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等你好了那年早过了,没有三四个月,你是别指望痊愈。”
“啊,这么久?我这不都已经差不多了么。”
“你美吧。伤筋动骨一百天,”晏家安讥笑道,“你以为是焊个钢条,焊一下就接上了,你这脚断的可是骨头。”
南世清懒得跟他胡扯,便问印小玉:“阚主任来过么?”
“昨天晚上来了下,今天和跃美的楚总去公安局处理这事去了。”印小玉问,“南主任有什么事么?”
“我要跟他商量下工作安排的事。”
“工作狂,都这时候了,还想个屁工作。”晏家安骂道。
“你帮我去买个手机吧,”南世清对晏家安笑道,“钱你先垫着。”说完想挪挪身,习惯性使唤上右手,不想缠着绷带
的右手一下子碰到床架上,疼得直抽冷气。
“活该。”晏家安上前扶起他骂道。
第八十章
系龙桩那几家钉子户在南世清被打的第二天,摧枯拉朽全被市政府派去的推土机给推平了,两三辆车齐推一栋房子,一
天功夫不到,那些突兀兀插在一片建筑工地垃圾场上的二三层房子全部成了一堆废砾。等这几家户主从派出所回来时,
面对一片废墟全部傻了眼,不但房子一下子没了,和那些早在拆迁通知书上签了字房子已被拆的住户相比,政府给他们
的补偿比例要低得多,说是对延误市政工程建设速度的处罚。
这几家严防死守结果守了个这么窝心的结果,后悔来不及不说,还没个帮忙说理的人,因为一直在背里地给他出谋划策
打气鼓劲的亲戚全被拉下了水。市发改委的主任,教育局的局长,城建局的副局长,全部被暂停职务,市委派驻纪委介
入调查,纵是这几人脉络再广,人家瞧着政府给他们定的组织黑社会暴力抗法,与政府对立的罪名也不敢出头说情,不
久,那三个官员全被免职。
楚怀亮和阚乃臻为了这事可说是使出浑身解数,明里两家公司联合向法院告状,向市政府申诉,暗下里不是找市公安局
长就是找市长,阚乃臻甚至把他老父亲、省政协主席、前财政厅厅长阚必治老先生请出了关。市政府本来就对系龙桩新
火车站项目的工程进度不满,拆迁手段过激又担心出什么问题坏了政府形象,现在楚怀亮和阚乃臻送来一个好借口,这
时不做文章更待何时,立马行动,拆房子的拆房子,丈量的丈量,抓人的抓人,审人的审人,雷厉风行,顺水顺风。
在现场围观的那些老头妇女等人,因为没参与斗殴,没到二十四小时就放了。那些参与斗殴的小混混,坐牢的坐牢,进
少年院的进少年院,拘留的拘留,教育的教育。
借这打人事件,一直横亘在跃美集团面前的难题总算解决了,但在对待楚怀瑜被挨打这件事上,楚怀亮很生气,相当的
生气。
想他这个宝贝弟弟,以前犯了多少错,捅了多少篓子,前前后后帮他擦了多少屁股,把自己折磨得够呛,尽管心里恨得
紧,却是一巴掌都未狠下心打过。没想到自己舍不得打的宝贝弟弟,给人家打了,打得莫明其妙不说,还打得里里外外
彻彻底底上上下下全全面面。楚怀亮一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要不然楚怀瑜也不会讥讽他是伪君子,这伪君子的得来当
然是有原因的,商界哪个也不敢吃饱了撑着得罪跃美。没人敢惹的人,这次不但被人惹了,还惹大发了,兔子惹急了还
咬人呢,狮子老虎惹急了就更不用说,惹楚怀亮那就是惹老虎狮子,肯定不妙。
不妙的结果就是头号凶手耿勇进牢不久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牢里,说是和狱友不和,被里面的“老大”指使手下不留痕
迹地给做了。另一个首凶一头黄毛的温武强因为平时把看守所当旅馆,时不时进去留宿一番,本就没把坐牢没当回事,
