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床伴 上——六朝风流

但凡单位、人群密集处都是八卦流传的源头，金诚所也不例外，那些女律师、秘书、茶水员、接话员都是八卦新闻的制造者和传播者，秦阳一直是对这些人敬而远之的，所以他选择老成持重的陈莉作自己的秘书，不过现在她居然也在自己面前提到这些八卦事件，看来这个实习生的确有些特别。

在见到陆非予后，秦阳第一眼就明白为什么他们金诚所里向来美貌自负又宣称一定要嫁有钱人的前台接待「二尤」会凡心大动了。

这个少年不仅身材高挑，容貌俊秀，而且气质非常出众，有的人虽然也长得美丽非凡，可是给人的感觉却不好，像是带刺的花朵或甜腻的食物，他观察到这个少年总是态度温和，笑容明朗，工作勤奋，是他见到过的最像样子的实习生，所里的很多人，特别是做辅助工作的见习律师、小秘书、茶水阿姨、接话员一下就和他混熟了，都很喜欢他，对他的态度格外亲昵。

现在，秦阳正不动声色的看着站在他办公室里的少年，近距离的看他，才发现少年的五官是那么的精致动人，洋溢着挡不住的青春气息，特别是那双明亮的眼睛，让秦阳一瞬间想到了婴儿的眼睛，一般只有婴儿的眼睛才会纯净得没有一丝混浊，露出眼白的部分很少。

而现在就有这样一双纯净的眼睛与自己对视，让他稍稍分神，想起昨晚那个在「背后」冶艳灯光下清冷的美少年，只是经过一晚，他的气质就完全不同了。当一身休闲运动服的少年走进来时，就像是一缕初夏的阳光照进了宽大却显得有些清冷的办公室，房间里顿时明亮起来，充满了暖意。

陆非予也迫不急待的观察这位极富传奇色彩的学长，他每个学期都会在张教授的介绍下进行假期实习，以前去的都是法院，今年放暑假之前，张教授就跟他说要让他到金诚所实习，并且很是自豪的提起让自己的得意门生……秦阳，好好指导他。

这位Z大法学院毕业的大律师，今年31岁，依靠勤工助学在Z大法学院本科毕业后加入金诚所，一边接案一边攻读研究生课程，张教授正是他的硕导。

做了两年律师助理并取得硕学位后，才开始正式独立接案，不久，与结婚不到三年的妻子（据说是Z大的校友）离婚，一年之后，因与恩师一同代理了一企业重组的案件而声名大振，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一跃成为业界新星，为金诚所引来源源不断的案源，更在四年后成为金诚所最年轻的合伙人。

虽说张卫国教授算是强助，但像他这种一穷二白，又没有什么家势背景的普通学生在入行七年后，就由一个小律师一跃成为金诚所这样实力雄厚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的确是传奇，至少在广大、金诚这样的龙头律师事务所中是前所未有的，所以他的经历也成为所里那些小律师、小助理的最大谈资和奋斗目标。

不过，这位身材高大、相貌端正的大律师虽然年轻而多金，却是过于冷淡和严肃，程序化的礼貌中有浓浓的距离感，所有的对话几乎只涉及到工作，严重缺少「人情味」，让许多想追求他的人忘而却步，能与他「深入」交谈的恐怕只有资深的助理莉莉姐和那位艳丽得过分的广大所的齐远大律师。

而且他的要求很高，据说跟他的秘书和助理很辛苦，常常是小心翼翼还得不到他的认可，受不了他的高压，不到半年就要求换位，他也不介意，只留下莉莉姐做助理和一个文字秘书，跑案基本上是自己亲力亲为，不用人协助，也很少帮带新人，让人觉得他很是冷傲，所里的人背地里偷偷称他为「秦国冷面」，却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才能，没办法谁叫人家有值得傲气的资本。

这些涉及个人隐私的八卦，都是所里的小助理、小秘书们传颂的，陆非予人帅气、性格又好，才来一个星期就和她们混熟了，所里的各种八卦他想不听都不行，但他从不加以评论，只是倾听，这些有的无的本来就与他没什么关系，只要把手上的事做好，让一个暑假的实习能有所收获就好了。

