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追踪而来的麻烦
昊淼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淋,心痛如刀割。那个噩梦像影子一样纠缠着他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原本以为可以忘
记,但仅仅是遇到一个长得与米惠很像的女人,就让他痛不欲生。
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昊淼无意识地望了望自己所在的这个小木屋,一窗一床一桌一凳,简陋得再没有其他。
站起来,猛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往自己身上一看——原来自己又变成毛茸茸的小兽了。
昊淼从挂在身上的衣服里爬出来,抖了抖身体,顺顺毛,暗道这样也好,变成这样也就不用去考虑怎么去面对独孤落月的问题
了。
纵身一跃,昊淼从窗口跳了出来,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四处环山,像是个山谷,山谷内到处林立着样式统一、造型简单的小木
屋,远处不少人三五成群地围坐在火堆旁烧水煮饭、谈天说地,各人的马匹也分区域的放养着,其中又以昊淼的电雪占据的地
方最大,就连独孤落日等人的马匹,也不敢轻易靠近。
昊淼想,这应该就是郗然他们曾说过的专供旅人休息的栖息地,没有专门的人负责管理,这里的东西都可以自由取用,更重要
的是这样的地方大型野兽进不来,所以不必时刻警惕,担心受猛兽袭击。
而昊淼的出现,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们多半以为他是谁的宠物,便少不了开玩笑似的逗弄。而这种逗弄,恰恰是昊淼
不能忍受的,简直弱智!
没办法,他只好远远避开人群,同时也远离独孤他们所在的地方。
“碰!”
左顾右盼行走的后果就是一头撞上不明物体,昊淼小小的身体翻了个肚朝天。
“啊!好可爱!”一个柔柔的声音在昊淼的头顶上响起,然后感觉身体腾空,显然被某个人抱了起来。
“小家伙,你从哪里来?”
昊淼身体一僵,他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正是他现在极不想见的、与那个女人长着同一张脸的女孩——独孤落月。
“小家伙?”
感觉有一只手在身上抚摸,尽管动作轻柔,但却让昊淼忍不住浑身颤抖。
“唔……”低吼一声,在那只手就要摸到他颈项时,昊淼突然用力一抓,在那只洁白的手背上留下三道深深的血痕。
“啊!”落月吃痛,手一松,昊淼趁机掉出了她的怀抱。
回头看了看捂着伤口,一脸受伤地望着他的独孤落月,昊淼心中涌出一股无法遏止的恨意。
就是这张脸!或喜或悲或笑或怒,曾紧紧抓住他的心,骗得他心甘情愿放弃整个世界,最终换来的却是冷酷的背叛和死也洗不
掉的骂名。
好恨啊!
米惠,有着天使面孔的你,为什么有一颗如此残酷的心?
独孤落月被昊淼眼中毫无掩饰的恨意吓住了,那双原本宁静通透的碧色眼睛,怎么盛得住如此多的仇恨?
忍不住心痛,落月小心地靠近昊淼,慢慢蹲下来,轻声道:“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不会伤害他?昊淼心中冷笑。看着独孤落月又把手向他伸过来,他张口就咬过去。
落月居然没有丝毫闪躲,昊淼准确地咬住了她的手臂,感觉尖牙深深地陷入肉中,鲜血顺着牙齿流入嘴中。
固执的人经常会犯傻。独孤落月无疑是固执的人,明明痛得脸色苍白,却依然固执地将昊淼抱入了怀中,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抚
摸他,嘴中不停地低吟着:“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别怕,别怕……”
昊淼的利牙还陷在落月的手臂中,鲜血将她淡粉色的裙子和他颈项下的绒毛都染红了。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落月,脸上挂着柔柔
的笑,眼中却盛满了泪水,嘴唇渐渐失去血色,还不停地说话安抚他。
她和那个女人有着同一张脸,但此刻却让昊淼讨厌不起来……
“落月,快丢掉那只畜生!”远处一人奔来,冲着落月急急地大叫。
昊淼缓缓松开嘴,挣扎着从落月怀中跳出来。这时独孤落日刚好跑过来扶住落月,满脸担心和恼怒:“落月,你没事吧?”
“没事的,哥。”落月的声音较之前更加轻柔了。
“天啊,你流了好多血!”落日赶忙拿出纱布和药物为她止血,末了狠狠地瞪了昊淼一眼,怒道,“你这只畜生,若我妹妹有
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畜生?昊淼暗道,也许做只畜生也比人要善良。
“哥,别生气,我没事。”落月笑着安抚她的哥哥,然后回头看着昊淼,轻轻道,“哥,别伤害这个小家伙,我很喜欢‘它’
。”
喜欢?昊淼心中一痛,转身离开,不想再看那双纯净无暇的眼睛。
身后,隐隐传来落日心疼的声音:“落月,你呀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呢?你不知道即使只流一滴血,也有可能给你带来
莫大的痛苦吗?”
这个女孩,他怎么会以为她和那个女人相象呢?完全是两个人啊!
