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时的回答,裕也一瞬之间微微一愣,随即又羞得满脸通红。说过的话虽然忘了,发生的事似乎还留在他的记忆里。
“这或许就是原因吧!”
叶不着痕迹地将话锋一转。
“昨天晚上隆跑到我家里来,嘴里嚷着什么‘我再也受不了那家伙了’……隆那小子每次一发起牢骚来就是没完没了,害我被他吵得整个晚上都没睡好。”
裕也铁青着一张脸,彷佛受到极大的冲击。
“受……受不了他的人是我!”
低声说完这句话,裕也的武装便瞬时瓦解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真木是个同性恋……我……我也不晓得他说的游……游戏,事实上就是做爱……你一定觉得很好笑对不对?要不是他告诉我,我竟然一直都没发现。我真的是个大傻瓜……真木只是看我好骗,耍着我玩罢了……!”
叶凝视着裕也睑上的神情,以为他会掩面大哭,然而他却只是咬着嘴唇,强忍住了眼泪。
叶发现,这孩子比他外表看来要好强得多了。
撇开个人私心不谈,这样的一个恋爱对象,对隆而言或许是太沉重的负担。
“那你是因为隆欺骗了你,所以觉得伤心……还是气自己竟然被别人耍着玩?”
叶小心翼翼地下了一步最重要的棋。
“当然是生气,”
无知的小羊,毫不迟疑地便踏进了陷阱。
“我懂了,那我帮你多学习一点社会经验如何……”
温柔的外表下,恶魔正发出得意的讪笑。
“我不是个同性恋。”
碰了一个意外的钉子,叶又发现一项事实,这孩子的脑筋果然灵光得很。
“我也不是啊!我也会跟女人谈恋爱的。”
听到叶慢条斯理的回答,裕也恰如意料中地睁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发出一声问号:“咦?”
抓住这个机会,叶立即就发表起高论来了:
“性向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同性恋,另一种是异性恋,这你应该晓得吧?”
“啊……其实,我不是很了解。”
“所谓的同性恋呢,就是指男人和男人,以及女人和女人这两种同性间的性行为,而异性恋,指的就是男人和女人的性行为。”
“是……是这样的啊!”
“然后像我这种男女都OK的人呢,就叫做双性恋。”
叶瞄了裕也一眼,示意他有问题可以尽管发问。
“齐田先生,那你……有结婚的打算吗?”
叶差点没有爆笑出来。
“结婚这种行为,是人类社会为了确保生殖活动而创造出来的一种仪式。至于将结婚扣上道德、伦理的大帽子,我认为纯粹是那些没有安全感的男人,为了保证女方生下来的孩子一定是自己的种,而编派出来的狗屁不通的谎言。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我并不打算结婚,也没有必要结婚。”
“可是,你刚刚……不是……”
“做爱是另外一回事,就跟品尝美酒、美食是一样的,目的只是追求肉体上的愉悦而已。”
“可是,这样不是有点……”
“以一般社会的价值观来看,的确不是‘模范生’的行为。”
正如叶预期的,裕也对这句话产生了极大的反应。由于他对“模范生”这个字眼特别反感,竟不知不觉认同了叶的理论。
叶如恶魔般的低语又在此时乘胜追击:
“话虽如此,如果对无知的小女孩伸出魔爪,或是将奋力抵抗的高中女生霸王硬上弓,那就叫做犯罪了。像我这样双方你情我愿,还必须受到社会上所谓伦理道德的谴责,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要打破叶的论调,除了要具备哲学系大学生的逻辑能力之外,更必须拥有坚强的信念。尽管裕也成绩优异,但也不过是个高一小男生罢了。此外,他还比一般青少年来得更单纯、更不懂世事。
叶面对沉默的裕也满脸堆笑,一面试着将猎物更往自己口中引进。
“当然,我也不是来者不拒的,我也是要凭感觉的,要看我是‘喜欢’、还是‘讨厌’那个人。讲得露骨一点,只要是我‘喜欢’的对象,我就会有想跟他上床的欲望。接吻、拥抱、进一步合为一体,我觉得都是自然而然的。嗯……我这样讲你或许不懂,简单地说,就是想XXX的意思啦!”
“孤男寡男”的车内,叶在裕也的耳边呢喃着猥亵的话语,果然让裕也霎时满脸通红,整个身子也僵硬得像座石膏像。
叶在心中暗叫一声:“到手了!”
今天,你的贞操就是我的了。从今之后,我会好好地调教你,让隆那颗为你情窦初开的心彻底绝望。别怪我无情,同性恋者的爱情原本就没什么好下场的,我这么做,也算是给你上了一课啊!
