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
「你放开我,让我自己游。」君笑开口道。
步吟勉强把头露出水面:「别胡说,你……身体不行的……」气力不足,话亦是说得断续。
「那你用两只手,我会抱紧你的。」君笑道,左手伸出,抱住步吟的腰。
步吟微一震,身上竟生出些力气来:「不许放开,笑,天上地下海底,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君笑也是一震,步吟这话说得坚定,似乎他说的是天经地义之事,他收紧了手,感觉两人身体紧贴,完好的右腿缓缓踢水,为
步吟省些力气。
这样的情形,步吟心底却觉甜蜜,想着其实一直这样也没什么。
快游到海岸时,忽然一个大浪打过来,打在他身上,他一个翻身,把君笑抱在怀里,自己被浪冲到岸边。
岸边是砾岩,而非沙滩,尖利的岩石撞在他身上头上,步吟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第六章
若是回到初识,会不会再那样对他?若是一开始就以温柔来撒娇,现在是不是已经该是相依相守了?
若是可以,就让他抹掉他们的过往,一切从零那一点开始吧。
月光柔和洒在林中,银白色的一轮挂在漆黑天幕上,夜已经很深了,树叶簌簌作响,有些已经枯黄的叶子,落在地上的人身上
。
地上有两个人,高大一些的男人抱着相貌宛如女子的男子,脸上有几分茫然失措。
怀中的人静静躺着,头上缠着白色布条,布条边缘粗糙,显然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白色的布衬着脸色苍白,男子长长睫毛盖
住眼,姣好的唇微微抿着,即使梦中也似乎有什么忧愁般。
男人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神微敛,长叹了一声。
沈步吟,我却要怎么对你?
这答案他自己也是不知的。他心肠向来软,又极记好,别人只要对他好一点他便会记在心头,如当日「悠然」对他那般,自是
让他难以抗拒。
虽然曾对怀中这人恨之入骨,但其实时间总会让一切剧烈感情消逝,而留在身边的丝丝点点,却能够长在心头。君笑其实也不
是很会记仇之人,若非当日对他辱极,可能很快他就会忘记怀中这人的不好。
可这人对他,也真是坏到极坏、好到极好,那样的以身相代,宁可自身受伤也不要他伤到半点;那样的全心信任丝毫不疑,对
他好一些他便快乐得刺眼,对他冷淡一些他那张美丽的容颜便完全黯然下来——虽然知道他是有意不加掩饰,可那不是作伪。
思绪起伏着矛盾着,怀中的人动了动,似是要醒来。君笑连忙低头查看。
步吟这伤着实不轻,君笑手头也没什么药物,幸好步吟总带着伤药,他便拿出来给他敷了。只是之后半个多时辰步吟都没醒来
,君笑早已力尽,根本不能走得更远,只有在这里等待步吟清醒。
见他睁开眼,君笑心底生出喜悦,倒让他自己吃了一惊——放心的感觉太过强烈,原来他竟然担心他的安危到了这样的程度。
看向那看来柔弱的男子,君笑努力不要把心中挣扎表现在脸上,轻声道:「我沿着海边走到一处林中,现在应该还算安全。你
休息一下,等恢复些力气之后再去附近寻找人家,看看能不能租辆马车回去。」
他还想说什么,见步吟呆呆看他不言语,尴尬地止住了话语。
步吟眨了眨眼,忽然开口问他:「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君笑怔住了,当他终于明白步吟说了些什么之后,只觉头顶一盆冷水浇下般,全身都冰住了,双手颤抖着,连失去痛感的右手
的手尖都在抖动,心中集了无数烦郁,腿软软的,似乎整个人都悬在空中一般,没有着落。
他侧过脸,终于对自己承认:原来自己那样抗拒那样远离,实际心中却从未曾放下他,否则当自己失去的时候,便不会有这样
痛彻的感觉。
楚君笑,你还当真虚伪。
松开左手,把步吟放在地上,站起身倚着树淡淡道:「草民楚君笑,算是王爷下属。」
身体有些发软,眼前甚至有些发黑。这样其实是遂了自己心意不是吗,一切爱的恨的都抛到一边,回到互不相识的最初,不再
有牵连。
可是为什么心像剜出一般的痛,为什么不甘得直想对着他大喊:你对我做的那些你都忘了吗,你说过的话都不作数了吗,难道
你口口声声的爱,这么简单就算了吗?
