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总算了结了,他也松了一口气,说完便大步走出帐外,来到营地中的篝火旁。
刚刚战斗完毕的水军正在火边烤衣服,吃肉喝酒,熬过了惊心动魄的劫数,他们都很开心!
程熹光着膀子躺在草地上休息,一睁眼就看到了秦政的脸,不悦的说:“干嘛?”
“朕要回咸阳,载你一程吧?”他佩服对方的胆色,更加渴望能拥有这个人了。
“我骑马来的。”他侧过身,不想搭理秦王,此人身上飘来的檀香味让自己不爽,总能令他回忆起某些情节。
“坐我的马车不是更好,你的马我会让人牵回咸阳的。”他从来没对任何人有过这般耐心,别说万两黄金,就算是要一个宫殿他也乐意送给此人。
他真累了,要是骑马颠簸半天回家,还真够呛,他有点儿动心!
天色微量,大秦的一国之君率领军队凯旋而归,君主乘坐的马车平稳的行驶在队伍中央,四匹骏马在车夫的驱赶下,以匀速前进,车旁各有一名侍卫骑在高头大马上,庄严的走在皇家马车后面。
程熹觉得坐这种马车的感觉挺有意思,因为车箱有点矮,他干脆躺了下来,整个人都放松了。秦政则盘膝坐在边上,手边堆放着几打书简、。
“你不困?”是不是僵尸都不会感到疲劳啊,秦王的眼里明明布满了血丝。
“这两日政务繁忙,没时间睡觉,卯时三刻还要赶回去早朝。”他不动声色的回答,眼睛盯着公文上的字迹,连眨都不眨一下。
“你是不是铁打的?”他诧异的说,皇帝真不是一般人当的。
“铁打的?”秦王皱眉。
“我的意思是犹如青铜一样硬朗,坚不可摧,总之人应该劳役结合,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怪不得这家伙五十几岁就OVER了,全是累出来的,对方既然成了僵尸应该不老不死吧,莫非历史改变了?或者根本就是瞎写的……呃,他的智商不高,琢磨不明白,况且这和自己有啥关系?
赢政放下公文,揉揉太阳穴,轻声问:“要不要当朕的贴身侍卫?按照大秦率法,荆卿已经是五等爵的大夫了。”
到是程熹不屑一顾,他翻了身连连摇头:“我才不当秦国的官呢,把赏金给我就成。”关于大秦的军法,他在二十一世纪就略有耳闻,不杀敌,不立功还要治罪呢。
秦王笑了,这家伙到也不笨,只得说:“赏金自然要给,只是你得自己拉回去。”
百万两能有多少,他没概念!
“要用马车才能拉得走哦。”赢政早知道他对钱没概念,故意拿这个难为他。
“我没马车。”他脸绿了,莫非能装几大箱子?东汉以后才开始造纸的,之后才有的银票,古人真不容易,领个赏金都这么费劲。
“朕到是可以帮你送到家,只不过要收运费。”他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调戏对方很有乐趣!
“淘宝购物还包邮呢!”没收自己意外所得税就应该谢天谢地了,还想让人送钱上门?除了科技落后,从生活质量上来讲,古代还是优于现代的,尤其在秦国,只要肯豁出去,就有可能发达,爵位还可以世袭。不像现代社会,干啥都要靠关系,论资排辈,有才干的人没后台终究也不会有出头之日。
“淘宝购物,包邮?”
“意思是买东西要管送货,别废话了,要多少运费直说。”他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透过窗子正好可以欣赏郊外日出的风景。
耕牛拉着木犁悠闲的在田里游走,农民赤着脚辛勤耕作,农妇们站在田埂上向这边张望,三两个孩子追着一只大黄狗在小路边高兴的跑着。
没有战争的话,秦国还算得上世外桃源!
“你现在不住李斯家,着实不方便,这样好了,明日申时到骊山温泉行宫见朕。”下午他就差人把公文送到骊山去,小住两日再回咸阳。最近烦心的事实在太多,他也得适当舒缓下身心了。
“领钱要跑那么远,不是送上门么?”他看着对方的表情就觉得其中有诈,分明又在想下流的事。
秦政笑而不语!
“让老子陪你睡觉抵运费,想得美。”大不了他去雇辆马车,虽然自己也是个色鬼,但是身边这位绝对是顶极色棍了!
23.衰神来了!
回到咸阳后,程熹为了找马车差点跑断了腿儿,一般的百姓家根本养不起马,更别说拥有一辆马车了。大户人家的马车又都占着,雇不到,他这叫一个郁闷啊!莫非真得用身子付运费不成?
