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世安宁 下——御影

作者:御影  录入:05-03

在村里,恐怕要害得村子死绝了。

先前就有人诟病,说那女人少言寡语,得了好处连声道谢也不听见。又整日躲在屋里不见太阳,阴阳怪气的,保不准是个孽障

,专给人派了来的。

大妈一听,怕得六神无主,又被人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左思右想,越来越觉得是家里那孽障搞的祸事,回去就把女子赶了

出来。

彼时,女子已有六个月身孕,行动不便,跪在门前恳求大妈再行行好。大妈却是心思一横,说甚也不答应。女子求了半日不见

动静,也就不再求了,转身慢吞吞走开。

四处请求,却得不到任何帮助。可怜偌大一个苏麓村,竟无半个人施以援手。

女子只好走到村尾,抱紧双臂,蜷缩到屋后墙角避风处。她身子弱,住在大妈家时就常常犯病。而今拖着孕体到处奔波,遭了

风吹,甫一坐下即头昏眼花,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幸而还有村人看不过去,虽不愿援助,也不至让她饥寒交迫而死,在夜间偷偷送去破烂棉絮和少量生冷饭菜。粗略算来,一天

总可吃上一顿。

这样的日子,女子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模样面黄肌瘦,倒也健康,不知凭了何种毅力。至她生产前几日,面色也怪异地红润

起来。

有人说这是她体内妖魔作祟,预示一个凶兆,村子里又将有灾祸发生。

女子却不见了踪影,一连几日都找不见她。

于是又有人说灾星呆够了这里,害够了苏麓村。走了也好,大概带着她肚里的小灾星跑到山里自生自灭了。

那日,大雨滂沱。村里走失了几个孩子,心焦的父母带了十几身强力壮的村人寻到半夜,在村尾后方的山麓发现了女子。

雨水倾盆,淋得山景与夜融成一泓。

女子躺在烂沼的地里,全身为泥水浸泡,痛苦地辗转翻滚。

村人骇得忘记了初衷,张口结舌地立着,亲眼望见她在雨夜产子。她的脸色白得如同穹夜闪电,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体内涌

出的朱红滩涂一地。

她骤然停止挣动,高举手中婴孩,声嘶力竭地大喊:“他姓阴!”

恰若劈空惊雷,吓呆了一众村人。

直到她双手垂软也没有村人去接那婴孩,纷纷惊恐瞪视。眼见那一团赤色倏然坠地,她使最后一丝气力,奋力用身体接住了它

婴孩在母亲的尸体上响亮啼哭,暴露在冰凉的雨幕下,依然全身是血,仿若浴血而生。

有村人颤颤巍巍地走近它,被那浑身是血的惨状吓得直哆嗦。

此时,另一拨寻人的队伍找了过来,带来一个噩耗:那走失的几个孩子,统统失足跌落悬崖,无一幸免。

几个年轻母亲乍一听闻即晕死过去,数个村人失心疯般指着那婴孩高声嘶吼:“灾星!灾星!它是夭邪!是夭邪啊!”

有个声音失控地尖叫:“阴邪!它是阴邪!害死自己的娘亲!害死我们的孩子!还要害死我们啊!”

