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远远传来“报”声。
耳尖的大臣立刻望向大殿门外,心都提起来。
这种入皇城闯议事殿的“报”,只对应一种情况,就是紧急军情!
“报!五百里加急……”
信使风尘仆仆,跑到殿外已经腿软,被侍卫扶进大殿:“皇上,紧急军情!北岸告急……”
其他议题全被搁置,皇帝当朝选将。
之前六皇子驾五桅大船逼退东岸、南岸倭兵,北岸压力大减,已经夺回海岸。两个月过去,南岸又战,北岸也重见危机。
“老将愿战!”又一老将军单膝跪地,向皇帝请命。
皇帝一眼扫遍群臣,看看已经请命的数位武将,又看眼站在九王爷身后的靳禹,沉声道:“忠勇将军,安贤王。”
“臣在!”
“儿臣在!”
皇帝下旨,着忠勇将军任主将,安贤王任副将,择日率军开赴北岸……
退朝后,御书房内。
“……朕要求你们,不仅要夺回北岸,还要狠狠教训倭贼。五桅大船已经运向北岸,上面配的新装备,都是最好的。一定要把
倭贼赶走,赶得远远的……”皇帝对忠勇将军和安贤王提着要求。
一小太监忽的从外面急匆匆跑向御书房,哭丧个脸凑到总管太监耳边。
转眼,总管太监也哭丧了脸:“哎哟,这小祖宗诶……这不要了咱家的命……这可怎么办……”
皇帝一直盯着御书房外的动静,这时便唤总管太监进屋,笑呵呵问道:“人呢?让他进来。”
总管太监眼看瞒不住,三步并作两步,凑到皇帝耳边,把听来的话小声说了。
“追!”皇帝抬手摔了手上瓷杯,黑着脸怒喝:“叫人,把他给朕追回来!”
总管太监急忙给皇帝使眼色,地上还跪着两个呢:“陛下!”
皇帝缓口气,挥手示意忠勇将军和安贤王先退下。
等两人走了,皇帝背手急踱两步:“还留了纸信?”
总管太监点头:“小安子没敢动。”
皇帝大步迈出御书房:“去看看!”
总管太监急忙跪倒皇帝脚前:“陛下,福玉世子是去教练水兵!陛下!”
皇帝看看等在御书房外一长串的大臣,抬脚把总管太监踹个跟头,又气呼呼的回了御书房。
“竟然跑了!”皇帝坐在御案后,生气地哼了一声,片刻后,又轻叹:“那孩子,是被朕吓到了……”
总管太监亲自取来纸条,听到皇帝这句话,愣在御书房外,半天没敢进去。
纸条上的话,他扫了一眼,果然如小安子所说,内容极简单——“我去打仗,不用找我。赢了就回来”。
纸信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字迹潦草,看似匆匆写定。白苍不在偏殿,总管太监想问点什么,也无处问。
幸好之前皇帝的打算,没有直接告诉忠勇将军,特别是安贤王,不然,两人若是得知钱乐已经跑了,没能按皇帝预想的,去支
持北岸战场,而是自己卷了包裹去找六皇子,不知该有多失望!
傍晚,皇帝处理完公务,与九王爷、白苍一起在御书房用膳。
九王爷已经听说皇帝有意派钱乐去北岸助战,钱乐却自己跑去南岸的事。他对皇帝笑道:“皇兄若是为立储一事,正巧可以看
看玉菊选谁。”
皇帝一听这话,竟皱起眉头。
白苍在一旁摇头:“钱乐虽然去南岸营地,但论与钱乐的私交关系,行和却远不及行禹!”
