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盛放(月华三千后传 生子)——风烟幻

作者:风烟幻  录入:01-16

事实上与慕容定祯相识至今,他们还从未有过剧烈的争吵,而现在这种处境……

“父皇会像生孩儿时一样痛么?”

慕容简之的话打断了卓允嘉的思绪。

生简之的时候在密室中的场景迄今还历历在目,要眼见慕容定祯为了他们的孩子再次陷于生死之界,承受这种逼人于极

限的疼痛,卓允嘉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怜惜与心疼。

“干爹会对父皇好好的,对吗?”

慕容简之的小嘴连环炮似的发问道。

真是个极为聪颖的孩子,你是不是早已察觉到了我和你父皇之间的矛盾,所以才这么问?卓允嘉心里想着。

眼见离着慕容定祯的寝宫越来越近,卓允嘉无意带着孩子一起入殿,于是又一次停了下来。

曾钦格已经带着已经宫侍快步迎了出门,见到卓允嘉肯亲自前来,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奴才见过卓大人。”

“只要干爹对父皇好好的,父皇就不会痛了。”慕容简之拉住卓允嘉的衣襟,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乞求。

这话要是出自别人的口中,或许对卓允嘉的触动还不会如此之深,可偏偏是出自和慕容定祯相依为命的孩童之口,这让

卓允嘉无法不动容。

卓允嘉无以答复,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简儿乖,干爹要去见见你父皇了,你……”

“干爹真好”慕容简之亲昵的抱住了卓允嘉。

卓允嘉拍拍他,道:“去用心练功读书,成事者贵在有恒,一日都不可荒废,知道么?”

“孩儿会记得的”慕容简之转身前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干爹,哥哥他……”

“三顺,带着皇子回殿晨读”曾钦格截断了慕容简之的话,对身后的内侍三顺使了个眼色。

“哥哥?”

卓允嘉一愣,还未等细想,就由曾钦格带着几名宫侍簇拥着他走进了寝宫。

“皇上病了?”

“进过早膳就觉得有些不适,正在歇息”曾钦格为卓允嘉掀开锦帘,脸色肃然。

走进内殿便看到慕容定祯侧靠在床榻上,正在闭目养神。

卓允嘉几步走到了床榻旁,却还是选择坐在床边的木凳上。

“有多少日没进宫见朕了?

不知过了有多久,慕容定祯终于沉沉的问道,睁开眼帘对视着身旁的卓允嘉,那目光令人不能躲闪。

“皇上究竟哪里不适,要一早宣我入宫?”卓允嘉漠然的询问道。

慕容定祯确实是不舒服,胸肺淤堵的难以呼吸,腹中还伴随着隐隐袭来的酸痛,却还是强忍着,声音有几分沙哑的道:

“只有朕病了,你才会入宫么?”

卓允嘉不知该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

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已经极为困难,此时此刻纵有积压在心中千万句的甜言蜜语,哪怕只是说一句而已,也是荒唐之至

“前些时候你为孩子挑的小衣裳今日都送进宫了,看看这件?”

慕容定祯尽力缓解着这焦灼而尴尬的气氛,伸手拿过了枕边的几件小衣裳,让卓允嘉看。

“看看?”

卓允嘉淡淡的扫了一眼,见慕容定祯正将那件小小的虎头丝衣贴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真好看,对么?”慕容定祯唇边带着儒雅而温和的笑意,正在望着他。

这样的笑意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卓允嘉已经不愿思索。

在经受了入地般的折磨之后,他真的无法持着淡然的心态去欣赏这些。唯一能够为慕容定祯所做的,就是不起激烈的争

执。

想到这里,卓允嘉不由为自己觉得悲哀,他是掌控天下的帝王,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堂而皇之的拷问一个帝王的所为。

