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次自杀……”
肖贤也不避讳谈及这件事情,便一五一十告诉了我。原来肖贤是薇彩的父亲再婚时女方带来的。薇彩上一次在家自杀,
是在生母回家看她的那个晚上。她一直不希望父母离异,但无论怎么挽留她的母亲都要和一个身份地位一般的男人走。
所以她就以死要挟。薇彩从小想要什么只要一哭别人就没辙,她以为这次也能奏效。可走的走了,留的没留下。可好在
这个姐姐很爱护她。早就该了断的父母联系就是因为薇彩而断断续续破败地持续了这么久,我不知道谁错了,爱情和责
任总会有冲突的时候。
会议开始后我们讨论了迎新会的事情,时间大概还决定在国庆节前一天,另外有关于三十多个被分到各个宿舍的交流生
问题,其他宿舍长提出应当给云梯馆分一些去。因为当时由于艾平达的关系,只接收了李顺德一个人,现在易主,别的
宿舍看不过去视我为敌了,其实说到底是因为这些交流生不好管理的缘故吧!虽然不是所有的家伙都有李顺德那样糟糕
可怕的身份和背景。任由他们吵,我就是不接受,一个李顺德就够烦了,再多添几个怎么行。
两个小时声讨无果,攻击我的人也喉咙冒火不得不停下来,后来会议快结束时,钟秦的外公艾家明才来作总结。上次见
面还是艾平达的订婚典礼上,人老了一大圈。我心里盘算着和他谈谈,说到底黄梓鸣是他带回中国的,又和Altarugio
这个烂人搅在一起,意图也太明显了,国外找这个势力牵制林轩,国内就看李江国这个混账了。虽说Altarugio和艾平
达未婚妻水野家可能还有着不可调和的大矛盾,他们本身又和李江国、禾嘉禾积怨颇深,但为了对付林轩还是得团结起
来。共产党的利益观里最具欺骗性的不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形成统一战线么,被艾家明用起来还挺拿手。这老
头搞不好是个党员呢。
会议结束后我没有走,艾家明也没走。偌大的会议室这下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工作没什么问题?”
“多谢关心。”
看来我们双方都不想首先谈及最敏感的话题。我看时间也不早了,钟秦还不知道在哪儿鬼混,看不着他不放心,于是深
吸口气,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再见。”
假意要走是激人开口的最好办法,屡试不爽。果不其然我刚要起身艾家明便进行了挽留。他开口便又是一句谢谢。一如
一年前他向我感谢一般,只是没有那么正式罢了。
“你救的那个男孩是很重要的人。”
我一时没有想起自己又做了什么好人好事,眼神有些茫然。艾家明一说林轩差点把事情搞大后我才恍然大悟,难道是前
天晚上那个被捆缚并且差点被捏成小太监的男孩儿?我差点笑起来,谁想救他,我只是觉得看着有人死不好。我不是雷
锋,对那一套教条也丝毫不感兴趣。
“是您送给林先生的玩物么?包括黄梓鸣?”我总觉得跟一位老人说这些事情欠妥,但我不得不忽视年龄上巨大的差距
所带来的不适感,该问的我就必须问。
老人也不隐瞒,点了头。
“六月底……发生了……”
虽从赤青那儿听说了一些,但林轩怎么突然纵欲起来仍是原因不明。
“……那个时候——”
……(请自由地想象吧= =!!!)
开完会,我大脑胀痛欲裂,炽热的阳光让我有些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因为习惯被人指点,所以对别人的窃窃私语频频侧
目很敏感,心里一沉,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绝对不是好事。
回到宿舍楼,一些一年级的学生便围聚在大厅一角,看到我进门,才别有意味地从公告牌前让开。我上前一看,愣了。
那是一张……照片!虽然有些黑,但能很清晰看得到我和钟秦正在接吻!我迅速回忆了一下,惊然,是昨晚,就是昨晚
的事情!不知谁偷拍了照片。
“切,真恶心,怎么配当宿舍长,同性恋!”
何屈和几个人故作大声“咬耳朵”,那眼神和从前的某些人多么相似。看来这照片也散布到别处了,怪不得……我该庆
幸现在还未正式开学高年级的学生没有完全到齐么,想起那些中伤和羞辱我心里反倒是完全平静了,无所谓,爱怎么样
就怎么样,同性恋又如何,我反正都是这样的人了,难道法律规定我必须喜欢女人?至于别人的眼光,我管不着也没那
心思装作不是出来辟谣。
回到329,二李正在教育钟秦,可此人不服管教照玩游戏完全把苦口婆心的二李当空气。见我着家,赶忙上来新一轮说
教,说这肯定是合成的,怪不得背景那么黑,这帮孙子真不是东西,一定要站出来好好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我兀自喝水
也不开口,后来钟秦实在觉得吵闹,断喝一声把人吓跑了。
“走吧,出去吃饭了。”
“你生气了?”
“气!当然!有什么好偷拍的,真是光线不好你瞧那人拍出来难看的!”
