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等他们父子把要紧的事商量晚已经近晌午了,成云才退出去一会,就有一个小太监在奎安耳边嘀咕了一阵。奎安轻声对
皇上说“皇上,谢少相一直在外候着,适才殿下一出去,就被拦下了,好像是要邀殿下去相府。”
“知道了。”皇上冷笑一下,朕金殿上的金口玉言,谢家还想翻出什么浪吗?以前,怕儿子是真心喜欢染秋,才留他们
的,如今,可没什么顾虑了,要知道这些年谢家尽唆使太子对付皇后,不断招揽门人,扩大势力,有些帐,秋后总是要
算的。
第二十九章:花落谁家4
皇上来凤仪宫时正好必晴也在,正给皇后抄写供奉佛前的经书,皇后原不信奉佛教,但来宫中久了,入乡随俗,兼之心
里挂念必晴,竟比常人更虔诚些。这几日,皇后天天要必晴抄佛经,好在必晴生日时供在佛前。
必晴坐在案前专注的抄写,皇后就在一边守着给他翻页,宫里静悄悄的,只树间枝头鸟叫得欢快。皇上进来时没让人通
报,恰好看到这如小户人家母亲陪读一般的情景,便放轻脚步走过去,俯身看必晴书写。
看了一会,皇上纳闷了,我这么大一人立在这儿半天了,这姑侄俩怎么愣是没反应?忍不住“咳,咳”咳了两声,提醒
他们,我来了。
谁想一听见咳嗽声,皇后也没抬头,肩膀就微微颤抖起来,脸上的笑再也掩不住。必晴在皇上面前不敢太过随意,抿着
嘴,强忍住笑。
皇上明白了笑道“好啊,感情你们早看见我了,忽悠我玩呢。”
“皇上的话好没道理,你不让人吱声就悄悄进来。可不是希望我们看不见你吗,咱们只是配合你而已。”皇后笑着争辩
,妍妍笑语间,竟流落出小儿女的娇态。霎时就把皇上看痴了,朕的皇后真好看,世上没人及得上。
发觉皇上的痴态,皇后的脸染上了绯色,偷偷瞄了一眼必晴,见他没有察觉,顿时放心了,这么把年纪了,她可不想被
孩子取笑。娇嗔般瞪了皇上一眼,扬声唤进宫女“还不快给皇上更衣。”
等夫妻俩一出去,必晴重重呼了口气,都什么年纪了,还玩眉目传情,笑死人了。姑姑魅力还真大,都三十的人了,还
能把丈夫看痴了。忽然想起,某人也是经常痴痴看着自己,也不管边上有人没人,立马扑上来,如今看来是得了他老子
的遗传。
皇上接过皇后亲自斟的茶,慢慢喝着。皇后安排了必晴喜欢的点心,正在劝他多吃些。皇上看着妻子美丽的脸,有些后
悔,早知当初就应该早些把必晴接进宫来,宫里人都道皇后性子清冷,不喜多言,其实只有自己知道,那是她因为独自
在异乡,深宫险恶,保护自己的伪装而已。
自从必晴来了,皇后的笑容也多了,整座凤仪宫因为女主人的心情也生动起来,一样的花草,一样的宫殿,一样的人,
却处处露出生机,不复以前的沉寂。
而且,必晴这孩子是个聪明人,他来后成云和皇后就没再起过冲突,成云身边上下人等没人说他一句不好。他比谢染秋
更适合陪在成云身边,最重要的是,假如有一天我比皇后先走一步,只要有他在,相信成云不会让皇后的日子太难过。
所以,谢染秋一定要离开,和亲,是她最好的归宿。
******
必晴在宫里用过晚饭才回东宫,成云还在谢府,却早遣了人回来告知必晴,说有要紧的事,要晚些回来,让必晴自先睡
去,不用等他。
是啊,染秋要去和亲了,可不是天大要紧的事吗,再合计又能怎样,皇上金口玉言许下的婚,谢相难不成敢抗旨?给天
让他做胆子吧。
必晴泡在浴池里,热水熏得脸红红的,头脑却异常的清醒,辽国四王子动作还真快,这才几天,求婚的国书就到了,若
让他知道娶错了人,不知会是什么情景。成云如知道辽国王子原看上的是我,怕是要很高兴,染秋不用去和亲了。
我不会让他们知道人弄错了,要让丫丫检查他们两方的信件,一切,等染秋到了辽国再说。
嫁出去的女子,端没有退回来的。
