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耳边低语的声音比平常沙哑一点,但是此刻身在病中我已经没有余力去在意那么多了。
“对不起……我又流了好多汗。”
虽然明知自己的汗会弄湿他的衣服,但是我就是不想离开他。
健一只手伸到我的头下当枕头,另一只手则绕到我的背上把我整个人拥在怀里。
咦……?头发的味道虽然是健熟悉的香昧……但是,我好像还闻到其他的味道。
不过,反正闻起来满舒服的,无所谓。
我喜欢那种在头顶上感到人呼吸气息的感觉。
他心跳的频率从我右边的脸颊上传来,比平常要快一点,是不是打工太累了?
我一动,他就用下颚轻轻压住我的头,然后上下抚摸我的背脊。
就像是要让我安心一样……。
在他轻柔的抚慰之下,我又重新跌进了梦乡。
听到哗哗哗的闹钟铃声我睁开了眼睛。
我明明记得没有设定闹钟啊?抬头一看,却被近在眼前那一头黑发给吓得有几秒钟脑筋一片空白。
陆续映进我眼帘的还有喉结、粗大而突出的锁骨。
他没有扣上钮扣的睡衣下露出了肌肤细致的胸肌。
这突如其来的震撼让我瞪大了眼睛无法动弹。
为什么?我怎么会在他的床上?
“慎吾,你醒了?觉得怎么样?你的烧……嗯,已经退了。”
看到他把自己的额头贴过来,我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
……―……二…三……四……五……
他单手把闹钟接停,另一只手从我的脑下抽出来。
当这股温暖离去之后我才得以起身。
但是,我的脑子里却像教会敲响的钟声一样当当当地响个不停……好重,我整个人几乎坐不住。
“你可以再睡一下。”
“……为为为……为什么?你、你、你……啊、啊?”
我想说的是,我为什么会睡在这里?是你抱我进来的吗?但是,正处于混乱状态下的我根本说下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为
什么?为什么?
贵奖打开衣柜拿出从干洗店取回的衬衫丢在椅子上,接下来是今天要穿的西装、袜子,还有两条手帕。
他边换衣服边回答我的问题。
“我昨天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睡在沙发上,想叫你回自己房间去睡,但是怎么都叫不醒。仔细一看,你满头大汗,只好
帮你换衣服……”
听到这里,我慌忙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睡衣和睡裤的花样完全不一样!睡裤是我昨天自己换上的那一件,但是睡衣!
“我听到你说梦话喃喃念着机车,你是摔车才受伤的吗?”
我身上的绷带早就给他看光了。
他把失去意识的我抱到这里来,然后帮我换上另一件睡衣?
我的脑海中开始浮现他帮我解开扣子,准备帮我换衣服时看到我身上的绷带而吃惊停手的模样。
搞不好连裤子里的……都被他看到了?说不定他还检查了我的身体……!
大腿、膝盖旁边、足踝,还有右边的肩膀到手肘的部分。
我这全身扎满绷带的模样会不会让他联想到变态的……?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
他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我的背?我的背上有健留下来的吻痕啊!
“你、你、你看到了?”
“看到什么?”
“我、我的身体?”
下意识拉起棉被遮住身体的模样连自己都觉得有够悲哀。我究竟在做什么啊……!
“我怕你会不好意思,所以没有帮你换内裤,不过我倒是数过你身上有多少条绷带。”
“只、只有绷带?”
“你还有其他不想被别人看到的地方吗?嗯?”
贵奖轻笑了一声,解开睡衣上唯一扣住的一颗扣子,却突然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就这样被他翻倒在床上。
他的手沿着我的背抚摸,那种刺激的感觉让我哇地叫了出来。
“你……不……”
“你是指绷带以外的‘伤痕’吗?像散布在……这些地方的小点?”
他的手指接住我的背脊慢慢往下移动……。
在我想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
他走到客厅打开电视,像平常一样的做出门前的准备。
我埋在棉被里的身体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被看到了!一定被看到了!他应该知道那绝不是一般的“伤痕”。
而且我……依稀仿佛说梦话的时候叫了健的名字。
还撒娇似地抱紧他,吻……吻了他的手指!
人会浮现想死的念头一定是在这种情况下吧?我真的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我居然会把健和贵奖弄错!