左手紧紧抓着树的枝桠,粗糙木刺刺进手心,竟然半点疼痛都感觉不到,眼帘垂下,一时间,心头竟是万念俱灰。努力翘起唇
角,却觉很累,非常的累,累到只想闭上眼睛不要醒来。
原来爱恨情仇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引自己入梦的人已经醒了,自己却始终在梦中,这个给自己无数痛苦却也给过自己喜悦的
人,竟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君笑曾见过得这种离魂症的人,知道这病症有不同情况,他勉强开口,声音极低:「王爷,您还记得您自己是谁吧?」心道若
你只忘了我,倒是当真正好。
「我……」步吟声音带了几分迟疑,然后似乎说了些什么,君笑却都听不到了,他只觉意识渐渐飘走,眼前发黑,向前栽去。
「笑!你怎么了!」
下坠的身体被抱在温暖怀抱里,耳边是男子焦急的声音,君笑心底怒气上涌,内息一乱,各穴道处便如钻刺一般,痛得他不停
发抖。
抱着他的人吓得魂魄皆飞,不停喊道:「笑,你怎么了,我刚刚是骗你的,你别生气……你……」
感觉君笑的颤抖,步吟想起在沈庄君笑吐血的一幕,心底慌乱至极,忽然记起刘三说过君笑吐血是因为内力与众不同的关系,
连忙把手按在他后心上,微吐内力,查看君笑内力动静。
步吟自身内力不高,然而毕竟师从高人,学的都是上层武学,因此比较轻易地感觉到君笑体内真气情况。君笑体内真气乱行,
几乎是走火入魔之兆。
步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谎话竟然能使君笑如此,忍不住惊慌起来,手心贴住他气海穴,把自己真气缓缓输入他体内,小心
翼翼引导君笑体内真气动向。
但步吟虽说是高人指点,毕竟内力比君笑远逊,起初尚能勉强支持,半晌过后内力便有枯竭迹象,君笑体内真气受他真气引导
,倒渐渐平息下来。
君笑真气强,平息之后在体内形成漩涡,反去吸步吟内力,步吟想要抽回手,然而这时哪里还抽得回来,体内翻腾着,力气渐
渐远离身体。
但他仍然全心注意着君笑,只见他双唇微启,一丝血沁了出来。步吟大惊,手被禁锢着,于是想也不想地把唇贴上去,堵住君
笑的嘴,不让他失去红艳的血。
相接的双唇渐渐变了质,开始只是情急之下的阻挡,却在捕获这渴望已久的唇后成了极度的喜悦和眷恋,不断在对方柔软唇上
咬来咬去,也不管什么真气什么病症,只是不停地吻,像是要把这人吞到肚子里一般。
舌进入口中挑逗,细细舐过他每颗牙根部,生生挑起君笑热情,让他不由打了个颤。奔腾的内息激起了更多的情绪波动,尤其
之前有那么一段茫然,之后又被步吟的谎言激出了真正的心情,君笑在混乱中也有些奇异的软弱,似乎有谁一直在耳边说——
只要你放弃那些无谓的坚持和挣扎,你和他便都会很好,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他,却又是何苦来哉。放下往日不是很好吗,难
道一定要因为当初他的错误——还不是不可恕的错误——而让两人都不快活?