太子,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是你要我陪着你的。只有你的心上人离开了,我才能继续留在你身边。
对不起,知道真相你会很恨我吧。
我舍不得放手,哪怕你会恨我。
……
成云回来时必晴已经睡下了,轻手轻脚的上床,意料中的冷被窝,让他一人睡的话,被窝总是冷的。感觉到热源,必晴
靠了过去,喃喃道“回来了,什么时候了?”成云顺势将他搂在怀里,这都春天了,他的身子还总是冷冷的,“很晚了
,继续睡。”没留意必晴半张的眼睛里一片清明。
努力暖和着怀里的人,成云思绪凌乱,染秋养在深闺,就我和子安带着出过几次门,怎么会被辽国四王子知道?莫不是
见过?今在谢府,大家讨论许久也不得要领,为什么辽国才派使者来过,这才隔了十天就又派人来提亲,为什么……
染秋不愿去辽国,一去就很难回来了。
谢相舍不得她,染秋是他最疼爱的嫡女。
子安是希望我硬抗着,不让染秋去和亲,可是,怎么可能,就算我希望染秋做我的妻子,但,并没有诏告天下。父皇说
得对,没的为个女子两国交战的。
染秋,怕是留不下来了。
大漠苦寒,染秋娇生惯养,不知吃不吃得消……
第三十章:花落谁家5
东宫众人都知道太子为谢小姐的事烦心,伺候时都很是当心,可有时越小心就越出错。服侍戴冠的小宫女莺儿手一抖,
碰折了紫金冠上一根缀着珍珠的金丝。
成云一挑眉毛,反手就给吓呆在身边的莺儿一耳光,脸上一痛,莺儿才回过神来,忙跪下不断磕头求饶。
成云冷着脸,对绿竹说“这不知轻重的……”话到一半,就听见正准备起床的必晴“啊!”一声轻叫。
“怎么了?”成云推开围在身边的宫女,疾步走到床前。
必晴定定神,好一会才勉强笑道“才一坐起来猛了,有些头昏。”
“好好的,你起那么急做什么,快别动,好好靠着。”成云让必晴靠在床头“我要早朝,你在家闲着又没什么事,跟着
我起来做什么?多睡会吧。”上次必晴生病,成云听太医说了,必晴气血不足,天生的底子就差些,就天天记着,变着
方哄必晴多吃多睡。
“昨儿你回来的晚,我没时间和你说,瑞王世子昨儿又让人来请我去玩,我给推了,连之前的我一共推了三次了,他太
没眼色,我都这样了,还死皮赖脸的贴过来,好没意思。”必晴边说边接过宫女新取来的金冠,坐起身仔细给成云戴上
“今儿,我还要到姑姑那儿抄经,下午才回来。”
必晴扣好冠,左右打量了一下,微笑道“好了。”
成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什么好了,外衣还没穿呢。”
必晴无法,只得从床上下来,接过红叶手里的衣服,亲自给成云穿好,还在腰带上挂好荷包,玉佩。
成云笑眯眯的看着必晴服侍自己穿戴整齐。
“这回可是整齐了,快去用早膳吧。”必晴说完推了推成云。
成云却不急“我等你一起吃,然后一起出门,我先送你到宫门那儿,再去前庭。”说着慢悠悠的在椅子上坐下,看绿竹
恭喜她们给必晴梳洗。
见时间还早,必晴也不管他,让他在身边守着。
等都弄好了,必晴只管笑盈盈的看着他,成云也不说话,拉起必晴的手就走。必晴回头看了看还在地上跪着的莺儿,笑
道“莺儿,你还在这儿做什么,昨儿我烦你的活儿,今儿可一定得给我。”
“是,不敢耽误世子的东西。”莺儿嘴里应着,却因太子没发话,还是不敢动弹。
成云冷哼一声“还不快去。”莺儿大喜,又磕了个头,忙退下。
“殿下,我可真不想吃了。”必晴盯着那碗在成云示意下端来的燕窝粥,拉着成云的衣袖,小声哀求着。
“不行,只吃了一个虾饺,一个烧卖,这碗粥一定要喝了。”成云一口拒绝他。
必晴只得小口小口慢慢吃,心里叹了口气,能和他一起出门是不错,只别逼着我吃东西就好了,世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