两人之间由此陷入了沉默,卓允嘉只是瞥开眼神,看着地面,静坐在床榻旁。

当卓允嘉再次不自觉的望向慕容定祯时,那副画面让他的心几近在一瞬间窒息般的抽痛了起来。

慕容定祯的目光还在注视着他,双手合在腹上,唇边那道鲜红血渍将苍白若雪的脸庞反衬的极为强烈。

第四十章

毕竟是深深相爱多年的两人,这番映入卓允嘉眼中的一刹那,他就几乎反射性的一步走到床榻前。目光直直的看着慕容

定祯,那里有说不出的心痛与酸楚。

就在卓允嘉迟疑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慕容定祯突然伸出手臂紧紧抓住了卓允嘉垂在身侧的手掌,就那样完完整整的握在

自己掌心之中。

虽说慕容定祯消瘦微凉的手心已经不足以传达那份潺潺暖意,但触碰之中交织涌现的感情仍旧像轻轻的雷电一样激荡在

两人的脉络里。

静望着面前即将临产的帝王,卓允嘉实在无法抵挡内心澎湃的爱与关切,终于还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事实上,若是真的不在乎他,又何必匆忙进宫?

有些日子不见了,慕容定祯遮盖在锦被之下的肚子又大了许多,这孕育之苦卓允嘉都看在眼里,而就在几天之前他还曾

是那么期待这个即将出生的小生命,期待着这个融合了所有爱与思念的血脉。

可如今……,一切又似乎变得那样荒诞而遥远。

慕容定祯的面色越变越苍白,攥着卓允嘉的手掌也越来越紧,原本坐靠的身子突然失控的前倾了过去,抵在卓允嘉的肩

头上,仿佛在无言的忏悔一般。

卓允嘉的身躯异常僵硬,从隔设陌生的姿势很难辨析出那被强烈克制的感情。

“既然身子不适,就该让御医来为皇上诊病。”

耳畔传来的声音冷静的出奇。

慕容定祯轻轻按压着被下躁动不堪的腹部,依旧轻靠在卓允嘉的肩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这是怎样一种伤人伤己的僵持。

眼见慕容定祯的状态实在不好,卓允嘉深知耽误不得,这胎儿还未足月,若是有什么意外而早产了怕是对慕容定祯和胎

儿的损害更大。

“钦格”卓允嘉立即开口唤道。

曾钦格还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听到卓允嘉的传唤马上快步走了进来。

“快传御医,皇上身子有变。”

“是!”曾钦格见慕容定祯不发一语的抵靠在卓允嘉肩上,修长的双手捂着隆起的腹部,侧面的脸色极为惨白,吓的一

身冷汗,拔腿就跑了出去。

说实话,卓允嘉也不知慕容定祯究竟是怎么了,入宫以后他并未和慕容定祯起过任何争执。

卓允嘉松开手,轻托着慕容定祯沉重的身子缓缓躺靠了下来,这时看着慕容定祯唇边的血迹似乎止住了。

虽有千言万语想说,卓允嘉却无从开口。若是眼睛可以说话,那么相爱的人一定能够读懂其中的涵义。

定祯,我不恨你,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难再去面对你……

一直以来,是我在自欺欺人,如此而已。

即便两心相许,我们也永远不可能擦去记忆,重新有着一份平凡而自由的生活。

这在初相识时,就都早已注定。只是看清这一切,需要太长的时间,太多的经历。如今想来,竟这般不堪回首。

两人心痛不堪的无语对望,时光流转,谁会想到又在今日,在此情此景之前觉得咫尺天涯?