皇帝放下饭碗,抬手揉额角:“行禹没带过兵,不比行和……”
白苍诧异:“行和带兵也不过半载。”白苍想了想道:“我还要去南营,明日就走。”
九王爷抬眼看看皇帝,看看白苍,嘴角一斜,奇道:“有意思!那我,明日就去北岸走走吧。”
皇帝好似什么都没听到,视线越过饭桌,看着御书房那张榻上的一个抽屉,有些走神。
第100章
北岸告急,皇帝派忠勇将军和安贤王增援,这些消息,是钱乐跟着花当家等江湖人的队伍,在三日后,回山寨营的半路上一大
镇歇脚时,才得知的。
钱乐摸摸腰带,暗叹口气。
那晚被皇帝的举动吓到,他连夜找花当家等人,天没亮,就跟着这些江湖人出城,准备一起回山寨营。花当家等人问起原因,
钱乐只拿战事要紧,皇帝着急等话敷衍。
提心吊胆过了一日,钱乐见没人追来捉他,才放下心。
钱乐这才想起来,自己跑的急,没跟靳禹、义父、九王爷等人打招呼,答应陪靳禹看他大师兄的事,自己也要爽约了,心里有
些沮丧,也有些忧郁。
等听说靳禹也上战场,钱乐反倒笑出:“等打了胜仗,我就找靳哥,再一起去看他大师兄,就不算爽约。”
在龙安国,玉菊说打胜仗,那就一定会是胜仗!
不过七八天功夫,战场上的情势随着宫廷局势稳定,而快速扭转。
不再有四皇子通风报信,也没有其他皇子拉后腿,最新的五桅战船配最新式连发武器,形势明显向好的方面发展。
安贤王学以致用,诡道、奇谋一起上,他还能提前掌握海上天气,配以变幻莫测的船阵,让倭兵看不到敌人,同时迷失深海。
与此同时,玉菊亲临战场的消息广泛传播,军队士气大振,拼杀积极,与倭兵对战更加无所畏惧。他们直将倭兵打压的抬不起
头。
战线渐渐撤出龙安国范围,悄无声息的向深海挺进。
三天后,继南、北两岸先后两场大战役获胜,倭兵节节败退,最终在龙安国战船逼近倭岛海域五海里处时,倭国宣告战败投降
!
倭国远渡重洋,向龙安国发起的这场侵略战争,终于以正义战胜非正义,宣告结束!
龙安国举国欢庆!
北岸、南岸将领先后班师回朝。
两路官兵于同一天进入都城,民众闻讯,天没亮就站上街头,夹道欢迎功臣归来!
身披红色大氅、披挂银色盔甲的六皇子,与一身天青色长袍的靳禹,领着各自队伍,在十字路口相遇。
两人抱拳行礼,互致寒暄。
靳禹说着话,眼睛却朝六皇子身后的队伍里瞄。他张望一阵,神情渐显失望,最后黯然收回目光。
六皇子嘴上应对自如,心里正憋着一股火,眼看靳禹动作,对靳禹要找的人,心知肚明,却不多问。
寒暄过后,又沉默片刻,靳禹终于忍不住,问六皇子:“皇弟,怎么不见山寨营的人?没同你一起进京?”
六皇子随意一笑:“噢,你问花当家他们?武林盟成立,道长要做东,请众江湖人上山做客,宴庆三日,山寨营的都去了。”
靳禹闻言,心想钱乐身为一盟之主,必然应道长之邀,上山出席。难怪没在六皇子队伍里看到人。靳禹失望的耷拉眉眼,与六
皇子一同去皇宫,向皇帝复命。
两日后,便是元旦。
祭天大礼如期举行!
自清晨,龙安国当朝皇帝李德义,领当朝玉菊钱乐,携王皇后、九王爷、靖亲王,率安贤王、定海将军李行和等皇子,以及文
武百官,弃车步行,足足走满九里,来到祭坛下。
皇帝一身明黄龙袍,玉菊一身缀满玉拼菊图的金色礼袍,居皇帝身后半步,率先登上祭坛台阶!
相隔九阶,皇后与亲王先后拾级而上……
敬天礼地,三叩九拜!
