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我不是一个有资格跟别人说教的人,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你。如果你能原谅我,要我道歉几次我都愿意。可是
我不认为你开口要钱我就给钱,对你是一件好事。”
语气像老师一样的说教方式让北泽觉得很不痛快。
“干嘛自以为了不起?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去跟你公司讲哦,说你猥琐一个国中生。”
男人脸色铁青,但是仍然顶了一句“随你高兴!”北泽也顶了回去,“那就随我高兴!”两人这就么杠上了。北泽说完
,将起司蛋糕的最后一块屑层丢进嘴里,一把抓起背包站了起来。
一走出店门,猛烈的阳光让北泽产生一阵晕眩感。全身被泡进温水当中的感觉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但肌肤随即因为
高湿度的不快以及热气而冒出汗水。 “气死人了。一个色狼竟然敢对人说教。”不过因为他觉得对方说的也没有错,
所以更让他感到生气。找个地方躲著吧,到一个凉爽又不用花钱的地方去……离开店里走不到几公尺,北泽就被人给抓
住手腕了。
“还是请你……不要跟公司讲。”
男人不停地喘著气。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滴到北泽的手臂上。刚刚明明还那么乾脆地扬言“随你高兴!”的人,一旦面临
紧要关头,会感到恐惧还是在所难免的。
“放手,你让我觉得不舒服。”
男人慢慢地松开抓著北泽的手,带著悲哀的表情低垂著头。
“给你现金不是好事,我觉得真的不好。所以,我希望采用另一种模式。譬如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或者你当著我的
面买,随便你挑一种方法。”
尽管如此,结果还是一样,大宫还是把钱花在北泽身上。自己监视北泽用钱,“做这种麻烦事到底有什么意义啊?”北
泽仰头看著男人。这么高大的一个大男人,出手竟然那么小气,实在难看。
“笨蛋。”
北泽丢下这句话便跑走了。他心里想著,谁要去勒索这个这么罗嗦的男人啊!
……但是这样的决心也不过才持续两天而已。
下雨了。已经好久没有下这种雨势大到足以发出哗哗哗的声音的雨了。看著窗外的大宫突然喃喃地说道“被坏朋友连累
了。”
“什么坏朋友?你什么意思?”
北泽坐在时值中午,充满了人潮的肯德基炸鸡店中,以紧咬住炸鸡丝毫没有迫力的姿态吃著东西。大宫对他耸了耸肩,
“呼”地叹了一口气。
“第一次见到你时,还以为你是一个可爱乖巧的孩子,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嘴巴又坏又馋的孩子。”
“别动不动就生气,一个同性恋火气这么大。”
在不久之前,这一击是两人之间的恶斗的决胜关键。但是人的耐性毕竟还是有限度的。最近大宫已经不会因为这种话而
露出悲哀的表情,或者感到畏缩了。不但如此,他甚至可以狂妄地反驳回来。
“承蒙您关照了,满江红的补习学生。”
被戳到痛处,北泽真的生气了。
“我之所以落到非得去接受补习、上补习班的下场也是你害的啊!”
“不全然是这样吧?要把责任归究给别人也要适可而止吧?”
大宫一脸没事人似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将饼干掰成两半送到嘴边。
“你接受补习的是英语还有国语、数学、社会,这可不是几乎把所有的课程都包括在内了吗?再说,你可别以为我的神
经纤细到会被像你这种恐吓大人“拿钱来”的小毛头恶作剧就手足无措了。”
最近大宫常常用这种语气说话。一开始原本以为他懦弱,可以好好的利用,没想到最近他却像爸妈一样常常对北泽说起
教来。
“不过我也不能说我完全没有责任,所以我以我的方式表现我的诚意。”
“我看不到你的诚意。”
大宫指著大言不惭的北泽嘴边。
“你从刚刚不就一直大口大口咬著我的诚意吗?”
“啊,你的诚意就是炸鸡啊。”
“没想到你是一个不懂比喻法的笨蛋。”
你三自来我一语。已经习惯了北泽的作风的大宫完全把北泽当小孩子看待。北泽虽然有股撼恨感,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
说才能让大宫完全哑口无言。大宫又把视线望向窗外,喃哺地说道。
“好大的雨啊。对了,待会儿你打算做什么?”
“与你无关。”
北泽仍然无法排遣心中的焦躁感,很不客气地回答道。
“反正你不是到游乐场就是到书店去。”
被识破接下来会采取的行动份外让北泽感到生气。
“不要老是玩,念点书吧?特地去报名的,认真地上一点补习班的课吧?”
“我讨厌团体念书。”
北泽没有说谎。他从以前就很排斥团体行动。只要一想到大家聚集在一起做某件事就让他感到不悦。念小学时被迫跳民
俗舞,看到大家排得整整齐齐地一起高高举起手来,他甚至会起鸡皮疙瘩。
“如果不喜欢团体念书,那就在家念啊。”
“我爸妈要我到补习班去,我怎么能回家?笨蛋!”