我记得全身的吻痕起码有十个以上。
要是只有一两个的话还可以敷衍过去。我现在真的开始憎恨起健那爱吻人的习惯了。
一分一秒也无法待在这张床上的我赶紧滚下床。
我虽然不希望贵奖干涉我跟健的事,但是机车的事我却非跟他谈谈不可。
我开始准备煮咖啡,边把杯子和牛奶放在桌上。
昨天中午健带我到一家贩售美味牛角面包的店,我把买回来的面包摆在盘子里端上桌。
正在吹头发的贵奖应该有看到我在准备早餐,却没有叫我再回去睡。
早晨的时间是分秒必争的,我动作迅速地帮贵奖的杯子里注满咖啡,自己也坐在椅子上喝了起来。
“呃,我想去考机车驾照。”
“中型的?”
啊啊…我好像已经一个多礼拜没跟贵奖说话了,有点感动。
“嗯,是啊!到了寒假再去考的话会跟学生混在一起。”
“是向井游说你去考的吗?”
晤!一听到健的名字我就全身僵硬起来。
贵奖把西装吊在房间的门把上,在我对面坐下。他习惯先吃饭再换衣服,因为弄脏了就很麻烦。
“你的伤也是骑车弄的吧?是不是坐在后座然后摔出去…”
“不是啦,是我在合场练习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摔伤的。但是,我没有骑很快。”
贵奖用大拇指和食指抓起一块牛角面包吃着。
“挺好吃的嘛,在哪家店买的?”
“在目黑东京都庭园美术馆对面的意大利餐厅买的,只有在早上和黄昏的时候贩卖,是健……给我的。”
啊啊,我为什么要说出健的名字呢?我真是个傻瓜。
“……那里也有这种店?装潢怎么样?有几张桌子?”
‘很干净,服务生都很亲切。夏天时他们会把一些桌子搬到外面作露天咖啡座,现在因为比较冷,所以一楼的位子比较
少。菜单上有意大利面、披萨、沙拉等简餐,还有酒。每一种餐点都附有刚烤好的面包,可以随时追加,非常好吃。”
贵奖边喝咖啡边仔细听着我的情报。
我知道他待会儿一定会把这些东西写进他的记事簿里,以后可以跟美术馆合并向客人推荐。
贵奖的二十四小时几乎都跟工作发生关联……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点悲伤起来。
贵奖喝咖啡的速度很快。我想再帮他倒一点的时候他用手盖在杯子上示意不用了。他抬起头来凝视着我。
“上次听医生说了我才知道,麻醉对你的身体起不了作用?”
“……强一点的话应该有用。”
他会突然这么说一定另有含意。他站起来摇摇头说道:
“向井知道这件事吗?”
“我、我为什么要跟健说…”
“他那么疼你,你还说这种话?”
晤哇……什、什么疼你啊……!
我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不行……我无法控制。
“我反对你去学机车。不过,到了明年你就可以去学开车,驾照是必须的。”
“我会小心不发生车祸的!我现在闲得要命啊!”
我半跳跃地追着贵奖走向寝室的背影,用走的话伤口会痛。
“我会戴安全帽,要是我学会骑车也可以帮你”
“你不用替我操心,反正我反对。这是命令。”
“我不管!我又没有学历,多考几个资格总是好事啊!”
“我怕你还没考上已经没命了,你还是死心吧!”
“你怎么这么肯定!人家都在骑啊!”
“你光是练习跌倒就弄到发烧还有什么立场嚷嚷?向井一向都是这么宠你吗?”
“唔......."
贵奖歪歪嘴角,看着我脱掉睡衣。
“你好像又瘦了,比我在大阪看到的时候还……”
“老色鬼!你干嘛观察别人的身体?HOMO!”
“你说谁?”
穿上烫得平整的衬衫,贵奖摇身一变成了标准的饭店经理人。
再系上长裤皮带,给人的感觉更难以亲近了。
虽然他是同性恋,但是我们还是相差有天地那么远。
“向井那里我会去说,知道吗?”
“不要啦!你不要去找健!”
“我对别人的东西没有兴趣,放心好了。”
“我跟健才不是那种关系,你别说得那么难听。”
他虽然背对着我,但是我可以猜想到他脸上一定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
不过,谁叫我身上有那么多吻痕,连辩解的立场也没有了。
他面对着镜子系领带,看来是不想多谈。
然而,当我背向他准备走出去的时候,他却语气严肃地叫住了我。
“你的英文会话学得怎么样了?听说二楼的主妇开了一家专门教英语会话的教室,离家这么近你应该可以持续下去,而
且对方还是留英的。”
我会去学英文会活还不是为了在饭店上班有需要?
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一个多月就可以拿到的机车驾照比起英文会话有勉力多了。
不管什么资格都好,我想增添自己的信心。
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贵奖为什么不能了解我痛苦的心情?