钱乐跪在地上叩首,趁没人看见偷空咬咬嘴唇——脚丫子一定磨满了血泡。
缀满玉石镶金的衣服足有三十多斤,头上的玉冠也有四五斤,还有镶金挂玉的腰带、手脚扣满的玉饰……玉菊只是个称呼,没
有必要把他钱乐打扮成玉做的菊花样吧?还有脚上的那双鞋,为了凸现庄重,也是金、玉互嵌,果然够“重”,还很硬。
钱乐咬牙走完那九里地,再上台阶,真的想哭!往水下潜一百米都没这么痛苦。
特别是,在被绑了一夜,浑身僵硬之后!
礼毕,钱乐起身,皇帝亲切的伸手扶他,钱乐哆哆嗦嗦的没敢缩回手。
之前,钱乐确实跟着道长,准备到道长山上参加庆宴,之后顺便呆一阵。
六皇子当时不能跟去,有些赌气,还骂钱乐“小没良心”。
这祭天大礼,钱乐是被皇帝派人,将他从山上抓下来,一直押进寝宫龙宁殿,捆了一夜,被迫参加的!
皇帝领钱乐转身,面对皇后、亲王、皇子、文武百官,开始洋洋洒洒的诵又一篇祭天文。
靳禹在下面台阶,不顾规矩,抬头看钱乐。
两人对上目光,钱乐对靳禹笑笑。
靳禹眉头一皱,看清钱乐面色不佳,眉宇间还多了一抹忧思之色。
六皇子这时也抬起头,定定的望向钱乐。
若是有心人看到,就会发现那目光里,情绪复杂。
而钱乐,乍见六皇子抬头,急忙避开目光,瞅向别处,连靳禹也不看了。
皇帝在一旁用眼角捎着这一幕,心里冷笑:行和,你昨夜夜访龙宁殿,竟一点收获没有,真是白白浪费机会。
六皇子李行和,在祭天礼前一夜,得知钱乐被父皇的人抓回宫,立刻冒着获罪的风险,连夜入宫,潜进龙宁殿。
“钱乐?!”六皇子看到被捆的像粽子的钱乐,比钱乐看到他忽然出现更显吃惊:“你怎么被捆着?”
钱乐看清来人是六皇子,惊喜道:“六殿下,救……”钱乐忽然想到什么,面色一黯,摇头道:“六殿下,别问了,你快走罢
!”
六皇子伸手给钱乐解绳索,还不明情况的宽慰钱乐:“钱乐别担心,你不懂规矩,得罪父皇,我帮你跟父皇说说,你再求他一
求,他定会放过你,不再计较。”
钱乐躲避六皇子解绳索的手:“六殿下,别管我的事,你还是快走罢!”
六皇子又劝几句,见钱乐就是不配合,不禁恼火:“钱乐,你听我的!你救过我命,这点小事,对我不算什么,你不用觉得为
难。”
钱乐诧异:“六殿下?我救你命?不可能啊!”
六皇子嘴巴一张,自己愣住,转眼却又笑了:“哎呀,倒是我自己说漏嘴。”
钱乐不解的看着六皇子。
六皇子李行和想了想,慢慢抬起一手,遮住自己半张脸,说道:“……我现在全身上下只有这两个馒头,分你一个,就是我的
一半财产。你想想你身边所有的人,谁能像我这样,认你当兄弟,就立刻把自己财产分一半给你?”
钱乐听这话,隐隐觉得熟悉。六皇子只是笑着看他,却不马上解释。
良久,钱乐恍然大悟:“你是和六!哈,六殿下,行和……真的是你?”若真是如此,两人在军营见面前,就打过交道。
六皇子点点头,无奈道:“我还想一直瞒着你,过两天用和六的身份,去道长山上看你。好了,现在你可以让我给你松绑吧?
”
钱乐愣了一下,摇头道:“六殿下,不是我不让你帮我,而是……这事你还是避开的好。其实没什么,陛下就是想让我长长记
性。你若放我出去,事情反而麻烦。”
六皇子想了想,有些不解,却不再纠缠:“我看父皇挺喜欢你,应该不会太为难你,也好。你就这样,长长记性!”