“荆先生,咱家院里放不下马车。”秋海很遗憾的向他宣布,就算是最小的马车也吃劲,马车进来,他们就没地方晒衣服了。
云娘坐在院里晒太阳,手里忙着针线活,她也劝道:“怎么忽然又想着买马车呢。”
“我……有马车方便,你出去买东西,或者到栎阳逛集市,都用得上么。”他可不敢说是为了领赏,会让老婆担心的。
“话虽如此,可马车保养起来很费钱。”云娘管家里的帐,虽然他们有一些积蓄,但也不能大手大脚的乱花。
“唉,我出去一趟……不用等我吃饭了。”他抓耳挠腮的跳上马,当时怎么就没把马车的预算考虑进去呢,如今弄成这样。再出去找找看吧,或许会有人愿意把马车租给自己用。
正当某人为了马车的事跑断了腿儿的时候,秦政却在处理几件最棘手的事。
棫阳宫离咸阳不过一百多里,位于丛林环抱风景秀丽的山麓,此处便是赵姬新的住所。东窗事发之前,这里一片宁静,现在却无比凄凉。
“天呐,让哀家死了吧!”赵姬站在大殿里声嘶力竭的吼着,但谁也不敢理会她,只是低头做事。
她身边的心腹全都被杀死了,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对着苍天哀号。
就在不久之前,她和长信侯的两个孩子刚被秦军杀害,在她倍受刺激之后又被人逐出了雍宫,来到这荒野之外的行宫,莫非她真要在此终老?
“吕布韦,吕布韦呢,他在哪儿,他在哪儿,你们告诉哀家啊……!”她疯疯癫癫的在宫殿里来回奔跑,逢人就问,可就是没人搭理她。
在大殿门外,站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宫女,一直都在暗暗观察太后的一举一动,入夜之后这位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宫女便走到花园内吹起了口哨,哨声犹如鸟鸣,召来一只黑色的乌鸦,停在了她肩头。
宫女从袖口中掏出一封密函,绑在了乌鸦的脚上,随即又吹起口哨,这乌鸦就扑腾着翅膀飞往东面的咸阳去了。
此时,吕布韦也是自身难保,被幽禁在家,等候秦王赢政发落,他很清楚等待自己的命运是怎样的。
这几天他常常独自呆在书房彻夜阅读《吕氏春秋》,在他百年之后,唯有这部着作可以保留下来,后人能记住他的名字吗?到时候大秦早已不复存在了吧,这片土地上又会崛起什么样的王者?
他想了很多,很多,又觉得错了很多,很多!
“大人,小的已经打听到了!”管家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向他鞠了个躬。
“说吧。”他手拿书简看得正自入迷,眼皮也不抬。
“太后移驾棫阳宫了。”
“嗯,你出去吧。”听到这句话,他心中稍微平静了几分。
“是大人。”管家走出房间,关好了门。
吕布韦这才放下书简,站起身,走到窗前,忽地想起了在赵国的往事,这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啊:
那时候的赢政还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娃娃,调皮得很,经常在他讲课的时候偷偷玩耍,最喜欢拿着牛皮弹弓打树上的小鸟儿。
或许是他对这孩子太严厉了吧,同龄人所拥有的一切赢政都不曾有过,从六岁开始就得学习各种对日后走上政治舞台有用的典籍,他给其灌输的思想也是做举世无双的君主,甚至也是他提出了灭六国平天下的设想。
秦政按照他的规划渐渐成长,并且大大的超出了他的预期,作为君主来说堪称完美无缺!他这一生中最伟大的作品并不是《吕氏春秋》,而是高高在上的秦王赢政啊!
“赢异人,你满足了吧?”他低语道,想把这句话传递给已在酒泉之下的秦庄襄王,关于赢政生父的争论从对方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就算他们全都死光了,也还会继续下去,但真相却不知哪一天才能揭晓,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赢政已成为了独步天下的君主,整个华夏大地将为其臣服!虽然他可能看不到那一天的到来了……
烈日当头,程熹跑遍了半个咸阳,还是没有找到马车,正在他绝望之际,眼前忽然走来一位仆从打扮的少年,向他恭敬的行礼。
“先生,您在找马车吗?”
“是啊,你家里有?”他兴奋的跳下马,喜上眉梢。
“我家主人有,他今日正好在家不外出,可以借给先生一用,您请随我来吧。”小仆从彬彬有礼的说道,并在前面给他带路。
“荆某先行致谢了!”他上了马,慢慢的走在仆从身后,二人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来到一间不小的宅院前。
“荆先生,到了,我家主人正在里面等您!”说完话,小仆从打开了院门,院子里虽然布置朴素,却不失典雅和书卷气,看起来是位贵族的住所,宅院的右边停放着一辆敞篷马车,一位老仆人正在喂两匹马儿饲料。
他步进院内,正要开口询问,屋内便迎出一位身着蓝衣的公子,向他客气的行了个礼。
“荆先生,在下燕丹,请恕我不能亲自迎接您!”
程熹愣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燕单?(丹)?该不会是……太子丹?
他赶紧追问:“公子可是燕国太子燕丹?”
“惭愧,在下正是。”太子丹叹了口气,他一个燕国的高级人质,还讲啥太子不太子的。
“失敬,失敬!”哦地神啊,他怎么碰到这个“丧门星”了?难怪这几天老有乌鸦从院子上空飞过,眼前这家伙完全就是衰神转世。
史书上说就是太子丹指示荆轲去行刺秦王的,为了让荆轲能全心全意的抛头颅,撒热血,还用金钱美女收买利诱,挖了个华丽的陷阱让人家跳,最后是不去送死也不行了。
如今真正的荆轲早就去阴间常驻,只剩下他这个冒牌货了,莫非冒牌货也要走行刺秦王的不归路不可?
