嘴角。有人发现了他的异样，狠狠瞪了他一眼，黎闵郝才耸耸肩慢腾腾地往回走。

刚打开家门，电话铃声就催命似地响起来。黎闵郝赶紧跑过去接电话。

“喂，郝郝。”电话那头是杨韵焦急的声音。她还是按照计划去了国外做学术交流，所以不能陪着黎闵郝度过中考。听到自家老妈的声音，黎闵郝弯起嘴角，他听得出老妈的紧张，考试这两天她一直没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就是怕影响自己，他知道她一直在等这一刻。

“妈妈，我考得很好。”黎闵郝自信地说。

听到儿子信心满满的声音，杨韵一颗石头落了地，自豪感溢满全身，声音也忍不住激动：“儿子，好样的！”

黎闵郝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话说地太满了，赶紧说道：“我感觉很好，分数明天估了才知道大概。”

“妈相信你。”自己的儿子，杨韵知道，不禁愧疚感油然而生，她说道：“等过几天妈回来，好好给你庆祝。”

杨韵的信任，让黎闵郝又自信了几分，听出妈妈的心思，懂事的他竟安慰起妈妈。直到挂断电话，黎闵郝唇边的笑一直没有消失。他打了个电话给在医院的爸爸，黎天启听到黎闵郝自信张扬的声音，两天来压抑的心情也一下子就飞扬起来了，他为自己这个儿子骄傲。

还没放下电话，就听到门铃声响起，黎闵郝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个家伙。

打开门，门口的两个家伙赶紧往里窜。莫阳忍不住抱怨：“你在干吗呢，这么久才开门，才中午外面就这么热。”

“和我爸打电话呢。”黎闵郝赶紧给他们让道，两个人一身的热气。

丁晟恒手肘撞撞黎闵郝的胸膛，眼睛晶亮地问：“感觉怎么样？”

黎闵郝笑：“和你感觉一样。”

莫阳看着两个人信心满满的样子，忍不住哀嚎：“你们俩别刺激人了行不，拜托考虑下我的心情。”

“你考得很差？”丁晟恒睨他。

“打住，别说那个字，天灵灵地灵灵，保佑我每门及格。”莫阳赶紧双手合十闭眼祈祷。

黎闵郝抚额，自己给他补课这么久，竟只求及格，真是有点痛心啊，也忍不住说：“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我觉得及格就很有出息了。”莫阳嬉皮笑脸地说。

黎闵郝不管他，问丁晟恒：“刚考完就跑来我家干嘛？”

“叔叔还没下班吧，走，去我家吃饭，我妈做了一桌好菜，你们俩一起来。”丁晟恒说。

莫阳马上伸手拉黎闵郝说：“吃饭吃饭，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黎闵郝被拉得没站稳踉跄了一下，问莫阳：“你怎么不回家吃饭？”

莫阳回头龇着牙说：“我爸妈中午要赶去参加什么什么姨婆的女儿的婚礼，本来想带我去的，中饭都没做。正好小恒来电话，我就跑过来了。去吃什么人都不知道的喜酒，多别扭。”

“我妈做的菜绝对不比什么喜酒差。”丁晟恒骄傲地说。

“是啊是啊，我期待死了，我们快走吧。”莫阳一手抓一个走出黎闵郝的家。

丁正宇和林淑琴看到丁晟恒带了两个小伙伴来吃饭，忙高兴着招呼。林淑琴最喜欢热闹，看到自己做的一桌菜被几个小孩狼吞虎咽地抢着，幸福感爆满，不住地给他们夹菜。她喜欢小孩子，当年要不是计划生育，她一定会生两三个小孩，这么一桌挤满人，多有意思。

考试结束的一颗大石头落地，三个人瞬间放松下来，不禁胃口大开，风卷残云地把一桌菜扫荡精光。饭罢，三个人被林淑琴赶去看电视，她知道孩子考试压力大，现在是该好好休息的时候了。现在三个人挺尸一样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瞪着电视里不知道在叽里呱啦上演的什么电视剧。

“撑死我了。”莫阳打了个饱嗝，拍拍胸脯。

“撑死了干嘛吃那么多。”黎闵郝懒洋洋地说，吃了不禁就犯困。

“好吃嘛，我怎么觉得我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莫阳笑。

丁晟恒也笑：“我看你是饿死鬼投胎。”

“都是你妈妈做的菜太好吃了。”

“给你吃你还抱怨。”

“哪啊，我是夸你妈手艺好呢。”

正说着，林淑琴端着水果出来，笑着对他们说：“吃点水果，消化消化。”

“谢谢妈。”

“谢谢阿姨。”

几个孩子异口同声。

林淑琴笑着走回厨房，满满地想这要都是她孩子该多好。

三个人窝在丁晟恒家颓废了一下午，看电视、打游戏、睡觉，随心所欲，压根都不想第二天还要估分，以及之后还要填志愿的事。

基本考试结束，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自己的成绩。对着标准答案，黎闵郝和丁晟恒的嘴角一直保持着好看的弧度，而莫阳却耷拉下了脑袋。

