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吉童不语,只是微微点头。
“呵,你也知道的,他最爱美,常说不要活到老。”植芝健一温柔的握住了儿子的手。“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
白头,你爹地一辈子都是个美人,算是求仁得仁了。”
连寰很清楚健一叔叔和他父亲爱爹地至深,比起连城心如死灰的放弃,这番话情深意切中又带著无可奈何的宠溺更叫他
动容。
苦笑了一下,连寰认为哥哥终究是幸运的那一个。哥哥只是失去了爹地,而他则连父亲都没有了。
别忘记别人因此付出的代价。父亲曾经那样语重心长的提醒他。
连寰没有忘记,他没有再犯错。
连城偶尔会回家,但主要是到公司巡视业务或探望夏吉童,对连寰没有像以前那么严厉,而是采取漠视观望的态度。连
寰觉得,父亲在怪他。
春去秋来,连寰画叉的日子来到了尽头,植芝健一和连城把夏吉童接出来后,甚至没有让他们兄弟说上几句话,便火速
把人带回了日本。
也许是出于内疚,连城对夏威利遗腹子的保护简直到了神经质的地步。连寰不无惆怅的在机场送行,他又再度被丢下了
,父亲如今所有的爱都给了哥哥。他是个瘟神,大家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连寰本是极聪明的人,当他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时,成功率是百分之百。毕业,拿到学位,进入公司实习,慢慢培养实力
,站稳脚步,他倾尽全力完美扮演一个接班人的角色,时光悄悄流逝,连寰的与生俱来邪气渐渐内敛成一种成熟出众的
魅力,以二十四的稚龄接掌了整个连氏企业,当然其中不乏欺他年轻的叔伯,可是在他恩威并施的手段下,很快所有明
的暗的反对势力便给压了下来。
统御著这么大的一个经济王国,连寰享受到了权力的滋味,他孜孜不倦的开发自己的势力,乐此不疲的在你虞我诈的商
界玩弄权术,年少时对情爱的懵懂早就被他抛诸脑后,七年来,他和夏吉童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尤其是连城不在后。
仿如功成身退般,连城在他当家不久后便安然离世。
他和夏吉童之间仅有的联系似乎一夕间化为乌有。
夏吉童为人敦厚单纯,做学问也认真,毕业后留在学校研究所继续念书兼工作,植芝健一认为这才是最适合他的生活方
式;夏吉童依恋亲人,因此也不介意长居日本。
和弟弟之间的那段荒唐往事,如今想起来恍如梦一场。
他很努力的把生活纳入正轨,包括找个好女孩交往。植芝健一是很开明的家长,向来不催促儿子的婚事,不过夏吉童似
乎急著要证明什么似的,主动提出要跟女友订婚的要求。
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让父亲毫无县念的安享晚年,这就是夏吉童在心里建构的未来蓝图。
“好,我无所谓。”植芝健一刚从山上健行回来,他打开手机浏览著邮件,说:“你堂哥又来信了。他下个星期有个大
厦落成的酒会,要不要参加?”
夏吉童刚要摇头,植芝健一已经替他做了决定:“威利就这么一个侄子,礼貌上你要订婚的事该知会他一下。你代我出
席好了,顺便报个信。”
夏吉童笑著应承,开开心心的打电话跟未婚妻报备。他没有料到,这一趟回去,他的‘未来蓝图’便会毁于一旦。
20.
连寰经常做同一个梦。他在一个阴暗的迷宫里徘徊,想要寻找出口,接著他总会来到一个明亮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大床,床上躺著一个人,是他的父亲连城。
连寰知道父亲最后几年过得并不好,因为太思念爹地,每天都很恍惚,所以才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那么高大伟岸的男人,在病榻中似乎缩小了。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握住了父亲露在被单外面的手。
爸爸,是我……连寰轻声唤道。多少爱恨都即将落幕,此刻他只有浓浓的心疼。
男人勉强睁眼,良久,他的嘴唇动了动。
连寰赶紧凑前,想要听清楚父亲说了什么。风声四起,耳朵像塞了棉花,他越急就越听不明白,额头冒出了冷汗,直至
挣扎著醒来,他还是想不起那句话。
到底是……连寰捧著疼痛欲裂的痛,全身空荡荡的。喝得太多,一大早又做那种梦,连寰的起床气比平时更大,下人捧
上鲜榨杂果汁的时候手在微微发抖。
“这什么?”连寰脸色不善。他早上一定要喝咖啡,谁那么鸡婆给他弄果汁?
“是刘小姐准备的,她说您喝多了,这个可以醒酒。”下人回答得战战兢兢。
“哪个刘小姐?”连寰一头雾水。
还在疑惑,厨房转出了一个女人,十分时髦漂亮,正是他过夜的对象。连寰马上皱起眉头,不悦的说:“你怎么还在?
