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那是皇九子,他皮厚,他福恒可是含蓄的很,别人一问他想娶什么媳妇儿,就憋红了一张小脸儿。
即使是海棠儿问也是如此。
媳妇的人选什么摸样他倒是心里有一个人,就是……那个人好像是不能娶得!
能娶,他也不会嫁吧!
想着福恒通红的小脸渐渐暗淡下来。
“瞧把你臊的!难不成有喜欢的姑娘了?是宫里的?”
海棠儿眼光犀利,吓得福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宫里不是妃嫔,就是公主,郡主,再者就是宫女,这些宫女论里也
是皇上的女人,不是找死!
福恒忍不住忘了身份叫道:“娘,胡说什么啊?孩儿每日寅时起身上书房,未时三刻散学,用过晚膳,就去上驷院骑射
,每日回屋都已经是酉时,无一日不读书,那来的姑娘啊!”
海棠儿将信将疑地瞅了儿子半响,然后问:“那我怎么隐约听见二爷说你心里有了人了?”
福恒这才想起今年木兰秋弥时遇见福御的话来,自己随口那么一说,那小子读书不行,这话倒是铭记在心上,忙苦笑道
:
“哪是我喜欢什么姑娘啊,是二哥他自个了,姨娘怕是听错了,再说宫里的的女子都是皇上的,再或者也是指给皇子,
那些公主郡主寻常一年见不到三四回,而且儿子可不想尚什么公主格格,见自己妻子还要自己花钱央求那些奴才,憋屈
!”
海棠儿冷笑道:“公主格格咱们不能要,可是三爷你要记得,但凡皇子皇孙有的,我的三爷也配得上,他们将来封贝子
王爷,等你长大了,这些一样你不会少!笑什么?娘可不是说玩话,不信,你就瞧着,这福府上上下下,独你有这权利
,而且肯定要封王的,至少也是个贝子!”
福恒不语,以为海棠儿久居内室说胡话,心内发酸,面上依旧带着笑。
什么贝子王爷?
自开国以来,除开国册封的三位异姓王爷外,此后不再有半个异姓的王爷贝子。
他虽过继给了已故的固伦额附福赦为继嗣,但他的爵位不过是看似贝子。
就连皇九子他们都不敢夸口说自己将来一定封王,如今除太子外:
独皇长子永德19岁封贝勒,将来晋郡王皇上说了要凭军功封。
皇三子、皇四子已经第三次由内务府计议呈折子请封,其余皇子尚在宫中等封。
皇子尚如此困难,他这个大臣的儿子,能与皇子们一同在上书房读书,由皇上养在宫中已经是对福家最大恩典,至于封
王,封贝子,这心就太大了。
不过,谁不想呢?
海棠儿拉住儿子的手说:“你不信娘也罢,你只睁着这双眼睛看着,我今天的话将来是不是真的!”
言罢,照旧取出一个沉甸甸的盒子,拿在手里不用想福恒也知道是海棠儿积攒的银子:
“你娘给的,我每日吃斋念佛,这一应用度都是府里现成的,不过是多捐些香油钱,我知道你不稀罕,本打算攒着给你
将来娶媳妇用,不过我想,你爹有,那稀罕这些,他会给你料理风风光光的……这些是姨娘的心。在宫里上下打点总是
用得上的!”
福恒忙推辞,又把刚才王夫人的话说了,又把王夫人给的盒子拿与海棠儿看,说:
“宫里那些还使不了,何况这些,不如姨娘帮我收着。”
海棠儿出神了一会,然后自顾自地说:
“咱们母子欠福家太多,康安,福家就指望你光宗耀祖了,不要辜负了老爷和太太的心!”福恒点头,却不解,老爷是
他父亲,老子养儿子天经地义,何来亏欠之说?。
海棠儿这时,眼圈儿已经有些红,握紧福恒的手:
“福家是咱们的恩人,你爹其实是……其实是很疼你的!皇上……皇上的话一定要听,不要拂逆于他……”
言语闪烁,声音竟有些哽咽。
福恒一脸疑惑,虽有耳闻什么宫里流言说皇上才是他父亲,但从不曾相信,今见母亲的话,不由得起了疑,但一再追问
海棠儿,她也只是抹泪儿不语。
福恒不忍,按下疑问,只问母亲每日作息,吃些什么的家常语。
母子二人正说话,忽听门外陪来的大太监黄公公在门外喊:“时辰到了,福三爷再不走咱就迟了!”