“市一中。”两个人看着对方异口同声地说。

莫阳听到两个人的声音，抬起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

“你怎么样？”丁晟恒问。

“勉强能上平高。”莫阳心情低落。

黎闵郝磨着牙说：“我给你补这么久你就考了这么点分？”

莫阳双手合十，不住地道歉：“我也不想啊，谁让我真不懂呢。”

丁晟恒看莫阳的样子，叹口气压在莫阳身上：“市一中和平高不远，志愿好好填，别搞得连平高都上不了。”

听到丁晟恒的话，莫阳才意识到和他们不同高中要分开的事，他盯着两个人喃喃地说：“我没想过……”

丁晟恒站直身子说：“你别告诉我你没想过考得不好会和我们不同高中？”

莫阳摇摇头。

黎闵郝和丁晟恒被莫阳的迷糊搞得哭笑不得。

突然莫阳双眼放光地看着两个人说：“就算不同高中，你们也不会不和我玩了吧？”

两个人摇头。

莫阳笑了，一把抱住两个人：“那就没问题了。我会去找你们玩的。”

两个人对看一眼，不禁相视而笑，想在粗神经的莫阳身上找那种叫伤感的东西是没有的。

然后填志愿，等录取通知，果然就如估分时说的，黎闵郝和丁晟恒上了市一中，而且还在同一个班级；莫阳上了平高，但也是上了平高的重点班，这让莫阳高兴了好一阵子，也让黎闵郝觉得自己的辛苦至少没全白费。

等到全部事情都忙完，也到了七月下旬，暑假只剩下了一个多月时间。没有压力的假期，三个人无所顾忌地玩闹。兴致好起来爬山看日出、顶着烈日还可以尽情挥舞着球拍、也会通宵玩游戏变成了国宝、更会挤在房间里看成人电影……

经过了电影和书籍的熏陶，三个人在理论上的知识也可以算得上丰富了，偶尔地还都会互相帮助。当然，莫阳刚开始还是会受那次事件的影响，非常地排斥，但在一次看过电影实在全身燥热地不行，丁晟恒帮了他之后，他就对丁晟恒的手上瘾了。每次看黎闵郝好笑地看着他们，丁晟恒都想抽莫阳一脑瓜子：“你就不会找闵郝？”

“试过了，还是你比较舒服。”

一句话，让两个人同时黑线。莫阳讲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经大脑。

（二十五）

黄色的网球正在飞得欢快，突然被一阵音乐声打断。正要挥拍打球的清秀少年稍一愣神，网球就从他耳际擦过，落地弹出，少年轻喘着看已经弹得有点远的网球，气恼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本是气愤的脸顿时蔫了，满脸的郁卒。

球网那边的俊朗少年看到对手的表情，马上明白了是谁的电话，转着球拍，看好戏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TNND，早知道不买手机了！”丁晟恒盯着还在边唱边震的手机，纠结着要不要接电话。

黎闵郝笑着俯趴在球网上说：“你别带出来不就没事了。”

“我真是怕了莫阳。现在才几点，他怎么这么有精力？”手机终于停止叫嚣，丁晟恒恨不得把它捏碎。

黎闵郝配合地抬起左手看时间，说：“下午六点半。”

丁晟恒晃晃手里的手机，斜了他一眼，知道他故意看好戏，没好气地说：“我知道。”

黎闵郝走过去捡起网球，走过来拍拍丁晟恒的肩说：“走吧，别让莫阳等急了。”说着还促狭地朝丁晟恒眨眨眼，然后赶紧跑开。

丁晟恒知道黎闵郝又在耍他，挥着网球拍就追过去。

两人打闹着跑到家门口，果然看到正在低头踢小石子的莫阳。莫阳听到声音，赶紧抬头向他们看来。黎闵郝笑着向莫阳挥挥手，丁晟恒却是一脸苦闷。莫阳看到丁晟恒时眼睛都亮了，跑到他跟前就噼里啪啦说开：“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每天不是打到五点半就回来的吗？赶紧开门，我热死了。”

“你那么急干吗！”丁晟恒没给莫阳好脸色。

莫阳视而不见，依然嬉皮笑脸地说：“没啊，不就想你了嘛。”

黎闵郝故意抖了下身体，调侃：“真肉麻，我就不打扰二位的‘恩爱’了。”

丁晟恒抽着嘴角把莫阳嬉笑的脸推开，说：“少给我恶心。”

“嘿嘿，我和我妈说了，晚上住你家。”莫阳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

丁晟恒听到莫阳的话，竟惊恐地瞪大了眼，赶紧一把抓住要离开的黎闵郝。问莫阳：“你今晚一定要住下来？”

莫阳满脸笑容地点头。

丁晟恒艰难地转过脑袋对黎闵郝说：“晚上你也过来。”

黎闵郝看这两个人的样子，笑得嘴巴都快抽筋了，但还是故意很为难地说：“打扰别人恩爱会被马踢死的。”

丁晟恒逼近黎闵郝，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说：“你再说说看！”