“我想学完了机车再去学英文。”
“学机车不行,绝对不行。”
贵奖拿起西装,无视于我的白眼向玄关走去。
我很想反驳他两句,但是在还没想到说什么之前贵奖已经走出了家门。
等贵奖一离开,我马上就站到洗脸台前脱掉睡衣。
我费了好大的劲转过身去看自己刚才被贵奖摸过的地方。天啊!简直像被跳蚤咬过一样,红点布满了背上的皮肤,连屁
股上都有。
“他该不会也翻了我的睡裤看吧?”
我想他应该不会这么夸张,不过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所以无从得知。
羞耻和不甘的感觉让我好想找个人发泄,但是又不能去跟健说,只好有气无力地走回客厅。
我把脸深深埋进靠垫里,即使千万个不愿意,也无法克制自己想起刚才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他枕在我脑下的手腕和呼吸……我竟然忘了健和贵奖用的洗发精是一样的。
“真不想活……”
他要当他的同性恋随他便,但是我不想和健的关系被他知道。
在他的想法里一定认定了我是个同性恋吧?
要是我跟健说贵奖是个同性恋他一定不在意。而且,健的感觉那么敏锐,说不定早就察觉到贵奖只对男人有兴趣了。
“……不会吧?”
他在我身上所留下的吻痕。
该不会是所有物的宣言吧?
我从靠垫上抬起头来动用我每个脑细胞思考。
(贵奖穿睡衣的样子真诱人。)
(仅用言语来表现感谢有点寂寞吧……)
(……这就是你疲倦时的香味……。)
在我记忆中健对贵奖的态度总是有点异样的亲密。我记得江端先生曾经说过健在要打架之前一定会先微笑的。
也就是说健对贵奖那挑拨性的态度是无言的宣战吗?
意思就是慎吾是我的。
“……哇啊啊啊!我在做什么春梦啊!真丢脸!”
我抓起靠垫猛打沙发。
以前健教过我一些恋爱的诀窍。
“如果决定了目标可以加以暗示,但是绝不能做出一副猴急的样子。在送她回家还是分手的时候,一定要像朋友般干脆
。”
“我也不喜欢分手时还死缠不休的女人。”
“要对她温柔或甜言蜜语都可以,就是不要许下承诺。”
“但是,如果对方要求呢?”
“你就说我考虑看看,然后用电话告知她。”
健叼着香烟笑着说。
他还说不记得抱过几个女人。
当时我不甘心地说我也想跟女人做,结果他却说要帮我介绍,还拿出写满女人地址的记事本丢在我的膝盖上。
"每个几乎我都睡过,想玩的时候倒很方便。"
"你还跟那些女人……交往吗?"
我不是女人没办法跟他那些女友争,但是听到他亲口这么说总是不太愉快。
但是,他也不管当时是在店里,就抓起我的手指含进嘴里。
他咬着我的食指,眼睛充满笑意。
“……利用方法让对方忌妒的话你就成功了。”
真是的,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虽然,我们的身边几乎都是空位,但要是在这里发情的话,搞不好他会把我带到洗手间去站着做……也说不定。
一想到可能发生的状况,我不禁心脏狂跳起来。
健是个随时都会做出意想不到事情的人,我可不能掉以轻心。
不晓得健是怎么看待江瑞先生的?
他曾经说过江瑞先生跟我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或者,他故意跟我亲热是为了刺激江端先生?”
晤……越想越难以收拾了。
虽然,我很喜欢他,但他有些地方还是让我难以相信。
然而,江端先生永远稳如泰山,而且只要是健喜欢的,就算是猫、狗或女人,甚至是我,他都会好好疼爱。
还邀我一起到他家去住。
“已经被这样宠爱了,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一说出口我才发现有点好笑。
如果健真的是为了想引起江瑞先生的注意才故意跟我亲热,那我不就成了小丑了吗?他不需要对一个小丑付出这么多吧
?
人家说谈恋爱的时候想得太多的人注定是输家,我想我就是属于那一型的。
喜欢的话就会在脸上表现出来,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
我的表情和头脑还没有灵活到可以做出面不改色的说谎或故意用话来吊人家胃口这种高级技术。
“所以,我不适合做牛郎嘛!”
健也曾经说过把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人到了社会上铁定吃亏的。
只靠一股蛮力和冲劲就能在社会混得下去的人毕竟是少数。
健说过就这一点来说贵奖的确做得相当成功。
在饭店里不只待客,连在差遣工作人员的时候他都能灵活地适时给予奖励或责罚,褒奖的时机更是抓得精准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