“皇上,奴才已经唤人去传薛大人,先让景大人为您看看”曾钦格快步进来,打断了这番默然的交流。

慕容定祯是一国帝王,担负的早已不仅仅是自己的喜怒悲欢,即便是这副身躯也不只属于自己,而属于这普天之下的万

众子民。

“皇上”身着官服的景唯玉跟着走了进来,几步跪在床榻前轻握住慕容定祯的脉搏。

前些日子,皇上身子亏的甚为厉害,才会在临盆之前常有反复,景唯玉近来一直遵照薛承远的吩咐驻留在宫中随时等待

传唤。

卓允嘉退到床榻一旁,看着景唯玉为慕容定祯诊脉,俊冷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慕容定祯隔着腾龙锦被轻抚着腹部,虚弱的看向了卓允嘉所站的方向,那是他闭眼前最后定格的画面。

而画面中那漠然的面孔,就在一刹那活生生的刺穿了慕容定祯疲惫孤寒的心房。

我的心,为何会这么疼痛?……

灯火摇曳,待到慕容定祯再次醒来时,已是午夜。

床边守值的御医已换成了薛承远,寝殿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淡淡熏香。

“皇上,您躺着,别动……”

薛承远拧干了一条温热的棉帕为慕容定祯盖在额头上,露齿一笑。

看到一身白衣的薛承远坐在自己身旁,倒是让慕容定祯心中觉得有几分安定。

“皇上就是再想要卓大人心疼自己,也不该在这时候咬破口唇”薛承远听似调侃的劝谏道,微微笑着蹙眉。

这帝王怎么有时竟会负气的像个孩子一样?

慕容定祯紧抿着唇,额头上热乎乎的棉帕让他不禁觉得晕眩,过了半响,才沈声问道:“胎儿可还好?”

薛承远点点头,为慕容定祯拿下帕子,“皇上现在觉得如何?”

慕容定祯的身子最近也说不出到底是怎么了,总觉得和怀着简之临盆之前大有不同,这次越到足月周身上下都觉得有种

说不出的怪异。

慕容定祯沉沉的叹了口气,看了看空旷的寝殿内除了薛承远没有别人,想来他昏睡的时候卓允嘉已经离宫了。

罢了,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这本就是两个人的孩子,就真不信卓允嘉会不管不顾。

“承远,日子也差不多了,明日就陪着朕去山下行宫”慕容定祯说着扶着腰缓缓坐了起来。

薛承远道:“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皇上您下令了。”

第四十一章

至于月阡山下的行宫,说来卓允嘉也并不陌生。

当年定都郢庭之后,慕容定祯便下令将山脚下的卓家古宅依照原样存留着。昭远四年,才在古宅的四周建筑了典雅朴素

的宫殿,亭台楼阁与古宅相连,绵延于葱郁的山脚之下。

从此以后,每年春夏之际,慕容定祯总会一人独自去那古宅住些时日。与其说是歇息和休养身心,不如说残存在慕容定

祯心中的那份记忆依旧挥之不去。

置身于这茂林之中周身一切如故,眼前明溪倾淌,银瀑飞泻。

朦胧湿润的云雾里,虫鸣鸟叫花香四溢,似乎全然没有时间的痕迹。

只是不再有那个为自己披衣挡寒的身影,和那只紧握着自己手掌的暖意,那温暖昭示着一刻跳动着心灵与澎湃的爱情。

而这一切对慕容定祯而言,都曾是那样珍贵的体验。

或许,人只能在梦境中追溯过往。可梦境却永远不会因人的意愿而停留。

黑夜倏然离去后,总有睁眼的一刹。

清晨的光曦透窗而进,与心房内的火光交织融汇,又随着意识清醒再一同熄灭。

猛然间,只觉得空空的躯体又一次遁入漆黑无底的深渊,缓缓蔓延开几许失落,几许孤独,几许决然,几许……祈盼。

“皇上,舟车劳顿,服了药,还是早些歇息……”

曾钦格端上了刚煮好的汤药,在临窗而坐的帝王身边轻轻的道。

慕容定祯轻轻安抚着肚子里的小生命,将思绪从多年之前定格在这里的记忆中抽出来。

时光变迁,今日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形影孤单的人了。

在这人世间,他有了比天下社稷更重要的挂念与牵绊——一个融合了他和卓允嘉所有爱情与记忆的骨血。

孕育着他的每时每刻,慕容定祯都似乎能够感觉的到这个小生命有力的心跳,蓬勃的生命力。

这种生命力于慕容定祯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重生的力量?