黎闵郝知道不能再惹丁晟恒了，往后挪了挪，伸出手把丁晟恒前倾的身子往回推了推，说：“我吃完饭就来报道。”说着，撒腿就跑回了自己家。

听到黎闵郝的话，丁晟恒才缓和下表情，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你笑什么？”耳边突然响起现在对自己来说犹如撒旦的声音，丁晟恒一张脸又苦了下来，他回头瞪着莫阳，说：“没什么，跟我进来。”

莫阳看丁晟恒变脸地快，忍不住碎碎念：“怎么这半个月来你对我态度那么差，以前都不会的。”

丁晟恒停下脚步，阴沉着语气说：“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莫阳赶紧讪笑着摆手，惹了丁晟恒他可没好果子吃。

这个暑假里，丁晟恒开始喜欢泡在黑压压的影院里看电影，黎闵郝热衷在黎天启给他买的电脑里捣鼓，莫阳‘莫名’地喜欢天天黏在丁晟恒身边。但是总是泡在室内的丁晟恒和黎闵郝两个人觉得再窝着都要发霉长虫了，就约着每天傍晚三四点的时候去打网球。其实，说是打球活动胫骨呼吸新鲜空气，但这么大热天打球主要是因为另外一个重要的理由，那就是莫阳。

真不知道是该佩服那些影片和书籍的教导能力，还是感叹莫阳的旺盛精力，自从莫阳想通后，再受到丁晟恒的舒服对待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几乎天天缠着丁晟恒帮他。

刚开始丁晟恒还会配合地逗弄他，说：“你不是觉得恶心吗？我碰你你不会想吐？”

刚开始莫阳还会因为不好意思死扛，但青春期的身体总是经不住挑逗，没一会儿就会软在丁晟恒怀里。就在丁晟恒觉得自己做得过火了的时候，莫阳的话把他打入了深渊：“只有小恒你的手我不恶心，你得帮我到我能自理为止。”

丁晟恒立马拒绝，如果莫阳赖他一辈子，那他不是完了。最后在莫阳死皮赖脸下妥协的结果是：帮莫阳到这个暑假结束。

黎闵郝乐于看丁晟恒纠结的样子，更何况莫阳说过“小恒的手要比他的舒服”，他可记着呢，而且看每次莫阳这么折腾丁晟恒，他觉得还是做个观众比较安全。

吃过饭来到丁晟恒的家，就看到那两个人正在玩躲猫猫。黎闵郝好笑地看着他们：“你们在干嘛？”

“闵郝，帮我抓住小恒。”莫阳看到黎闵郝赶紧出声喊道。

丁晟恒见势赶紧往旁边闪，却被黎闵郝下意识地堵住了路，然后莫阳就站在了他后面。丁晟恒一手撑着旁边的墙壁喘气，瞪着黎闵郝：“你来凑什么热闹。”

黎闵郝无辜：“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嘛。”

身后莫阳一把拉住丁晟恒的手臂说：“小恒，快点快点。”

丁晟恒黑着脸转身，一把扯下他的手说：“你怎么像发春的猪一样。”

莫阳揉着被拽地有点疼的手腕，委屈地说：“什么发春的猪啊，说得这么难听。书上都说了，这是正常的生理需求，要及时排解。而且，你答应过我要帮我的。”

丁晟恒无力，晃着身子跌坐在沙发上，说：“如果你能把这股精力放在学习上，你绝对能上市一中。”

莫阳也跟过去坐他旁边，笑着说：“我现在也后悔着呢，不能和你上同一所高中。”

黎闵郝插口道：“你不会是因为和小恒不同高中他不能帮你才后悔的吧？”

莫阳诚实地点头。

黎闵郝走过去，双手握拳抵住莫阳的太阳穴使劲挤压，咬着牙说：“你真是猪啊，而且是越来越没出息的猪，我才是后悔在你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啊啊啊，疼疼疼。”莫阳吃痛地叫嚣。

丁晟恒幸灾乐祸：“痛死活该。”

不一会儿，三个人又打闹在一块，这个晚上，又是个热闹的激情四射的晚上。

打打闹闹地就到了高中开学，新学校新开始，到处都显着蓬勃的朝气。丁晟恒和黎闵郝同校同班，很自然一起上学。不同的是，学校远了，两个人都买了山地车，成为了“有车”一族。莫阳开始还会不习惯地叫嚣，但开学一个星期后，他就和班里的人混熟了，也不会想着跳脚了。而且，他的学校离丁晟恒他们仅五六站路，放学时他们还会拐到他学校和他一起回家，让他更没什么好叫的了。

市一中是一所集历史悠久、人才云集、升学率高于一体的省一级重点高中，进去难，在里面混难，想出来也难。进去难显而易见，重点高中，分数线自然高；混着难，也可以想象，学校里高手成群，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想出来也难，只要进入这所高中，除非参加高考，别想着有辍学、退学，连想从学校最高楼图书馆做自由落体也别想，学校里的一应老师配备完全，足以应付学生的心理、生理、精神等等问题，所以学校建校几十年来，除了高升学率外，高安全系数也是它非常引以为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