但没想到这次进去的时候还有说有笑,在里面却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不久就两眼发痴一脸痴呆的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南世清他们伤着的三个,一星期过后伤情都大有好转,也不知道是三个人天天吃田妈送过来的骨头汤还是这家医生的技
术高,气色都不错。南世清的情况最好,在三人中他是伤得最不重的,一个星期不到,手臂就拆了绷带,伸展自如,只
有右脚还没好,每天拄着拐杖或是由晏家安冀玲玲夫妇搀着,去楚怀瑜文仁强二人的病房走走。有时三人也会去专供病
号娱乐的大厅看看电视,或是去楼下散散心,不过楚怀瑜文仁强都只能是坐着轮椅。
姜克英到底还是知道了,立马从老家赶了过来,在晏家安的带领下,一进医院便见南世清拄个拐杖倚在楼下一棵掉光了
叶子的合欢树下晒太阳,顿时老泪纵横,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把个南世清羞得满脸通红,心说这老太太平时不是风吹
雨打不变色,霜打雪压不弯腰的么,“我又没缺胳膊少腿,哭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绝症呢。”听儿子这么一说
,老太太也止了声,在南世清身上摸来捏去的。
“我说老太太,这正养着伤呢,咯吱我就不怕我摔了,是不是非得让我像楚怀瑜他们那样。”
“少跟我打哈哈,还有没有要紧的地方伤着啊?”
“你老以为这医院的医生就我们乡下劁猪的兽医水平。”一句话把老太太和晏家安逗得大笑。
正好这时楚怀瑜和文仁强被印小玉、来水旺推下来晒太阳,听了南世清一句话都笑了起来,尤其文仁强、印小玉和来水
旺他们,没想到他们的南主任也有这一面。
“干妈,这医院还不如劁猪的呢,我都被劁成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还原了。”楚怀瑜故意倦缩在轮椅内,取悦老太太
。楚怀瑜这么一叫,文仁强和印小玉、来水旺他们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南主任每天上下班都是他接送,这次遭打他也
死了命的护着,原来两人是义兄弟。
“孩子啊,多亏了你们。”
姜克英在来时的路上就听晏家安把前后的经过说了一遍,知道南世清是被坐在轮椅上的两个人给护着,要不然哪能自个
儿拄着拐杖就能下地人家却要坐着轮椅。楚怀瑜就不用说了,毕竟和南世清的关系非同一般,但那文仁强则不同,一个
在公司靠领点薪水过活的员工能这么护着人家,虽说是领导,但多少下属是人前拍马人后落石的,这表现出来的勇义自
是没得说。
姜克英来到文仁强面前,说了句“小文啊,阿姨给你道谢了”就跪了下去,唬得文仁强差点从轮椅上跳了起来,嘴里也
不知道说什么好。
晏家安和印小玉赶紧上前扶起姜克英,“阿姨,这大厅广众的,你让小文怎么好下。”晏家安笑道。
“没他,指不定我那拄拐杖的儿子就没了呢,我都不知道怎样谢人家才好。”姜克英又抹起了眼泪。南世清看着这一幕
,再瞧瞧四周来来去去的人那打量这的眼神,实在是恨不得立马能飞上楼,眼不见不净。这老太太,都赶上拍电影了。
“阿姨,……别这么客气……,说要感谢的应该是我,……没有南主任我还不知道在哪流浪呢。”文仁强不善口辞,嗫
嚅着说。
文仁强从小就没了父母,一直跟爷爷相依为命。十五六岁的时候进了一家汽车维修公司当学徒工,还没出师时他爷爷有
次病得严重,找不到地儿借钱看病,文仁强便萌生了偷盗的念头。那时金算盘还远没今天这么火,阚乃臻和南世清时常
