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过皇兄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刚才已经派人在皇朝全境大肆搜捕,那些人早晚会被我一个一个找出来收拾掉的
。”
承朴莞尔一笑,不做置评。
此时此刻,承仪正站在一艘迎风破浪的海船上,他看着眼前一望无际、波澜壮阔的沧海,心情不由得放宽了许多,不再
有太多对前途的担忧。
阮青竹刚安排好船上的事务,从舱房门口走过来询问道,“敏王殿下您可有晕船,需不需要服些安神药?”
“我很好。”承仪摇摇头,笑着说道,“我现在去国离乡,只是一介布衣,阮公子你还是直接叫我承仪吧,不要再提以
前的称呼了。对了,承平他们怎么样了?”
“那我就斗胆从命了。承仪你也叫我青竹就好。三位殿下及家人服过药正在休息,很快就会没事了。”
承仪又问道,“青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达目的地?”
阮青竹估算了一下,回答道,“我们从海上绕道,还要五天才能到黥国的海港深钦,从那里转陆路再走一个月,就可以
到达与苍凉交界的大草原了。”
承仪点点头。
阮青竹望向西北方向,眼中带着伤感之色,喃喃自语道,“要是怀远他能跟我们一道去大草原该有多好,要不然跟云松
他们去封国也好啊。唉,也不知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怀远了……”
承仪听了,不由得回想起他和承朴五天前那次会面时,承朴那温和的笑颜。
五天前,承朴应邀前去承仪的府中做客。
两人照例屏退下人,在水榭中饮酒对弈,赏景闲谈。
酒过三巡,承朴看着坐在对面正在沉思下一步棋的承仪,笑着说道,“承仪,听说你最近跟苍凉边界草原部族的阔沃尔
汗联系甚为密切。怎么,承仪你是担心承毓对你下手,所以打算逃离大楚皇朝的疆域,到阔沃尔汗的地盘去避难吗?”
承仪闻言神色大变,“三皇兄你何出此言?这可是至为严重的指控。三皇兄你没有确凿证据,可不能随口乱说。”
承朴注视着承仪,淡然笑道,“证据么,承仪你写给阔沃尔汗的信已经被我烧掉了。承仪你真想要看的话,我还有些为
难了呢。不过我倒是隐约还记得几句。”承朴说着,便随口背了几句出来。
承仪越听脸色越加难看。他无力地举手止住承朴,“三皇兄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对付我,请你明说,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
承朴微笑道,“我没有想要对付你啊。我只是觉得,承仪你想要去依附阔沃尔汗,对皇朝可是大为不利。阔沃尔汗他是
草原上势力第一的大汗,对皇朝窥测已久,现在更是在秣马练兵,随时可能侵犯皇朝边境。他有了你这个深知皇朝内情
的经世之才,必然会如虎添翼,那皇朝可就危在旦夕了。”
“我斗不过三皇兄你,只有远走他乡,求一条生路。然则三皇兄你还是不肯放过我,想让我束手待毙吗?你要知道,我
这样的身份背景,除了阔沃尔汗,又有谁敢跟皇朝作对,肯收留我?我还敢去投靠谁?”承仪苦笑道。
承朴淡然一笑,“我既然来跟承仪你开诚布公地讲明,当然已经为你想好退路。承仪你可肯去投靠雅礼尔汗?他是我娘
亲的弟弟,他的部族一向弱小,近几年来方才势力壮大,现在隐隐可以与阔沃尔汗分庭抗争。我小时候他很爱护我,最
近他又常遣使来通传问候,情谊甚殷。如果你肯去投靠他,他看在我的份上,又知你才干超群,他一定会好好重用你。
到时雅礼尔汗势力增强,阔沃尔汗为避免腹背受敌的局面,不敢贸然出兵攻打皇朝。岂不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承仪沉思良久,抬起头无奈地说道,“三皇兄你大概也不会肯让我去投阔沃尔汗。既然你已经给我准备好后路,我谨遵
三皇兄你的指示就是。不过承平他们跟我同枝连气,我若是走了,承毓绝不会放过他们,三皇兄你可否让我们一起去雅
礼尔汗那里?”
承朴微笑着答应了。
承仪回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他长叹一声,“三皇兄他也真是的,我再怎么劝说,他也不肯跟我们一道离开
。我真有些担心,就算承毓再爱三皇兄,若是知道是三皇兄帮我们逃走的,以承毓那心狠手辣的性子,不知会不会对三
皇兄下毒手。”
阮青竹听了,不禁抓紧了身前手底下的船舷,沉默半晌,方才低声说道,“怀远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劝得动他。不过
不管怎样,我都会永远记着他的,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
第四十七章:生离死别
承毓死死地盯着从容自若的承朴,愤然说道,“皇兄,枉费我对你一片真心,以为你终究会被我的真情所打动,哪知道
一直到最后,你对我都只有虚情假意,隐瞒欺骗。皇兄你拊心自问,你可算对得起我?”