哭声愈来愈响,像是狰狞雨夜里的一道魔音。

死去的女子被匆匆掩埋,那一副躯干骨瘦如柴,尽命的精血都给了孩子,最后的身子已是枯槁尘埃。泥土只盖了大半,雨水不

断冲刷,地里如同渗出奔流不息的血水。

婴孩最终被带回了苏麓村。

那便是阴辰邪。他最初的名字,是阴邪。

进村第二天,消息就如瘟疫般传开:夭邪来了!比灾星更可怕的夭邪来了!杀了自己的娘亲,杀了村里的孩子,来杀更多的人

了。

年轻夫妇饱尝丧子之痛,不愿接近这个婴孩,遑论抚养。甚至有人说干脆让他和那女人一起去了吧,却始终无人下得来手。几

个村妇忍不下心,商议了一下,轮流照看婴孩。

妇人们有些怕得夜不能寐,絮絮叨叨地说这是不祥之兆。其中些个年纪大的,一惊一乍,夜里染了风寒,腿脚一蹬就去了。

村子里又是哭天抢地,白绫丧服随处可见。

这下便有更多人相信,苏麓村是遭了诅咒,全是这个孩子带来的。

照顾婴孩的几个村妇吓得撒手就跑了,只剩下一个犹犹豫豫地喂养他。

待到他头上长出红色的头发,村妇看清他眼里妖异的红色,惊恐地大叫一声,摔了锅碗瓢盆。

有说他是替死去的娘亲来村里报仇的,有说他是灾星降世带下祸事的,有说他是夭邪孽障害人性命的。

更多的村人坚信:他是阴邪。

不知是否在母腹中就有了顽强的生命力,他竟一步步爬到棚栏,依靠牲畜活了几日。村人来寻他尸身,发现他趴在稻草中苟延

残喘,抱他起来的时候,使劲抓着家畜的一条腿,皮包骨头的小小手背,青筋都暴了出来。

终是不忍,村人便也默许他的存在。只是没有人家愿意收养,他辗转寄住在每家的棚栏,隔断时间就得换,以免邪气入侵。幸

运的时候,可以吃到残羹剩饭,与牲畜抢食。

就这样,他活了下来。

村子里有不少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每每来棚里,也把他当做牲畜喂食。

村人说,他和你们不一样。

孩子们也信了,拿奇怪的目光看他,总是希望能在他身上找到和他们不一样的地方。比如红色的头发、其中一只是红色的眼睛

……还有,他生得特别好看。

孩子们有喜欢有羡慕,但更多的是嫉妒。时常会有小女娃带了装好的饭菜去给他吃,小一些的孩子也爱去给他看各种东西。

大一点的孩子拿饭团丢他,用泔水泼他,稍有反抗就冲上来拳打脚踢。他面黄肌瘦,饿得摇摇欲坠,只能护住头缩在角落里,

尽量藏进稻草泥堆。

他们有讥讽嘲笑的,有大声狂笑的,有继续踢打的,没有人会来救他,即使那些有些好感的小孩子也会害怕地逃走,大人们只

充耳不闻,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当他们累了,或者衣服上沾了脏东西,才会甩甩手回家。

即使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他也在慢慢长大。

小女娃的辫子扎起来了,他的头发也长了。他白天出去找吃的,有时跑进山里好几天不出现,晚上回棚栏睡觉。

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来看他,他却只对她手上的饭菜感兴趣。年纪稍大的男孩们得了消息,气势汹汹地跑来找茬,一言不发就动

手,说是要往死里揍。因为那个漂亮的小姑娘,领头的男孩很喜欢她。

他反抗了一下,那群孩子吃了一惊,纷纷涌上来杂乱无章地捶打。他像猛然丧失了理智,疯狗一般又咬又踢,手边拿到什么就

不要命地回击,朝着一个孩子的头就狠狠砸下去,不顾死活。那孩子瞬间就晕了,其他人眼见闹出人命,骇得惊惶逃窜,作鸟

兽散。

他蹲在那孩子旁边,看他脑后汩汩冒出血液,面上没什么表情。

那孩子却是活着,睁眼就见他朝他冷笑,邪异的眼睛像是杀红了眼,脖子一阵冰凉,正是他掐住了他。

那孩子吓得面色煞白,语无伦次地想要呼救:“……救命……他要杀……”气一下就短了。

他手上使了劲,骨节在苍白的皮肤上重重凸起,嘴角还突兀地带了笑:“回去告诉他们,什么事都没有,不然你就没命了。”

那孩子闭着眼睛使劲点头,慌得停不下来说话:“……你别杀我你别杀我……别像杀你娘一样杀我……我没什么好杀的……”

才送下来的手又一次狠狠掐上那孩子的脖颈,他冷下声:“你说我娘?”

