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苍茫 第一、二部——纱舞

作者:纱舞  录入:04-30

直期望着,想找机会亲眼看看自己治理下百姓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现在,万俟玥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期望的心情依旧不变。舒沁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或者,只为万俟玥的笑脸。

于是,新登基的皇帝和太上皇微服去查访民间了,而翠微则带着其他内侍和太医侍卫先行赶往西山行宫,准备一切。

“舒沁,你看!”

为万俟玥买下他要的双鲤鱼钱袋,舒沁正和摆摊的妇人闲谈几句了解民情,万俟玥又在另一边捧着一双虎头鞋喊他。

“这是平常人家给小孩穿的虎头鞋。玥以前没有见过吧。”舒沁耐心地解释。

“不,我见过的,小时候,母妃还在的时候,曾经给我做过。”

万俟玥说得很慢,似乎一边回想着什么,然后静静地凝视着那双虎头鞋,面上又恢复了当初的面无表情。

舒沁也就这么一直看着万俟玥,没有作声。直到万俟玥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才轻声问道:“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

万俟玥转过视线盯着舒沁,还是没什么表情,就是那么直直的眼神,什么也看不出来,或者根本没有看见舒沁。

当连舒沁都被盯得开始焦躁的时候,万俟玥终于动了。他低下头,将手中的虎头鞋放回原来的地方,无奈失落而带着歉意道:

“没有,什么也想不起来,对不起。”

还不等舒沁说句安慰的话,万俟玥已经抬起头,张扬的笑容:“舒沁,我饿了,我们到那边的酒楼去吃东西好不好?”

顺着万俟玥指的方向,舒沁看到一家不算豪华但生意满堂的小酒家。已经一上午了,万俟玥一直亢奋着游遍了整条街,也该饿

了累了。小酒家里固然鱼目混杂,但是,既然是万俟玥的要求,舒沁当然答应。

暗中做了手势令隐身跟着的手下把虎头鞋买下送到行宫,舒沁也立刻笑着跟上万俟玥进入那家酒家。

酒家里客人很多,舒沁使了些银子,立刻找到一张较为中间的桌子。舒沁无不自嘲地想,若是玥还记得他当初是怎么反感玥用

钱去处理事情,不知今天会怎么想。对于很多事,在差点失去玥之后,舒沁已经不再那么执着了。

以前的自己拥有的太多,不过是年少轻狂地要让这世界变得自己想象中那样。但是当失去真正降落在自己头上时,舒沁才发现

人都是感情动物。以前是舒涟儿,后来是万俟玥。有过失去,舒沁知道了对他而言玥比那些东西要远远珍贵地多。

也许他的能力的确可以改变整个大离,也许他的确可以做一个流传千古的圣贤皇帝,但如果失去了玥,这一切与他又有什么意

义?

玥,对不起,现在才知道,你就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而不是注定属于我的东西。

万俟玥在那看着周围桌上的饭菜,指手画脚了很久终于点完了菜。回头见舒沁竟望着自己发楞,一时兴起,把手上的几粒碎银

扔向舒沁。

没有运动,速度本来也不快,而舒沁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移开了身体。等他回头看是,几粒碎银正巧落在一个说书人的盆中。

“多谢这位客官打赏了,小生这就开始讲今天的内容。”说书人刚铺开他的场,见有人捧场,更是兴奋。重重地敲了下梆子,

他立即进入状态,眉飞色舞地道:“我今天要讲的,正是新继位的皇帝——玉面谈笑灭王侯,铁心经营夺帝位。”