我耸耸肩道,“这纯粹是底板儿的问题吧。我看人家也够敬业了,大晚上不睡专瞅着咱俩,给个及格分。”
“真受不了。他们是不是嫉妒啊。”钟秦收拾好锁了门无视走廊里人们异样的目光,揽着我道,“嗯,挺好,亲咱们的
让他们咬被子去,这点小把戏少爷我看不入眼,呵呵,有趣。”
吃着饭,崔晓凉便来兴师问罪,虽然表面上二人还没有正式分手但几乎已经断绝了男女来往。其间吵闹不作赘述,崔晓
凉哭得差点背气,钟秦又像一个称职的男朋友百般安慰,我成了电灯泡,却一点不生气。我知道钟秦这是故意的,故意
让崔晓凉去招惹肖薇彩,比起我和那些流言,崔晓凉最恨的还是薇彩。女人,只有在为了男人时才会这么失态。
因为崔晓凉执意要留下来吃饭,钟秦无奈只得再去给她买一份辣白菜牛肉丸子便当,也不知何时开始,钟秦已经将和我
去吃老百姓的饭菜当作了良好习惯。
“你真不要脸,顾怜生。”崔晓凉瞥了一眼钟秦的背影,压低声音骂我,恨不得再尖酸恶毒地骂,恨得牙痒痒,“告诉
你,你害了钟秦,都是你害的!你看他有钱黏着他,傻子也能看出来!”
我竟然在鱼丸中吃出了一根刺,欣喜若狂。没想到老板说这些都是他们亲手所做保证质量还是真话,这种店家很难得了
。“你眼力不错。”
“不是人操出来的!”钟秦走过来时,崔晓凉又狠骂了一句。
本不想计较,可这句让我着实吓了一跳,好话!下一次我也得拿来用用。
“你吃,我们走了。”
“钟秦,钟秦——别走!”崔晓凉娘们的一面衔接得真好,见钟秦不等她连忙拽住了衣袖可怜兮兮地撒娇,“一会儿我
们去看电影吧,一起好不好?!”
“别开玩笑了,男人可是事业为重我忙得很,学生会多少烂事儿缠着我,姑奶奶你饶了我,乖乖回宿舍去。”
崔晓凉不甘心,咬牙切齿又开了条件,“那晚上出来陪我散步。”
钟秦塌着肩膀有气无力敷衍了几句拉着我溜之大吉。一出门便弯腰大笑不止,我嫌他那鬼样子太引人注目,斥道,“要
疯回去行不行,咱们俩现在可还是拖着一身丑闻,别太张扬!”
“切,你就那么在意,看来思想高度上你不如我啊,怜生同志!”
“要比你更脸皮厚,没有几十年的修为可不成。”
“你就挤兑我来劲儿!我跟你说,崔晓凉急了,让她去惹薇彩,我犯不着站在抗战第一线冲锋陷阵最后混个烈士,她们
两个的恩怨也该爆发了,忍了几年,哈哈!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薇彩是不是太可怜了点,你不就是恨她在你爸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打小报告,女人都这样。”
“笨蛋!我觉悟有那么低?!”钟秦拍了我一巴掌,过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怜生,一会儿用你的身份证给我办张
银行卡。”
“你钱多就多呗别拿出来跟无产阶级炫耀。”
“咦——你皮痒是不是,别跑,等我抓着你可别后悔!别跑,哈哈——”
下午我整理了第一轮上报的节目名单后发现以何屈为首的几个东西都统统写着“无”这个大字,照我在宿舍大会上所传
达的精神每个人都必须参加不得有任何意外,你就算在话剧中演个路人甲乙丙也得露面,这些家伙存心和我作对,看来
又是一些烂摊子啊。李顺德虽然身在美国但还是让李恒给他报上了项目,小天鹅芭蕾舞?原本心情不大好,但看到这六
个字我乐了。我随即给薇彩打电话,说想请溢美公司的安依枚给我们提供舞台训练,然后我们两个约在门口一起去溢美
公司。坐着公交车,半路才知道安依枚不在公司,据她的秘书说去了医所。我想了想,难不成……她去了林轩的私人医
所?
中途换车,我抱着赌他一把的心思和薇彩一起去林轩的医所,果然,薇彩在楼下便认出了安依枚最喜欢的火红色车子。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上楼去,安依枚来这儿难道林轩也在?薇彩看到二楼倚靠窗前的妖冶女子,笑了笑走进了楼门。
这儿的护士小姐认得我,告诉我医生在二楼会客,看样子林轩不在,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在楼梯上和正下楼的安依枚薇
彩撞了面,她微微一怔,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后错身而过,并在我身边停步,低声道,“那疯子我看活不久了,你可真厉
害,呵呵……”
“你也希望他死?”