不过那位大名鼎鼎的学长的傲气，还是让他有所领教的，虽然有张卫国教授的推荐，可是在实习的前两个星期里，他连这位大律师的面都没见上。

所有实习的工作都是莉莉姐布置给他，当然在与其他助理律师、秘书、接线员熟络后，他又直接成为了她们的小助理。

所以，当莉莉姐告诉他秦阳要「接见」他时，陆非予还真是感到诧异，令他马上想到昨晚在「背后」的一幕：

「难道被认出来了？」

正当他好奇的猜测个中情由时，秦阳把桌上的文件夹推了推说到：

「把这个案子的材料拿去，拟一份答辩状，午餐前交给我。」

他的声音很低沉，就和他的表情一样，不带任何情绪，好像正在平铺直述的向自己的助理交待需要办理的工作。

陆非予听着，心里不禁轻轻松了口气，愉快的答应了，拿起案卷材料离开。

半小时后，一份用A4纸打印好的答辩状便静静的躺在秦阳的桌面上。

翻开一看，在工作场合，少有的的一缕微笑出现在秦阳脸上，「这小鬼的人缘还真是好啊，一下子就有了这么多的帮手。」

他哪里知道，陆非予刚才一从他的办公室里出去，就被一众助理姐姐们包围，体贴的「问寒问暖」，生怕他被秦阳为难了似的。

当知道只不过是要写一份答辩状而已，又马上张罗着教他用什么样的字体、字号，用什么规格的打印纸，当然都是投秦大律师所好，期间还不断向他讲述，某次用了不对的字体准备出庭的材料，被秦阳毫不留情的扔回来重做的经历。

陆非予才上完大二，法学的专业课其实也只是上了刑法、民法和刑诉法、民诉法，像司法文书写作这类的课程都还没有修。

不过，这两年来，他一直利用寒暑假在法院实习，对起诉状、答辩状这类常用的文书格式是相当熟悉的，而且手上就有参考格式的法律书籍，要完成秦阳布置的这道作业根本不是难事，只是他不知道这位大律师在行文格式上有这么多「个人嗜好」，幸好有这么多帮手提醒他多加注意。

不过现在令他擦汗的是，秦阳脸上那抹怪异的微笑，真令人拿不准是什么状况。

「明天早上8点半，芙蓉区法院5号法庭，你和我一起去。」

秦阳说得很简短，可陆非予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了些飘飘然的感觉：

……真正的实习开始了。

＊＊＊＊＊＊

伴随着闷闷的雷声，窗外的雨一直精力旺盛的下着。

这是典型的南方夏季常有的热雷雨，来得突然，下得猛烈，刚才还晴好的天空，一会儿就狂风大作，乌云低沉，雨就像泼下来的水一样，打在人身上都会觉得疼，一点没有江南堤岸，杨柳依依，阴雨绵绵的那种温柔情调，要不急匆匆地一下即收，要不就像现在这样没完没了的下个不停。

陆非予坐在会议室门外的会客区，看着窗外的雨，心里不仅有些许郁闷。本来今天早上，他和秦阳一起参加法院组织的一宗经济案的调解，双方为这个案子的顺利调解拟定了多个方案，经过多次讨价还价、精打细算、相互让步后，调解协议已经基本确立，他们双方派出的律师都是经过特别授权的，是有权签字认可的。

眼看案子就要调解成功了，秦阳这边的委托人的老总却忽然杀到，坚决不同意调解，一定要法院立即判决。从法院出来后，他们就来到了委托人的公司本部，秦阳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则投身到了会议室内的唇枪舌剑中。

跟着秦阳实习已经快一个月了，陆非予对这个传闻中冷漠傲慢的学长从好奇渐渐转变为几分欣赏。从出庭、接案、跑工商、税务部门搜集证据材料，到与各类人物谈判，这些律师办案中要接触的每个环节，秦阳都带上他，这不仅让陆非予最直接的体验到律师的工作流程，也更了解到秦阳业务能力的出色程度。