于是当真迷乱了,眼在不自觉中合上,不去挣扎,连舌也不自禁地和这人的缠在一起,明明是他比较高大,但由于感情上的被
动,这样被抱着竟然显得很合适般,紧绷着的身体软了下来,体内真气业已平缓,然而两人都顾不到这样的小节。
步吟汲取着怀里人的每一分,心上人难得的顺从让他心下狂喜,意乱情迷之中,手不规矩地挑开君笑衣襟,寻求肌肤相触的温
腻。
平滑而有弹性的肌肤有着绝佳的触感,灵巧的手指抚上他胸前凸起,轻拢慢捻,恣意怜爱着许久不曾碰触的肢体。
步吟已有很一段时间没纵欲过了,爱人在眼前又怎能忍住,何况君笑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他的唇离开君笑的,向下啃舐着君笑
的脖颈,舌尖尝过君笑耳后滑嫩,气息袭在对方耳根上。
君笑微微一震,仍是没有动作,步吟大喜,手按在君笑衣带上,轻轻一解——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是这般的爱他呢。步吟深吸一口气,眼下这情景似真还如幻,让他心底酸酸涩涩却又甜蜜无比。
细细吻过爱人身上每一寸,手指轻柔抚过他身体,要挑起爱着的这人的全部热情。手向下落在君笑欲望上,少被人碰触的部位
有着细嫩的触感,亦敏感无比,稍稍的挑逗便有些发烫发胀,充实了步吟的手心。
君笑麦色的肌肤染上嫣红,步吟不由倒吸口气,虽然一直知道君笑不为人知的诱人,但如这般染着红晕和月色的妩媚却是从未
得见,他不由俯下头咬住君笑喉头,手更是卖力取悦君笑。
君笑只觉身体懒洋洋的,偏又热得很,像是浸泡在温水中一般,无处不舒畅,微微昂起头,喉间逸出浅浅一声呻吟。
这一声让步吟激动不已,却使君笑清醒过来,君笑睁开眼,淡淡月光下,树叶疏影落在他身上,却是近乎全裸的,夜间极凉,
身体却热得着了火一般,贴住眼前的美丽男子。
然而这张脸,这身体……
君笑忽然伸手挥开步吟,用力极猛,让全无防备又耗尽内力的步吟打横里飞了出去。
步吟咬牙起身,心底着实有了愤怒。
这一次不是自己强迫他,虽然用了些手段也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但是他若不愿,一开始就不要那么柔顺好不好,为何要给了
自己一点甜头之后再把自己推入地狱?若这是他报复的手段,那么也真算得上高超。
愤怒的眼看过去,怒气却在瞬间消失——君笑倚着树剧烈咳嗽着,有些许干呕的声音传出来。君笑大概有半日未曾进食,也实
在呕不出什么,只咳得剧烈,像是要把肠子都咳出来般。
步吟所有的愤怒立刻化为心疼,跑过去半跪在君笑身前抱住他:「笑,我不碰你,你不要这样……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拿刀
劈了我都可以,但不要为难自己身体啊!」
君笑偏过头去,咳嗽声音加剧,步吟意识到自己又不规矩了,连忙放开手,心中难过得像是被砍了一刀之后再撒上盐。
君笑垂着头盯着左手,见那软软垂着的小指激烈抖动,心中恻然,抬头看向步吟,眼中带了些无奈,甚至可能还有些怜惜。
即使心已经软了,身体也无法忘记,就算想要忽略那占据心底的回忆、哭泣的声音,也无法控制身体对眼前这人的排斥和憎恶
,右手左脚的筋还可以说不是眼前这人直接挑断的,左手小指却是被这人生生夹断,那疼痛直到如今仍是深刻骨髓。
君笑叹息一声,伸手握住步吟手腕:「你刚刚大损内力,别这么动来动去的,我还些真气给你。」说着按住步吟手三里,运起
真气输了过去。
步吟顿觉暖意涌上,不止身体,却还有心。
半晌,步吟觉得自己内息恢复了些,连忙离开君笑手指,以免他输给自己太多内力而难受。此刻一人脱力一人受伤,谁也移动
不得,两人对视一眼,竟然不自禁笑了起来。
两人一个武功盖世一个权势滔天,现下却都是自顾不暇,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两人相视,竟是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在这