八、忙碌

说书人的确是了解内情的主,从当年舒沁的出生开始,讲得真如亲身经历一般。不过,先帝暗中的手脚平常人自然无从得知,

于是舒沁就成了幼年被舒翎救下,大隐于市,暗中经营伺机复仇的遗孤了。

角落里隐着的手下一早便忍不住要出手了,被舒沁做手势拦下。因为,旁边的万俟玥正听得入神。

平常百姓对于宫闱中的秘密总是更有兴趣,说书人也总爱讲这类。于是,说是讲舒沁是如何巧夺帝位,关于宫中万俟玥的事倒

是讲了不少。有真有假,但至少还都算有根有据,舒沁期望着万俟玥能被它勾起些什么记忆。

大约一个时辰,万俟玥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直到讲到舒沁是怎么逼走发现他阴谋的瑜王玮王,准备要在京城中大掀风浪的时

候,万俟玥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下来,对舒沁道:“已经吃饱了,舒沁,你答应午后会带我去城北的花鸟市场的,我们快走吧

。”

“好,我们现在就去。”舒沁这次没有再问他想起了什么,只是笑着与他一起离开,一路上给他讲着街上的趣事。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拐弯处时,早已等候在外的于晋毅立即带兵进入酒家,将说书人捉拿。

万俟玥自然是不会看见的,而且一旁有舒沁的妙语连珠逗他开心,他根本不曾回头望过一眼。

而在另一边,翠微带着一车队人,招摇过市,竟也没人生疑。由于是皇家猎场,西山下守备倒是森严,不过大多也是舒沁的暗

中布置,翠微一亮牌,便一路畅通无阻了。

翠微虽是女流之辈,但性情向来豪放,此时俨然一副领队者的姿态,指挥着众人卸下马车上的东西,却是朝了与行宫不同的方

向走去。

大家心里都已明了舒沁“金屋藏娇”的用意,自然也都不说什么。只有那钟太医主着侍卫为他折来的树枝拐杖,颤颤巍巍道:

“女官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啊?似乎,不是行宫的方向。”

“我们是去……皇上自己的,行宫。”总不能说是去舒沁大本营,翠微思考着,挤出这么一句,然后笑着对钟太医道:“过去

虽然路途崎岖不平些,但那里更加清静,有利于太上皇的休养。”当然,那里更不易被人发现,正是藏万俟玥最好的地方。

“皇上真是虑事周到,微臣自叹不如。”钟太医不再发问,拼了把力气跟上队伍。

所谓行宫,当然已经被舒沁派人打理成了行宫的模样。只是,那本来的房屋格局却是改变不了。不同于一般的私人庭院,更像

是士兵训练的营地——舒沁训练手下的地方。

翠微和舒沁派来的侍卫对此习以为常,内宫的侍女们也不出什么名堂,倒是钟太医,瞪着老花的眼睛,却只能动动嘴,不敢说

什么。

翠微很快就将行宫里布置得和昭阳宫内所差无几,别的人也都在偏房里打好了铺子。然而直到日落后一个多时辰,才见到舒沁

和万俟玥的身影。

“怎么了,太上皇发生什么事了么?”见到万俟玥是被舒沁背着进来直接放到床上,翠微担心地问道。

“大概是累了吧,晚饭用到一半就睡着了。”舒沁小心地替他脱去鞋子外套,翠微忙为它覆上被子。

“我还有些事现在就回去了。这里就靠你了,万事小心。”舒沁手指轻蹭着万俟玥的脸颊,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大概是因为已经习惯把万俟玥当作孩子了,见舒沁把他抱进来众人也不见得有多大的反应。照常行礼恭送,舒沁将视线在一直

颤抖着的钟太医身上停留片刻,然后满意地离开。

他的背后,万俟玥已经睁开了眼,摸着被舒沁拂过的面颊,略带迷惘地望着他离去,

“如何,查到了什么?”舒沁虽然一路奔波到了于晋毅府上,但丝毫不见疲态,正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于晋

毅。

“回皇上,此人名叫范银宝,家住城外十三里地的范家村。读过几年书,永嘉二十年曾参加乡试未取。此后一直流浪在外,以

说书、测字面相和代写书信为生。一个月前回的京城,一直在酒家里说书。三天前一个戴着纱帽的人找到他,给了他一百两银

子和这个段子,让他每日在酒家里讲。”

“除了他还有别的人遇到过那个戴纱帽的人吗?”

