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眼看我一眼,道:“这不是还有一个吗?”指了指另一件狐裘。
我假假一笑,道:“这一件虽不是批量出产的,可以往店里出的狐裘有跟这件极为相似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妃
子已经有了跟这类似的,不是不好?”
苏墨唇角微微弯起,道:“……行,你真行。”说着,把手上的狐裘放到包裹里,换上另一个,道:“别让我知道,你
把这件狐裘批量出产。”
我觉得忽然就有股血往脑门子上冲,若是有面镜子,我一定能看到红红的双眼。
这苏墨认识我不久,可是到也算是挺了解我。
当我制出这件狐裘,我已经给制工房下了单子,一百件。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犹豫了半晌,我说:“可,可是……已经出产了啊。”我把尚未出产说成了出产。
毕竟,生米煮成熟饭,他也奈我不何。
他一愣,站起身走到我的身畔,在我脑门子上来了一个暴栗子。
他这一敲,敲的一点儿也不含糊。
我摸了摸脑袋,被敲出了一个大馒头。
我吸了吸鼻子,瞪他。
他微微展开双手,以眼神示意我给他批上狐裘。
喂喂喂,你不会真把我当成侍童使唤了吧。
他唇角扬起一抹假笑,道:“或许,我不应该带你去。”
我立刻从桌上拿起狐裘,披到了他的身上。
他又命下人给我拿了几件衣裳,让我挑选着换。
黑衣,青衣,土黄衣,都是暗色衣裳,看着就是下人穿的。
我挑选了黑色款式老旧的仆人装穿上,一旁,丫环走到我的身畔,又帮我把束起的发给放下,给我弄了个标准的仆人装
。
我自认面容挺好,嗯,事实上我认为非常好,就是我身边儿的人一个比一个出色,所以,让我显得平庸了一些而已。
事实上,我觉得我身边儿的人是千娇百媚的花朵,我就是衬托他们的绿叶。
可是,绿叶也有各式各样的不是?
我认为,我这绿叶是比花儿还漂亮的绿叶,就是会赏识的人太少太少而已。
我坚决地认为,我绝对绝对不是自我安慰。
丫环帮我着装完毕,我走出了厢房,去了厅堂。
苏墨一见我,那一张脸笑的更欢了。
我恶狠狠地瞪他。
他拍了拍我的头,又一次说:“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怎么,瞪你都不行了?
他说:“会让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所谓的关系就是愁人的关心吗?
“别人以为我是负心汉,而且还是专门玩弄男人的负心汉。”他淡笑着说。
“……”我沉默了,或者说,我说不出话了。
苏墨拍拍手。
宫女手端着一个制作精美的锦盒,把狐裘折叠好便塞入了锦盒里。
苏墨吩咐道:“夜半之前送入宫内。”
宫女乖巧地应了一声是。
苏墨满意地点点头。
跟他走出府外,已有一辆跟苏墨一样珠光宝气的马车在等候。
我认为,车帘上窜起的窜珠是上号的珍珠,那线是金线,一边儿的车窗帘上的金色条纹里一定镶嵌了金条子……
以后,如果我穷了,我一定要打劫苏墨。我心怀不轨地想。
扶着苏墨上了马车,我也上去了,坐到了苏墨的身畔。
车夫在前方驾马,车轮声辘辘,多少个日子来不曾睡,这晃来晃去,倒是让我头昏眼花,眼皮宛若千金重。
这之后,我没了意识。
等我醒来的时候,是在苏墨的怀里醒来的。
他说:“你该减肥了,要不,下回我可抱不动你。”
其实,其实我不胖,我觉得我这身子胖瘦度刚刚好。再胖点儿,也没关系,那叫丰满,再瘦点儿,其实也没关系,那叫
骨感。
我心里自我安慰地想。
从马车里跳下,从车夫手中接过了玉凳,放到了地上。
苏墨踩着玉凳下了马车。
他在前,我在后,布上了皇宫的阶梯,一步步地,走向了赤红色朱门。
走向前,我拿出请帖给人家过目。
看守的依旧是以前那位,或许,我这张面子实在是……挺,挺伤我自尊心的。人家只看了我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苏墨
数眼,瞳孔里有着惊艳,最后再看了眼请帖,就邀请苏墨入内。
我跟在苏墨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当步入花园时,便有一位宫监前来迎接。
带领苏墨在四处观赏一番。
我这时候才知道,苏墨是玄武国最大的富商,就是传说中的富可敌国的那种。还听说,苏墨从玄武国出口许多东西到凤
国,更有上好的玉盘,观音雕像,暖玉……等珍奇的东西做为贡品送入宫中,深得宫中嫔妃以及大臣的喜欢。
在这年新年,听说苏墨前来凤国,便有不少嫔妃便说要见见这位苏公子。
我一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苏墨,心里觉得,这人不可能如此大方吧?