样恶劣的情况下,心中却有了分甘甜。
只是天渐渐变亮,现实也来到眼前。君笑先是回过神来,道:「王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步吟不由抱怨君笑这问题煞风景,然而确实是现在他们所必须面对的,他看看四周:「我们在什么地方?」
他晕倒之后,是君笑把他带到这林子里来的,君笑大概估计过所处方位:「秦汉礁西南一处海岸,向西行十七、八里地的森林
。」
步吟试着移动身体,缓缓站起身来,君笑此刻已经能够聚起内力起身扶住步吟,步吟对他一笑,在初亮的天光之下,艳如春花
。
君笑不自觉地心一动,竟是微微呆了。
两人在附近查看了半晌,对这里有了个大概印象。这处树林离海滩有二十里,恰恰处于海边的山岩地带,树是临山而生的,因
此地势颇陡。
君笑从海上过来,正是山的高地,而欲离开这里,却要从西侧下山,对身体虚弱的二人来说就有些辛苦了,尤其山中瘴气毒虫
不知凡几,也就是仗着君笑做捕快时,四下搜捕人犯积累下的经验,方才不至于遇到危险。
步吟擅毒,也能拿山中药草来防毒气毒虫,不过二人毕竟身体都太弱,走走歇歇,个把时辰过去了,二人还在山中央,而日已
当午。
君笑功力已经恢复不少,运石为弓,打下些野鸟烤来吃,步吟锦衣玉食,几曾吃过这么粗糙的东西,但这时却是琼浆玉露给他
都不换,吃饭的时候说几句话,是难得的和谐,步吟心满意足,想着在山上不下去其实也没什么要紧。
说话间,步吟眼光微分,扫到些奇怪事物,他心中有了计较,吃过饭后再走时,带路的人便换成了他,一路走着留意着。君笑
注意到他行为,知他定有道理,只是跟着也不询问。
「笑,你看这一带地势如何?」两人再走了两个时辰,山中不见日,天有些些暗了,步吟蓦地开口问道。
君笑也听到远处传来的人声,心中一凛,答道:「山势陡峭,树木稀疏,很难藏匿行踪。树轮犹在,看斩痕应有年余,这里想
必是一处隐藏点。如果所料不错,大概就是影军据点了。」
步吟点点头,沉吟道:「他们既然在这里扎营,周围定有了完全防备,他们正挡在悬崖侧,想绕过他们下山想必不可能。靠近
这里也不能生火,你我恐怕熬不过今晚……」
「也许可以勉力一试……」君笑道,心下却升起了另一个主意。
他正思索间,步吟突地出手,按住他后心。君笑先是一怔,步吟手指向上,点他神堂、大椎、肩井等穴,将君笑定在当地。
君笑心念一转,马上明白步吟想法,是和自己一般。
「让我去,我可以把他们引得更远,而且以我武功,未必逃不出去。」君笑低声道,语中透出焦急,「曲宁远刚才没杀我,现
在也不会……」
「我才不信你会逃,你一定会把他们引得远远,好让我有时间脱身。」步吟道,绝美的颜露出明艳的笑,「而且我才不会让你
落到曲宁远手上,他对你什么心思,难道我还不知吗……哼!」
他贴近君笑,飞速吻了他一下:「笑,我点穴很轻,不到一刻就会解开。我是靖王,曲宁远也不会杀我的,你快回去通知影子
他们,好好养伤然后来救我……」他话是这么说,两人都知道曲宁远一旦抓到步吟,肯定会远离此处,想要营救谈何容易!
步吟深深看着君笑,明眸中满是情意,白皙面孔泛起红晕:「笑,若我死了,你会不会想我?」
君笑皱起眉,运内力拼命冲穴道,声音冷冷的:「不会。」
步吟笑了笑,缓缓转过头去:「我想也是呢……那笑,如果我能活下去,你给我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就当你我都
忘了那些日子,忘了我对你的残酷……」
「你放了我,我们想办法,我就给你机会。」君笑道,声音中竟有些急躁。
步吟回过头笑着,粉色的唇瓣贴上君笑脸颊:「笑,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他只觉从未有过的喜悦涌上心头,随之涌上的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