看到在法庭上有条有理发表辩论意见的秦阳，坐在旁听席上的陆非予不禁觉得，就算他骄傲一些也应该是被允许的吧！

在没有上大学之前，他对有关法庭的一切想像，全部来自于影视、小说……庄严的法庭上端坐着严肃的法官，头带假发的律师在法庭里，边潇洒的漫步边犀利的与对方律师幽默诙谐的激烈辩论，妙语连珠，高潮迭起。

可是第一次到法院旁听后，这些初始的映像就完全被长达三个多小时的庭审打碎。纠问式的庭审模式让他和他的同学们昏昏欲睡，双方律师分别坐在法台两则的原、被告席上，一板一眼的回答法官的提问，完全没有半点激动人心的戏剧色彩。

可是现在的他，是作为秦阳的实习助理来进行旁听的，具体的感受又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因为，对每个案件他们都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充分的准备，好多数据更是核算几十遍，才会被确认的写入上庭材料，所以就算没有开庭，对于案件的情况，陆非予都是了然于胸的，开庭的时候虽然是在下面旁听，但绝对不是无聊的听「天书「。

而且他也没有空闲着，秦阳要求他把庭审的情况全部记录下来，就像法院的书记员记庭审笔录一样，他总是按照「秦老师」的要求，有时用笔记本机录，有时则是手记，一字不落的在下面记录，庭后还要给秦阳检查。

在一丝不荀、忙忙碌碌的快节奏工作中，陆非予没有觉得辛苦厌烦，而是感到十分充实，他像一块快速吸水的海绵，对未知领域充满了深深的向往和求知欲。秦阳不论案件标的大小都认真对待、细致准备的责任感，在法庭上表现出来的淡定、从容，以及处理案件的专业态度，令他备感钦佩。而令陆非予更加佩服的，则是这位年轻律师极奇难得的职业操守。

在日常的接触中，一些律师给他的感觉是，总喜欢抬高自己的能力、水准而或明或暗地贬低别的律师或律所，常常给人留下夸夸其谈的印象，怪不得有人说律师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骗子。

而秦阳从不大吹大擂的宣传自己，也从不垢病别的律师或律所，在指导陆非予的过程中，他也只是把法律的有关规定和程序讲解清楚，不会洋洋得意的显摆自己是如何处理的，更不会要求陆非予以他的处理方法为模板去效仿。而且他的骨子里，总有一股读书人的清高，非常排斥那种请客、吃饭、送礼的世故作态，在不可缺少的应酬中也不会做那种极端献媚的姿态。

窗外的雨还在下，陆非予收回心神，有点忧心会议室里的情况。

这个公司的老总来势汹汹、言语又很是粗俗，在法院的调解室里，他就对着秦阳大吼道：

「是我出的钱，要你怎么干就怎么干。」

在如今的环境里，律师的社会地位并不像在西方国家里那么崇高，它虽然也可以成为一种高薪的职业，可是很多没名气的小律师、西部偏远地区的律师从早到晚、东奔西颠的也仅仅只能满足「温饱」而已。受人刁难、白眼、辱骂，低声下气、尝尽人情冷暖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像秦阳这种已经具备一定资历的「名牌」律师也是避免不了的，人们往往看到的只是他们头上「高薪」的光环，可其中的辛酸滋味只有他们自己能够体味吧。

正想着，会议室的大门「砰」的一声摔开了，那个体态有点臃肿的孙总领着一群人怒气冲冲的走出来，秦阳跟在后面。他们像一阵风般刮过身边，陆非予急忙站起来紧跟着跑出去。

那位孙总走下大厦的台阶，马上有人撑开伞为他遮雨，一辆奔驰也悄无声息的滑过来，正要上车的他却突然转过身，劈头盖脸的对旁边的助理大骂：

「你请的什么狗屁律师，拿了老子的钱去跟我们的仇家眉来眼去，……调解？你吃多撑着了，老子就是要法院判，判他们赔得倾家荡产，这种没水平的律师还名牌……，说什么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判决反而不利，鬼扯！没本事别出来混，想骗老子的钱，有钱大把扔水里了，也别请他。哼……」