其实我认为苏墨是铁公鸡,走过路过也不会留下一根毛。
到了晌午,宫监带着苏墨去一殿堂用膳,用过膳之后,宫监问,苏墨是要继续观景,还是要休憩片刻。
我一脸渴望地看着苏墨,希望他能选择休憩。
他眨眨眼,瞥了我一眼,微微一笑,道:“初来皇宫,我想还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出来,我一张脸便垮了下来。
他轻笑出声,道:“虽然想继续观景,可确实累了。”
他这话一出,我一瞬间就觉得飘荡在了云端上。
宫监道了一声是,带着他上楼上的厢房去休息。
他说:“你下去吧,让我的小厮守着我入睡,就好。”他加重了“我的”与“陪”这三个字的音。
这,这话是不是代表我溜不出去了?
我才飘在云端上,他就一杆子把我给打了下去……
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是我全身上上下下被摔了个粉身碎骨。
宫监前脚才走,我瞪了苏墨一眼,就软绵绵地躺在了他的床铺上。
反正,宫都进来了,也利用完他了,我不认为我还有必要把他当主子。
他推了推我,把我推倒了里面,躺在外面,搂着我,就阖上眼睛了。
我说:“才吃过你就睡?”也不怕变大猪。
他看了没看我一眼,或者说,眼睛都没睁开,就道:“爷比你更忙。”
你忙什么?我一脸的鄙视。
就好像知道我想着什么,他道:“宫里不是只有一位皇妃,每个人都要孝敬,这礼物,也买的我……”
剩下的话也没见他说完。似乎,已经入睡了。
我轻声叫了他两声,见他没动静,我便从床上爬起来,走出了厢房。
按照记忆中的路,我去了玉阁。
一路上,听到脚步声,就躲,当离玉阁越来越近,宫女宫监也越来越少……
当踏入玉阁,那里是一片的死气沉沉。
进入庭院,进入大厅,一步步地上了阶梯。
不同于外界的昼亮,这里一片的阴暗。
布上了阶梯,隐隐约约中,我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
是从洛洛的厢房传来的。
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想向前走,可脚步却停止了下来。
隐隐约约中,我听到了一女生以着高音声嘶力竭地喊着:“不要不要,皇妃饶命,饶命……”
心里一阵的毛骨悚然。
身子晃动了一下,双足忽然可以行走了。
一步步地走向洛洛的厢房,那里的门是虚掩着的。
从那个缝隙中,我清楚地看见两位宫监驾住了一个女人,一个面向不错,腹部有些凸出的女人。
显然,怀孕已有数月。
洛洛手上拿着一把匕首,一张绝艳的脸孔上有着残酷的笑,他道:“你说,我该先毁了你的哪里呢?”
女人瑟瑟发抖。
洛洛拿着手中的刀子轻轻划在了女人的脸上。
泪水从女人的眼眶中不停地流下,沾染了她的脸颊,同血一起向下滑落。
洛洛说:“你的错,就在于你不该怀了那个人的孩子。”他说着,手中的匕首朝着女人的腹部刺去,又硬生生地拔了下
来。
女人尖锐的吼叫声响破了整个云霄。
鲜血从她的身下慢慢滑落,染红了她的白衣,或者,她的衣裳已经成了绯红的血衣。
这是极为残忍的一幕。
女人说:你毁了我的孩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做鬼也不会……
女人还来不急说完,洛洛便割掉了她的舌头。
冷冷一笑,洛洛说:“那个人曾经为了孩子伤害了我最重要的人,只要,只要我在这个宫里存在一天,我便……”
我一手放到心口,只觉得尖锐的疼痛。
只听洛洛大喝一声“是谁!”,然后,一把尖锐的刀子向我飞射而来……
三八节
尖锐的匕首刺穿了门扉,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地滑落。
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从脸颊上滑落。
心口很痛,麻木的痛。
我想,洛洛这刀子再准一点儿,我一点也不怀疑,他刺穿的将是我的脑子。
脚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之后我强迫自己向前走。
推开了门扉。
我与洛洛的双瞳对视。
他的双瞳睁开,瞳孔瑟缩了一下,无言地看着我。
我从来不知道,洛洛可以如此地残忍。
我偏头,看向女人。
她流下了眼泪,一滴滴的,双眼哭成了核桃。
她看见我,开始笑,开始猖狂的笑。
可是,她的舌头被割下来了,笑不出声,也说不出话。
她的双唇蠕动,她说:凌洛风,你为了这个贱人毁了我的孩子,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显然,洛洛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向她,也注意到她的言语了。
他微微眯起双瞳,砸碎了茶壶,以着瓷片割掉了她的脖颈。
一个生命,如此轻易地就离去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洛洛。
洛洛垂下头,不敢回视我。
久久以后,他看向两个宫监,说:“把她给处理了。”
宫监乖巧地应了一声是,便颤抖着身子离开了。
洛洛一步步地走向我,我下意识地后退着。
他不动了,眼里有着痛苦。
他说:“哥,我并不想这样的,可是,可是……我恨……哥,我……”
我咬住下唇,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胸口只觉得堵得慌,宛若被一颗巨石压抑着,让我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久久后,他说:“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仰头望了望天,把瞳孔中的泪水硬是逼回去,我说:“我想见你,很想,非常想……”
他露出一抹苦笑,说:“哥哥,你不该来的。”
“……”或许,我真的不应该来。
只要不来,洛洛依旧是我疼爱的弟弟。
只要我不来,我便看不到这极为残忍的一幕。
洛洛说:“哥哥,你怎么来,就怎么走,不要让他发现你。”
……那么,你呢?杀害了她妃子的你呢?杀害了他孩子的你呢?你是否能全身而退呢?