大宫做出略微思索的样子。
“我提供房间给你念书怎么样?”
听到大宫提出的唐突建议.北泽不由得抬起头来。
“有冷气设备,饮料任你饮用。环境安静,可以集中精神念书。”
北泽虽然没有心思想念书.伯是现在的他对于到游乐场去混也开始感到厌倦了。
出现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场所.他充满了兴趣。
“那个地方在哪里?”
大宫带著意味深长的表情微微地笑了。
站在玄关时,北泽发了几句牢骚……好窄。好脏,结果大宫露出真的动怒的表情。
“我特地提供我的房间给你念书用,竟然讲得这么过分。”
“没人要求你这么做啊。”
“哼,那请你回去。”
“不要。”
北泽吐了吐舌头,大步走进大宫的房间。房间里虽然杂乱无章,但是比北泽自己的房间要好多了。北泽找到一个适当的
地方坐了下来,拿起手边的杂志。看看封面,知道是经济杂志之后,随即丢到一边。大宫俯视著北泽如此任性的作为,
无奈地把手插在腰上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要回去工作了,你给我好好地念书。冰箱里的东西随你高兴喝,但是房间里的东西可别随便碰。回去的时候把
钥匙放进信箱里再回去。走到地铁站只要五分钟。就在来这里之前我告诉你的那个地方。”
“好、好。”
北泽的注意力都被四周难得一见的东西给吸引住,爱理不理地回答道。
“如果我回来时可以看到你确实念过书的迹象,我就去买“波利斯”的蛋糕给你当礼物。”
“啊,真的?太好了!”
大宫微微地笑了。
“我是说你真的认真念书的话。但我想是不太可能啦。”
大宫丢下一句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话就回去工作了。一等大宫不见人影之后,北泽就把大宫交代的事情给忘得一乾二净,
发挥他的兴趣本位,立刻到处搜索著房间的每个角落。但是他却找不到任何一种他原先期待的珍奇宝物。除了藏在橱柜
的抽屉角落里的保险套盒。他打开盒子一看,似乎用过几个,一想到大宫曾经把这种东西用在某个男人或女人身上,还
有他们曾经在这张床上做过那种事,他就有一种猥琐的感觉。
当他已经厌倦房间的探索游戏时,他看到电视机下面的架子上有一台游戏机。他大喜过望拿出来玩。外面的阴暗天气和
饱腹感让他渐渐地产生睡意,北泽于是一边打著电动一边开始打起磕睡来了。
是开门的声音让他醒了过来。突然变得明亮的环境让他觉得刺眼,他用力地闭上眼睛。
“哇!吓我一跳。”
北泽带著惺松的睡眼爬了起来,看到手上拿著上班用的公事包的大宫站在眼前。
“房间里是暗的,我还以为你一定回去了。”
北泽定定地看著大宫拿在右手上的小盒子。
“那是波利斯的蛋糕吗?.
“真的是一个食欲旺盛的孩子。”
大宫愕然地说道,北泽用力地搓揉著眼睛。
“现在几点了?”
“已经超过七点了。如果再不回去,你妈妈会担心的。”
“吃过蛋糕之后再回去。”
大宫一边苦笑著一边将蛋糕放到桌上,然后去拿了盘子跟叉子,还泡了冰咖啡。
“我讨厌咖啡。喝点别的吧。”
“哼。”大宫冷哼了一声回到厨房去打开冰箱。看著冰箱,他轻轻地咋了咋舌,然后离开了房间。北泽不知道他跑到哪
里去,结果五分钟之后他又回来了,将可乐瓶咚的一声放到北泽面前。
“外面还在下雨吗?”
“嗯,是啊,为什么问?”
“瓶子是湿的。”
“恩”
当地的电视节目也介绍过的西点面包店“波利斯”的蛋糕非常可口,再加上北泽原本就肚子饿了,因此吃起来感觉更美
味。吃完蛋糕,北泽打开窗户看著外头,雨下得真大。从白天起,雨就没停止过。
“我送你回家,准备一下。”
“那还用说。”
拿著车钥匙站在玄关门口的大宫对著肩上背著背包正穿著鞋的北泽叹了一口大气。
“小孩子就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率直地说一声气谢谢吗?”
北泽拾起头瞪著大宫。
“我没有理由要说。”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我不想让一个同性恋说可爱,无所谓。”
应该已经被北泽训练得很有耐性的大宫一听,表情有点扭曲了。北泽故意追剿似地从底下窥探著他的脸。大宫往后退了
一步。
“你能见到我一定很高兴吧?”
没有反应。
“跟国中生讲话让你很快乐吧?”
那单薄的嘴唇紧紧地抿著。
“跟我在一起,让你心情很愉快吧?”