“……你先放开我……咳咳……”那孩子总算救回自己的脖子,咳了好一阵,才颤颤巍巍地开口,“……我听爹说的,你娘生

了你就死了,埋在村尾……都说是你害死你娘的……因、因为……你是夭邪……”

那孩子心直口快,一下子说出来,吓得赶忙捂住嘴巴,却看见他笑起来,站起身俯视他,居然有种压迫感。

他望着瘫软在地上的孩子,抬腿给了他一脚,眼角带了笑意,语速缓慢,一字一顿地道:“你的后脑勺在流血。”

说完,就提步走人,听得身后鬼哭狼嚎,叫得比杀猪还惨。

他跑到村尾,在后面的山麓找了好几日,终于找到了那块地方。

看去就像遭了什么诅咒,如同村人见他时的念念有词那般。周围一圈青翠环绕,唯独这块地上寸草不生,像是碍到什么似的,

阻隔了茂盛花木,笼着凝结淤泥,似乎还依稀可辨隐隐朱红。

他站着呆呆望了一天,直到天色全暗,就回村里去了。

那孩子果然什么都没说,以后见了他也绕道而行。同伴几个不解,也来找他问话,被他蛮横地修理一顿,抢了饭食衣裳。

不过他们不敢找他麻烦,也不代表从此就相安无事,经常教唆了年纪小的孩子来挑衅,到处说他坏话,四处传扬他是来诅咒苏

麓村的夭邪。

姑娘们怕了,起先坚决不信的也开始慢慢听信谣传,渐渐不来给他送东西了。

他没什么反应,照旧我行我素,饿了夺饭来吃,脏了抢衣来穿。

村子这年又遭了大荒,雨落得山上崩下泥石,埋了几亩田。村里还有了怪病,接连死了好几个,传染了一大片。

又有人说,村子受了诅咒!是夭邪的报复!收养了阴邪,祸事就没停过。看他越长越大,和村里人愈来愈不像,眼是妖魔的眼

,发是妖魔的发,都浸染了村人的血。

这一次,他要把全村的人杀光才甘心!

不少村人深信不疑,其中就有最初被打的那个孩子,他的父亲于几日前染疾而亡。

他在睡梦中被一阵剧痛惊醒,那孩子高高举起柴刀,一刀砍在他肘弯,血迹染红了半边衣袖。

那孩子一面挥着柴刀追,一面嘶吼:“……你为什么杀了我爹!为什么杀了我爹!他上次还说要陪我放风筝!都是你!你这个

杀人凶手!你这个阴邪!……”

他狼狈地四下逃窜,几次险些丧命刀下,终是天意他命不该绝于此,那孩子一脚踏上泔脚桶,歪了歪身子,柴刀当啷坠地。

他回神猛地踩住那孩子的手,他还躺在地上拼命挣扎,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

他使出全身力气狠命捶打,直至听到一记清脆的喀拉声才停手,按着那孩子的涕泪横流的脸,冷哼一声,道:“杀你爹?你也

逃不了。”

那孩子趴在地上,痛苦地蜷起身,朝他的背影大喊:“你给我回来!回来!你不想知道你娘的事吗!她也是个灾星!……”

他没有回头,取了早早准备好的包裹,来到村尾的山麓。

雨早已下来了,大雨倾盆,将绵延的山景与夜融成一泓。又是个一模一样的雨夜,雨水带着冰凉彻骨的湿意,将他浇了个通透

他取出一直藏着的乌黑长木,用力插进腐烂的地里,溅起的泥浆泼了他一身,像是飞洒开来的血水,黏稠地顺着高高竖起的乌

木往下淌。

那一绺一绺的赤红流进泥地,如血凝结,一块红石半掩在泥泞的土中,殷红似血。

他捡起红石,立在滂沱雨中,身形影影绰绰,被肆意的雨水冲刷了轮廓。

他将红石挂于颈项,面无表情地望一眼碑木,转身行往未知。近处山峦发出隆隆轰鸣,他亦不回首,提步踏进浓重雨幕。

那个雨夜以后,苏麓村再没了阴邪此人。

第四十章

妖颜从阴辰邪记忆出来时,男人已不在碑前。

他在田中古树下寻到他,阴辰邪背倚树干坐着,屈着长腿。日照微斜,古木参天,巨影将他笼在其中。四周植满半人高的麦穗

,密密的望不到尽头,迎风轻舞,水纹般淡淡漾出粼光,色泽温润,柔柔地将山谷田野晕染成金灿灿的黄。

妖颜飞扑进阴辰邪怀中,死死环住他腰,侧首趴到他胸前,咬着唇不说话。

“知道了?”阴辰邪抚了抚他的长发,平淡的语气隐约带了一丝笑意,“不许有同情,也不许有憎怨。只是一段过去而已。”

妖颜点头,更紧地抱住男人,胸口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这块石头,我不会回来。许是它埋怨我不来看娘的坟,在使性子。”

妖颜拿头蹭了蹭,闷声道:“邪……想知道娘的事吗?”