“下官前几日也在城内捉到几名这样的说书人,他们口中的人应该是同一个。”

“那么,你应该已经查到那个人了吧。”舒沁将茶盏放在茶几上,声音不大,却砸进了于晋毅的心里。

“下官无能,目前还没有查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于晋毅俯下身,坚定着语气道。

“无能?你的本事,怎么能说是无能呢?”舒沁用他的笑脸开始列数于晋毅上任以来的功绩和体现出来的出色能力,直到于晋

毅撑地的手开始微微发抖,才收回来道:“于卿家的能力,朕是了解的,不要说什么无能的话,朕再给你两天时间,把那个戴

纱帽的人从头到脚查得一清二楚。”

“臣领旨。”

于晋毅一直保持他磕头的姿势,在舒沁离开后很久,才慢慢地直起身,听到水珠滴在地上的声音。

舒沁回到宫中,已是疲倦至极。令人泡了浓茶,还是要完成每日的公事。临上床已是四更天,却接到了手下的来报,说是已经

查访到纱帽人的行踪。

本想亲自去走一趟,还没出口便被手下以他皇帝的身份堵了回来。舒沁想了想,只让手下盯紧了他随时报告行踪。

“对了,在跟踪那人时,可有发现其他的人?”

他的手下面面相觑,露出难色。最后,其中一人支吾道:“也许,有吧。”

“什么叫也许?有就是有。”舒沁提高了语调。

“属下等人只是感觉到有其他人也在追踪,但并没有发现,所以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

“感觉?”舒沁重复着这两个字,脸色沈了下来。

“属下无能。”答者连忙跪地请罪。

似乎已经厌倦听到“无能”二字,舒沁不耐烦地挥手让他们退下。又是一夜无眠,插在心上的刺,真要万俟玥恢复才能解决了

九、计划

这已经是来西山的第二日了。

晚膳过后,钟太医照例要去外头林中散步。

“钟太医果然是深谙养身之道,都六十花甲了还是那么硬朗。”翠微朝着他的背影笑道。

大概听到了,钟太医回头笑了笑,脸色红润,颇有弥勒佛的味道。

万俟玥也听到了,直直盯着钟太医,突然跑过去叫“我也要去!”,却不肯让翠微跟着。

关于万俟玥改变之后的任性,翠微是早有见识却又无可奈何。而且说实话山上的日子与幽禁无异,也算无聊。于是翠微选了四

个侍卫跟着,由他而去。

万俟玥很是兴奋,拉着钟太医到处转,而且特别好问,见到任何的奇花异草甚至只是一顶蘑菇,都要向他追问到底。钟太医终

究是上了年纪的人,不一会儿就累了。万俟玥倒不强求,还很“尊师重教”,将钟太医牵到溪边一块石头坐下,自己接着走下

去,说会把花草直接采来给他看。

钟太医也无须推辞,坐在那里看着万俟玥蹦蹦跳跳地一点点消失,脸上的笑容也不复存在。

深深地叹口气,手伸入怀中握住一卷小笺,还是犹豫不定。

第一天来就知道这里的猫腻了,同样也意识到,自己除了死,舒沁是不可能让他再有出去的一天了。

每日餐后的散步,他有特意留心进来的路,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出路了。围绕着行宫的树林,是一个很大的迷阵。就算是舒沁手