”
“人家想给你做早餐啊。”女人娇滴滴的往连寰身上靠。
“嗯咳,不用了,我家厨子的手艺很好。”连寰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吩咐:
“把早餐送到我的书房。”他已经搬出夏宅,这房子本来属于连城,现在则是他的物业,平时逢场作戏很少会把人带回
家,今天的意外说明了他昨晚醉得多厉害。
“连寰,你不陪人家吃?”女人显然也是出身不凡,从来没有受过这等冷遇,跺跺脚便要发作。
“抱歉,我有事要做。”连寰笑了笑,冷峻的面孔顿时温情脉脉,衬著俊美的容颜,让人连脚指头都会融化。女人一呆
,到了嘴边的恶言便说不出口。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见?”女人放下身段询问。连寰的条件实在太好,就算委屈她也认了。
“我再打电话给你。”连寰头也不回的上了楼,留下一脸期盼的女人。
猎艳高手连寰从来不和床伴约会第二次,但所有女人都以为自己会是个例外。连寰冷笑一声。这世上异想天开的人真不
少。
他著人将房间的床单全换了,点上熏香,确定房里没有别人的气味后,他又蹭回了床上。
头疼,不想上班。连寰难得的跑回去睡回笼觉。
其实,他很希望能再做那个梦。
模模糊糊睡到中午,刺耳的铃声大剌剌响起,连寰条件反射的捉起搁在床头的电话。
“小寰,你今晚会来吧?”没头没脑的问话,不过连寰一听就晓得是谁。
“晓明哥哥开口了,我敢不去么?”夏晓明是目前夏氏的当家,也是夏威利的侄子,夏威利去世后,夏晓明怜惜连寰在
本市没有亲人,因此经常邀他一起吃饭打球。
“呵,我以为你是看在童童的份上才肯赏光。”
连寰的心一跳:“童童?他回国了?”
“哎哟,你们兄弟是怎么回事?”夏晓明的另一头大叫。“他回来两天了,你们没联络吗?”
连寰干笑著,聊了几句便匆匆挂断。脑海回荡著夏晓明那句‘回来两天了’,本来不是那么想去的酒会这会儿变得……
充满了吸引力。
他先回公司处理了一些公事,离开前还特意换一套西服,昂贵的布料穿在他身上,把简单的剪裁发挥得淋漓精致,连寰
曾不只一次获选为十大最佳依著名人的榜首,他的品味是公认的。
在酒宴上,连寰和主人打过招呼后就开始心不在焉的搜寻某个人。为著能早点见到哥哥,连寰还打破自己一贯‘时尚性
迟到’的惯例,准时抵达了会场,结果他都快把人家会场的香槟喝光了也没看见夏吉童,身边围绕的人却越来越多,连
寰只得不断伸长了脖子张望。
夏吉童不肯打电话给他,所以他也不愿意主动联络,今晚是个难得的‘偶遇’机会。
被酒精过分侵蚀的胃开始发疼,连寰百般无聊走到了露台的所在呼吸新鲜空气。
两个颀长的人影投射在地上。啧,怎么有人……连寰一抬眼,就看到了面向他的男子。
是他……连寰正思考要不要离开,那男子已经朝他挥了挥手:“连寰。”
“嗨,吴愧。”连寰装出意外的表情,他们以前的关系不算融洽,偏偏吴愧的家族和夏氏有生意上的往来,难免会在公
众场合见面。
和吴愧聊天的男人闻声也转过头来,连寰顿时浑身一震,他终于见到等了一晚上的目标。
连寰快步向前,掠住了夏吉童的胳膊,还不忘礼貌的对吴愧暗示:“不好意思,能不能……”
“没问题。”吴愧大方的举了举杯,识趣的退出露台。
夏吉童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捉住,侧头一望身高和自己不相伯仲的美男子,莫名其妙红了脸。
“小寰,你先放开我。”
“抱歉……”连寰讪讪的收回手,刚才太激动,他竟然生出夏吉童会拔腿逃跑的错觉。
“好久不见,童童。”两人互相凝视了一阵,连寰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摆脱了年少青涩的稚气,连寰立体的五官更臻完美,只是这样一笑,夏吉童便听见了花开的声音。为了掩饰快要冒烟的
尴尬,夏吉童大力一拍弟弟的肩膀:
“真的好久,我快认不出你了。”一说完又觉得这话很白痴,连寰虽然越来越俊,但也不到认不出来的地步,他究竟是
在紧张个什么劲啊!
连寰给夏吉童拍得一个踉跄,脸上笑意越发浓厚,夏吉童还在抓头发手足无措之际,下一秒突然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
“我很想你。”连寰抚摸著他的背,在他耳边低喃。
21.