米惠的血是冷的,而这个女孩的血却是暖的,散发着药香,没有腥涩,充满了感情和幸福,很像……很像……很像过去的自己
,同样的纯,也同样的傻。
仰望着蔚蓝的天空,这是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米惠,没有王琪,没有亲人,没有一个了解他过去的人……他孑然一身,所以
可以无牵无挂,自由自在?
是吗?可以吗?
身体在发热,心脏不正常地剧烈地跳动着。这种感觉就像……就像第一次变身的时候……
糟!昊淼脸色一变:他又要变身了!
赶忙往自己的木屋跑去,但在接近门口时,赫然见郗然推门而入。
脚步止住,忍住身体的疼痛,昊淼又转头往林中跑。
“啊——”大吼一声,视线已经模糊的昊淼突然高高跃起,“扑嗵”一声,一头栽进了湖中……
碧绿的湖水泛起层层波纹,水下慢慢浮现一圈一圈银白色的光晕,大概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光晕才暗淡下去,湖面也恢复了
平静。
“唰!”一道水柱跃起,晶莹的水珠在空中跳动,一个甩着一头银色头发的少年如出水芙蓉般划破了湖水的平静……
曾经以为心中的精灵只是生命里的一颗流星,划过便再寻遍不到。但在那个少年再次以同样的方式跃入他的眼中时,沉静了二
十四年的心,第一次有了不同凡响的触动。
“小家伙,我们似乎和这种相遇方式很有缘啊!”
猛地转身,依然是笑容满面,温文尔雅,仍然是一身洁白,一尘不染,只是肩上多出的那件深蓝色的披风,看得出是刚赶过路
。
古悲风!没想到会再见到这个危险人物。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去圣曦的路上吗?
“这回,你可以把名字告诉我了吧?”古悲风蹲身将昊淼拉近,目光炯炯地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昊淼默默地看着他,暗想这家伙恐怕刚过来不久,应该没发现什么。
“小家伙,你有一双和岚烟湖湖水一样美丽的眼睛,告诉我,你叫什么?”古悲风用手指轻轻划过昊淼细致的五官,心中感叹
触感的美妙。
昊淼仰着头,湿湿的银发紧贴着脸庞,星目半垂,长长的睫毛挂着细细的水珠,微微颤动着,水嫩的双唇微张,下颌以下是洁
白无暇的颈项,圆润的肩膀露出水面,晶莹的水珠顺着锁骨流过结实的胸膛,半隐在水中粉色的樱桃鲜嫩欲滴……
看着这诱人的一幕,古悲风感觉呼吸沉重,浑身发热。
这时,昊淼轻轻抬起手,抚向古悲风的脖子,感觉他的喉结有力地滚动一下,修长的手指停顿了一会,然后顺着脖子向下而动
,在锁骨稍下的地方停住了。
古悲风的眼神更加深暗,头缓缓向昊淼倾去,那诱人的嘴唇在他眼前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些什么,可惜满心都想着怎么惩罚这
个小家伙的他,一时没有注意。
直到他身上的披风被解开,他才隐隐听到昊淼轻轻说到:“借你的披风用用。”
披风?古悲风的唇在离昊淼不到两厘米的地方猛然停住。
“没听到吗?我的衣服不见了,所以暂时借你的披风用用。”
古悲风嘴唇上的笑容不变,眼中的欲火却被危险的光芒所代替。
“你如此诱惑我,只是想借这件该死的披风?”
“我诱惑你?”昊淼一脸不可思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诱惑你?”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说的斩钉截铁。
昊淼没好气道:“我看是你自己思想不纯,别说我对男人没兴趣,就是有也不会选择诱惑你。”
“为什么?”古悲风语气透着不悦。
太危险!虽然总是笑得很温柔很无害,但看过他在醒风林的狠劲后,昊淼不认为他是个表里如一的人。这种人,正是现在的昊
淼最不能接受的。
拉过披风,昊淼上岸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回头对古悲风道:“暂且借来用用,待会就还你。”
古悲风扯住披风,昊淼回头:“你不是这么小气吧?”
“名字?”
又是一个固执的人!暗叹一声,回道:“昊淼,我叫昊淼。”
“果然是你!”古悲风略有深意地笑道,“风都城这一届的花主,拥有传说中的‘酒仙花’,银发碧眼,貌如芙蓉,翩然若仙
。正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我才决定改变路线,追踪而来。没想到真的是你,那么我也不枉此行了。记住,我叫‘古悲风’,悲
天悯人的‘悲’,风平浪静的‘风’。”
15.旅行开始的第一个凑曲
闪闪躲躲地回到自己原来所在的小木屋时,郗然已不在,昊淼迅速换好衣服,走出木屋时,古悲风一行人已经和郗然他们凑在
一起了。
走近略一看,还都是熟人。古悲风就略过,他身边站着的是他的护卫狄夜,再过来是逐狂和移玉两小孩以及他们的契约兽。
除此之外,让昊淼注意的是立在逐狂移玉身后的那个少年,身材修长,穿着朴素,唯一亮眼的东西就是他脸上戴着的那个小巧
的紫色面具,遮盖了三分之二的容貌,只留下两片薄而秀气的唇。他有一头灰色的头发,不同于昊淼的银亮,他的头发仿佛沧
桑的老人一般,带着死气,明明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为什么让人觉得心情沉重?