慕容定祯淡淡一笑,接过了药碗,慢慢将药都服了下去。

日前一路乘车来到了行宫,曾钦格很是担心慕容定祯现在的身子能否受的住这旅途奔波。毕竟从郢庭到这山下,也颇有

些路途。但如今看来,这担心似乎有些多余,皇上的精神与气色都还不错。

服过药,慕容定祯吩咐道:“钦格,行宫里的事都交予你去安排了,一定要周详妥当。”

“奴才遵旨,皇上尽可放心。”

诞育皇嗣之前方方面面的所有准备都丝毫马虎不得,曾钦格自是知晓。

“好”慕容定祯看看他,目光里全是信任。

“皇上”曾钦格倒是被皇上这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腿屈膝跪下。

说实话,身为这内庭总管,多年来一直侍奉在慕容定祯的身边,曾钦格对慕容定祯的脾性着实拿捏的很清楚。时下腹中

的胎儿对慕容定祯意味这什么,曾钦格更是了然于心。只是期望这孩子的出世能让慕容定祯少受些折磨,顺利一些才好

“这是奴才的本分。”

慕容定祯笑笑,撑着曾钦格的手站了起来。

如今他身子这么沉重,又即将临产,身边无一不是他最为倚重和信任的人。

曾钦格托着慕容定祯的手臂走到了床榻前,看着皇上这么辛苦,叹了口气,道:“皇上,恕奴才多嘴,您现在这个样子

,还是将卓大人宣来行宫……”

慕容定祯在宽大的床榻上坐下,抬手拧开了领扣,淡淡道:“不急,等他想通了,自然会来。”

曾钦格却隐约觉得时下的气氛并非祥兆,也许是近来几日慕容定祯身上又一次有了那种以往清冷而孤独的气息,这种气

息让曾钦格敏锐的觉察着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皇上……”曾钦格本想再劝,看着慕容定祯消瘦凛冽的脸上已略带倦意,还是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恭敬的为慕

容定祯更衣。

更衣的程序对于一个有孕的帝王来说,相比以往倒是简单了不少。

只是当褪到脚上白袜的时候,眼前画面却意想不到的让曾钦格心中骤然一惊。

慕容定祯双手撑着床榻,身子略向后仰着,并看不到自己的双脚。如今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全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酸胀

与不适。

“怎么……?”见曾钦格手上停顿了一下,慕容定祯问道。

“没,没……皇上,等您躺下来,奴才这就给您去端个暖壶来,您现在身子特殊,千万不能招了寒气。”

曾钦格服侍着慕容定祯躺好,努力克制着加速的心跳。

“嗯”慕容定祯舒了口气,在被褥中躺平,是觉得腿脚有些发凉,便微微颔首的闭上了眼睛。

合上床榻边的锦帘,吹灭室内明旺的灯火,曾钦格便快步走了出去。

“总管大人,您这是……?”

守在门外的宫侍见快步而来的曾钦格神色不对,忙问道。

“掌灯,速去薛御医那里”曾钦格刻不容缓的沈声道。

第四十二章

深夜,行宫西侧的竹轩堂里。

“你所说可当真?!”薛承远放下手中的书卷,一站而起,难掩急切的问道。

公良飞郇坐在一旁,听着二人的言谈,脸上也瞬时变了颜色。

“薛大人,当真,奴才亲眼所见”曾钦格愁容满面的复述道。

“嗯”薛承远轻轻点了点头,在屋内踱了几步,像是在思索什么。

近来慕容定祯的脉象是有些怪,但肌体之上却没有什么疾病的表征,加上腹中还有即将临世的皇嗣,因此薛承远不敢大

意做出判断。

“我这就随你去看看皇上”薛承远不再迟疑,决定再去为慕容定祯诊脉,以观察是否真如曾钦格所言。

“好、好,薛大人,请”曾钦格退过一步,忙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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