“承毓你可真会说话。当真深究起来,我跟承毓你,也不过是旗鼓相当吧。”承朴瞥了一眼自己手上沉重的镣铐,微微
一笑。
承毓的视线不由得也随之转移到寒光闪闪的镣铐上,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愧疚,没有即刻开口反驳承朴。
承朴轻笑着继续说道,“再者说,我也是真心爱着承毓你的啊。你最想要的东西,我不是已经帮你拿到手了么?对你有
威胁的皇子,我不是也帮着你,不是把他们打得一败涂地,就是将他们送到威胁不到你的地方去了?我知道你始终对我
放心不下,所以我就遣走部属和好友,好方便你任意地摆布我。你倒是说说,我还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呢?”
承毓被说得哑口无言。他挣扎了半日,恼羞成怒起来,“皇兄你惯会强词夺理,我说不过你。你说你帮我拿到了我最想
要的东西,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你的心吗?这你什么时候给我了?”
承朴静静看着承毓,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轻声说道,“承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要说你最想要的是我的心吗?
”
承朴顿了一顿, “你想要我的心,倒也容易得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承毓,柔声笑道,“承毓你只要拔出你腰间佩带的匕首,从我胸前刺下去
,再轻轻地那么一转,不就到手了吗?”
承毓听着承朴那悦耳的声音,不禁微微失神。恍惚之间,他竟然觉得承朴的提议再正确没有,再合理不过。那个一直刺
痛他心的烦恼,的确可以用这么一个极其简单易行的方法解决。他有些奇怪,自己怎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这么好的法子?
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承毓眉头微皱,眼神有些茫然。他想着想着,右手慢慢移上了自己腰间佩带着的匕首,缓缓将那削铁如泥的利刃从鞘中
拔了出来。他俯下身去,在仍在淡然微笑着的承朴那柔软的双唇上轻轻吻了下去,流连许久,方才直起身来,慢慢解开
承朴身上的中衣。
他右手中的匕首轻轻挑开承朴胸前微微透出殷红血色的绷带,露出承朴心口处那个重又流血的伤口。雪亮的刀尖在承朴
的旧伤上方停留了一会儿,慢慢向下,探入伤口深处。
承朴感到自己胸前的伤口处传来丝丝寒意,倒也不觉得十分疼痛。他心中淡然无波,只是抬眼凝视着承毓若有所思的面
容,静静地等待着那无可避免的结局。
承毓的视线无意中落到承朴胸前佩戴着的小小玉锁之上,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心里一时想不起,素来不喜佩戴饰物的
承朴为何会贴身戴着那块毫不起眼的长命锁,右手不由得悬在半空中,好半天没有动弹。
待他慢慢回想起那块玉锁的来历,他突然像被雷电击中一般,发起抖来。
承朴看到承毓突然之间面色大变,额前冒出一层冷汗,浑身颤抖,他不禁关切地问道,“承毓,你怎么了?可是身上有
哪里不舒服?”
承毓闻言,像是被人猛击一拳,身子向后一侧,右手中的匕首再也握不住,斜飞出去,当啷啷跌落在床前的青砖地面之
上,余势未尽,滚了几滚,直到碰上雪白的墙壁,方才停住。
承毓脸色惨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承朴见了不禁有些着急。他犹豫了一下,便高声叫道,“苏青,太子殿下身体有恙,你快进来看看。”
苏青立在院中的树荫之下,陡然之间听到承朴的呼声,虽然承毓严令过不许任何人进房打扰,苏青还是毫不犹豫地冲到
卧房门前,一脚踢开上了栓的房门,闯了进去。
苏青冲到房中央时,承毓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他转头瞪了苏青一眼,大声喝斥道,“滚出去。”
苏青愣了愣,不由自主地看了承朴一眼。见到衣着凌乱的承朴面色平静地点一点头,他才放下心,急忙退了出去,随手
把房门带上。
承毓回过头俯视着身下毫无反抗之意的承朴,但觉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许久,他长叹了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双手,重新替承朴止血包扎伤口。细心包扎完毕,他又将承朴的衣襟掩好,
俯下身去,在眉头微皱的承朴唇上轻轻吻了一吻。
承毓没有再动承朴,他翻身倒在承朴身旁的锦被之上,枕上承朴的手臂,仰头看着淡青色的帐顶,沉默半晌,方才说道
,“皇兄,就算我最想要的不是你的心,可我还是舍不得杀了你。不过我真的对你很是放心不下,怎么也不敢放了你的
。我就这么把你永远锁在这间卧房里,让你没法跟我作对,一直留在我身边陪伴我,好不好?”