海棠儿满眼不舍,却不敢留,背过脸直催福恒马上走,福恒瞅着母亲,心里更是翻腾,不过再不走耽隔了除夕宴,可是
罪,只能强笑说:
“再过几年,孩儿就从宫里回来了。”
福恒言罢咬着唇转身就走,不敢回头,怕看见母亲眼里的泪。
怕明年再见母亲,母亲又变了模样!
他一出福府立刻翻身上马带着一众人直奔皇城。他想着出人头地,让母亲扬眉吐气。
23.
宫中的除夕晚宴一如往年的热闹,福恒坐在其间,满脸堆笑,但心里想得依旧翻来覆去是海棠儿垂泪的样子,心中阵阵
刺痛。
换做以前,不谙世事前,晚宴结束后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住所舔舐伤口,熬过这夜,第二日又在忙忙碌碌的功课中把心中
的苦涩麻痹,然后忘记,但今年……
略长的皇子们都围在隆庆帝身边畅谈国事,一个个筹措满志,胸怀天下。
福恒是大臣之子,乖乖的坐在皇九子的下首,默然不语。
偶然皇上问他,他就开心的答几句,专挑皇上高兴的话说,心中实在觉得无趣却莫可奈何。
他身边的皇九子今日也是一反常态,闷闷地不爱言语。
最让福恒奇的是,永炎一直守在永铭身边,仿佛永铭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放心一般。
永炎甚至还叮嘱福恒,如果永铭要说话,一定要注意,千万别让他开口,或者是沾酒。
福恒点头,闷闷的,也没把永炎的话放在心上,一心想的是他娘,为什么说那些话?难道福政不是他爹?难道宫里的流
言是真?
福恒摇头,疑问堆满的脑袋,想要爆炸!
母亲的泪,湿润了福恒的心。
混沌中,福恒看着旁边眼睛发红,好似哭过的永铭,不解——
难不成又挨皇上骂了?
皇上已经好几年没训斥过他了!
福恒知道永铭尽管自进上书房后。就时常被叫至乾清宫,与诸位年长的兄弟畅言国事,听皇上的治国理想,但早慧的他
似乎有点不堪重负。
因为福恒隐隐的觉得,纵然皇九子时常被他的师福们赞“博古通今、学贯中西”,但皇九子更像那个隐居在西五所的皇
三子,对成为国之栋梁兴趣缺缺。
甚至如今所作所为只是为了那个深宫里日渐冷落的生母,甄妃——为了保护那个在后宫无所依持的甄主子。
而据说甄妃之所以成为甄妃,则是为了她的家族……只要皇九子持续优秀,甄妃就不会被忽视,而甄妃在甄家就在。皇
七子痛失母妃的那一幕没有人会忘记。
曾经意气风发的皇七子,郁郁寡欢,离群索居像一只受伤的鹰,永铭说他的眼里还有牵挂,牵挂着另一个离群索居,把
自己包裹自己世界的人。
福恒不是个好奇的人,他从未追问过那个人是谁,他只想问皇九子,在他的牵挂里可有他福恒这样一个人。
不敢问,因为答案很明显是不可能。
今夜的福恒无暇去看谁,满心满眼只有他母亲眼眶滚滚的酸楚,即使众皇子在那里一个个兴高采烈。
尽管皇九子掩饰着失落,在他西洋师福骄傲的目光中阐述日食的形成,那自信、侃侃而谈的他脸上有着一层微光,但福
衡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在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福恒听见一个声音问:
“你的笑比哭还难看!又想你娘了?”
福恒忙脸上堆笑,抬眼要说怎么会,却见皇九子那双犀利的眼睛弯弯地似一滩水映着他的脸,他说:
“你笑得真假!”
因是低头耳语,福恒能感觉到皇九子靠近的温度,福恒立刻红了脸撇开,明明有许多托辞,但面对皇九子,他总是拙笨
的选择不语。
“每年都这样,真是的!”
皇九子小声的嘀咕。
福恒有些着恼,要说什么,却见皇九子一手拿着一个酒杯,但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不由得眉头一皱,喝酒了?
福恒这才想起,永炎的交代,忙抬眼看永炎,永炎在哪里笑得温文,但担心的眼睛始终是不是扫过今日不在状况的永铭
。
出事了吗?