坐一辆车到处跑业务,有次修车把包放在了车里,里面装着两万多现金,文仁强一时意起,拿走了包。后来查出来了,
维修公司便把文仁强给开除了,阚乃臻揪着他要报警,南世清瞧他长得清秀瘦弱,也不像惯偷,便劝阚乃臻饶了他。等
了解实情后,南世清出钱帮他爷爷付了医药费,还说服阚乃臻让他进公司打打杂。因为文仁强有汽车维修的底子,随着
业务量增大公司又缺司机,南世清于是又让他去考了驾照,成了公司的一名司机。正因为如此,文仁强虽说只是个司机
,却是金算盘为数不多的老员工之一。
第八十一章
端木卫国听到南世清受伤住院的消息,吃惊不小,心想这么个温文尔雅的人怎会得罪人,赶紧和妻子东载霞来医院看望
他。
“端木老师,看样子市里那晚会的节目我是上不了了。”南世清叹气道。
“手伤到筋了吧?”端木卫国道,“那些个挨千刀的,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是应该去少年院受受教育。”
“手倒没事,被公文包垫了一下,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在家养着,但就是脚不利索。”
“脚不利索不要紧,反正是坐着拉,再说我去看过舞台,舞台上有轨道,一个节目表演完,会拉轨道来替换舞台台面的
,以免演员表演完后散场混乱。”
“这么说我还是要上台的?”
“当然。”端木卫国又笑道,“续书记和庹市长都来医院看过你们吧,上次他们对你的印象就蛮深的,正好趁此机会表
现一番,不也为你们公司做了个免费广告么。”
“本来就是自娱自乐的,能不丢你的脸就不错了。”南世清笑道。
“知道轩辕部长为什么相中咱们的节目吗,就是因为咱们演绎的是我们本市的文化底蕴,上了卫视就是一个很好的对外
宣传。”端木卫国突然想到一问题,便又问,“你可以原地站起来向观众致谢么?”
“借助坐椅应该没问题。”
“很好,明天开始我就去你家,咱们演练演练,离正式演出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天,南世清出院前分别去了楚怀瑜和文仁强的病房,叫他们静心养伤,说等他脚稍微利索点就过来看他们。楚怀瑜
虽然身体上下到处是绷带,但嘴巴却像决了堤的河道一样,楚怀瑜一来他就说个没完没了。
姜克英知道今年是无论如何也回不了老家过年了,便把家里情况跟放假回家过年的禹小文交待了一遍,让他妈这段时间
帮衬着照看下圈里的猪和鸡鸭。回头就一门心思花在这几个伤号身上,家里医院的两头跑,养得这三人身上的肉是见着
长。因为市里的文艺晚会是定在除夕前夜,姜克英就希望除夕夜能把楚怀瑜和文仁强接到家里来过年,大过年的在医院
总不是个事。一天在医院,姜克英碰见楚跃夫妇,便把这想法跟他们说了。
“我也是这么想呢,等下我去和蓝院长说一声,看能不能行得通。”楚跃赞同地说,“世清住的地儿就免了吧,楼太高
了,不方便,还是去我家。”
“去你哪呀,不太好吧,维嘉太小,三个人都轮椅拐杖的。”姜克英脸露难色。
江美娟知道姜克英是怕过年让他们沾了晦气,世清反正是租的临时性住房,便说道:“哪家也不去,反正每年都有客人
订年夜饭,银楼不放假的,就去银楼吧,地儿大,人多也热闹。”这么一说,楚跃和姜克英也觉得这样最好不过了,让
文仁强和他爷爷冒冒然去他们家,也会让人家感到局促。
除夕前夜,病友之家里楚怀瑜正和病友们在看市里的春节文艺晚会。待到南世清和端木卫国上台时,楚怀瑜竖起耳朵来
听,当他瞥见身旁的一老大爷病友看得甚是投入时,便兴奋地对那老大爷说:“大爷,看见没有,那个拉二胡的年轻帅
哥,知道他是谁么,是我哥。利害吧,哦?”