钱乐听到“喜欢”二字,面容顿显扭曲,缓了缓,才道:“六殿下,你若无事,就走吧。让人看到你在这里,解释起来很麻烦
。”
六皇子不在意道:“除了父皇,谁管我在哪。没关系。钱乐,我来找你,是想问你点事!上次我问你,我对你好不好,你不肯
答,说要想想,现在想好没?”
钱乐觉得有些窘,脸避着六皇子目光,道:“六殿下是和六的时候,救过我的命。在南岸军营,六殿下也没少关照我,六殿下
人好,对我也不错!”
六皇子呵呵笑:“你看,咱两多有缘分。我是和六的时候,你就认我当兄弟。钱乐,我挺喜欢你的,要不,咱两结连理吧!”
钱乐猜来猜去,没想到六皇子会提这事,登时傻愣住,看着六皇子说不出话。
六皇子表白时就有些不好意思,被钱乐这一看,双脸立刻通红:“钱乐,其实,你不用紧张。我这人有亲兄弟,但没感受过什
么亲兄弟的感情。而你对自己兄弟,都能掏心窝子的好。我挺喜欢做你兄弟的感觉。再说你这个人,也很有吸引力,我是真心
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咱两既做兄弟,又做爱人,感情长久,日子一定会过的很好。你放心,我做不做太子
,都会对你好,与你是不是玉菊,毫无关系,我只是喜欢你这个人……”
钱乐龇牙,打断六皇子:“六殿下,我这人,喜欢的是女人,从没想过跟男人过日子,还是过一辈子!”
六皇子一愣,似乎没想到钱乐会拒绝,半天才道:“钱乐,你再想想吧。和男人还是和女人,反正都是过日子,怎么开心怎么
来呗!女人不会像我们这样,知心知意,能互相依赖,互相挡风遮雨……再想想吧,我等着你……”
六皇子走了,被捆着的钱乐更郁闷了!
也于是,因为前一夜六皇子的表白和自己的拒绝,在祭天礼上,钱乐不知如何面对六皇子,脸上多了抹忧色,且只能躲避六皇
子目光。
祭天礼终于完毕。
皇帝突然改变既定安排,将玉菊拦在玉菊车辇外,一直把玉菊拉到自己的龙辇处:“福玉世子,坐朕的身边。”
总管太监亲自躬下背,稳稳负着那在自身体重外,额外重出六、七十斤的钱乐上车。
皇帝很满意总管太监的表现,当场赏道:“回去自己到库房里找找,若是那套琉璃杯还在,就拿去吧。顺道把那件狐腋的披取
了,送到龙宁殿。”
总管太监应了,心想皇帝这是晚上要有动作……
钱乐端坐好,想着片刻后还要上京安城的主干道,给民众看看自己的样子,饿瘪的肚子忍不住先叫了一声。
皇帝笑看钱乐:“怎么,饿了?”不等钱乐回答,皇帝忽然低声道:“脚,疼不疼?”
钱乐扭头,看皇帝的笑,隐约明白一脚血泡是皇帝有心促成,大概和捆自己一夜,一个意思。
钱乐点点头:“疼!”
皇帝竟不避讳,伸手抓起钱乐的脚,除去那只金玉互嵌的重鞋,查看钱乐脚底。
皇辇此际四面通风无遮挡,左右随行的皇亲臣子,只要稍抬眼,就能看清皇辇里的情形。
皇帝这一动作,已是毫无顾忌,不避旁人了。
总管太监一惊,匆忙示意侍者放下帘子,围起皇辇。
钱乐紧张的看皇帝,一身重服压着,钱乐活动不灵活,只能眼看皇帝的手模上他脚底。
鼓胀的血泡上,是薄薄的皮膜,平滑而脆弱。
皇帝带茧的手指轻轻磨两下钱乐脚掌最大的那枚血泡。
钱乐呼吸立刻粗重两分,咬牙忍痛不出声。
皇帝听到,眯着眼睛笑。
握在手上的脚,脚弓高隆,脚趾细长紧并,脚面皮肤白皙滑嫩,脚踝骨圆润,脚脖细巧,再往上,就是那夜看过的结实匀称的
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