这些话，与其是说给那位助理听的，还不如直接认定是说给秦阳听的。

陆非予在后面听得都不禁恼火，这个案子他们可是花费了不少心血的，双方签订的合同本身就有问题，履行起来更是漏洞百出，诸多江湖作派，根本不按法律的程序办，虽然是对方违约在先，可是他们这边的委托人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且很多该有的证据都没有，真的判决起来绝对占不到便宜。

好在对方愿意接受调解，可以挽回多一点的损失，可是现在被这么一搅合，他们先前的努力全都鸡飞蛋打了不说，还摊上这么个不懂法不讲理的委托人，他真为秦阳感到愤愤不平。

可是站在他前面的秦阳，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安静的听完，并目视着车队缓缓开走，渐渐消失在雨雾中。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静止在阴霾的天空下，直到沥沥拍打到身上的雨水，唤回了陆非予有点恍惚的神思，他才轻轻叹了口气，返身到会议室旁拿上自己落下的雨伞，回到秦阳身边，默默的撑开伞为他遮住下落的雨滴。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立着，时间好像停止了，雨幕中天蓝色雨伞下英挺的秦阳和俊美的陆非予，形成一幅和谐动人的图画。

秦阳抬头看了眼遮住雨水的伞顶，一股暖意涌上心田。

他侧首看向陆非予，少年柔顺的黑发被雨水打湿了，都乖乖的贴在耳侧，长长的睫毛似乎也被雨水濡湿了，在雨雾映衬下的侧影如梦如幻，显得他更加乖巧纯真，让人不禁有想去触摸的冲动。

秦阳为心底不由自主涌起的遐想感到惊讶，虽然每个人都不会排斥美丽的事物，漂亮英俊的男男女女平常见得也不算少，但他自己是很有克制力的人，外表的东西从来不会对他产生太大的影响。

一个月的相处，这个乖巧能干的少年让秦阳渐渐另眼相看，自然健康的美貌时常会令人眩目却显得很干静，特别是他身上那股清澈阳光的气息，让人如沐春风，非常想靠近再靠近……。

秦阳讨厌这种感觉，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每天接触的尔虞我诈以及带着面具的众生百态，让他觉得直接正常，全都可以按部就班的照自己的逻辑和方式去一一应对。

他最喜欢的就是完善的程序和规范，这种不着边际的浮想联翩是违反他的思考模式的，要早点排除，他默默的给自己暗示：这个少年只是一个实习生，一个匆匆的过客罢了，不管有多么的特别，实习结束后就会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第三章：酒后乱性

这几天陆非予的心情非常好，明天就是他20岁的生日。不过他高兴的原因却不是过生日，而是参加大学生暑期下乡服务队的曾祺、周昭滨要赶回来给他庆生。

其实，他觉得男孩子无所谓过什么生日的，只是家里每年都要热闹庆祝，也就习惯了。上了大学后，那些好友们又要找个开心的借口，他当然也不好扫大家的兴，这次下乡服务队本来是要他和曾祺去的，可他不想放弃实习的好机会，室友周昭滨非常义气的为他顶上，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犒劳一下人家。而且，就算他想草草过掉，阿当、季斐、曾祺也不会轻易放过，有出场地的、有出钱的、有出点子的，他这个事主还能说什么，只有心甘情愿的与一众狐朋狗友尽情狂欢了。

他的好心情也感染了周边的八卦姐姐们。

「小予，你这几天心情很好嘛，我想想，啊！是不是女朋友要回来了。」

身穿奶白色ROYALPARTY小套装的邱燕娇翘的扭过来，依在陆非予的桌子旁。

「啊，真的，真的，小予的女朋友？」听到后半句的律师助理吴茵和廖雪也都兴奋的飞奔过来。

「没有了，真是没有。」陆非予连忙摆手否认到。

「怎么可能，你这么帅，都大二了，哪会没有女朋友。」

「就是啊，小予这么乖，居然也撒谎啊。」

「罚你今天去帮我们买午餐，回来再视情况，严刑逼供。」

陆非予真是觉得又无奈又好笑：「是不是还要屈打成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