“你哥在这呢。”楚怀瑜机械地转过头一看,见自家哥哥一副佯怒的神态站在自己身后,他旁边居然还站着惠亚东。
“惠亚东?!”楚怀瑜大惊,“你是人是鬼?”
见宝贝弟弟这副德性,楚怀亮实在是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不然一脚把他踢到楼下,这快大过年的,兔崽子说的是什么
混账话。
“当然是人,是鬼的话你哥不就惨了。”惠亚东用他那一贯温和的语气说。
“咦,怪了,这么些年你怎么一点也没变,是不是得道成仙了。”楚怀瑜继续耍宝。
“说点有油有盐的好不好,你那张嘴漏油都漏到亚丁湾了。”楚怀亮骂道。
“那你推我回房。”楚怀瑜指使他哥。
“不看你那亲哥哥拉二胡了?”楚怀亮耻笑说。
“什么眼神,早结束了。”
回到病房,楚怀瑜叽叽歪歪和惠亚东聊得混天黑地,把他哥晾在一边。
“这次特意来看我的?”楚怀瑜自恋地道。
“嗯。”惠亚东点点头。这倒让楚怀瑜意外了,有点受宠若惊。
“那你住在哪?要不然我跟我家清清打个电话,你去他那住。”
“不用,我住在舅舅那呢。”惠亚东笑道。
“是啊,我倒忘了这茬。”楚怀瑜呵呵笑道。楚怀瑜仔细瞧着惠亚东,心里不禁感慨万千,他那独自垂泪的样子在自己
脑海晃了多少年,没想到都快奔四的人了现在还是当年那个样子,真不知道他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难不成真是躲在哪
个山洞里修炼成妖了,啊不,修炼成仙了,他哥可是越长越阴沉,越长越老气横秋,这两年中部都崛起了。
“我都老长时间没跟你舅舅联系了,你如今在做些什么?”
“在老家的F市开了家刺绣公司,卖卖刺绣培训一些学生,糊糊口。”惠亚东理理眉说。
“哪能啊,你那么专心的人,学业那么优秀,干什么不是风生水起,挂帆远航。”楚怀瑜笑道,“哎,那岂不是能认识
好多美女学生,哇,爽死了,你现在大概小孩都会打酱油了哦?”
“你这小子,我什么人你不是早已知道么,故意拿我开心呐?”惠亚东笑道。
“那你还是除却巫山不是云,甘愿在他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楚怀瑜指着他哥道。
“又看不起我不是,”惠亚东黯淡地说,“没办法呀,生来这副德性,到死也改不了了。”
“你在那披霜饮露的,他这妻儿融融的,心里就没个想法?”
“你哥每个月会在F市的分公司呆上一段时间,我们置了栋别墅。”惠亚东实话实说。
“你当小三?”
“这么说也没错。”惠亚东苦笑道。
“哎哟哎哟,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伪君子一个到底有什么好的,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想不通。”楚怀瑜木偶似的
摇着自己那被禁锢的脑袋说。
楚怀亮听在耳里,心里直抓狂,这家伙哪是我亲弟啊,分明是我亲爹。
“我看我那冷面菩萨小学弟也没什么好的,你咋也中了毒呢。”惠亚东似笑非笑地道。
“嗯?”楚怀瑜笑了,“是啊,只顾说你,没想到自己也是个痴情种呢。”惠亚东和楚怀亮听了,嗤笑不已。
这时楚怀瑜手机响了,平时他都会用手指点开,凑到手机前通话,现在有现成的劳动力在,不用白不用,便又指使他哥
帮他按键,拿到他嘴前。
“楚怀瑜,看到我节目了么?”手机声音是外放的,房间里的人都能听见。
“看了看了,哇,我家清清真是利害,艺惊四座,色压群芳啊。刚我这病友之家有一老年痴呆,听了你的琴声,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