洛洛,你始终是我疼爱的弟弟。
深吸一口气,我说:“要走一起走。”
他摇摇头,他说:“哥哥,以前你喜欢我,我想跟着你一起走,可是现在……”
“……”我沉默以对。
他苦苦一笑,询问:“哥哥,你还喜欢我吗?”
“……”这句话,我想我答不出来。
他的双瞳氤氲,双手握紧成拳,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半晌后,他又问:“那,哥哥,你讨厌洛洛吗?”
我试着挪动身体,一步步地走向洛洛。
洛洛似乎受了惊吓,身体瑟缩了一下,双瞳紧紧地闭着。
我双手握住了洛洛的双手。
伟伟施力,伸展开他的双手,只见他的指甲已经刺穿了掌心,流出鲜红的血液,刺痛着我的眼。
我说:“我一辈子也不会讨厌你。”即使你做任何事。
洛洛,你可知道,你做这种事,你说,你是为了我,只会让我有更多的罪恶感?
你背负了的罪恶,其实,应该是由我来背负着的。
洛洛仰头望着我,那张清丽的小脸忽然就哭成了花团。
我擦净他的眼泪,说:“洛洛,哥哥带你离开这里。”
洛洛点点头,说:“哥哥,你真的要带洛洛走吗?”
我又一次点点头。其实,洛洛,我怕,我那那个人欺负你。
我不想让你受苦,真的不想……
洛洛吸了吸鼻子,一张花猫脸露出一抹笑容,说:“哥哥,相信洛洛,无论如何,洛洛都会保住哥哥的。”
……其实,洛洛,哥哥想对你说,应该是由哥哥来保护你,并不是你来保护我。微微一笑,我说:“好。”
不久,收尸的宫监回来了。
洛洛让二人脱下了衣裳。
一件衣裳给了我,一件衣裳自己穿上,又戴上了二人的帽子。
当洛洛带着我离开玉阁的时候,他对两位宫监说,若是他活着回到了玉阁,下次,就是你们的死期了。
这样的话语,知觉断了两个宫监通风报信的可能性。
宫监跪着,一直朝着洛洛磕头,额头上已经被磕出了血花。
他们非常地惧怕洛洛,从言谈,总动作中能看得出来。可洛洛对我,有着的却是极为的天真纯挚。
洛洛说,今儿是大年三十,晚上会放烟花。
我说:放烟花的时候警戒会松懈。
他轻轻一笑,道:到时候会有来来往往送礼送酒的货车频繁入宫。
微微一笑,我道:我们躲在货车里。
他说:让人推着出宫。
我们一搭一唱地说着。
这天下午,我跟洛洛在宫里四处跑,见人就躲,见侍卫躲得就更厉害了。
当夕阳卸下,宫女们异常忙碌。已经开始准备起了晚宴的酒席。
我跟洛洛对视一眼,藏在了柴房里。
蓦然,洛洛握住我的双手,询问:“哥哥,如果洛洛只能存活一天了,你会不会接受洛洛的感情?”
我敲了他一个暴栗子,道:“洛洛,不许你诅咒自己。”
他绕着我转圈圈圈儿,笑吟吟地说:“所以,我是说如果啊。”
我说:“我从不信如果。”
他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说:“哥哥,你告诉我,你回答我!”他一脸的坚持。
我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地说:“如果,洛洛只能存活一天,我……”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接受你的感情。
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洛洛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瞬间就静止住了。
默默无语地看着我,然后,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
我忽然感觉心口很痛。
我垂下头,他垂下我,我们默默无语。
久久后,洛洛又说:“不管如何,哥哥,我都会保住你,哪怕,哪怕是……”
我笑一笑,依旧道了一声“好”。
等夜幕低垂,我跟洛洛从柴房跑了出来,隐藏在夜幕下。
柴房这儿属于无人烟的地方,相对于别处华灯初上,宛若白昼一般亮,这里却依旧是黑漆漆的,只有空中挂着一轮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