承朴沉默良久,方才轻声应道,“承毓你想怎么对待我,就怎么对待我好了。”
他顿了顿,喃喃自语,语声低微,几不可闻,“横竖永远也不会是多长的时间。”
承毓听在耳中,不禁心中一痛,却也无可奈何。他侧过头,凝视着身边的承朴,轻声回应道,“我明白的,皇兄。能有
多久就有多久好了。”
承朴转头看了他一眼,静静阖上眼帘,低声说道,“你明白也好。”
两人沉默许久,房中悄然无声,犹如坟墓一般寂静。
又过了一些时候,张继敲了敲卧房的门,在门外高声禀报道,“太子殿下,您要的人我带过来了。”
承毓清醒过来,转头看了承朴一眼,站起身说道,“把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张继便打开房门,将一个半是昏迷的人拖了进来。
承朴闻声举头望去。待看清被拖进来那人的面貌,他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淡粉色的嘴唇也顿失血色。
承毓看到承朴的反应,心中不觉很是痛快,同时又忍不住怒气上冲。
他走到那人面前,伸手将那人的下颌抬了起来,注视片刻,放开手,回头对着承朴轻笑道,“皇兄你再厉害,到底也不
是算无遗策的神仙。下在诏狱里的那个,可不是你让人劫狱、想要救出生天的承凌。现在我手里的这个才是真正的承凌
呢。皇兄你没有想到吧?你也会有败在我手里的时候。”
承朴看了看张继手中被打得很是凄惨的承凌,脸上恢复了平静,出声询问道,“林毅他们呢?”
承毓得意地笑了,“皇兄你倒真是关心你的部下啊。他们中了我手下的埋伏,正陷在诏狱里呢。不过我看要不了多长时
间,他们就会命归黄泉了。”
承朴闻言,没有接口,眼中掠过一丝痛楚之色。
此时此刻,林毅等人正在诏狱暗无天日的牢房过道中奋力拼杀,身边横七竖八地倒着不少敌人的尸首。
他们一边施放迷烟,一边趁乱杀向门口。可惜敌人太多,即使武艺再高强,迷烟再厉害,截杀他们的敌人仍然有增无减
。林毅他们已经开始觉得气力不济起来。
待他们好不容易冲到门口之时,却发现诏狱那沉重的大门从外侧被紧紧堵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林毅深吸一口气,转头大声吩咐道,“郑休,你手里的震天雷呢?拿出来,把门炸开。”
郑休犹豫了一下,“这可是第六分堂刚刚研制出来的军器,很不稳定。许副堂主再三叮嘱过,说是能不用就别用。”
“笨蛋。”林毅狠狠瞪了他一眼,“现在可是生死关头,你还不拿出来用,是想等死吗?”
孙启朝冲过来的敌人又掷出一支迷烟,放倒了七八个敌人。他忙里偷闲回过头来,微笑着附和林毅道,“就是啊,郑休
。左右都是死,我倒宁愿死在你手里呢。”
郑休咬一咬牙,从怀中摸出震天雷,冲到大门前,将它塞在高高的门槛之下,一拉点火绳,急忙飞奔回来,大声提醒众
人躲避。
疏影阁的人闻声纷纷趴倒在地,林毅看着郑休冲得太快,似乎要收不住步子,连忙冲了上去,一把将他抱倒在地。
正在这时,一声霹雳响了起来,一阵地动山摇之后,诏狱的大门晃了几晃,终于不堪重负地向外倒下。
冲天的黑烟渐渐散去之后,被火器强大的威力吓得魂飞魄散的军士们慢慢走近射进黄昏阳光的大门口,这才发现,疏影
阁的人已经踪影皆无了。
承毓正要继续刺承朴几句,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便叫苏青派人去查看。过了不久,小侍卫匆
匆赶回来禀报,说是诏狱大门被炸,劫狱者也乘机逃走了。
承毓听了报告,沉默了好半晌。他转眼去看承朴,只见承朴脸色平静,便觉得自己仿佛又输在承朴手里一回,心里分外
烦躁。他回头再看看面前半死不活的承凌,本来已渐渐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冉冉升起。
承毓捏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又松开手,沉声命令道,“张继,把承凌给我拉出去,在院里就地杀了。”
承朴脸色大变,冲口说道,“承毓,别杀承凌。你答应过我的。”
承毓冷笑道,“皇兄,是你先毁约的,那你就别怪我也不守信。 ”
承朴愣了愣,低声恳求道,“承毓,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别杀承凌好不好?你想要什么,你想要我怎么样,我都会
给你,都会依从你。你就放过承凌吧。”
承凌昏昏沉沉之中听到两人的对话,他勉力睁开眼睛,用嘶哑的声音挣扎着对承朴说道,“三皇兄,你不要再求承毓。
我宁可死了,也不要听你求他这个卑鄙狠辣的小人。”
承朴闻言果然沉默了下来,只是呆呆望着承凌,眼圈渐渐红了。
他呆了好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张开口,就要咬舌自尽。
承毓在一旁早有防备,一把捏住承朴的下颌,从袖中扯出一条汗巾,将承朴的嘴紧紧勒住。他冷笑道,“皇兄你又来这
一套了。你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你寻短见的。你可要好好地活下去,一直陪着我,直到我肯让
你死为止呢。”
承凌在一旁看到承朴的举动,奋力挣扎道,“三皇兄,你别寻死。我不要你来陪我。你好好活下去,替我气死承毓这个
混蛋……”
承毓看了张继一眼,张继会意,一掌击在承凌后颈,将承凌打晕,拖出卧房,拽到老梨树下。
承毓踱到窗前,推开花雕窗棂,走回床边,低头看着面容惨淡、双目紧闭的承朴,笑语声中带着深深的怒意,“皇兄,
你睁开眼睛。你不想亲眼看着你喜爱的承凌上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