的事。
******
朝会上,皇上的一道旨意,打碎了谢家父子最后一点希望。
皇上说了,辽四王子娶妻心切,求连城公主早到辽国完婚,朕心感其诚意,着连城公主三日后既可启程入辽,一应妆奁
,备齐金银,入辽后按辽风俗备置。
三天?谢相昨天一夜老了十岁的脸上又加了几道皱纹。
谢子安用眼神向太子求救,昨夜连夜派人赶去辽国,打探为何辽国要向染秋求亲,原以为会有月余筹划,谁知,皇上竟
命三日后启程。
殿下,殿下,救救染秋啊。
收到谢子安的求救,成云只能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朝堂上,父君是天,我不能当着外人的面驳父君的旨意。而且,染
秋嫁过去应能保两国数年平静,只要时机一到,我必踏平辽国,接染秋回来。
看到太子无能为力的表示,谢家父子凉透了心,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如今,三天后染秋是一定要嫁了。
强忍着悲伤,谢相呜咽着领旨谢恩。
谢子安面无表情,心里筹划着最后一早棋,可是这步棋是犯了欺君的大罪,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同意,不,不管父亲是否
同意,为了染秋,我都要试试。
看情形太子在染秋和亲的问题上是不会帮我们了,染秋在他心里终究没有国事重要,一切,只能靠我自己了。心里盘算
着,好容易挨到早朝结束,谢子安拖着谢相快步离去。
任他们赶得飞快,回到家里,宫里的副总管太监刘胜早已恭候多时了,见他父子回家,刘胜堆着笑上前问好“请谢相安
,请少相安,您二位回来了,皇上命老奴来接连城公主进宫。”
谢子安心一抖,抢在谢相之前开了口“什么,皇上要染秋现在进宫?”
刘胜一嗒嘴,一脸的理所应当“哎,如今连城公主是皇上的女儿,自然是要从宫里出嫁的,请相爷快将公主请出来,老
奴好回宫复命。”
完了,皇上堵住了我们最后一条路,就算父亲同意将染秋换走,如今染秋一进宫,就什么都完了,我们没有能力从宫里
换人。
皇上不愧为君二十年,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
若让他知道,刘胜其实是太子让皇上派来的,不知他会有何感想。
第三十一章:花落谁家6
染秋进宫后,被安置在凤仪宫里,由皇后教导礼节、德行。三日后以皇后养女的名义嫁往辽国。
必晴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染秋,看不出悲伤,喜悦,只低头坐在椅子上听皇后训导。她不愿去辽国吧,总是开开心心的
染秋,忽然面对不是自己接受的未来,才会显得如此沉静。
皇后只略说了一会,就有些乏了,对于谢家小姐,皇后着实喜欢不起来。皇后一入宫就深得皇上宠爱,因害怕皇后生下
皇子,而使丧母的太子失宠,谢家在朝堂上没少拿皇后的苗人身份做文章,在后宫,教唆太子不亲近皇后,这些事皇后
心里清楚得很。这些年,皇后害怕自己行差说错,性子越发清冷,如今对着染秋,立时想起她父兄可恶,只门面上说了
几句充数,就让她下去了。
三四月间的皇宫花开得热闹,推开窗,呖呖莺啼圆润,粉红的杜鹃堆满枝头,灿烂八重撄花开满树,似锦缎,又如朝霞
,深浅有致。
染秋木然的看着窗外的景致,心却悲伤得紧。
或许,这是我能看见的京城最后一个春天吧。以后,我就要在辽国生活了。
那漫漫草原,风冷月寒,人烟稀少,和汉地怕是没有一处相同的。
我不想去,一点也不想去。