“……嗯。”安依枚走到了拐弯处才在我眼中再次说道,“可我更希望他活着,人这个东西可真他妈的贱。呵呵,我在
车里等你。别让我等太久,姐姐忙着呢。”
我盯着这个女人的背影,总觉得那样寂寥,一年前差点被无情地杀死,她不过是林轩过去女人中的一个,直到现在也陷
在爱恨中无法自拔,她一定想不通为什么爱总是要多那么一点点,可就是这要命的一点点简直让人肝肠寸断。
敲门走进办公室,我和见过几次的医生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男人叫做安维,和郝强是大学同学,后来一个学了数学,
一个作了医生,但都和林轩有千丝万缕难以言明的暧昧关系,不是爱情,也不是友情。
“看你的表情,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早上宿舍长会议结束后,艾家明大致把六月底开始发生的事情对我说了一遍,这些事在我听来真是有点匪夷所思。
“嗯,您没有什么想说的?”
“除非你想从医学的角度听听。”
安维沉默了片刻,见我有些不耐烦要催促才慢慢道,“林轩以前有性洁癖,从很早之前便是如此,基本上他是个禁欲主
义者。性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血缘和出生,肮脏,下贱,罪恶,据以前的女人说他床品很差,和洁癖有关。即便是在正常
发泄时也潜意识里恨不得斩断和过去的联系。但是……”说到这里安维停了停,瞥了我一眼,继续说,“但是他似乎从
和某个人的身体接触中得到了快感,我指的不是生理方面的反应,而是来源于人的感觉,这种快感不光是正面的,应该
来说非常痛苦,没错,与身体的感觉背道而驰,他因该是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痛苦。”
“怎么了? 继续说啊,我脸上有什么?!”
“你好象一点不在意。”
“不啊,我挺在意,您继续,我认真听着呢,呵呵。”
“我先告诉你顾怜生,如果林轩因为你出了什么事儿,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安维一直敌视我的存在,和郝强不一样,他的感情更阴冷一些。我耸耸肩,笑眯眯道,“他妈的,你有献祭的觉悟也请
不要把我当作贡品,林轩最后怎么着是他的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还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这个男人默默走到我面前,拽起我的领口,左手捏成拳,愤怒的眼神背后是挣扎和无奈。我冷冷道,“来,打了我就请
林先生出头,我不过是脸上肿肿你呢?我还真有那个自信让你到时候追悔莫及,怎么样?要动手也快点,我很忙。”
薇彩说我的眼神比初见那时温柔了,我相信这是真的。就连此刻我面对浑身中颤恨不得杀了我开肠破肚的安维医生,也
是一副温和的表情,纵使我恶言相向甚至不知廉耻威胁也没有让这张脸有半点扭曲。安维终究没动手,但他说道,“你
是什么东西,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能得到他,凭什么!”
我没空听他呓语,怕安依枚等急直接走了耽误我大事,起身告辞,可安维却没啥反应,出门时,我回头告诉他,“我不
是东西你也差不多,都不是人操出来的,呵呵,不是。我走了,再见。”
安依枚打开车窗正在抽烟,时不时冲薇彩说几句话,看到我后,才弹弹烟灰,打个口哨,“哟,帅哥,行啊,你这是几
只手抓,几只手都很硬啊,我们薇彩大小姐你也把得住,佩服。”
“我还真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上车,咱谈正事儿~”
虽然艾平达给云梯馆准备的资金相当充足,但我这个穷鬼始终没学会他们花钱时那大度的心态,能省则省,精打细算竟
然成了习惯。安依枚答应给我们赞助舞台道具化妆师舞蹈教练,钱可以一分不要,但有个条件是——我本人必须参加一
项舞蹈排练,还说这可是薇彩私下里悄悄央求的,我倒无所谓,咱这身板领悟性挺高,不怕被刁难。薇彩大红着脸一直
瞪安依枚怪她说出了自己的小秘密,女儿家娇羞害臊的她此刻看上去和普通的女孩儿有什么区别?自杀,阴郁这些词怎
么会和她有关呢。
一杯咖啡放到冰凉我也不想喝一口,女人打闹的时候都变年轻了,而我望着窗外车水马龙人群熙攘,总觉得时光匆匆,
我这么快就老了。可算一算,我应该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为什么心里感觉这么沧桑,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开始我的人
生就出轨了?是艾平达第一次在数奥比赛上见到我,还是那个夏天我和林轩会以如此巧合的方式相遇呢,还是我娘亲跟
着有钱人跑掉把我扔给了大伯父?再或者,是哪个男人基因这么优秀把我生成了这个样子?说不定就是那么一次漫不经
心的高潮让我无可奈何生活到现在,让我无可奈何成为了顾怜生。
女人是祸水,男人就是祸泥。
夕阳无限,近了黄昏又如何,明天有,后天还会有,持续不断地出现消失出现消失,有什么好伤感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有结束就又开始,问题在于,什么时候才结束。
我接到了赤青的电话后让薇彩自己回学校,安依枚执意要送她。女人关好车门后又下车到我面前,笑得不如方才美艳,
有些倦意,她轻声道,“交你个对付他的招儿,下次如果他拿什么威胁你,你就伤害自己反击,要让一个疯子束手就擒