福恒想问,却没心情,去追究他人的伤痛。
皇九子挨着他滑坐下来,说了一句“借靠!”
也不等福恒反应,说罢也无视众目大喇喇地靠在福恒肩上,继续细细地细酌。
福恒很喜欢皇九子就这样软软地靠着他,会觉得心里很温暖,尤其在这看似喧嚣的寂静里,特别踏实。
只是,可以这么任性吗?他的心小心的问。
“我也想我的妈妈……只是回不去了!一个人……很寂寞,你不懂的寂寞……”
皇九子的声音有些哽咽,于是他又低声道:“看见你真是窝火,年年都这样,明明见得到……”
福恒僵住欲推开皇九子的手,不明白皇九子在说什么,愣住了。
“会唱江南小曲吗?”皇九子转过头来问。
福恒微怔,他倒是儿时听过母亲唱,只是那时候只是觉得好听,没记过,于是说:
“不会!”
皇九子坐起来,笑出一脸哭相……
看样子是真醉了,粉白的脸酡红酡红得倒像书中的女儿红。
福恒闻着皇九子身上的微微的酒香,怔怔出神,看样子喝的不少。
福恒很想扶着永铭去一边休息,但他没有动。
只模糊听见永铭对他说,“我唱给你”。
然后只见他,左手执杯,右手拿着筷子在杯子上轻轻的敲了敲,竟真的唱了起来:
“鸳鸯双嬉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心儿醉……悄悄问一声女儿美不美,美不美?说什么荣华富贵……说什么一去不归…
…只愿天长地久,与我心上人儿常相随……”
唱着唱着,福恒忽然发现永铭换了一首曲子:
“叫一声我的哥,你来听我说,走远路,岔道多,你千万别走错;叫一声我的哥,出门在外,风雨多,你大树下躲一躲
……”
歌声忽然一停,福恒忍不住抬眼,只见永铭红红的眼在角落里,滴滴落落竟是泪。
顿时慌了神。
要说什么,才忽然发现了不得了——
怪不得永炎说,不能让永铭喝酒!
永铭这一唱不打紧,待福恒回神时,直觉周围霎时间清风雅静。
再看四周,全看着他们这边默然无语,心中大叫不妙,再看皇九子也酒醒了,泪也擦了,正皮糙肉厚的傻笑。
幸而皇上脸上无怒只是微微地似在想什么,也默然不语。
太子永仁挑起两道浓眉,颇玩味地看着永铭,目光灼灼,笑道:“我说,九弟你在上书房没托懒吧?有空学小曲?”
皇九子连忙站起来,陪笑说:“这是以前听人唱的,不知道怎的就记住了,我读书多上心,问我师福就知道了。”
“我觉着九弟可以在学一门功课,依我看就学个什么古筝什么的!”
四皇子永和坐在席上不动声色的笑说。
皇九子笑道:“我今年的功课我师福可是都安排好了,师福对不?”
西洋师福笑了,操起那一口怪腔怪调的官腔说:
“要皇帝陛下做主,皇帝陛下说教什么,我就教什么!王子殿下!”几句的怪怪的话一说,众人皆笑了。
隆庆帝笑毕命散了,独留下了福恒。
福恒小心地侍立在隆庆帝身边,第一次隆庆帝问起了他那个外面说抚养他的姨娘。
福恒不解,一一作实回话。
隆庆帝不语,只是不自禁第一次拉着福恒的手挨在身边坐下,与福政的恭敬与不言苟笑相比,此刻的隆庆帝让福衡从内
心感觉到了一种他自儿时就渴望的亲情,像父子!
他甚至恍惚隆庆帝就是自己的父亲。
福恒那里知道,皇九子那支小曲,却使隆庆帝想起了康安的母亲海棠儿。
那是数十年前,隆庆帝还只是个皇子,率兵南征时的事情。
福恒的母亲就在那湖上唱着小曲儿,似这首又不是这首,今永铭这么一唱,荡荡悠悠竟似江南湖畔的画舫里,如花美眷
……
可叹永铭从未去过江南,竟把那江南的韵儿抓的十足。
福恒静待隆庆帝继续追问,却发现隆庆帝拉着他只是怔怔出神。
一时隆庆帝回神,看着福恒仰望着自己的眼,这眼亮得就像那日荡漾的湖水,清澈而明亮。
那夜隆庆帝对着福恒说了很多,从宫中的点滴,到书房的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