等到—次隆再见到你的时候,包准你已经脱胎换骨了,你原本那颗国宝级纯洁的心灵,也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恶魔。
叶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然而……他对裕也的了解却是太少太少了——
男人领着少年,在沿着湾岸的一间奢华餐厅用了午餐,一边也不忘轻描淡写地解说道:此地可不是一般的高中生有缘踏进的场所。接着,又带着少年来到一间有赌场风情的游乐中心,掏出将近日币五万元的金额任他游玩……原本也想邀他共享游泳的乐趣,却毫无余地的被婉拒了(看来,这位模范生似乎是个旱鸭子)之后来到的场所,则是一个人声嘈杂的俱乐部。
如蜂蝶般穿梭此地的,净是些外表成熟、内在无知的青少年,虚华的外表下不知藏着多少父母的眼泪;而另外一种人,则是淌着口水准备与这些青少年一夜风流的花花公子或女郎。要为一个希望舍弃固有形象的模范生洗脑,这个地方是再恰当不过了。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眩目七彩雷射的沐浴下,叶以熟练的步伐走向包厢,一只手当然不忘搂住裕也的肩头。
对着走上前来的侍者,叶各点了一杯渗水酒和双倍的鸡尾酒,同时递上与会员证同义的入场券。
在强烈的音响与灯光轰炸下,裕也的大脑很快便失去了正常的运作,就连手中那杯加了威士忌的可乐含有极高的酒精含量,也浑然不觉。看他将杯中饮料一口喝干,叶这次则为他加点了一杯不含酒精的可乐。
“我们去跳舞吧!”
音乐远远胜过人声,因此叶是用肢体语言来示意的。扯着犹疑的裕也,叶来到了舞池中央。
对着像个木头人般呆立的裕也,叶用尽了耐心从最基础的踏步教起,口中不忘时时吐出称赞与吹捧的话,让裕也原先的恐惧一转为尝试新事物的喜悦……
一再强调自己是个运动白痴的裕也,其实运动神经尚称中等,身体也不像一些沉溺于声色犬马的青少年那么僵硬,他之所以害怕运动,或许只是纯粹心理作祟。他不是不会动,只是不习惯动罢了。
纵然还有几分生硬,裕也的舞姿已不再像个跳土风舞的小学生了。叶一面注视着他,一面盘算着如何提升他的魅力,此时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
转过头去,两个活生生的“教材”正举起手来向他说“嗨……!”
这两人是一对合法注册的夫妻,妻子是知名的模特儿,喜欢与情人、丈夫偶尔玩玩三人行的游戏;丈夫则是个电视制作人,以一枚婚戒换取了尽情享受同性恋情的自由,对这样没有爱情介入的婚姻十分满意。以世人的眼光看来,这两人实在是败德的最佳典范。不巧的,他们也正是叶交情甚笃的酒肉朋友。
叶也抬起手打了个招呼,随即将美佐子拥进怀里,交换起一个热烈的吻。唇舌交战之际,一只手老实不客气地在女方背上游移,一只手则搓揉着她的臀。“问候”完毕之后,接下来则轮到丈夫秀二了。两个男人带着微笑贴上彼此的双唇,舌尖放荡地交缠、掌心也在彼此的胯间抚弄一番后,这才拉开了距离。
被丢在一旁的裕也,只是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三名男女。叶向他眨了眨眼,并带领他们一起进入包厢。说巧不巧,狂乱的舞曲也在此时变换成适合跳贴面舞的慢曲了。
“很久没碰到你们了嘛!”
叶拉着秀二在他旁边坐下,开始寒暄了起来。
“就是说啊,自从在‘拉丁’那次之后就没见过了。”
“听说你拍的那部连续剧反应不错哦!”
“嗯……马马虎虎啦!不过以那种演员阵容,这样的成绩已经算差强人意了。”
“你对选角有意见?”
“我知道要求现在的演员演技好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也不能差成那样吧!我看那些家伙,八成连学校的话剧都没演过。不会演倒还罢了,偏偏有些人又夸张得要命,活像在演舞台剧似的,真让我忍不住要破口大骂!”
“哦……你说的是某某人和某某人吧!”
“还有些丑人爱作怪的,要求我们所有镜头都要柔焦!”
“啊哈哈……!你说的是那个玉女对不对?”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敢学人家耍大牌!我是敢怒不敢言啦,我可不想把自己的戏给毁了。”
“好了、好了,别这么多怨言啦!好歹你也是F电视台黄金时段的制作人,不多花点心血做节目,怎么对得起普天下的观众呢?”
当然,这段让裕也一头雾水的对话也是故意说的。趁着三人润喉咙的空档,叶这将话题掷向了裕也。
“这两位就是我很‘喜欢’的朋友。这位女士是名模纟川美佐子,不过她在户籍上的姓名是泽口美佐子。你或许听过她吧?她也有出过写真集哦!然后这位男士叫做泽口秀二,是在电视台做连续剧的。他们可是各自拥有一片天下的银色夫妻哦!”
