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女店员将北泽真人带到挂著写有气办公室门牌的房间去。六叠左右的房间里面摆著两张办公桌和一组蓝色的沙发
组,墙边随意堆放著山一般高的周刊杂志类的书籍。感觉很像走进了一家书店。
“店长马上就来,请坐下梢待一会儿。”
店员一离开,旁边和北泽一样来书店接受打工面试的男人“呼——”地叹了一口气,坐到沙发上。他穿著印著没什么品
味的图案的衬衫,不耐地将长长的浏海往上拢。面什么试嘛,真是累死人了……男人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北泽却觉得
好像听到他心里面是这样说的。
北泽觉得自己呆站在那边似乎显得很可笑,因此他和旁边的男人适度地隔开了距离,坐到沙发的另一边。他再度审视自
己的服装打扮,今天他穿著一件卡其色的T 恤,配上蓝色的牛仔裤,就像是随处可见的大学生模样的打扮。从客观的立
场来说,看起来应该比旁边的男人踏实而认真。贴在外头的徽人启示言明要找一名打工的工作人员。如果只能在他自己
和旁边的男人之中选一个人的话,北泽认为自己应该比较有利。
北泽本人实在很想要得到这份工作。时薪虽然低,但重点是离他住的公离很近。
一想到之前的打工工作是因为自己一再地迟到而被解雇,只要步行五分钟就可以到的距离实在太吸引人了。就算睡过头
,从公寓跑过来也只要花上三分钟的时间,这是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北泽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所住的公寓附近有这样
的一家书店。一方面是因为书店座落的地点与大学及商店林立的街道是相反方向,再加上这一带有很多国、高中学校,
学生多得不得了,让北泽感到很厌烦,因此他鲜少到这边来。连这家书店现在在徽打工人员的情报也还是由社团的学弟
告诉他,他才知道的。
去年进入大学就读之后,北泽立刻就去考了汽车驾照。他一直很想要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子,可是身边并役有那么多的
钱。虽然他已经开始打工了.可是学生有一搭没一搭的打工工作根本没办法如自己预期中那样可以存得了钱。不过北泽
还是为自己立下了一个目标……今年夏天之前买辆中古车。他想利用夏天开车出去跑跑。哪里都可以。海边……还是海
边好。
喀喳一声,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北泽回头一看.只见旁边那个男人点起了一根烟。桌上是有烟灰缸,职员也没有交代
此地禁烟,可是,难道连这么短短的等待时间都受不了吗?北泽事不关己地想著,如果是这家伙被采用的话,自己心里
可能会产生不平吧……他在心里嘟哝著。
刚刚店员说店长马上就来,可是他迟迟没有现身。现在几点了啊?北泽拿出行动电话来看时间。反正现在没事做,于是
他给朋友捎了封mail,这时他听到走廊上传来趴、趴.的急促脚步声。旁边的男人手忙脚乱地熄掉了香烟,看来他至少
还具有不能叼著香烟面试的常识。他那狼狈的样子让北泽忍不住窃笑,结果换来对方恶质的一瞪。北泽不甘示弱,默不
作声地回瞪著他。一开始他就看这个态度恶劣的家伙不顺眼了。如果冷冷地跟他说“你那头金色的头发真是漂亮啊,看
起来真像只猴子。”的话,不知道这家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门一开.一个穿著长袖衬衫.系着领带,外面还罩了件印有书店名字的工作围裙的男人冲了进来。北泽和那个男人几乎
同一。时间站了起来。
“两位好.我是小内堂书店的店长大宫。”
男人手上拿着一 份薄薄的档案.在急促而浓重的呼吸当中.断断续续地说道。然后低下头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正面
打量着这边……两个来参加打工面试的人。
“啊.您好。”
旁边的男人低下头行了一个礼。可是北泽连招呼娜忘了打,只是定定地凝视著……那个男人的脸。
“谢谢两位今天特地前来面试。接下来我想稍微做一下说明.花不了多少时间,请两位多担待。可以称两位为横田先生
和北泽先生吧?啊,请先坐下来。”
待旁边的男子坐到椅子上时,北泽这才清醒了过来.跟着也落了座。这个身为店长的大宫也坐到桌子对面的位置上。
“谢谢你们有前来本店打工的意愿。站在本店的立场,我们也希望能够找到可以长期来这边打工的人。业务本身并没有
什么难处,但是我们非常注重对顾客的服务……”
坐在对面的店长和自己所知道的那个“气大宫”就是同一个人。在确定这个事实之后,北泽实在无法抬起他那略微低垂
的头,然而大宫却依然用泰然自若的态度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大宫应该没有注意到他。北泽在履历表上写了名字.也附
上照片了·大宫看到之后却依然可以一脸没事人似地面对他,这是不是就是他不着痕迹地在告诉北泽.那件事已经是过
去式了?
“北泽先生。”
听到那个令人怀念的声音出其不意地呼唤自己的名字,北泽吓了一大跳:心胜几乎要跳出来了。
“很抱歉,您是否听到我说的话?”