“昊淼。”逐狂移玉率先打招呼,前者还问道:“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你的契约兽呢?”
昊淼淡淡道:“不在这里,‘它’喜欢独来独往。”
两小孩有些失望,倒是郗然有兴趣了:“你也有契约兽?”
昊淼微微点了点头。
郗然惊奇道:“我还以为前些时候关于与兽订立契约的传言是假的呢!想不到真有这么回事。”
这回郗然的兴致来了,凑到两小孩身边打听起情报来。
这时独孤落日从马车上下来,对众人说道:“现在已近黄昏,今天看来是不能动身了。”
昊淼欲言又止,想询问一下落月的情况,但又觉得太唐突,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升起篝火,木虑三兄弟忙着准备晚餐。
郗然个性开朗,很快和逐狂移玉两小鬼混熟了。
狄夜看上了昊淼的白马电雪,套交情去了。
长者白笙和独孤落月在马车休息。大胡子罕陌正靠着大树闭目养神。
昊淼右边铺着一张华丽的毛毯,古悲风优雅地盘膝坐在上面,一脸悠哉地品茗,眯笑的眼睛时不时观察着他。昊淼左边靠树坐
着小心翼翼地擦拭宝剑的独孤落日,乍看似乎神情专着,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其实有些心不在焉。
昊淼本人则神色恍惚,除了偶尔对角落那个灰发少年瞄上几眼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发呆。
“怎么?对我的小侍童感兴趣?”古悲风突然凑过来,在昊淼耳边轻声说道。
昊淼摸了摸有些酥麻的耳朵,瞥了他一眼,压根不相信那个少年会是他的侍童。
“他叫‘求醉’。”
“眼看人尽醉,何忍独为醒?‘求醉’,‘求醉’,黄金白壁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啊
……求醉,好名字!”昊淼喃喃自语,却不曾见到古悲风满眼讶意,落日停下擦拭宝剑的动作,不远处灰发少年浑身一颤……
“锵!”郗然突然凑到古悲风和昊淼中间,笑道,“在聊什么?吃饭了,把精神养好,今晚可能会挺热闹的。”
“热闹?”昊淼不解地看着郗然。
独孤落日晃了晃手中的剑,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
古悲风则文雅地笑笑,柔声道:“非凡之人所经之处,必定少不了热闹。”
“哈哈!”郗然大笑,“说得好!只不过希望你不是在自吹自擂。”
昊淼疑惑地看了看四周,还有不少佣兵团没有离开栖息地,几簇人围在一起谈天说地,煮酒烧饭,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夜,四周漆黑寂静,只有几根木头还烧得“吱吱”作响。老者白笙和落月照样睡在马车上,其余人本来是要各自找间木屋休
息的,谁知他们今晚似乎异常兴奋,一个劲地拼酒,以至于各个醉倒在火堆旁,连带昊淼也窝在草地上,露宿了一回。
不过昊淼猜测谁也没睡着,这装模作样的功夫倒是个个不差。
啊欠……睡意袭来,昊淼没那么好的精力看戏,调整一下姿势,美美地睡去了。
在他旁边的郗然苦笑,这家伙倒是睡得心安理得,怎么就不知道今晚的麻烦是谁惹来的吗?
突然他面色一变,暗道一声:来了!
耳边传来一阵利索的脚步声,动作敏捷而轻盈,初步估计身手都还马马虎虎。
偷袭者分为三股,一股负责解决“醉倒”的人,一股负责处理马车上的人,最后一股则冲着昊淼以及他包袱里的东西而来……
“砰!”
“唰!”
“呕!”
“啊!”
“啪!”
“搞定!”郗然拍拍手,踢了踢昏死在地上的某某。
“还以为能多玩一会呢!谁知道这么差劲。”木思一脸不齿。
古悲风整了整衣服,接过狄夜递过来的毛巾细细地擦了擦手,望着这些不速之客,满脸惋惜。如果仔细查看的话,伤在他手上
的人恐怕没一个不严重的。
木虑和木想一一将这些人搬到角落绑好,大胡子罕陌一手一个丢得甚欢。
逐狂和移玉正在和他们的契约兽亲热,刚刚这两只小兽表现良好,它们与主人之间的默契似乎加强了不少,
灰发少年求醉依然像影子一样坐在树底下,他可能是除了昊淼和马车上的两个之外唯一没动过手的人,因为偷袭者似乎根本没
留意到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这一系列活动都在瞬息间完成,甚至没弄出太大的声响,不然怎么还有人能睡得那么香呢?
数道目光“唰唰唰”地落侧躺在草地上的某某人,看他卷曲成一团,拽着不知道是谁的外套包得像个粽子,睡得那个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