“听说荆先生正在找马车,所以燕丹就请仆人带您来寒舍,我家的马车在院子里,您尽管用吧!”他笑容可掬的说,身在秦国应该广交朋友,尤其是像荆轲这样的江湖义士,有朝一日定能派上用途。
想到还有百万钱放在禽兽那里没有领,他心头痒痒,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此次多谢燕兄相助!”本来他想说句客套话,诸如:他日若是燕兄需要荆某的时候,巴拉巴拉……但硬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曲曲小事何足挂齿!”太子丹一边说一边揣摩对面的男子,此人确实有浓重的江湖气质,不像官场上的人装腔作势的,这到是能让他放松点儿!和秦国的官员们打交道实在是太辛苦了,说每一句话都要仔细捉摸。
24.无处可逃
黄昏,程熹坐马车来到了骊山行宫,兴冲冲的来领赏金。
“给钱!”他见到秦王第一句话居然是要钱,客套话和礼节全都省略了。
赢政放下奏折,托着下巴说:“听说你坐马车来的?”
“没错,别磨蹭了,快给钱吧。”他觉得多在这站一分钟都有危险,得赶紧撤退。
秦王离开座位,走到他跟前,挥了挥衣袖,示意让殿内的人全退下去。这才来到他身边,问道:“马车可是燕丹的?”
“哦,你怎么知道的?”对于政治缺乏敏感的他有些诧异。
“咸阳城内没有我打听不到的事,燕丹是个心机很深的人,你要小心。”秦政这是在劝对方,他并不害怕燕丹通过荆轲刺探情报,因为眼前的人根本就是个“门外汉”,只会被别人利用而已。
程熹“切”了一声:“我知道,他不过是……想招募一些门客。”他差点把刺秦两字说出口,还好没过分激动。
“嗯,你明白就好,陪朕用晚膳吧?”他说完,就招呼宫女上酒菜。
反正没吃饭,就蹭这家伙一顿吧,毕竟钱还没拿到。
两人各自盘膝坐在桌子前,有些别扭的吃饭,四下静悄悄的,这氛围让程熹受不了。在家里他和老婆,秋海总是有说有笑的像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饭,哪儿像现在似地和开追悼会一样。
“你就不能安排点歌舞么?”按说宴请宾客都要招待美女佳肴么。
“朕不喜欢用膳的时候听到喧哗之音。”他对这些东西其实没啥兴趣,生活也很规律:起床—梳洗—早饭—早朝,午饭—见客—办公,晚饭—办公—睡觉(或和某人睡觉)。一年到头无休无止,也没节假日。
“呃,我吃饭的时候喜欢讲笑话。”
“荆卿,进食的时候讲话容易脾胃不和,应当注意。”
他无话可说,只得闭嘴吃饭。
“陪朕饮酒吧?”秦王忽然来了兴致,把自己的酒樽推到了他眼前。
“干杯!”程熹端起酒樽,和对方碰了杯,迳自喝下。
秦政却木然了……
“干杯代表了庆祝,人越多越开心!”他本来就喜欢热闹的地方,因为在这种场合就不会胡思乱想,说到底他其实是个内向的人,也不喜欢别人走进自己的世界。
虽然在前238年成家立业了,也打算在这生儿育女,可总觉得缺了什么似的,或许他还是放不下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吧!毕竟他是属于那边的人。
“荆卿有心事?”秦政是个很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他总觉得荆轲有事瞒着自己。
他放下酒樽,伸了个懒腰,笑了笑:“有些思念故乡。”
“朕记得你是卫国(淄博附近)人,好久没有回去了?”
“其实,我真正的家乡在一个很远的地方,远得我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了。”他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陷入了沉默。
“到底是何处远得一辈子都回不去?”这到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未来,就是很久以后的朝代,呵呵!”反正他也不会相信,索性说出实情。
秦政盯着他迷人的眸子,露出一抹笑意:“那里什么样子?”
“那里……你不会信了吧?”
“你是个不会说谎的人。”他站起身,来到程熹身边,将对方揽入怀中。
“我说什么你都信,那我说我不是荆轲,你也信?”
秦政皱眉,托起他的下巴,柔声问:“那就告诉朕你是谁?”
我靠,这完全是一副坠入情网的囧相,他顿时被雷得无语。这家伙怎么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古代(穷字省略)酸文人的气质,恐怕人家自己还觉得蛮有情调的。
“能不能别抱着我,很热!”被另一个男人搂在怀里他很不自在,而且此人的手已经摸到他后腰上了。
“到后殿去吧……朕会慢慢听你说清楚的。”说完他就在程熹的右颊啄了一下,拽起发木的家伙步出前殿。
穿过花园,他们被几个宫女围观,随后就来到了熟悉的地方——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