美佐子和秀二皆是不逊于叶的情场老手,看叶身边居然带着一个清纯的小男生,他们当下便洞悉了他的意图。
“你好,我叫做美佐子,那个是我老公,坐在他旁边的是我爱人——哎呀,我怎么说溜嘴了呢?对不起哦,阿叶!”
美佐子一边嗲声嗲气地说着,一只手却放上了裕也的大腿。
叶微微露出苦笑,颇有默契地善加利用起美佐子的“说溜嘴”:
“这两个人都是走在潮流最前端的自由主义者,他们幸福的婚姻生活可是羡煞了所有人啊!”
“就是啊,我们可是靠爱欲和艺术过活的!”
“艺术要是少了爱欲,就只是自我满足罢了。”
“爱支配着人类一切的冲动,也是无可取代的精力来源,秀二,你说对不对?”
“想爱与想被爱的欲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要将这种欲望用伦理或是规范来约束,那才叫做违背常理。叶,你认为呢?”
秀二将在大学艺术系修得的理论,用一个吻来具体实践……被选做实践物件的叶,则摆出一脸老古板的表情,不看可否地接受了这个吻。
“够了,裕也可是现今只有博物馆才找得到的清纯高中生,我们这种过份开放的生活方式,可是会把他吓坏的。”
叶一反常态,拒绝了进一步的肌肤之亲。人类可不是反射神经迟钝的填鸭,一时将大量食物塞进口中,是会原封不动地吐出来的。更何况,叶的企图又是改变裕也的人生观,所以自然要多给他一点咀嚼、消化的时间。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叶可是清楚得很。
“对了,你们能不能帮我招呼一下裕也?我得去打个电话。”
“好啊,要我招呼到早上都没问题。”
“别说笑了,我五分钟就回来。”
“你还这么不死心,一天到晚热线轰炸?”
“是谈工作的事啦!”
裕也不自觉地目送着叶,耳边至近的距离却忽然传来美佐子的一声“裕也”,害他惊得连忙转回头去。
美佐子用着再正经也不过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裕也说道:
“你可要千万当心,齐田叶是个惹不得的花心大少!别听他满口甜言蜜语,他对谁都是这么说的。在他心里情人和床伴是两码子事,情人以外的交往对象都只是他的点心,他的真心永远只留给主菜,点心是可以尝尝就扔掉的。而他早有了一个至死不渝的心上人,叫作‘真木千里’,是个发型设计师!”
裕也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而微微一震,美佐子却误会了他惊讶的原因。
“你现在知道了吧?不管他给你灌了多少迷汤,他爱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个真木千里。而且,他们从高中时代就认识了,叶却连他的手都没牵过。你瞧,那匹大色狼居然能忍这么久,这可是真木千里才能享有的特殊待遇!所以说,不管叶的话有多动听,那都只是为了玩弄你的身体罢了,就算你对他付出多少感情,都不可能得到他的响应的。不过话说回来,又有谁能逃过他的温柔陷阱呢?”
接着,美佐子又提供了一个对裕也如同晴天霹雳的情报。
“你不知道那个男人有多贱,他连千里的弟弟都不放过耶!”
当裕也还没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你们在聊些什么?”
齐田笑着说道。
“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原来还真的是谈公事。”
“是你自己不信的。你还没回答我呢?瞧你们聊得这么起劲。”
“我们正在探讨色情与艺术的关联性!”
美佐子的编谎功夫也是一流的。
“这个小男生头脑不错哦!比起一般的大学生开窍多了。”
此刻,音乐又再次释放出洪水般的声量,美佐子也随即站起身来,向裕也挥挥手以示道别,再将手伸向了法律上的夫婿。泽口秀二拍拍叶的肩头跟着站起,短暂地瞥了裕也一眼,嘴角露出嘲讽的微笑,便搂着妻子的腰走进了舞池。
裕也怔怔地望着两人,却听到耳畔有人轻声说了什么。
“咦?你是跟我说话吗?”
“你们刚刚真的是在谈那么严肃的话题?”
在高分贝的肆虐之下,裕也仍然勉强捕捉到了叶的疑问。他随即点了点头,将嘴凑近叶的耳边,提高音量说道:
“其实,我真的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
压根儿就没听分明的叶,却敷衍地大笑了数声,将手臂围上裕也的肩。
“离开之前,再陪我跳几曲如何?”
裕也顺从地点了点头,乖乖随叶走上了舞池。
老实说,裕也此时巴不得赶紧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索一下方才美佐子透露的情报;然而,裕也却很怕叶会发现美佐子对自己说了什么、自己刚刚又听到了些什么。
努力了三十分钟之后,裕也终于体力不支、瘫软在地。裕也在叶的搀扶下坐回沙发休息,他一面喘着,一面想:刚刚听到的都是真的吗……齐田先生喜欢的人是真木的哥哥,而他却又和真本在交往……
(等等,“交往”指的是什么意思?不对,美佐子小姐刚刚用的是“不放过”这个字眼……那就是说,他们之间有肉体关系罗……?真木他,和齐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