下的十个侍卫,似乎也不都能解这迷阵。所有需要的吃穿用度,都是由翠微带人亲自下山去买。

就算是散步时他也能感觉到有侍卫悄悄跟着。莫说他根本解不开阵法,就算可以,他也不敢。不是怕跟着的侍卫,他怕的是,

舒沁。

是的,他心中有愧,所以惧怕舒沁,虽然这把柄是被玮王握在手里,虽然他只要在宫里随时把万俟玥的情况告诉玮王即可,与

舒沁无关,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地,害怕舒沁。

从舒沁的眼睛里,他似乎一直能看到自己的罪孽。在知道自己可能会被舒沁关在此地一辈子的时候,他甚至想,这就是赎罪了

但事实是他没有任何要向舒沁赎的罪,他欠的人情,是万俟玮的;他犯下的罪,是对万俟玥的。

他还在犹豫。从皇宫到这里的路上,他收到了万俟玮的指示,要他想方设法将此地的位置传出去,或者,直接将万俟玥带出这

里。

一方面,他要报万俟玮的恩,更要保住自己的一家大小,所以一定要照做;从另一方面,他又对不起万俟玥,要赎罪,便要将

他救离这“牢狱”。

远处时而会传来万俟玥愉快的笑声,他还想起了自己在家中顽皮的独孙。或者自己不该这么自私,因为害怕连累了那么多人。

被涂成麻雀般的信鸽在旁边的树上“咕咕”地叫着,他几乎要伸手去拿了……但是,他还没有忘记,身边还有一个侍卫的存在

正当钟太医为了这一个仍然留下来明为保护实为看守他的侍卫而苦恼的时候,忽然听到林子深处万俟玥大声的喊叫:“来人,

快来人,都过来啊!”

其声音之急切,让听者也跟着紧张起来。钟太医倏的站起身,那侍卫回头看了他一眼,便飞奔而去了。钟太医知道机不可失,

迅速将小笺拿出绑在鸽子腿上,趁所有人的注意都被万俟玥吸引的时候,将它放飞天空。

当所有人都赶至万俟玥的身边的时候,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么急切如救命般的呼喊,竟只是为了让人去一个不算陡

峭的悬崖上摘几朵奇花。倒是钟太医仔细辨认了番,看出那竟是难得一见的中药良材,于是所有侍卫都被万俟玥派到悬崖上摘

花。

钟太医一直跟在万俟玥身边,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声问道:“太上皇,您想要下山吗?”

万俟玥回头看着它,明亮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然后笑得有些顽劣,轻轻地点点头。

第二天,钟太医成功地在万俟玥的掩护下收到了回信。具体的逃脱计划,已经被拟了出来,就在这几天行动了。万俟玥兴奋异

常,而钟太医紧张得几乎夜夜失眠。

璟王在边关虽然宣布起兵反新帝,但并没有立刻挥兵指向京城。相反,而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表面上的静默,舒沁也是同样。先是檄文诏书满城风雨,却没有任何行动,只在暗地里部署军队,还要防范着万俟玮任何的小

动作。但这些还都只是平常,最让舒沁费心的,目前便是万俟玥那群融进朝堂各处的死士了。

舒沁知道自己很容易被怀疑,而万俟玮所述的不但符合常理还很有吸引力。若是换做舒沁,恐怕也更易相信璟王那边。

而舒翎的话也说得很清楚,他并不能保证所有的人都得知并相信所谓真相。尤其是带兵在外的深得万俟玥信任的人,也是舒沁

担心会叛变的人。可是,舒沁还不能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给各处的密令都不尽相同,却还都没开始有所行动,舒沁只能怀疑一切。怀疑身份蹊跷的人,进而又开始怀疑身份过于明了的

人。等,还是只能等。

璟王那边似乎也不急,等着,是在等可能会冲着万俟玥前去投靠的人吗?

一连几天,舒沁都在忙着准备战事。话是说希望只是场宫廷内乱,内部解决,但舒沁清楚地明白,一场全国的大战不可避免。

已经几夜不眠,连去看万俟玥的功夫都没有,舒沁常常觉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直到于晋毅送

上来整理成册的纱帽人的相关信息和手下传来的把人跟丢的消息,舒沁脑中突然出现的,正是万俟玥。

“快,备马,朕要出宫!”

十、离开

舒沁风风火火地赶到西山,冲进万俟玥的寝室,却只见翠微一个人正在调制给万俟玥安神的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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