总是闹着要出去闯荡,那是因为有哥哥和成云陪在身边,可从没想过要只身嫁去辽国,一嫁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和亲的人会是我。
我总是认为有父亲、哥哥、成云在,就没有什么害怕的。
他们是我最大的依靠。
可为什么他们这次都帮不了我。
成云,特别是成云,他为什么不说,他要我做妻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嫁到辽国去。
他为什么不留下我……
听见身后有人走过来,染秋眼里含着泪回过头去,一见是心里埋怨的成云后面还跟着谢子安,立刻“哇”的一声大哭着
,扑进成云怀里。
“成云……成云,我不想去辽国,不想去……”将脸埋在成云怀里,染秋哭得语无伦次“你,为什么不留下我,你不要
我做你的妻子了吗?”
“染秋,别哭了,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接你回来。”任她将眼泪抹在自己身上,成云心里也很难过,可国家利益摆
在眼前,什么都比不上“那一天不会很久的。”
知道再哭也没用,发泄过后的染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着成云,呜咽着道“真的吗?你真的会接我回来?”
“我会接你回来,那时,我会让你在天下间横着走路,再无顾忌。”成云笑着许下承诺。虽然无法让你做我的妻子,但
我会让你有快乐的未来,相信我,染秋。
看着染秋仔细的擦干脸上的泪水,成云和谢子安岔开话题,捡了染秋高兴的话说着。谁没留意染秋身后的窗边,杜鹃花
丛中,那比花儿还艳丽的人。
风一过,片片樱花飞落在身上,看着屋里的人,额前一点殷红比花还鲜艳,美丽而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原本流光无限
的眼睛布满阴霾。
殿下,现在在你的心里,我还是没法和染秋相比吗?
你只会要求我,让我跟着你。
你给染秋的却是认真的承诺。
我真的和她差那么远吗……
******
汉朝的公主远嫁辽国,送嫁的队伍延绵数里,飘扬的旌旗,无数的妆奁,许多年后还留在很多人的记忆里。
看着女儿渐行渐远,谢相老泪纵横,染秋,不知爹爹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你。爹爹一心要为你择个富贵无双的夫婿
,谁知,谁知,你竟远嫁别国。是爹爹误了你,早把你许人,还能把你留在身边。
目送送嫁的队伍消失在视野,谢子安心下愤恨。虽然昨日殿下誓言要接回染秋,但谁都知道,天家不可能要一个再嫁之
人。染秋一辈子算是毁了,阿什德,你为什么非要染秋啊。
回城的路上,成云还沉浸在回忆里,小小的粉雕玉琢的染秋,而后那美丽淘气的少女,可如今再见不知是何时了。重重
叹了口气“子安,我们去喝两杯吧。”
谢子安没有回答,只轻轻点了点头。
深夜的东宫,主殿里一阵忙碌,宫女内侍忙着伺候酒醉的太子,绿竹深觉稀罕,要知道太子可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必晴
冷眼看着宫女给成云喂下醒酒汤,脱去外袍,服侍他睡下在自己身边。
等宫女们都退下了,必晴才伸出手,轻轻摸着成云的眉毛、脸颊、紧闭着的眼。千杯不醉?呵,若是平时定是千杯不醉
的,只是今天,这么难过,不醉也难吧。想着想着手抚到了他的唇上,必晴不禁笑了起来,就是这唇,总是喜欢亲我。
唇上的手指引起了成云的不适,他摆了摆头,喃喃念着“染秋,染秋等我,我……”必晴心中一痛,手指僵着竟无法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