“你都知道?”扣住他腰,阴辰邪缓缓将人抱起,放在肚腹,道,“不想知道。”

“那那些人……”

“你觉得他们救过我?”

妖颜摇了摇头。

阴辰邪看着他,慢慢道:“没人于我有恩,即使心下不忍,也只是良心使然,施舍罢了。倘使真的心存善念,断不会因流言蜚

语就将人驱逐遗弃。”

“故此,苏麓村于我,只是前尘过往,娘也一样。”

阴辰邪笑容浅淡,妖颜怔怔望着他,忽如岁月奔流回归往昔,苏麓村的倔强少年,眼瞳一如朱砂,清清浅浅地笑,那些恩怨纠

葛也早已在时光的罅隙中荡然无存。

心中难受,妖颜紧紧抱住阴辰邪,贴着他颈项,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声音也有些抖:“后来呢……我没看下去……”

阴辰邪却是说得风淡云轻:“那时爬山断了腿,被山上一户辰姓人家救了。我故意把村子的事告诉他们,他们却不在意,治好

了我的伤,还让我住下。老头是樵夫,不久就摔死了,他的妻儿还是执意让我留下。后来那老妇也病倒了,我就离开了。再后

来,我遇上了师父。没有然后了。”

妖颜颤颤地问:“他们……”

“后来去见,都死了,家也败了。至于名字,与他们也无多大关系。”

“邪……”妖颜偎在他怀中,一遍又一遍,反复唤他名字,声音软软糯糯。

阴辰邪顺了顺他长直黑发,轻笑两声。妖颜突然松开他,直起了身,抬手去解他腰带。他略略一怔,那妖物已解了他外袍,俯

身跪下来。

妖颜紧抿着唇,脑中使劲回想醉花楼所见,他依稀记得有宾客被红倌青妓这般伺候得飘然欲仙,便如法炮制地伸了手,照着印

象探出猩红舌尖。

阴辰邪勾了勾唇角,往下望去,场面实在靡曼:妖物口中满塞,笨拙地拿舌舔舐,眼里也凝出水来。不禁腹中微热,也伸手除

去他衣裳,沿胸线绕到他跨下去揉撸。

妖颜被身后力道向上搡,片刻已是衣衫尽褪,倒趴于男人身上,兼着身后被他玩弄,胸腹急促起伏。微凉指腹抚他白嫩皮肤,

阴辰邪由肩胛而起摩至腰下丘壑,间中褶皱微颤,便低了头,毫无顾忌地伸舌戳进内里高热。

妖颜啊一声叫出来,身体抖得厉害,腰身扭摆,胸前茱萸在衣上磨蹭,直蹭得全身泛出潮红,痒了起来。阴辰邪笑得邪肆,舌

在他穴内缓缓翻搅一阵,倾身放过他,转而去揉那硬物,没几下就叫妖物溃了。他也泄出浊白,叫妖颜呛得连声咳嗽。

阴辰邪掐着他腰将人转回来,拂袖揩了揩他脸上淫液,把他抱在怀里狎玩,细捻两粒樱红。妖颜软绵绵地陷在男人怀里,全身

虚软,使不上力气,任由他作弄。

“你想做什么?嗯?”阴辰邪使力掐了掐他乳尖,扬了声调。乳晕都染上了红,硬挺着嫣红欲滴,满是暧昧。

妖颜呜了一声,眼尾红透,委委屈屈地道:“……想邪……高兴……”

“如你所愿。”

话音一落,即是天翻地覆。

推书 20234-05-02 :白云医院——苏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