从鼻端传来淡淡的名牌香水味,被连寰柔软的发摩擦著脸颊,想到连寰在这世上除了他这个哥哥,再无其他至亲,而连
寰也不怪他这些年的不闻不问,一开口便说‘想他’,夏吉童心中一软,于是柔声附和:
“我也想你。”
连寰微微退开一些,看著夏吉童的双眼晶亮晶亮的,简直可以滴出水来。夏吉童的为人他最清楚不过,说‘也想他’一
定是真情实意的,不是应酬话,连寰立即心情大好。
“童童,你现在住家里是吧?”连寰打蛇随棍上。“我们很久没聊天了,不如今晚你到我那里去?”其实他们从来也没
聊过天,以前在一起都是他在强迫夏吉童做些不齿的事,但他说来一派自然,倒像他们曾经有多亲近似的。
“呃……”夏吉童面露难色,他是个心胸坦荡的人,对于过往连寰种种劣行虽不至于忘记,但也已经不太生气,如果情
况许可,他真的不介意和弟弟好好促膝谈心,弥补这些年来的疏远。“今天不大方便,我女朋友说等我吃宵夜……”
“女朋友?”连寰的耳朵竖了起来。
夏吉童面色微红,还在思考要怎么跟连寰说明,有把清朗的嗓音适时响起:
“什么女朋友,应该是未婚妻才对。”夏晓明拖著一个美男子站在他们身后。
“晓明哥哥,程霖哥。”连寰忙礼貌的叫人,嘴里却酸涩得像刚刚灌了一桶醋。再看夏吉童甜蜜中带著不好意思的表情
,只觉得他为著别的女人兴奋成这付模样实在有够蠢的,可是也格外的……可爱。
挑了挑眉,连寰问:“在哪里?不介绍我们认识么?”
“童童舍不得人家太累了,留在家没带出来。”夏晓明争著讲话。
“不是,她有点感冒,需要休息……”夏吉童解释得艾艾期期,唯爱护之情溢于言表,看得连寰又是一阵难受。
“行,等休息够了要带来给我看看哦。”此时有人在叫唤主人家,夏晓明又一阵风的拉著男友程霖走掉了。
“你订婚了?”剩下他们两个时,连寰首先打破沈默。
“嗯,有这个打算。”夏吉童坦然点头。
“叔叔的意思?”连寰忽然很不甘心。什么跟什么嘛……一定是健一叔叔要求的,他的童童怎么可能跟女人订婚!
“不,是我的意思。”夏吉童的回答差点让他当场吐血。
别在我面前表现得兴高采烈的!连寰心下恼火,脸上不动声色:
“我跟你回去。”
“啊?”夏吉童没料到他有此一著。
“我说,我也想吃宵夜,你不会那么小气吧?”连寰摊了摊手。
夏吉童啼笑皆非,无奈邀请:“当然不是,欢迎欢迎,夏洛克也很想你。”
回到久违的夏宅,连寰闻著院子里熟悉的花香,顿时精神一振。往事一幕幕在脑海翻飞,这里有他和夏吉童第一次的(
美好?)回忆,夏吉童是他哥哥,不管夏吉童愿不愿意,这层关系是永远不会变的!那女人算个屁,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
连寰冷笑两声,即使在算计当中,他的样子依然俊逸出尘,夏吉童不晓得他在笑什么,便也陪著笑脸,很是温和憨厚,
连寰只瞧了一眼就下腹一紧,恨不得扑上去将人吃了吞进肚里。
夏吉童的女友杏美早等在玄关,她是中日混血,样子清纯可爱,是大部分男生向往的类型。
“童童,你回来了!”女孩见还有陌生人在,马上住了嘴,连寰则是脸色一沈。
居然……居然敢这样叫他!
女孩先是被连寰的美貌震慑,接著就给他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
“杏美,我给你介绍,这是……”
“我是童童的弟弟。”连寰抢前一步轻轻握了握女孩的小手,表情瞬间变得可亲。
“哦,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女孩的中文说得很溜,尾音微微上扬。
夏吉童看弟弟双眼一眨也不眨的打量著杏美,不由得紧张起来。他的家庭观念很重,当然希望所选的对象能得到家人的
认同。
“别开玩笑了……”连寰喃喃道。这么个普通得不能普通的女人,到底哪里好了?
“小寰?”由于连寰一直握住人家的手,夏吉童担心的推了推他。
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寰赶紧打了个哈哈勾上哥哥的肩膀:“你这家夥是怎么把到那么正的美媚的?”
看来是过关了,连寰挑剔眼光又高,不过好像还挺满意这个大嫂的。完全不明白连寰心思的夏吉童松了口气。
温馨的宵夜时间四人团团围坐,夏洛克热情的款待好久没来的小少爷,和夏吉童比起来,连寰更为神似夏威利,这让老
人家无法不产生移情作用。
至于连寰,这顿宵夜都吃了什么是什么滋味他全没留意,从头到尾只是盯著夏吉童咀嚼吞咽的动作,想象著哥哥唇瓣的
芬芳。
吃过东西时间也晚了,连寰准备留宿。他留下的衣物大致上还在,尺码却小了些,夏吉童毫不吝惜的拿出自己的睡衣给
他:“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他怎么会嫌弃?连寰洗过澡后蹭著睡衣,在上头汲取哥哥的味道。
夜深人静,壁锺敲响三下,大部分人都进入睡乡了,连寰还在翻来覆去睡不著。他摸出口袋里的钥匙,蹑手蹑脚的走到
夏吉童门外。
门没锁。
连寰的心头流过一道暖意。
‘我最讨厌被人拒于门外!’记得多年前他对夏吉童说过类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