“啊,是……”
旁边的男子露出一张带有卖弄色彩的笑容,北泽不禁紧咬住嘴唇。大宫一边看者他手边的档案一边持续他那单调乏味的
演说。北泽定定地看着那张跟五年前.二十八岁时没什么两样的男人的脸。
记忆就像一道浊流一般。北泽鲜明地回想起他国中二年级夏天时的事情……。
……七月,爆满的电车里面仿佛人间炼狱一般。上班族和学生们被困在狭窄的车厢当中,带著一股不快戚前往目的地。
北泽的学生服背后已经被汗水给濡湿了,同时他还要死命地忍受著站在旁边的年轻女性身上所喷的香水和体臭混杂在一
起所形成的令人作呕的独特味道。今天开始期末考,北泽原本想提早到学校去复习功课,却因为前一天晚上难得地熬了
夜,今天早上竟然睡过头了。虽然他也交代过母亲要提早叫他起床,没想到母亲也忘了
北泽的脑海里没有想到眼前的考试,反倒是“补考”两个字像个已经存在的实际问题似地不断地盘旋著。要是落得要补
考的下场,那整个暑假的计画都要泡汤了。
他原本预计一开始放假就要立刻到爸爸的妈妈——奶奶老家所在的宫崎那边去玩的。因为就读大学的堂哥答应今年要敦
他潜水。去年碰面时,全身晒得黝黑的堂哥笑著说,“潜到深海底下去好好玩哦。”万一真落得要补考的话,母亲是绝
对不会让他到宫崎去的。母亲跟奶奶相处不来,对她来说,让孩子到乡下去玩绝对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最近母亲也老
是跟父亲吵架,一次又一次地跟孩子抱怨,“那个人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
任凭电车这样晃动著也挺浪费时间的,北泽想复习一下昨天背下来的东西,可是在这种连举个手都不可能的拥塞状况下
,他根本没办法把书本拿出来。距离学校还有四站……随著停下来的电车的一个晃动,北泽动了一下,顿时那个异臭就
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跟那个年轻女人之间挤进了别人,自己能站的地方越发地狭窄而让人感到窒息,然而至少不用再
闻到那种味道,这让北泽不禁松了一口气。
突然间,感觉有一股不能说是热气,反而更像是微暖的风的气息吹上脖子。他立刻就察觉出那是人的气息,同时学生裤
的腰际一带开始有搔痒的感觉。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多心,然而那只手却以猥琐的动作开始抚摸著北泽的臀部。无庸置
疑地,他是遇到了专挑男性为下手对象的色狼。他想看看对方长什么德性,但是却被挤在四周的肩膀和脸孔所阻隔,没
办法转向后方。这时对方的手指头仍然执拗地来回抚摸著。面对著只能这样任对方为所欲为的状况,北泽的感觉倒不是
觉得嗯心,而是有一肚子的气。
到下一个车站停车之前,他只能耐著性子忍受那只肮脏的手。待电车一停,车门一打开,由于这一站是最*近商业高中
的车站,高中生们一窝蜂似地涌出,电车当中便空出了不少空间。北泽在问不容发之际一把抓住停留在他股间的那只手
,跳进正要卞车的人潮当中。他背后那个男人也被拉到车站的月台上。
“请谁来抓住这个家伙,他是个色狼!”
北泽抓住对方的手腕大声怒骂道。四周的人都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
对方用力地甩著手,企图逃逸。北泽转过头去,清清楚楚地看到侵犯自己的那个人的长相。没想到既不是中年的变态叔
叔,也不是长著一张好色的色狼脸孔的人。他竟然是一个非常年轻,看起来像朴实的上班族模样的男人。他顽强地抵抗
著,在北泽松开手的那一瞬间,男人像脱兔一般,一溜烟地跑定了。
“等等!你这个混帐东西!”