大宫默默地打开门,大步地走出去。他露出真的非常不高兴的表情,而且话少得不能再少。北泽在大宫叫他上车之前就
一骨碌地滑进了驾驶座旁的座位。要是大宫不送他回去的话,他就得自己去搭电车。他要换搭三次车才能回到家,真是
麻烦透了。
和一个生著气的人一起坐在车上让北泽觉得很不舒服·他很后悔在回家之前讲那种话惹大宫生气,可是他却完全没有表
现出后悔的样子,随便翻览著大宫放在车内的CD盒中的东西。
“你家在哪边?”
车子跑了一会儿之后,大宫问道。
“你不是知道吗?”
“没有问过你。”
想想也对。如果自己没说,大宫是无从知晓的。可是.看到车子毫不迟疑地往前飞驰之际,北泽确定大宫知道他家住哪
里。
“在大滨那边。”
“这样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又不是小学生,能不能说得更具体更容易明白些?”
大宫的语气中带著前所未有的刺。
“大滨的杰士可附近。”
面对心情不快的对象,北泽感到不悦,同时又感到心痛。他很后悔在那种状况下不假思索地说出那种话,可是他并不觉
得这件事本身有错。一来大宫本来就是同性恋,再说他也知道,不管他再怎么任性妄为,大宫都是会喜欢他的。说真话
有什么不对?可是如果大宫莫名其妙地固执起来,从此就不再请他吃午饭的话,那也很伤脑筋。是不是该装出反省的样
子道个歉呢……?
“只因为别人不小心说了真话,你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啊?”
北泽原本是打算道歉的,可是说出来的却还是一样惹人厌,大宫的表情整个地扭曲了。事情变得更难以善后了,北泽也
嘟著嘴装出生气的样子,事实上他好想哭。眼尾不停地抽动著。
“那边就是大滨的杰士可。”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来了。北泽趁这个空档松开了安全带,跳到车外。
“喂!”
他不理会大宫的制止声,往前飞奔而去。从这里跑回家里不到十分钟。与其坐在气氛老是不对的车上,不如在雨中跑一
段路回家要来得快意一点,虽然多少会淋湿。
当他看到大宫的黑色车子驶进杰士可,停在停车场内时北泽放慢了跑步的速度。擦身而过撑著伞的人们都讶异地回头看
著这个在雨中奔跑,穿著制服的国中生。
“等一下!”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北泽才被抓住。回头一看,大宫跟自己一样全身湿透了。北泽心中不禁觉得他是咎由自取。
“是我不好,所以……”
“本来就是,全部全部都是你不对。”
“我知道,我知道啦。”
一只又大又冷的手抓住北泽的手。两人朝著与北泽的家相反的方向走去。北泽不知道这个男人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
,然而很不可思议的是,自己并没有抗拒的意思。被带进放下了活动遮板的商店前面的北泽和全身湿透的大宫一起茫茫
然地望著夜里哗啦哗啦下著的雨。
“不要趁著混乱就握住人家的手。”
令人不悦的话被雨声所掩盖,两人握着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过。
打开玄关的门,就听到房间后面传来脚步声。母亲果如预期地.顶着一张像鬼一般的表情瞪着儿子。
“已经九点了。你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鬼混到现在?”
明显的谎话也比不发一语好。
“我到图书馆去看书了。”
他踩在濡湿的鞋子上脱下湿透的袜子。
“胡说八道。”
“是真的!”
要是不识时务跟母亲对峙的话,反而会更加刺激到她,接下来准又是一场没完没了的训话。北泽装出自我反省的样子,
故意显得非常沮丧。
“要你上补习班就不容易了.还说放学后跑到图书馆念书?谁会相信啊?想必跑到游乐场或朋友家去玩了吧?不是早就
交代过你,补习班放学就要立刻回家的吗?”
北泽装出乖巧听训的模样,但那些训话从他右耳进左耳出。他上到走廊上:心想要是换上衣服就到厨房去的话,那么比
平常更罗嗦,像只神经质的狗的母亲挟著愤怒的余韵可能还会继续说教,因此北泽决定先去洗澡。他快速地洗过身体,
泡进浴缸里,突然间他想起大宫的手。大宫的手好冰冷,是淋到雨的关系吗?好冷好冷·洗完澡走到餐厅去,只见母亲
默默地盛著饭。母亲以吃晚饭只能乖乖地坐在饭桌前面吃为由,坐到北泽旁边,开始唠叨个不停。北泽很想一边看电视
一边吃饭,可是这么一来很可能会激怒母亲,所以他不敢说出口。为了把注意力从母亲的噪音当中移开,北泽的视线在
四处游走,这时他发现父亲上班时携带的公事包就放在从餐厅可以看到的起居室的沙发上。父亲工作很忙,通常都凌晨
才能回到家,鲜少能在晚上九点左右就回来的,今天鲜事还真是不少。
“爸爸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