北泽追著那个逃跑的男人,男人在四周往来的人潮中跌跌撞撞的。眼看著男人中途掉落了公事包,为了捡拾公事包,北
泽看似就要追上他,可是终究还是迟了那么一步。男人一穿过出口就混进人潮当中不见人影了。
结果北泽就这样被白摸了一场,徒留不快的感觉。北泽咋著舌回到车站的月台上,这时他发现刚刚那个男人掉落公事包
的地方遗留了一个茶色的皮夹。他检起来一看,里面装了两张一万圆和四张一千圆钞票,还有几种卡片。他不敢确定这
是那个色狼男人所有的,不过如果真是他的皮夹的话……。
一想到被害的人是他,却还要他诚实地把皮夹拿去交给警察,送回那个色狼手上,他就产生一股无名火。“我不是偷来
的。”北泽这样说服自己,带著些许的罪恶感将那个皮来塞进学生书包当中。
一大早就遇上这种令人不快的意外,再加上不够用功的报应,考试的结果实在是惨不忍睹。学校考完上午的科目就放学
,北泽婉拒了平常混在一起的狐群狗党的邀约,直接回家去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上了锁,立刻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皮夹。他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摊在桌上。除了现金和银行的
信用卡之外,还有几张名片。银行的信用卡上用片假名打著“大宫雄介”几个字。但是这个皮夹的所有人“大宫”不见
得就跟那个色狼是同一个人。也有可能是完全不相干的人。该怎么做才能确认“大宫”就是那个人呢?他觉得要搞清楚
这件事实在不太可能。可是如果就这样置之不理的话,他又难扫心里的怨气,北泽将茶色的皮夹塞进抽屉的最里面·明
后两天都还要期末考。他想让自己好好地念点书,便坐到书桌前面,可是早上发生的事情让他心里难以平静,根本没办
法集中精神。于是他放弃考试了,钻进被窝里,可是只瞄过一眼的那个男人的脸孔随著他焦躁的心情在脑海中浮浮沉沉
,始终无法消失。他闷闷地想了又想,终于让他想到一个确认色狼男身份的方法了。“我也许是个天才呢!”北泽恍惚
地想著,一个人躲在棉被当中吃吃地偷笑著。
……期末考结束的那个星期五下午,家中没有人在,北泽盘腿坐在起居室里的电话前面。父亲去上班,母亲则到拼布学
校去上课,得到傍晚才会回来。北泽咳了几声,清了清喉咙。他虽然已经过了变声期,但是除非他能保持沉著的态度,
否则一定会让对方起疑。他下定决心,拨了皮夹中的一张名片上所印的电话号码。
“谢谢您的来电。我是宫前货运公司的竹本。”
“啊?真奇怪。您那边不是大宫雄介先生的家吗?”
知道是打错电话的之后,原本感觉充满活力的男人声音顿时丕变。
“我们这边不是。抱歉。”
北泽来不及插嘴,对方就匆匆地挂断了电话。原本以为“大宫”有这家公司的名片,就表示是熟识的人,那么应该就可
以很简单地要到“大宫”的电话号码,可是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北泽打了每一张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得到的反应
都一样,只剩下最后的一张。如果再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那真的就无计可施了。在苦恼了三十分钟之后,北泽拨了最
后一张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听起来像中年男人的声音,他的反应跟之前的人没什么两样。当对方简短地说了一声“打错
了。”时,北泽立刻用老实的声音喃喃地说道“真是伤脑筋啊……”还叹了一口气。
“能不能冒昧地请问您一件事,请问您跟大宫雄介先生是什么关系?”
话筒那端的男人沈默了一会儿之后回答道,“是客户。”
“难道是他错把客户的电话号码给了我吗?那能不能请您把大宫先生的电话号码给我?”
中年男人说了一声“可是……”感觉似乎很为难的样子,北泽灵光一闪,刻意用沈稳的语气说道。
“是这样的……大宫的朋友因为意外而身亡了。明天就要举行葬礼,可是就是没办法跟大宫取得连络,正大伤脑筋呢。
”
身亡、葬礼这些字眼发生了莫大的威力,男人说:“如果是这种事就另当别论了。”接著立刻就把大宫的电话号码给了
北泽。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北泽紧握右手,做出一个拉弓的胜利姿势。现在连大宫的电话号码都弄到手了。接下来就只
要打电话过去说捡到了他的皮夹,想还给本人,然后将对方约出来,到时候就可以确定大宫是不是就是那个色狼了。如
果真是那个色狠,就报警抓他,万一不是,也只要把皮夹还给对方就可以了。
北泽立刻拨了刚刚记下来的电话号码。响了三声之后好像接通了。
“谢谢您的来电,这里是三林物产。”
“啊?”
“为什么会打到公司去呢?”北泽感到狐疑。
“请问您……”
一个充满困惑色彩的女性声音在顿时之间陷人沉默的北泽耳边响起。北泽发现,电话号码虽然是拿到了,但是对方给的
不是家里的电话,而是公司的号码,他赶紧调整自己的心情问道,“请问大宫雄介先生在吗?”
“请问您要找的是流通课的大宫雄介吗?”
“是的。”
“对不起,能不能告诉我您的大名?”
事出突然,北泽不加思索地回答道,“我是北泽。”话一说出口,他立刻为自己报出真实姓氏一事感到后悔,然而为时
已晚。紧接著电话那头只是一再地播放著轻柔的电子合成音乐。
“让您久等了,北泽先生。请问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大宫来接电话了。北泽莫名地感到紧张,声音几乎要颇抖起来。
“不好意思,我叫北泽。是这样的,前天我在车站的月台上捡到大宫先生的皮夹,所以打了这个电话。”
“啊,原来是这样啊!”
男人原本一本正经的音调立刻烟消雾散,充满喜悦的气息清清楚楚地隔著电话传了过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弄丢了皮夹,原本是要放弃了,从没想过还会找到。里面的现金虽然不多,不过却有很多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